chapter.1 乍然醒來，孫穎莎覺得頭痛欲裂，喉間酸澀干緊，剛抬起眼皮就被刺眼的亮光按下，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努力的撐起一點(diǎn)身體來，眼睛突跳了幾下，總算適應(yīng)了室內(nèi)的光線，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視線里出現(xiàn)一只素白的枕頭，枕面黏著幾根她的碎發(fā)，身下是灰藍(lán)色的床單，她把肩膀縮進(jìn)毯子里，鼻腔里蕩進(jìn)熟悉的柑橘甜。 床頭柜上放著一盒香煙，一塊銀白配色的手表，一邊表帶搭在盒面上，露出精致的黑色表盤，時間顯示現(xiàn)在是早上八點(diǎn)半，她偷偷地往旁邊瞥一眼。 一個毛絨絨的大腦袋仰面倚在床尾，側(cè)臉是沉靜的睡顏，胸口平穩(wěn)的起伏著，一副安寧的樣子。 窗子沒關(guān)嚴(yán)，清涼和煦的晨風(fēng)順著縫隙吹進(jìn)來，翻卷了他額頂?shù)乃榘l(fā)，冷冽的木質(zhì)香裹夾著煙草的味道飄過來。 孫穎莎悄悄挪動了下，想靠他近一點(diǎn)，床墊發(fā)出細(xì)微的響動，男人挺直的眉宇間又?jǐn)n起淺淺的豎紋，睫毛快速翕動了幾下。 她來不及細(xì)看，趕緊重又把自己塞回到薄毯里，貼著枕頭閉上眼，假裝還沒有醒來。 片刻后，腳下傳來窸窣的響動，她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接著是輕緩的腳步聲由近及遠(yuǎn)，她剛松了一口氣，那聲音就又折返回來，最后停在床前。 半晌沒有任何聲響，孫穎莎忍不住瞇眼偷偷看，王楚欽就站在床邊，歪著頭看她，雙眉逗弄般的挑動了下。 女孩嚇得立刻又閉緊眼，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聲輕哼，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 她心里暗喊一聲救命，表面卻不露聲色，打直胳膊伸了個懶腰，惺忪著雙眼嘟噥了聲，順勢翻身，呼地一下蓋住腦袋。 隔著薄薄的一層，頭頂砸下幾聲無奈戲謔的輕笑， “你還想賴到什么時候，我已經(jīng)遲到了，難不成你想讓我曠工？” 被子里的小人兒眨了眨眼，深吸了口后，緩慢地拉下毛毯，露出半張白嫩的小臉，口鼻還掩著，只有圓圓的葡萄眼忽閃個不停。 她烏發(fā)輕散，鬢角細(xì)密的絨毛被陽光輕撫過，細(xì)密的眼睫輕顫，眸底怯弱朦朧，從王楚欽這個角度看過去，好一副蠱人的嬌態(tài)。 男人不自然的捂嘴輕咳一聲，心虛地后退了兩步，食指蹭了蹭鼻尖，下巴努了下床尾， “喏，衣服都洗干凈了，趕緊起來換了吧?！? 孫穎莎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極不合身的寬大短袖，她猛地坐起來，不自覺的攏緊雙臂，瞪著眼睛磕絆了半天，才間斷的吐出一句話， “你！你…是你幫我…換…換的衣服？” 王楚欽翻了個白眼，斜睨著天花嘆了口氣， “那不然呢，讓你穿著吐臟了的衣服睡一宿？” “吐臟了？” 女孩歪著頭，還有些迷糊。 男人兩手一攤，語氣頗為無奈， “大姐，你不會什么都忘了吧？” 孫穎莎捧著腦袋，記憶像玻璃碎片般漸次被拼湊起來，她想起那個寫著舊時光的暖色燈牌，想起長長的煙灰色的吧臺，想起一首旋律動人的英文歌，還有杯子里橙黃色的液體。 意識緩慢蘇醒，最后的記憶停留在衛(wèi)生間，他長臂一攬，她便淚眼婆娑的去尋他的唇，他啞著嗓子警告她道， “別招我…” 孫穎莎終于想了起來。 完全清醒過來的女孩，羞惱的捂住臉，緩了好一會兒，才稍抬起頭，嬌軟著嗓音責(zé)怪， “那你也不能…那個…我的衣服啊，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 說完順手抄起枕頭扔過去，王楚欽下意識的接住，耳朵倏地一下紅起來。 紅色很快蔓延到頸間，不一會又爬上腮前，曖昧的氣息彌漫開來，兩人對視了一眼，馬上羞怯的避開。 他局促地揉搓了兩下枕面，又飛快地把它撇回來，故作鎮(zhèn)定道， “你別以己度人啊，我現(xiàn)在對你完全是心如止水…” 他邊說邊扭捏的聳了聳肩，喉嚨快速滾動了兩下，咽了口唾沫后接著說， “毫無波瀾…” 孫穎莎抱膝靠在床頭，靜靜地聽他說完，看他紅著臉，把原本垂在兩側(cè)的手一會背到身后，一會挪到腰間，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別解釋了” 男人又看過來，她盯著他淺色的瞳仁不再躲閃，眸底閃過狡黠的光，驚艷的瀲滟水光撲面而來，明媚到足以讓王楚欽忘了時間。 她凝眸淺笑，故意放緩語速，把尾音拉長上揚(yáng)， “我相信王指是正人君子，肯定能坐懷不亂?！? “你…” 王楚欽將要抬起手指，見她揚(yáng)起小臉挑眉迎上來，頓時沒了氣勢，又不著痕跡的收回來，轉(zhuǎn)身氣惱的說道， “別耍嘴皮子了，趕緊起來，我這就去買早餐，要吃什么發(fā)給我?！? “等一下！” “又怎么了啦？” 女孩委屈嘟嘴道， “我沒有你電話?！? 男人側(cè)身扭頭，沒好氣的撂下一句， “號碼沒變！” chapter.2 他剛走出去，孫穎莎就迫不及待的把手機(jī)拿起來，輸入了熟悉的號碼，提交了申請后靜靜等著。 沒一會兒，微信提示音響起來，她笑著裹緊毛毯，解鎖來到通訊界面，先是置頂聊天，然后在空白的對話框里打下一行字， “我想吃牛肉火勺，煎糊點(diǎn)的” 王楚欽沒回，可她不在意，欲速則不達(dá)，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來。 聽見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確定王楚欽已經(jīng)出門后，孫穎莎從床上爬起來，麻利的換好衣服，赤腳走進(jìn)客廳。 房間里的陳設(shè)大體沒什么變化，還是三年前的樣子，沙發(fā)上卡通抱枕是她買的，冰箱貼也是她海淘來的，掉了一半翅膀的蝴蝶突兀的停在上面。 墻上沒了她的照片，零食柜里空蕩蕩，電視旁的展示柜里混雙比賽的獎杯金牌都被收了起來。 一切好像都沒變，又好像都變了。 她環(huán)顧了一圈，才輕車熟路的走進(jìn)衛(wèi)生間，洗漱臺上放著兩套牙具，靠近右手的那邊顏色鮮艷。 孫穎莎凝著那處出神，恍惚間又想起來了蘇芮，那個頭發(fā)像海藻般茂盛的女孩。 她甩了甩頭，刻意忽略掉那抹扎眼的粉紅色，把水龍頭打開，用冷水洗了把臉。 二十分鐘后，王楚欽拎著打包好的早餐進(jìn)了門，彼時，孫穎莎正坐在象牙白的餐桌后發(fā)呆，聽見聲音，遙遙地望過來，只一眼，王楚欽就被釘住了， “見鬼的正人君子，哪有人會在孫穎莎面前坐懷不亂。” 他費(fèi)了好大勁才移開視線，穩(wěn)了穩(wěn)面色，拔腿走上來，熟練的打開餐盒擺到孫穎莎面前，兩人各懷心事，誰也不說話。 女孩看著底部兩邊焦脆的牛肉火勺沉吟了片刻，幽幽地問出來， “衛(wèi)生間里的那套粉色的牙具，是蘇芮的吧？” 男人停下手上的動作，頓了一會才輕聲回， “那是我媽的，她偶爾回過來住幾天。” 瞥見桌子下女孩赤裸的腳，又垂眸補(bǔ)了句， “門口那雙玫紅色的拖鞋也是她的，你可以穿” 孫穎莎看他揪著頭發(fā)解釋，終于釋懷的抿嘴笑起來，拿起一個生煎包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你不用跟我解釋” “我自言自語可以吧！” 王楚欽拉過椅子坐下，嘴硬著回一句，拿起一個焦底火勺狠咬下一口。 “你一會兒能不能送我回家” 女孩站在玄關(guān)處，對著正在換著的男人不遺余力的開啟上目線攻擊。 “我不順路” 王楚欽強(qiáng)迫自己冷著臉。 “你肯定順路” 當(dāng)副駕駛座上的女人淡定的讓他靠邊停車的時候，王楚欽才確信孫穎莎確實(shí)沒誆他，他看向馬路對面那扇烏黑色的大門怔了好一會， “的確順路，很順路?！? 女孩故意不看他驚呆的臉，徑自開了車門走下去，又探頭進(jìn)來說道， “我今天下午要回趟莊里” 男人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孫穎莎便又補(bǔ)了句， “周末就回來” 王楚欽反應(yīng)了過來，趕緊找補(bǔ)， “我沒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女孩揚(yáng)眉輕笑，嘴角下的梨渦蕩漾開，烏黑的眸子閃了閃， “我自言自語行了吧！” 看著孫穎莎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王楚欽把勾起的嘴角強(qiáng)行按下來，剛放平?jīng)]一會，又不爭氣的揚(yáng)起來。 算了吧，順其自然！ chapter.3 高女士把一沓照片遞上來，孫穎莎瞥一眼落在上面的那一張，男人長著憨厚標(biāo)準(zhǔn)的國字臉，她漫不經(jīng)心的拿了個蘋果叼在齒間。 見她不伸手來接，高女士心里立刻猜了個大概，卻也不戳穿，只是不急不緩的把照片依次在茶幾上鋪排開。然后從第一張開始指起，一邊指一邊問， “這個看著順眼不，這個是公務(wù)員，在紀(jì)檢委工作” “這個呢？這個家里有企業(yè)，剛才英國留學(xué)回來” “還有這個，這個啊…是你康伯伯的外甥，在北京做風(fēng)投的，條件也不錯。” “嗯…” “哎呀，媽～” 孫穎莎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她。 “你要再這樣，我可走了啊，我連夜訂飛機(jī)回瑞士?！? 高女士斜倚著沙發(fā)，審視的目光掃過她的臉，女孩慌張撿了兩顆葡萄一并塞進(jìn)嘴里，兩腮立刻可愛的鼓起來。 “果然…” 知女莫若母，端詳了她一陣后，高女士撇下手里的照片，沉聲回了句， “你可嚇唬不了我，我看啊，現(xiàn)在就算讓你回去，你也舍不得了吧?！? 孫穎莎低頭不言語，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讓高女士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于是湊上前試探， “是那個跟你一起回來的小男孩？” 女孩倏地抬起頭，腦袋搖成撥浪鼓， “當(dāng)然不是！我把他當(dāng)小朋友的！” 高女士又若有所思的扭過臉呢喃了起來，思考片刻后恍然大悟的轉(zhuǎn)過來， “不會是…因?yàn)椤? 孫穎莎抱膝窩在角落，緩緩點(diǎn)頭。 高女士無奈的長嘆了口氣，先是抬手把她散著的碎發(fā)掖到了耳后，后又覆上她的膝蓋輕輕拍了拍， “你啊，早知今日，當(dāng)初何必非要出國去，怎么勸也攔不住?！? 再抬首時，眼淚已經(jīng)含在眼圈，她把母親的疑問又捫心自問了一遍， “是啊，究竟是為什么呢？” 可冥思苦想了許久，也沒找到合適的答案，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如果一定要給旁人一個理由，那便是厭倦吧， 她厭倦了。 晚上，他給王楚欽發(fā)了條微信，自顧自的寫了一大段，把這些天遇到的瑣事打進(jìn)對話框，樓下鄰居家淘氣的貍花貓，省隊遇到的和她長得很像的小女孩，黃昏散步時偶遇的一場大雨。 按下發(fā)送鍵， 那些細(xì)碎的片段便具象的鋪展在眼前，她看著自己寫下的文字，時光美好又平淡，她怎么舍得厭倦呢。 她沒等到回復(fù)，握著手機(jī)睡著了。 深夜， 黑暗中，屏幕驀然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