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赤紅的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中顯得異常透亮，其中無法掩飾的迷茫盡收羅亞眼底。

自己究竟是為什么而提出問題的呢？

威爾知道自己對和特蕾希雅結(jié)婚這件事有所抗拒，但是他對于抗拒的原因一直沒能夠完全的理解。他害怕在和特蕾希雅結(jié)婚之后，自己就不得的不離開西爾維亞身邊?？墒菫槭裁醋约翰辉敢怆x開西爾維亞呢？因為和西爾維亞的約定？因為覺得和她在一起很開心？抑或只是不想改變現(xiàn)在是生活方式？

說到底，西爾維亞對于自己而言究竟算是什么樣的存在呢？上司？拯救者？朋友？親人？

為什么會自然而然的就覺得西爾維亞在自己的生命中無可替代呢？

他對西爾維亞抱有的情感究竟該用什么樣的語言來描述呢？

想不明白，所以無法表述。

威爾的回答對羅亞如何解答他的問題一定有所影響，錯誤的答案也許就無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

“如果不愿意說也沒事，畢竟要不是被你知道了那么多黑歷史，我也不會坐在這里跟你聊自己?！?/p>

羅亞苦笑著說道，嗯，根據(jù)威爾的判斷，那應(yīng)該就是苦笑。

“抱歉，我現(xiàn)在對自己的問題理解的還不是很清晰，我想也許可以從你那里得到我應(yīng)該做出的選擇?！?/p>

知道了羅亞放手讓莉雅離開的理由后，自己大概就能夠得出是否應(yīng)該離開西爾維亞參加與特蕾希雅婚禮的結(jié)論了。

“今天能夠看到你像人類的一面我也算是賺到了?！?/p>

威爾無從知曉羅亞這句話是不是真的，不過既然對方說了這場情報交易是對等的，自己就沒有必要非爭個公平不可了。

“我再確認一下你的問題吧?！毕袷菄@息，又像是放棄般的：“你是想知道我對莉雅的感情和為什么不向她告白是吧?！?/p>

“嗯?！?/p>

總結(jié)起來就是這樣。

“你的提問跟你的劍術(shù)一樣犀利呢?！?/p>

簡單形象的比喻。

“首先，第一個問題。”

羅亞慢慢的轉(zhuǎn)著手上的玻璃杯，在這里喝酒的人們大多都會選擇用鐵拳固定住的木制大杯，像他們這樣使用玻璃杯的人倒是很少，而且即便是大號的玻璃杯放在大塊頭羅亞的手中也顯得有些小巧，相當?shù)牟淮睢?/p>

“我喜歡莉雅，我愛她。這一點是貨真價實的，當我意識到這份情感的時候，她已經(jīng)深深的在我心中扎根了，我知道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從中逃脫了。”

羅亞瞇著眼睛呷了一口酒。

“能夠愛上一個人是幸福的，同時也是不幸的。從我意識到這份感情開始，我就努力想要追上她的身影，抓住她的手，可是她跑的太快了，我能夠看到的只有她的光芒。對我而言，她就像晨曦的那一束光，溫暖祥和，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無論我怎樣努力的伸手，抓住的不過只是塵埃?！?/p>

仿制油燈的火焰突然閃爍了一下，加重了羅亞臉上的陰影。

“忽然有一天，我想明白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我愛上了她，但卻不能把她留在身邊。她應(yīng)該站在更高的平臺上發(fā)揮她的才能，而我要做的就是作為支撐那個平臺的柱子竭力的支持她。”

羅亞的覺悟和做法都十分的讓威爾感到敬佩，同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點點害怕，如果這就是最終答案的話，那他的選擇就應(yīng)該是乖乖的聽從西爾維亞的命令和特蕾希雅結(jié)婚以達成西爾維亞最終目標的一環(huán)?？墒?，這不就是他一直在抗拒的事情嗎？

“為了莉雅小姐的未來，放棄對她的愛嗎？”

“不，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對她的愛。過去，現(xiàn)在，未來，就算是我死了，這份愛也會繼續(xù)下去。”

羅亞充滿激情的表述讓威爾感到迷糊了。

“那為什么不對莉雅小姐表達你的心意呢？”

既然不準備放棄這份情感，為什么不去試試呢？

“啊，你這家伙在某些時候還真是敏銳呢，我都這樣試著掩飾了，一般人這個時候都應(yīng)該是夸贊兩句吧?！?/p>

羅亞大概很想扶額。

“你的決心確實很讓我敬佩?！?/p>

“雖然你應(yīng)該不會說謊，但是這個時候說還是會讓人有些不舒服呢?！绷_亞抓起酒瓶仰頭喝下了剩余的金色液體，“我啊，其實是個膽小鬼?！?/p>

不大的音量如同沒入湖水的石塊，雖然失去了身形，留下的漣漪卻久久回蕩。

“不像是吧？”

羅亞的樣子像是帶著醉意，不過以他的酒量那絕不是酒精造成的?？桃獗憩F(xiàn)成這個樣子應(yīng)該是想要告訴威爾他沒有在說謊吧。

確實很難讓人相信，作為冒險者公會高層唯一一個從最低階冒險者做起的羅亞在聲望上遠比其他的管理者要高，很多冒險者都視他為偶像和畢生目標，這樣一個以勇氣著稱的人居然會說自己是個膽小鬼。

不會有人相信的，這是開玩笑吧。，那什么，要是這樣虎狼一般的存在都是膽小鬼對話，那么崇拜著他的人有算是什么呢？

“為什么？”

可是這樣表情卻讓人無法忽視。

他為什么這樣認為呢？

“我一直逃避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害怕相信人類，害怕回到獸人當中，害怕再回到以前那種無助的日子……直到我意識到自己愛上她的時候才努力的踏出了一步，可是當我發(fā)現(xiàn)無法追上她的時候，我又開始逃避了。我不知道她選擇的那個未來究竟有什么在等著她，當危機到來的時候又是否有辦法順利的度過，能夠度過一次又能不能度過第二次，第二次又能不能度過第三次……一想到這些我就沒有辦法再繼續(xù)追逐她的步伐，我只能躲在暗處，盡我所能的幫她解決一些小事。”

原來那些令人敬佩的話只是借口嗎？只有這樣說才會好受一點吧。

威爾沒有覺得羅亞做錯了什么，就像他從來不過問西爾維亞的計劃一樣，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幫他出謀劃策，所以干脆堂而皇之的不參與，現(xiàn)在看來這就是威爾的膽小吧。

“我都不敢跟她說話，表達自己的心意，因為害怕被拒絕，我甚至不敢站到她的面前。”

一直保留著希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

絕望彌漫在兩個在外人看來無所不能的勇者之間。

“你滿足了嗎？”

羅亞閉眼仰在椅背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他的語氣像是在拿威爾撒氣，有種被威脅以后什么都說了的絕望感。

雖然事實有些偏差，不過威爾讓他感到了痛苦是確實存在的事。

“抱歉?！?/p>

“沒事，你不用道歉，相反我倒是很想謝謝你?！绷_亞的微笑有些勉強，這應(yīng)該你是他在現(xiàn)在的狀況下能夠做出的最佳微笑了?！澳軌虬踩膶⑿闹凶钊跣〉囊幻姹憩F(xiàn)出來，機會也是難得呢?！?/p>

言下之意是相信威爾不會把今天的對話說出去把，或者說是變相的請求。

“嗯，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p>

姑且說出來比較好，要是讓人家擔心意思沒有傳達到就不太好了。

“那就好?！绷_亞沒有否定，久違的能夠這樣的相信一個人讓他產(chǎn)生了新奇感，“謝謝?！?/p>

“麻煩再給我們這桌來幾瓶啤酒！”

卸下往日負擔的羅亞突然覺得他應(yīng)該珍惜一下今天的時光。

“再陪我喝上幾杯可以吧？”

“在不喝醉的前提下可以?！?/p>

要是喝醉出什么岔子就麻煩了。

“沒問題，規(guī)矩我還是懂的。”

同樣的束縛架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