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北京時間2065年6月5日11：25分，位于中國西南地區(qū)中心地域的最大都城遺址——三星堆遺址，被挖掘面積已占遺址總面積的49.5%，第十四次三星堆考古計劃正式宣告結(jié)束。三星堆考古隊總負責(zé)人、四川省博物館館長梁繼來教授預(yù)計在三年內(nèi)，三星堆遺址挖掘面積將達到50%，正式突破古文明歷史的新紀(j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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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biāo)準(zhǔn)的中式播音腔在一間厚樸典雅的房間里響起，回聲撞在紅木家具上，再傳不出來一點聲音。屋內(nèi)正中央，一男一女相對而坐，通體大紅漆的實木沙發(fā)，襯著其中一位穿著緊身連體銀裝、披著長發(fā)的男人略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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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最近在世界電視上也很活躍，梁館長夠拼的啊……”銀裝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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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女人一頭利落的短發(fā)，她穿得很普通，高挺的鼻梁上掛著一副無框眼鏡，白色襯衣搭配黑色西褲，手腕上還有一塊黃白相間的石英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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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樸素又沉淀的裝飾，都彰顯著她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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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有六個月沒有見過他了?！绷褐D了一下，她的眼中有一絲悲傷。

“你說實話，他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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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上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很有干勁兒的?！毙だ锾袅艘幌旅?，隨后，他意識到這句話并不能消除梁之的擔(dān)心，他接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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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次進入三星堆遺址，國家派出500名陸軍和25名空軍在鴨子河南岸守著，別說是‘未來派’要進去搗亂，就是梁館長自己進去都得用個個把小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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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里轉(zhuǎn)過頭朝梁之露出了一個非常正式又謙和的笑容，因為梁之的情緒，他的內(nèi)心也有些緊張。在這個房間里，只有他是很“新”的。他的‘手機’，也許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虛擬手機’。虛擬手機被他裝進銀色科技服里，它已經(jīng)檢測到了羅里的情緒，正在用骨傳導(dǎo)的‘聲音’提醒他：請放松心態(tài)，當(dāng)前心跳指數(shù)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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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把小時，原來這樣的詞匯你也會說?！绷褐纳袂椴]有像剛才那么凝重了，她輕輕地看著肖里，似乎希望他多說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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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和平派’，新詞和舊詞都會說的?！毙だ镎Z氣有些驕傲，他感慨道：“你應(yīng)該知道‘未來派’最近可能要被分割吧，因為未來派中有些人把事情做得太過火，國家已經(jīng)將那一部分人稱之為‘激進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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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沉默了一下，她的語氣并沒有什么起伏，道：“上面的人當(dāng)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個激進主義者，做做樣子罷了。”梁之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她話題一轉(zhuǎn)，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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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也就是第十三次考古計劃?！磥砼伞诳脊抨犕诰虻?3號坑時，繞過了安防組，進入23號坑，用雷槍損壞了很多文物。今天上午，我收到了技術(shù)組發(fā)來的修復(fù)文物電子信息報告。你應(yīng)該了解電子修復(fù)的機制，只要損壞的東西沒有丟失，將完整的碎片掃描統(tǒng)計后，就會一比一還原物件被破壞之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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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梁之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她一下子說了這么多話，一定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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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然知道，但這項技術(shù)運行的前提是需要完整的碎片，如果特殊部位的碎片被炸成粉末的話，也是無法還原整體面貌的。是有太多文物無法還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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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少了，還多了?！绷褐穆曇舻统粒拖襁@間房子一樣，沉悶又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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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里盯著梁之的眼睛，他先是迷茫，又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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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未來派在23號坑留下了某樣?xùn)|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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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還無法確定，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能拿到這份資料已實屬不易，現(xiàn)在他不讓我插手有關(guān)三星堆的任何事，我已經(jīng)失去進入考古基地的權(quán)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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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的眼里流露出的疲憊，隨著她抬手扶額的動作而加深，肖里看在眼里，他抬起手在衣服上點了幾下，關(guān)掉了虛擬手機不斷發(fā)出的提醒，即使這個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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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梁館長最擔(dān)心的還是你，去年你被未來派擊中的傷，再往右移一毫米，你的手都需要拆了重搭神經(jī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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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在，那顆子彈已經(jīng)穿過我爸腦袋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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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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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這件事情我去查，今天晚上之前就會發(fā)給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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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里站了起來，他一抬眼，發(fā)現(xiàn)梁之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的表情有著說不出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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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跟你一起去。受傷以后的我確實沒有能力跟進考古進程，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年了，梁繼來依舊躲著不見我，也不給我進入基地和三星堆的權(quán)限。

肖里，論級別，我和我爸是同級的，三星堆考古推進計劃，是九年前我努力爭取才得以實施的?，F(xiàn)在這個計劃即將進入一個新的里程碑，我不可能只是坐在房間里看著，這個計劃不能沒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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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梁之拿出這種語氣說話，基本上是沒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了。況且論職級來說，梁之也的確是自己的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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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肖里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長臂一擺，道：

“梁教授，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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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從房間里出來，這間房子的全貌才真正得以展示。這是一棟蘇式園林別墅，無論是院子里修建的園林景觀，還是恰到好處的大理石擺件，都與房間主人的喜好性格息息相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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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來你這里，我都覺得是在另一個世界?！毙だ镒叩搅艘惠v車前，準(zhǔn)確來說，是這個時代的天空車。他伸出手，將手掌按在車門的一處凹陷，只聽‘咔’的一聲，車門便自動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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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說自己是和平派，其實我覺得你更像是未來派。你對于新事物的接收能力極快，很容易適應(yīng)變化?！?/p>

二人均已落座。天空車的內(nèi)部設(shè)計和飛機前艙很像，但是要圓潤很多，整個車內(nèi)部是偏橢圓形的，空間更加寬敞，視野也更加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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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派的人都很亢奮，畢竟科學(xué)的進步，總要大膽些。我受不了大腦每天都像斗牛一樣橫沖直撞，還是平和更適合我。”

肖里將行駛按鈕按下，天空車向前啟動，到達一定速度后，開始有上升趨勢，直到上升至一定高度后，天空車停止上升，駕駛屏幕上出現(xiàn)了飛行軌跡。肖里點開自動飛行按鈕，便不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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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作為‘守衡派’，卻有點古板。石英手表，相關(guān)零件幾乎都不生產(chǎn)了?！?/p>

梁之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石英表，有光照在上面，光暈里似乎泛著多年以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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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當(dāng)中，你確實可以說我陳舊，但是工作當(dāng)中，哪一個先進的理論和技術(shù)我不會？”梁之看這個車窗外偶爾飄過的云，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在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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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飛行速度是多少？”梁之轉(zhuǎn)過頭，看著表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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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啊，怎么了？”肖里跟著她的目光，也看向表盤，表盤顯示的速度是230每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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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覺……有些快呢？”梁之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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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里幾乎要翻個白眼，他道：“是你太久沒坐飛車了，你不會暈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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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沒有搭話，她沉默著，又把目光拋在外面，她知道再有一會兒，自己即將到達三星堆實驗基地，三星堆遺址也就在基地的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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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車落地后，羅里摘下安全帶，他心里還是很糾結(jié)，但也忍了忍，沒說出口。梁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只聽她不咸不淡的道：

“別擔(dān)心，今天我爸是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那份完整的資料，憑我的直覺告訴我，它不會在技術(shù)組，而是在他的辦公室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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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是白來了，梁館長的辦公室只有他自己能進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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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里下了車，眼前的景象和在梁之家中已截然不同，出現(xiàn)的人們與羅里的穿著差不多，每個人都高高瘦瘦，身穿的緊身服上偶爾會閃現(xiàn)出電流般的亮光，還有突然從身體旁出現(xiàn)的虛擬屏幕。天空上的天空車隔一會兒就會飛來一輛，有些簡約的代步陸地車會被折疊放進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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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這個世界該有的樣子，一個充斥著智能化和高效化的時代。 ??

在這里，只有梁之是‘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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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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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看著眼前龐大的建筑，這是當(dāng)年她親自為考古三星堆而修建的基地，基地是以時隔近八十年前出土的三星堆文物——‘青銅縱目面具’為原型制作的。在當(dāng)年出土的眾多文物中，它的造型最為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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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被稱為人神同行的意象面具，擁有著夸張、近似神力的眼與耳，超現(xiàn)實的造型使這尊銅像更顯威凌。即使放到現(xiàn)在，這依然是一件完美的藝術(shù)品，難以想象，千年前的先祖?zhèn)兊降资菗碛兄鯓拥闹腔郏拍茏屵b遠未來的子民們依舊對他們的世界產(chǎn)生探求的渴望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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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癡迷古文化，她沉醉于那些古老又神秘的事物。在未考古三星堆之前，她也曾進出過許多古代遺址。不可否認的是，只有三星堆深深地吸引著她。

隨著越來越多三星堆古物重見天日，很多文物已經(jīng)讓她超出了對那個時代原本的理解，或者換一種說法：有些文物的創(chuàng)造，實在不應(yīng)該是那個年代的人能制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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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想：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在推動當(dāng)時的時代發(fā)展？

每每想到這里，她便不敢繼續(xù)想下去，但是，對于未知的癡迷，是一個考古學(xué)家最該有的特質(zhì)。早些年，她幾乎廢寢忘食，在她心中：

唯有探索，唯有不停地探索才能了解到三星堆背后真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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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個女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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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的雙眼在基地當(dāng)中是凸出的兩間辦公室，曾經(jīng)，左邊的辦公室是梁之的，右邊是梁繼來的。如今，那間辦公室的主人已經(jīng)不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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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她剛好還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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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來臨前的天空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片紫色的晚霞，那橘紅色的落日在熊熊燃燒著，似乎想燒毀所有接近它的云朵。

梁之抬頭，她看著高出凸起的那間辦公室亮著燈，表情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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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绷_里以為自己想錯了。要知道，剛剛他壓根沒有把梁之口中的這個人，作為能幫助他們打開梁繼來辦公室的人選。

“你指的是安庭鈺？把你孤立排擠出去的安庭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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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有些無語，羅里的這個說法一下子把她們之間的糾葛說得像是小孩子過家家。而后，梁之看著羅里，她的眼睛亮亮的，一改之前的淡漠，那雙眼睛似乎是因為在晚霞的映襯下，也是帶著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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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到了當(dāng)年射傷我手臂的人的一些線索，可以確定的是，那個人是基地內(nèi)部的人。無論是作為基地安防組的組長，還是北部戰(zhàn)區(qū)海軍護衛(wèi)艦支隊的政委，她都會對這件事感興趣的。這是我的籌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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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里早該知道，梁之今天能向他提出來基地的要求，必是做足了準(zhǔn)備。最后，他像是松了一口氣，語氣溫和又篤定地道：

“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只管按一下?lián)芴栨I，如果半個小時后你還不出來，我會沖進去，即便我可能也打不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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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笑了，她笑出了聲，隨后道：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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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里，羅里盡可能避著人群，以防其他人看見梁之。這里還是和從前一樣，很多人都拿著文件或者設(shè)備往返于各個實驗室之間，今天是十四次計劃收尾的第一天，安防組的人是最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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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們來到了一扇緊閉的銀白色門前，梁之看了一眼門，又回頭看了一眼羅里，示意他不要跟上來。羅里會意，便向后退了幾步，離開了紅外探測儀掃描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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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測儀將梁之從上到下掃射了一遍后，門便開了。羅里看著梁之的背影，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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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進門后，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女人。有一些人，站在那里就是別人的風(fēng)景，這句話放在安庭鈺身上恰到好處。即便現(xiàn)在梁之看到的只是背影，也不得不感慨那依然強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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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安政委?！绷褐謇淅涞亻_口，這一次的情緒很明顯，是真正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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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的身子沒有動，她只是將頭轉(zhuǎn)了過來。霞光的光暈順著她美麗得讓人難以移眼的臉龐往下移，移到刀鋒般清晰的下頜線，再到白皙的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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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是個美人，梁之從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知道。美麗的女人往往自帶危險，對男人是如此，對女人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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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間辦公室很久了，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吧？”梁之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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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你知道你什么時候比較好看么？”安庭鈺聲音徐徐，如果不是她余音鏗鏘有力，都會讓人懷疑她在調(diào)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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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沒說話，她依舊冷漠的注視著，她的視線里不光有安庭鈺，還有窗外那看不真切的三星堆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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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戴眼鏡且不說話的時候。”安庭鈺終于將身子轉(zhuǎn)了過來，像是看穿了梁之的心思，她向右靠了靠，完全擋住了身后的三星堆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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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目的？”梁之蹙著眉頭，她不喜歡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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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來找的我么？”安庭鈺依舊不緊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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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找來我的。”梁之直視著安庭鈺的眼睛，生怕錯過什么細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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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也回望著梁之，四周聽不到任何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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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你的優(yōu)點除了聰明，還有一個就是果決，這一點要比你父親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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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的表情雖然不善，但是態(tài)度還算平穩(wěn)，她道：“我除了依靠羅里現(xiàn)有的權(quán)限和技術(shù)組的同事幫忙，能了解基地內(nèi)部非重點的實驗情況外，即使尋求外援用最尖端的破解手段，也無法破譯核心實驗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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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技術(shù)組傳給我的文件，和以往的實驗報告，不是一個級別程度的。這種絕密信息，除非安防組被整個破壞，否則就是故意泄露給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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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眉毛一挑，她道：“那你怎么能確定不是安防組被破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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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沉默半響，道：“因為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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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安庭鈺并沒有回應(yīng)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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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浪費時間了，技術(shù)組有沒有重新核對實驗結(jié)果？多出來的東西……”梁之的表情不再情緒化，但是能看到的是，她現(xiàn)在很糾結(jié)，她有些抵觸自己即將說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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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組建了只針對于此次實驗的技術(shù)隊，在你沒來之前，共做了二十六次實驗，所有實驗結(jié)果都只有一個。牙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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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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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第一次看見這個名詞時，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她把資料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將檢查結(jié)果的數(shù)據(jù)都一一進行了核對，都沒有辦法理解，為什么會是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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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三星堆遺址中，出現(xiàn)了一顆牙齒。那不是動物的牙齒，那是酷似人類的牙齒，更準(zhǔn)確點來說，是一顆與人類牙齒一樣，等比例放大了五倍左右的一顆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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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向羅里隱瞞了這條信息，這是她莫名的直覺。安庭鈺繞過所有人直接來找她，這件事情一定跟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隱晦，是考古工作者最擅長的本領(lǐ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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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你不能理解是么？”安庭鈺平靜的望著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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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理解嗎？”梁之震驚地看著安庭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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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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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在梁之的震驚中，走到旁邊的辦公桌旁拿起了一張報告，繼續(xù)平靜的說到。

“這是最新的現(xiàn)場粒子采集數(shù)據(jù)，首先告訴你結(jié)論：所有同一時間點的所有粒子總和均未改變，再嚴(yán)謹(jǐn)一點說就是，在所有時間點內(nèi)，粒子的消亡和重組始終守衡。你能明白嗎，梁教授？始終守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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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矣的臉漸漸發(fā)白，她努力往肺里吸氣試圖冷靜，卻覺得很艱難，好像是誰捂住了她的鼻子。

“被擊碎的青銅文物粒子，最后變成了一顆‘牙齒’。你得出的這樣一個結(jié)論？”梁矣覺著自己的耳朵好像也被堵住了，她甚至有些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但她依然堅持著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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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得出來的，是實驗，是真理?！卑餐モ暤纳裆珶o常，聲音也無常，好像對于她來說，這并不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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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矣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捂住了胸口，再次看向安庭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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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一下實驗數(shù)據(jù)嗎？”

“不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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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矣的話音未落，便聽到了安庭鈺的答復(fù)。梁矣略微驚訝地看著安庭鈺，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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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其實我今天讓你出現(xiàn)在這里，也并不是想告訴你這些，三星堆的異常，在兩年前就出現(xiàn)了。我接下來說的話才是重點，希望你能聽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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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矣的視線開始渾濁了，她幾度看不清站在對面的安庭鈺，但是對方的聲音一字不落地正從耳朵鉆進大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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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你開始推進三星堆計劃，僅僅用了三年時間就把三星堆挖掘速度提升了八個百分點。接著，你又用三年時間建設(shè)基地、考古陵墓、推行三星堆計劃，這期間，你的父親梁繼來被邀請協(xié)助你一同挖掘三星堆遺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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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平穩(wěn)的語調(diào)隨著她平穩(wěn)的步伐，逐漸向梁矣靠近。但梁矣此時的心跳聲幾乎掩過了安庭鈺的聲音，有一種莫大的恐懼感在梁矣的周身慢慢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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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年，也就是兩年前，政府軍隊正式介入三星堆挖掘計劃，對計劃成員進行安保和監(jiān)控，那一年，也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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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兩年前為什么政府會介入，梁之，你比我更加清楚原因?！卑餐モ曉诹褐砬皟擅鬃笥姨幫Ｏ?，她此時的聲音較之剛才有了明顯的起伏，慍怒之色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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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梁之不停地加速著三星堆挖掘計劃的推進，或許是她太投入、太沉迷了，以至于她對自己定下的規(guī)定都漠視不理。有三次？哦不，可能是五次。她無視技術(shù)人員的提醒，強行修復(fù)出土的文物而最終導(dǎo)致文物破損，再無法復(fù)原。

連續(xù)挖掘文物、開采新遺址、為了實驗將文物運輸出境，梁之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但她依然堅信，在時代發(fā)展如此迅猛的今天，只有將古物鉆研到極致，才能讓這個世界達到‘守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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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衡，原本就是她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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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多人認為，守衡是假、制約是真；初心是假，野心是真。

未來派崛起了，他們無法無視梁之不斷用尖端技術(shù)來探測古文物，有一些傳言說，梁之想用現(xiàn)有的技術(shù)，將古代文化重現(xiàn)，她要讓青銅人睜眼、讓商銅鳥展翅。

他們認為：梁之要復(fù)活五千年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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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派的干預(yù)讓三星堆挖掘計劃變慢了，同時，軍隊的進入也讓梁之的權(quán)力大大縮減。直到梁繼來的出現(xiàn)，將這場拉鋸戰(zhàn)推向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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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梁繼來到底有何不同？”

這原本是問句，但是梁之聽著，就像是一個陳述句。她有些站不穩(wěn)，但是全身上下的驕傲都無法讓她在這個人面前蹲下，她努力地站著，暗暗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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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說這么多有什么用呢？你不認同我的做法，所以打壓我，剝奪了我的權(quán)力。我在斡旋計謀之間勝不了你，這個我可以認。但是你斗不過我爸，這一點我希望你也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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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提到梁繼來，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力量，她甚至不再發(fā)抖了?？墒?，當(dāng)她的目光對上安庭鈺的目光時，幾乎是剎那間的，她感受到了那雙眼睛里，絲毫不掩蓋的殺氣和冰冷，她怔住了，這個眼神，她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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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你？”梁之放棄了驕傲，她的神色慌亂不已，連連倒退了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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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場景依舊如夢魘一般在梁之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一年前的雨天，空氣中彌漫著這片大地之下幾億年之前的味道，那味道很沉重、很壓抑、很黑又很恍惚，在場的所有人都熟悉這股沉淀已久的土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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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雨，那味道變得更加刺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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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行到一半的挖掘工作如果就此停下，大雨會嚴(yán)重損害到文物的出土。梁之和梁繼來都一致認為，必須立刻實施爆破，這一做法也得到了安防組長安庭鈺的贊同。

雨滴打在探照燈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很多工作人員讓自己的科技服微微發(fā)亮，在遺址龐大的深處，幾十盞探照燈也照不亮所有的黑暗。

當(dāng)爆破人員向梁之點頭示意，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一聲聲震天的巨響傳出遺地，雨似乎都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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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爆炸的陣陣光亮中，梁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回頭，然后，她撞上了一雙無比冰冷的眼睛。梁之愣了一下，這種直面的殺意在現(xiàn)如今的社會很少存在了，高科技的時代，每個人都變得彬彬有禮，甚至有些程序化。

但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時代，先進的、藝術(shù)的、完美的。

所以，當(dāng)她看到那個人手里舉著的槍時，她其實是驚嚇地舉起了手。下一秒，她便覺得那只手變得很輕，像最近的重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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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變輕，又是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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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在梁之的腦海里已經(jīng)不止一遍的出現(xiàn)過了，她還在想些什么，像走馬燈那樣，直到聽見梁繼來在她身后高呼，一股熱浪似的鮮血灑在了她的臉上，她停止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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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很腥，和泥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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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好半天，梁之才擠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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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你其實很敏銳，你比我們很多人都更早感受到了地球重力的改變。”安庭鈺的神情恢復(fù)了平淡，她不再靠近梁之，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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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梁之的思維有些遲緩，她仿佛只會疑問，這種場景在以前是根本看不到的。曾幾何時，那意氣風(fēng)發(fā)、侃侃而談的年輕考古學(xué)女教授，此時卻只能靠著僅有的驕傲勉強站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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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改變了，它變輕了。我們做了粗略的計算，在空氣密度不變化的情況下，再有大概二十五年，人類幾乎無法繼續(xù)行走了。這只是很樂觀的情況，因為空氣密度的變化速度，從兩年前開始就在一點點改變，說不定用不了二十五年，地球上的陸地就會消失，海洋會淹沒大部分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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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沒有起伏的聲音在這間房間里亂竄，所有音節(jié)最后都砸到梁之的身上，她撐不住，跪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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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派的我們，或者你可以稱之為激進派，無所謂。我們是在你之后才意識到重力變輕的問題，我們懷疑你在有意隱瞞著什么，但是羅隊長堅持為你作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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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里。

梁之依舊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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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隊長很了解你，他認為至少你不是傳言中想復(fù)活古代世界的那種人，但是你的一些行為，也確實讓他難以理解?？梢愿阏f一下，羅隊長并沒有加入我們，雖然我們很希望他的加入。他真的做到了平衡，他一邊保護你的安全，一邊刨析你的問題。說實話，我還有些欽佩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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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扯了一下嘴角，她似乎想到了羅里，她清楚，現(xiàn)在這種情況無關(guān)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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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轉(zhuǎn)過了身，她的目光鎖定三星堆遺址的方向，梁之也一起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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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聽聽我們的結(jié)論么？”安庭鈺鮮有的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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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沉默過后，是梁之有些沙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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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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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沒有轉(zhuǎn)過頭，她等待了一下，繼續(xù)看著前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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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三星堆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檢測出伽瑪射線了。很微弱，但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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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存在于太空中的伽瑪射線，如今出現(xiàn)在地球上，其意義不言而喻。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并不符合這句話的信息重量，爆炸性、嘶吼般的出現(xiàn)，才符合它的價值。但安庭鈺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說出來了，仿佛一帶而過，和世界末日來臨一樣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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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次，我們在你身上也采取到了伽馬粒子，這種情況在進出三星堆遺址其他人身上并未發(fā)現(xiàn)。認真來說，因為一切都很讓人難以相信，所以即使發(fā)現(xiàn)了你的異常，也不確定該怎么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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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庭鈺嘆了一口氣，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儀器，那是伽馬探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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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伽馬粒子時強時弱，直到現(xiàn)在我們也沒弄清楚是為什么。最后，我的建議就是把你關(guān)起來，計劃還沒有開始，你的父親就出現(xiàn)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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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繼來接手三星堆工作以后，我們原本想觀察你的狀況，你攜帶的伽馬粒子一天比一天弱，就在我們以為事情有了轉(zhuǎn)機時，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梁繼來的身上也出現(xiàn)了伽馬粒子，甚至已經(jīng)能反射出伽馬射線了，他幾乎可以算是一個外太空的放射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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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一直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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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他是我堅持執(zhí)行的。其實我都無法確定，普通的物理攻擊到底能不能殺死他。梁教授，實不相瞞，這兩年我好像是在夢里度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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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經(jīng)不是你的父親了。沒人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或者說，七點鐘的時候他是梁繼來，過了五分鐘，或者每時每秒，他都是一個未知生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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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經(jīng)不可控了?！卑餐モ曓D(zhuǎn)過身，如果你仔細看，她的眼睛里也充滿了迷茫。

“他被選中了，你又為什么被放棄了呢？”

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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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聲打斷了房間的沉寂，羅里走了進來，他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梁之，神情哀傷又克制。

“看樣子你們已經(jīng)說完了。那我直接說我的想法，將全部三星堆遺址封鎖密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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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的嘴角動了一下，但終歸是什么話也沒說。

三星堆現(xiàn)在如同一個未知的放射源，重力的改變、牙齒的出現(xiàn)、自己和梁繼來身上的放射源，所有的源頭幾乎都毫無疑問地指向三星堆遺址。

這世上真的有外星人嗎？在這個時代，這個問題早已有了答案。

答案就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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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的宇宙，一望無際的太空，人類對于未知的渴望是無法填滿宇宙的。超出人類認知范圍的命題永遠存在，地球上的高等生物，在宇宙中會擺放在食物鏈的哪一層呢？如果將三星堆全部炸毀，會不會直接合成外來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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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外來生物選取了三星堆遺址作為他們光臨地球的起點，還是在幾千年前、幾萬年前、幾億年之前，它們創(chuàng)造了‘三星堆’，為了等待以后的蘇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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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消逝了最后一縷晚霞，暮色降臨下的星辰一閃一閃，室內(nèi)的燈沒有照常亮起，反倒是窗外遺址方向亮起的火光在人們面前閃爍，不遠處的爆炸聲陣陣響起，窗戶也跟著顫抖。

安庭鈺手中的伽馬測量儀器同樣響個不停，羅里看著儀器數(shù)值的增長速度，表情滿是驚愕。接著，他看見安庭鈺舉起了別在腰間的手槍，槍口對準(zhǔn)了地上的梁之。

房間內(nèi)只有梁之的表情是平靜的，不知何時，她手腕上的石英表掉在了地上，她木訥地望著遠處，好似有個聲音在呼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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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星堆，是太空下的三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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