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煙火(上)
過年了,寫點有年味的東西吧,本篇小說篇幅較長,如果有人看到請慢慢欣賞。
看本篇請伴著歌曲《煙火》食用。
總是一次又一次不小心
走進悲傷的森林
以為已經沉睡的戀情
又在午夜里驚醒
總是不知不覺地想起你
驚慌失措的眼睛
就算已經遠走的背影
依然靠在我懷里

踩在忘川的土地上,望著每日深黑的太陽從奔涌河流彼岸升起之時,他都會滿心地認為,人間的太陽,是最美麗的太陽。——題記
?
序
溫晴生活的地方,名為忘川,是塵世間最為恐怖的地獄。那里連接著時間之軸,是惡鬼踏入人世間、去往輪回的必經之路。
他既然住在忘川,便不得不與各種孤魂惡鬼共生著,那些無法進入輪回投胎轉世的惡鬼,大多都在生前罪惡滔天,縱使變成了鬼也整日舞動著爪 牙,與其他同類們撕殺著,有的欲要沖破忘川阻隔它們的熊熊火墻,返回人間繼續(xù)作惡。
每每在這個時候,忘川通往人間的鬼門便會燃燒起灼熱的火焰,火焰的光照亮了忘川血色的河流,將惡鬼燒得如碳一般焦黑,凄厲的慘叫不絕于耳。
而溫晴冷冷地望著鬼門上躍動的火焰,他只要稍稍用指尖釋放出一道神力,那火焰便會躍得更高、燒得更旺,直至將它們燒得只剩下一個還在咆哮的輪廓后,那些試圖在火焰中徒勞掙扎的惡鬼們才悻悻地離開,再也不敢靠近鬼門半步。
這些惡鬼,要么是生前真的十惡不赦,要么擁有著很大的執(zhí)念,否則它們不會一直入不了輪回、只能在忘川這種地方滯留著。
面對著惡鬼們在火中張牙舞爪的威脅,以及那一聲聲凄慘無比的哀求,溫晴的心里沒有一絲波瀾,他生活在毫無一絲活物的忘川里,早已見多了這種景象。
忘川常年彌漫著一股腥氣撲鼻的血味,那條河流也被浸染成了血的顏色,就連腳下的土地也是鮮血凝固而成,唯有那輪太陽——每日在忘川的上空升起的那輪太陽是深黑色的,黑得沒有一絲瑕疵,太陽會將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帶來幾分冰冷徹骨的氣息。
由于溫晴常年待在忘川看守鬼門,他的心中已變得無欲無情,身體也在數(shù)載年頭中不死不滅。有許多次,他望著四周游走的惡鬼以及死氣沉沉的天空,恍惚覺得自己也如同活死人一般——他的存在除了釋放神力來阻止惡鬼進入人間以外,其余的,跟它們別無二致。
無欲無情,不死不滅……這何嘗不是一個詛咒呢?溫晴望著底下靜靜流淌的河流,自嘲地心想。
周圍路過的惡鬼也甚少與他說話,他大多數(shù)時候是孤獨的,因為對于那些惡鬼而言,他就是它們的敵人,若不是他,那這些惡鬼肯定能夠如蜂擁般涌向人間,再次看到生前那個世界的天空。
究竟是什么使得這些惡鬼如此想去人間呢?人間究竟有何等的吸引力?溫晴不明白。他感覺自己還不如它們,至少那個如天堂般的地方它們是去過的,而他,卻從未到過人間,更沒有見過人間冷暖變換的絢麗光景。
人間的太陽,跟忘川一樣嗎?溫晴緩緩抬起頭,望向了那深黑色毫不刺眼的太陽,不禁暗自想。
或許不一樣吧,或許人間的太陽比忘川要美麗得多,要不然,那些惡鬼怎能想離開這里再次回到人間呢?溫晴思索著,心居然微微有了一絲觸動。
唔,據(jù)說人間不僅僅有太陽,而且還有“光”。

第一章.夏零
?
忘川的惡鬼甚少有在被火焰燒灼過后還能夠鍥而不舍前往鬼門的,有的也只是來到鬼門兩三次后便放棄了再回到人間的念頭,因為縱使是變成了鬼魂,在經受了那忘川獨有的火焰后,也會感覺到痛——而且是透徹心扉的痛。
聽著絕望的慘叫在忘川不住地回響,溫晴不禁思索起來,這些惡鬼只是被燒了一次便痛不欲生,如果被燒了許多次會怎樣呢?
而在肆意燃燒的火焰里,溫晴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女子的身影,那個女子在火焰中揚起手臂奮力掙扎著,火光映得她身影通紅,如長蛇般的火苗在她身體上蜿蜒纏繞,似乎要將她燒成一片灰燼。而她也跟一同焚燒的其他惡鬼不同,她的面容上沒有痛苦的神色,嘴里也不曾發(fā)出凄厲求饒的慘叫,相反,她的面上更多的是堅定,嘴里喊著的也更多是執(zhí)著的吶喊。
這個女子早在很久前他便已見過,在她剛剛來到忘川的時候,便迫不及待奔到鬼門欲要沖破火墻。鬼門的烈焰卻一次又一次地擋住了她,她也一次次地拖著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身體不甘地離開,但過了不久,她便再一次地到來,以更大的決心踏過火焰,就算被燒得再慘也不曾放棄,就這樣持續(xù)了數(shù)日。
這樣的鬼,溫晴還是第一次見。
明明都已在塵世間死亡,為何還那么不屈不撓的想要沖破鬼門回去呢?真是有趣。
溫晴望著那個女子,冷冷地笑了一聲,緩步走到了那個火墻的跟前,對女子高聲道:“別進行徒勞的嘗試了,你費多少次功夫也無法踏過鬼門,雖說身為鬼魂不會被燒死,但燒成這樣也是很痛苦的?!?/p>
“不要你管!”那個女子一邊對溫晴狠狠地說著,一邊拖著自己被燒得焦黑的身體退出了火焰,“下一次我還會來,只要人間還存在,我便不會放棄……”
“哦?究竟是什么讓你變成了鬼也那么固執(zhí)地想要回去呢?”溫晴聽后有些好奇了,畢竟忘川那么多的惡鬼,敢跟他這樣說話的真不多。
“所有人死后來到忘川,僅有一個目的,就是投胎轉世,待你再一次進入輪回的時候,便能以生靈的姿態(tài)回到人世間,至于上一世的怨與念,皆會消散在時間里,與你再無關聯(lián)?!?/p>
溫晴清了清嗓子,走近了那個女子,試圖與她解釋著,即便這個女子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但仍舊能夠看出她生前是個十足的美人。
“如果我進入了輪回,那豈不是把之前的一切都忘記了?”女子撇撇嘴,毫不情愿道,“我就是想要在這一世回到人間,來了卻他的愿望,彌補我生前不可原諒的遺憾。”
“都已死了還有何遺憾?”溫晴聽了她的話后,無奈地搖搖頭表示不懂,“還有,他又是誰?”
“是一個生前對我而言很重要的男子吧?!迸拥拖骂^,聲音略小了一些,似乎說到那個男子會讓她有一些特殊的感覺,“他一直想要救自己所愛的人,但我卻沒有幫他實現(xiàn)愿望,便來到了這個地方?!?/p>
“我不懂。”溫晴仔細地思索著女子的話,不解地搖了搖頭,再次重復道,“我不懂。我只是一名被派來看守忘川的神,因為一直待在充滿死氣的世界中早已忘卻了所謂的情,所以根本不理解所謂情感為何能夠讓人死了都那么執(zhí)著?!?/p>
“因為你并不知道我所經歷過的。”女子站在溫晴的身邊,仰頭望向忘川遠處濃郁的天空,嘴角揚起一抹凄冷的笑,“我在人間的時候,那個男子和我從小是青梅竹馬,感情一直很好,只不過他把我當做很親密的朋友。我活著的時候,曾想過為了他死也值得,但我現(xiàn)在死了,因為無法幫他完成他想去實現(xiàn)的事情,所以想要再為他繼續(xù)活著?!?/p>
“你們人類的想法真是很怪呢……”溫晴俯下了身子,轉頭忽然問女子道,“對了,你是如何死的?”
“我曾身中了一個當時無人知曉的暗器,后來毒性發(fā)作身亡?!迸佑行o奈地攤了攤手,苦笑著道。
“那你不會在死前干過什么惡事吧?為何會有人拿暗器將你打死呢?”溫晴愈發(fā)感到好奇起來,因為在遇到了那么多猙獰的身影里,這個女子還是第一個向他吐露傾腸的人。
“我是被壞人的暗器打死的。”女子將手放在嘴邊笑了笑,但語氣里卻帶著幾分悲怮。
“這樣嘛?!睖厍甾D頭,繼續(xù)望著遠處邈遠的天,忽然沉默了。
這天的忘川萬里無云,天光毫不吝嗇地灑向大地,那一輪太陽高懸在天穹之上,散發(fā)出清寒的光。
“忘川也有太陽嘛?!迸右蔡ь^,與他一齊看向了略有些單調壓抑的天云與寒陽。
“可惜了,跟人間的太陽不一樣?;钪臅r候,我和他也這樣站在彼此的身旁望著太陽,那時候我還因為陽光太過刺眼而渴望陰暗的地方呢。”
“人間的太陽是什么樣子的?”溫晴忽然問女子。
“比忘川要美得多,至少那太陽是活的!不像這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死的,鬼是死的,河流是死的,太陽更是死的,至于你……”女子緩慢地回答著,將視線轉到了溫晴的身上。
“——和死的差不多?!?/p>
女子最后的那句話就如同鼓點般打在了他的心里,讓他那幾近荒蕪的內心掀起了洶涌澎湃的浪,他呆呆地望著女子,皺了皺眉,隨即面上又浮現(xiàn)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
“或許,你說的沒錯,無欲無情,不死不滅,這真的和死了差不多?!?/p>
“好了,我要走了,真沒想到我死了還能夠跟人聊聊天!不過下一次我還會來到鬼門,回到人間的嘗試我不會放棄的?!?/p>
女子淺淺地笑笑,揮揮手向他做了個告別的姿勢,隨后沿著忘川緩緩流過的河流向著深處走去。
嘛,這就走了嗎?她一定還會來吧?溫晴望著女子,心微微有了一絲顫抖。
“你叫什么名字?”溫晴對著她的背影,忽然喊道。
“夏零!”女子一邊朝他揮著手,一邊高聲回答道。
夏零……
溫晴嘴里默默念著這個名字,目送著她離開后,他忽然緩步踏過了橫亙忘川河流的那座橋,將衣袖使勁一揮,四周的神力如受到感應般地被釋放出來。
很快,一道封印被開啟,那道貫穿忘川與人間的時間軸迅速地撥開厚重的云霧顯出真容,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直想要救自己所愛的人,但我卻沒有幫他實現(xiàn)愿望。
——因為無法幫他完成他想去實現(xiàn)的事情,所以想要再為他繼續(xù)活著。
夏零的聲音又在他的耳畔回蕩了起來,似乎那個女子還在自己身旁一樣。
真是奇怪啊,自己又不是樂于幫助的大善人,為何因為這個女子想要動搖呢?溫晴莫名其妙地想著,轉頭離開了那道被自己開啟的時間軸。
過了不久,溫晴果然又一次見了夏零,而且不出預料,她仍舊敵不過鬼門阻隔的熊熊烈焰。
“喂。”溫晴看到欲要失望離開的她,忽然沖了上去,對她道,“你就這么想去人間嗎?”
“那還用說?!毕牧悴荒蜔┑溃一鹑紵粝碌耐闯椴剂怂眢w的每一寸,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而溫晴并沒有理會她的神色,而是走到了她的身旁,深吸一口氣,嚴肅地對她說著。
“我可以幫你一次,帶著你回一趟人間,變回你死之前的身份,并且將之前的事情經歷一番……但是,你最終還是會死,并且魂魄會由于承受不了人間的氣息而灰飛煙滅,再也入不了輪回轉世……你可愿意?”
“真的?”夏零聽了他的話后,挑了挑眉,話語間透著一絲欣喜。
“真的,但是你最終會付出很痛苦的代價,因為入不了輪回,你這個人將會在塵世間徹底消逝?!睖厍琰c了點頭道。
“我愿意?!睕]料到,夏零絲毫沒有懼怕溫晴的話,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用手撫著胸口,“為了幫他實現(xiàn)愿望,我做什么都愿意?!?/p>
“好,跟我來,隨我一起去人間吧,我這是第一次破例,希望你不要后悔?!?/p>
溫晴用淡淡的語調說著,帶著夏零向時間軸的方向走去。
“從今天開始,你會回到你死之前的時間里,待你事成之后,我會去找你?!?/p>
溫晴的話音剛落,一道白色的光束瞬間將四周照亮,那道光就像一個柔和的大手將夏零籠罩……

第二章.山逢
?
近幾日,在最繁華的城街上,忽然多了一位賣煙火的瞎子。
那瞎子的行為在大街小巷的人們眼里都覺得搞笑,他整日蓬頭垢面的,全身上下充滿了火 藥味兒,眼睛上緊緊纏著一個黑色的紗布,似乎不想看到這世間光景的一絲一毫。待晚上等城街的攤位人群全散了的時候,那瞎子直接在自己賣煙花的鋪子前席地而睡,所以城中的屋舍大街橋頭都看到過他仰躺著呼呼大睡的身影。
那個瞎子唯一的長處便是做煙花了,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手卻巧得很,能夠制作各種各樣的煙花,而且做出來的煙花格外絢麗,似乎能夠看到煙火中盛開出的錦簇花朵。但縱使這樣,他賣出去的煙花卻仍然很少,不是人們不買他的,而是他死活都不賣,整日拉著一個滿載著煙花和火 藥的破車在街上流浪,雖說口袋里沒有幾枚銅錢,卻成天樂呵呵的。
瞎子在長滿青苔的石路上推著破車行進著,當時正處于盛世,城中的街區(qū)鱗次櫛比,屋舍林立,又設有帷帳,擺滿了各式器物珍寶,人車往來熙熙攘攘,紛亂震耳的吆喝聲、叫賣聲不絕于耳。
唯有那個瞎子在人群中靜靜地守著自己的攤位,從來不吆喝,甚至抿著嘴不說一句話,臉上一副與世隔絕的樣子,仿佛周圍熱鬧非凡的人群皆與他無關。
這時,一個衣著破舊青年人走到了瞎子的攤位,用一雙澄澈如清的眸子望著瞎子,從口袋里摸出一袋銅錢,用清脆的嗓音問道:“我能買一些煙花嗎?”
“當然可以,但是你給的錢太少,如果再多給這個數(shù),我才能賣給你!”瞎子漫不經心地用手摸著那袋銅錢,搖著頭向青年抬起手,比劃了一個數(shù)字。
“這么多?你搶錢吶!”青年聽后心里不覺一驚,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瞎子。
“你知道我這些煙花是用什么做的嗎?”瞎子忽然神秘兮兮地湊近了青年,在他耳旁悄聲說道,“這些煙花是用鬼門里燃燒惡鬼的火焰做的!每個煙花都有生命,里面住著無數(shù)個魂魄!”
“你可真會說笑?!鼻嗄曷犗棺由襁锻?,哭笑不得地回答了一句,接著低頭看著攤位上那些令人繚亂的煙火,只好咬了咬牙,又從口袋里掏出了一袋銅錢,放到了攤位上。
“好吧好吧,我買了,這些煙花我眼饞很久了,這次好不容易攢夠錢,不能放過了?!?/p>
青年說完,迅速地拿出了自己的全部銅錢,隨后心滿意足地捧著一簇煙花,向著城街盡頭走去。
瞎子望著青年遠去的背影,在街上晃悠了幾步,將青年給他的錢悉數(shù)給了一個正在乞討的小乞丐。
“你不需要嗎?”小乞丐望著瞎子,吃驚地問道。
“沒事,我不需要吃喝,我感覺你比我更需要這些東西?!毕棺有α诵Γ只位斡朴频刈呋亓俗约旱臄偽?。
你不是眼瞎嗎......小乞丐滿腹狐疑地望著瞎子,只得將這個問題吞回了肚子。

待到晌午,青年捧著煙花終于走進了他的村子,嘴里還哼著曲調,同村的一些孩子們正在村口嬉鬧著,他們見到青年到來之后,皆向他奔了過來,開始迫不及待地用語言奚落他。
“嘿,你又亂花錢了吧?長的個子那么高大腦瓜卻那么傻!”
“嘻嘻,看你的樣子,搞得自己跟獨行大俠似的,手里拿著什么怪東西啊!”
在一所村子里,青年聽著孩子們的奚落聲,俊俏的面容上毫無一絲波瀾,他捧著煙花,一言不發(fā)地從孩子們身旁走過,仿佛周遭的一切與自己格格不入。
那些孩子們見他這個樣子,感覺有些自討沒趣,便很快四散跑開了。
過了片刻,村中的小道上忽然鉆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青年捧著煙花望向女子那熟悉的面容,欣喜地停住了腳步。
“山逢!”只見夏零沿著有些狹窄的小道,奔向了青年,邊跑還邊呼喊著他的名字。
“你手里拿著什么???捧著跟個珍寶似的?!贝牧惚嫉剿纳磉叄暰€忽然轉向他手中的煙花,顰眉微挑著問道。
“煙花!”那個叫山逢的青年高聲回答著,蹲下身將煙花放在了地面上,“它可神奇了,能夠飛上天空,然后盛開成花朵,讓大地上的人皆能看到它的綻放!”
“這樣嘛……”夏零淺笑著,她俯下身子用明亮的眸子望著那簇煙花,對山逢道,“那你能不能讓它綻放?”
“等著!”山逢重重地點了點頭,奔到村里的一間屋子里,過了片刻后高舉一根冒著火焰的木柴,小心地半蹲了下來。
就在火焰點亮了煙花的一瞬間,一抹流星般的燦爛片刻劃破了天空寂靜,而后濺起耀眼的火花,宛若花瓣一般悄然綻放,柔和的光芒簌簌展開,在夏零和山逢的眸中倒映著。
夏零呆呆地望著如繁華般展開的煙火,感覺到整個世界都隨著它們綻放,那巨響聲叩擊著心田,轉瞬即逝,如同曇花一現(xiàn),卻又無法忘懷。
“漂亮吧?”山逢將手搭在夏零的肩頭,得意地說道,“那個賣煙火的人說了,煙花里住著魂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些魂魄好幸運,能夠如花一樣在空中開放,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到它最為絢爛的一刻。”
“可是……那些煙火再絢爛,也只是竄上天空,頃刻間爆炸啊?!毕牧隳芈犞椒甑脑?,忽然說了一句,“它最終也是化作一片灰燼,然后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孤獨地落下。”
“如果那樣的話,只要絢爛的一刻也好啊?!鄙椒晖鵁熁疬^后被天空中的余光,有些憧憬地說道。
“你渴望變成煙花?”夏零轉頭,聽了山逢的話愣住了。
“可能吧,我感覺,煙花至少沒有我孤獨?!鄙椒昃尤稽c了點頭,他目不轉睛地望著煙火綻放過的那片天空,露出了略有些酸澀的笑容。
而夏零的注意力卻不在煙花上面,她一直在注視著身旁的這個青年——這個她無比熟悉的青年已經變得高大,不再是當年那個傻里傻氣的小男孩了。他的眼眸清澈烏黑,棱角分明的臉上能夠看出已經長開的五官,就像鐫刻的蠟像一般精致。
從山逢的臉上,依稀能看見幾分長大后的苦澀與滄桑,沒人比夏零更了解他了,他的孤獨,她是知道的。山逢從小就父母雙亡,雖然他性格不算特別孤僻,但他一直不愿意主動接近同齡的人,也不怎么接受村里人家的施舍,只是一直靠著撿拾村里人遺落的麥穗和生菜過活,有時還去城街做買賣掙些零碎的錢財。久而久之,別人也把他看作了透明人,除了少數(shù)幾個孩子會輕蔑譏諷他之外,更多的人是從來不理會他,但唯有這個女孩——這個名叫夏零的奇怪女孩,從小時候就時常來找他玩,直到長大也未曾斷過。
她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在這個孤獨的世界里唯一的陪伴。
“你為何忽然想要買煙花?”夏零望著山逢,忽然不解地問道。
“這個嘛,因為中原的武林大會要來了,我想買來煙花……為她綻放?!?/p>
山逢忽然壓低了聲調說了一句,邊說還邊傻傻地撓著頭,只要一提到“她”,這個高大男子的臉上就泛起了紅暈。
“可是你買的煙花已經在我面前綻放了啊?!毕牧阃椒甑拿嫒荩恢獮楹涡奈⑽㈩潉恿艘幌?,她嘆了口氣,哭笑不得道。
“沒關系的,那個賣煙火的人一直待在城街里,雖然煙火很貴,但仍然可以買……”山逢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垂下了頭,忙支支吾吾地說道。
“傻 瓜!”夏零聽后,賭氣似的山逢喊了一聲,隨后猛地轉頭,向著村外奔去。
“你干什么去?”山逢被她的舉動嚇愣了,他急切地叫道。
“當然是去找那個賣煙火的人!”夏零頭也不回地答道。
山逢聽了夏零的話后,癡癡地笑了笑,接著邁開步子,追上了夏零。
而來到城街,山逢和她路過了一家店鋪,那家店鋪內有一個薄薄的門簾,門簾后面映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雖說看不見女子的面容,但單單從身形上看,她應該是一位風姿非凡、容貌如若花一樣的翩翩女子,婀娜的身材線條能夠在門簾后面清晰地倒映出來,淡顏色的裙擺穿在她的身上一點也不覺得單調,反而襯托出一種恬淡的美。
而這個時候,山逢停下了腳步,視線忽然定格在了那個女子身上,仿佛那個門簾后面散發(fā)著奪目耀眼的光。
夏零知道,那個女子,便是山逢心心念念的“她”。
而山逢呆呆地凝視著那門簾,顫抖的嘴里默念著那個如同金子般沉重、似乎無法說出口的名字。
“蒼嵐……”
?

第三章.蒼嵐
?
店鋪內,女子腰間配著一把銀劍,身穿一襲淡色衣裝,落落大方又不失優(yōu)雅地向著店家走來,她的身后,跟著一群穿著華麗、腰間佩刀的隨從。
“我說是誰讓風給吹來了呢,原來是蒼嵐大人啊?!钡晷《吹脚拥纳碛爸?,俯下身來一邊恭敬地滿面堆笑著,一邊倒著茶水。
“不必這么客氣?!鄙n嵐對著小二淡淡一笑,她緩緩坐下來,小口小口地飲著茶水,如同大家閨秀一般,絲毫不像武林中人。
店鋪里其他的顧客望著蒼嵐,皆看直了眼睛,有的還在私下里嘖嘖稱贊,仿佛她能夠襯得周圍的一切拼湊成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她的名字在當朝,上至高管權貴,下至市井百姓,皆有著格外響亮的口碑,不管傳到哪里,都能夠迎來一片贊譽。作為女兒身,蒼嵐曾經在山里一個知名門派中習武數(shù)年,將門派的武藝練得爐火純青后下山與門派中人一齊行走江湖,所到之處做盡了除暴安良之事,還將從惡人那里劫來的錢財救濟貧民,可謂是世人皆知的大俠風范。
而她的名聲既然在江湖中如雷貫耳,自然也有其他門派之人心里不甘。店鋪內的顧客里,也有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她的身影,其中要數(shù)幾位身著黑色衣袍、蒙著頭巾的男子,他們坐在店內不遠處的幾張長凳上,眉頭凝重,時而俯身低語幾句,似乎這個女子的靚麗身影是他們眼中容不得的沙子。
他們皆來自離城街數(shù)里外的黑龍派,也在江湖中行走,所在的門派卻只有寥寥幾人。雖說他們自稱一個門派,倒不如說是江湖混混,僅靠著劫持山中百姓過運的貨物糧草過活,心中卻比天要高,早在不久前便對蒼嵐下達了戰(zhàn)書,揚言在幾日后的武林大會上打敗蒼嵐,一舉成名。
而蒼嵐捧著戰(zhàn)書,望著周圍比她還要驚恐的人,只是淡淡一笑,用一句“敗亦從容”輕描淡寫地代過。
“我學武藝并不是為了所謂名聲,只要能夠在江湖中行俠仗義,便知足了?!鄙n嵐舉杯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嘴里低聲喃喃著。
“蒼嵐大人這次又要在小店內住宿?。俊钡晷《譃樗凉M上了一杯茶,恭敬地問道。
“是啊,畢竟是這個店的??土?,而且門派離著中原路途遙遠,武林大會恐怕趕不上。”蒼嵐微微一笑,再次舉杯飲著茶。
“蒼嵐大人到來是我們店的榮幸,我會為大人準備最好的房間。”小二欣喜地點著頭道,隨后小心地向后退去。
此刻店內一片熱鬧,交錯的共籌迎著外面吹進來的輕風連成了片,四周皆能聽見顧客們肆意而又粗獷的大喊,而蒼嵐卻在紛亂嘈雜的叫喊里聽見了店小二厲聲驅趕的聲音。
“去去去!窮小子沒錢別在店門口停留,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蒼嵐轉頭,見小二正推搡著一位衣著破舊的青年,那青年的臉漲得通紅,手中緊握著拳,目光卻不在小二的身上,而是仰著頭不住地瞥向小二的身后,似乎小二身后的店內有令他留戀的東西。
“是山逢啊?!鄙n嵐忽然掀開了店鋪的門簾,緩步走向了青年,叫著那個并沒有叫過幾次的名字。
“蒼嵐大人居然認識他?啊冒犯了冒犯了!剛剛在下說的話千萬不要介意??!”店小二見到蒼嵐這個舉動,有些呆滯地看向了山逢,愧疚地向他道了聲歉,接著緩緩走進了店里。
而山逢見到她后忽然低下了頭,面頰如同天邊的夕陽一般紅,嘴唇緊緊抿著,高大粗壯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而那雙眼睛卻借著余光緊緊盯著她。
這種反應代表了什么樣的心思,傻 瓜都能看出來。
蒼嵐站在他的面前,讓他感覺周圍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而后化為烏有,他的眼中只有這個女子,似乎這個女子包容了世間的一切柔美與優(yōu)雅。
這個青年孤獨的心里誰都可以不用裝,偏偏能夠牢牢地裝下她的身影。
“蒼……蒼嵐姐……”
“山逢,謝謝你那日放在我窗口的花,淺藍色的,顏色很少見呢?!鄙n嵐撩了撩那如瀑布般柔順的長發(fā),用溫柔的嗓音道。
“這個……沒什么的,今年的武林大會蒼嵐姐參加嗎?”山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心地問她道。
“當然啦,山逢一定很想看到我在武林大會上的身影吧?!鄙n嵐眨了眨眼,有些調皮地回答。
“到那時候,我將會送蒼嵐姐一束天上的花!”山逢忽然高聲喊了一句,邊喊還邊張開雙臂比劃著。
“你說的,是煙花吧?”蒼嵐望著他的手勢,思索了片刻問道。
?“對……是煙花!”山逢聽后再次撓了撓頭,咧開嘴露出了有些憨氣的笑。
“好,期待山逢的煙花哦?!鄙n嵐噗嗤一笑,接著沖山逢揮了揮手,走入了店鋪內。
而山逢怔怔地望著蒼嵐離開,目光仍舊滯留在剛剛蒼嵐向他走來的方向,他忽然想起自己前幾日不遠數(shù)里跑到了蒼嵐門派所在的那個山里,將一朵淺藍色的花放在了蒼嵐屋邸的窗臺上,剛欲要匆匆跑開,卻被這個女子的視線逮了個正著,蒼嵐發(fā)現(xiàn)他后隨即對他淺淺一笑,而他卻滿面通紅地趕忙跑開了。
原來她,還記得啊。山逢傻傻地立在店前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心中氤氳起了絲絲漣漪。
“山逢,你說的賣煙火的地方在哪???為何我沒找到?”這時夏零向著他跑了過來,打斷了他的沉思。
此時夏零的面上出現(xiàn)了一絲慍色,她本來與山逢一起來到城街買煙花的,結果途中山逢經過蒼嵐所在的店鋪時忽然停止了腳步,眼睛癡癡地望著店中的那個身影,任她如何叫都不肯上前一步,夏零忽然心頭一酸,轉頭賭氣似的從這個男子身旁迅速跑開,獨自在這個城街里繞了一圈才回來。
自己為何無法接受山逢盯著他喜歡的女子看呢?夏零心中有些不解,但縱使是這樣,她還是回來用盡量緩和的語氣對山逢說著話。
“哦,抱歉!我這就帶你去!”山逢從她的面上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對夏零撓了撓頭,隨后帶著她向城街盡頭奔去。

在城街盡頭最為偏僻的地方,那個賣煙火的瞎子仍舊靜靜地佇立在攤位前,他面向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嘴里一言不發(fā),頭上蒙著的黑色紗布隨風飄動著,整個人就像是一樽不會動彈的雕像。
夏零望向了那個“瞎子”,忽然緊皺起了眉頭,心中不自覺地一顫。
看那熟悉的面容,這不是……溫晴嗎?難道溫晴也來到了人間么?
而山逢絲毫沒有注意到夏零的神情,他樂呵呵地帶著夏零來到了攤位前,自顧自地喊了一句:“之前的煙花,現(xiàn)在還有嗎?”
“有的。”溫晴對山逢嚴肅地點了點頭,忽然將頭轉向了一旁的夏零,雖說溫晴的眼睛上蒙著黑色紗布,但隔著那層紗布,夏零仍能夠感受到對方投在她身上的視線。
“額,錢的話……”山逢則望著面前的那簇煙花,攤開了雙手,面上露出了難色。
“哎,就知道你沒錢了,看在你上次為我綻放了煙花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幫你一次罷!”夏零望著山逢那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在心里暗自地笑了笑,忽然掏出一袋銅錢扔在了攤位上。
“啊,謝謝……”山逢垂下了頭,支支吾吾道,他有些難為情的樣子不知為何讓夏零心里微微一動。
“山逢,你先拿著煙花走吧,我看看還有什么好看的煙花!”夏零看向了溫晴,忽然對山逢說了一句。
“哎你今天好奇怪,居然不跟我一起走了!”山逢驚奇地說了一句,但也沒多想什么,捧著煙花便向城街外面奔去。
而還未走到村里,山逢便被沿途的街道上的人群擋住了去路,鬧哄哄的人群圍成了一個團,面色驚恐地紛紛議論著,這讓山逢不禁好奇地扎進了人群向里望去。
“又有人死了呢,而且死法都一樣!這是第幾個了呢?”
“最近很多江湖中武功不凡之人都接二連三地死了,但卻不知道是用什么殺 死的!”
人群里無數(shù)張嘴議論著,將事情越說越懸乎。
“讓一讓!讓一讓!”幾位官府的官員擠進了人群,用渾厚響亮的聲音打破了人群的討論聲。
?

第四章.黑龍
黃昏的余暉連接著夕陽將天幕徐徐掀開,被夕陽染紅的云在天邊浮動徜徉,并沒有讓人覺出夜色即將到來憂慮,反而還平添出云卷云舒的閑適。
“你來到人間,正是因為我嗎?”夏零面向天空,淡淡地問溫晴道。
“不為了你還是為了誰?你身為已死的魂魄,違背了忘川乃至三界的法則,以人類的身份來到了死前的世界,我現(xiàn)在隨你一起滯留在人間,來防止你受了人間的氣息后魂魄隨時可能灰飛煙滅?!睖厍绲脑捳Z仍舊冷漠得不帶一絲聲調。
“既然我已經經歷過一回,事情的一切都已清楚了,現(xiàn)在要做的只有救下那名叫蒼嵐的女子,了卻他的愿望。”夏零苦澀一笑,轉頭望向了溫晴,“還有一直忘了跟你說了,謝謝啊……”
“這倒沒有必要,我只是不懂,你付出這樣大的代價來到這世間,居然不是為了救他,而是救他喜歡的人,這樣做,值得么?”溫晴面對著夏零,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反正看到那個有些傻氣的男人露出笑容,我比他都要開心?!毕牧愫鋈坏拖铝祟^,面上微微泛起了紅暈。
“你們的感情真怪?!睖厍鐕@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在他的攤子前席地坐了下來。
“對了,你為何想起來到人間賣煙火???而且還帶著個眼罩,讓你的眼睛看到這一切難道不好嗎?”夏零盯著溫晴的樣子看了好久,這才鼓起勇氣問他道。
“你別忘了,忘川里大部分景物都是黑暗的,所有事物皆是單調的黑色,而唯有那里面的火焰——鬼門上用來燃燒惡鬼的火焰,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它們燃著熊熊的光芒,成為忘川里唯一一絲光亮,所以我閑暇的時候,就會運用神力讓那些火焰在空中炸裂,這樣便能夠燃放出忘川所沒有的色彩。”溫晴躺倒在地上,面向將要落下夜幕的天空緩緩說著,那張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無奈。
“而且我既然在忘川擔任神職,就無法擁有情感,就連一點點的眷戀之情都不能擁有,我所做的只是為了防止那令人煩惱的東西在我心中萌生罷了,縱使我來到人間,也不能見到人間光景的一絲一毫,所有有顏色有溫度的東西,皆不能讓我留下印象?!?/p>
“啊,我覺得你們才怪呢?!毕牧懵犃藴厍绲倪@些話后,忽然就前面那一句開玩笑似的反駁道。
“那你連人間的太陽都無法看見了?”
“……嗯。不過在我來到人間之后,我便已在心里想象到,它的確比忘川的美?!?/p>
此刻,二人沉默了,夕陽逐漸褪去,沉沉的暮靄籠罩在天幕,連帶著星輝耀眼的絲綢傾瀉而下,而星光之下,兩個大地上的孤影顯得愈發(fā)縹緲。
“現(xiàn)在太陽落了,這一點其實人間和忘川都差不多的,就是太陽在固定的時間將會落下?!毕牧愣鬃诹藴厍绲纳砼?,忽然打破了沉默。
“那太陽落了會是什么樣子?是不是也跟忘川一樣變得一片黑暗?”溫晴一邊用手輕撫著那蒙在自己眼睛上的黑色紗布,一邊問夏零道。
“應該不會吧,在人間的話,縱使天空變黑了,也會看到星星點點的光,而且,在越是黑暗的地方,就越能感受到光明的強烈?!毕牧阕屑毜厮妓髁艘粫?,望著泄落的群星,淡淡地說。
“你們人間真神奇,怪不得來到忘川的那些鬼魂都那么渴望回來呢?!睖厍缋淅涞鼗貞馈?/p>
“不一定是因為人間的光景,可能有的跟我一樣心中有著放不下的人罷......你既然來到了人間何不睜開眼睛去看看呢?哪怕是......這里的太陽?!毕牧愫鋈徽酒鹕韥?,低下頭用柔和的目光望著綿延到遠方的夜空。
她只是在忘川待了一段時光,便覺得人間的一草一木都何其的珍貴,而這個家伙一直都待在忘川,他如果看到了這些會如何想呢?
“我不能看?!睖厍缏犃讼牧愕脑捄?,心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咬了咬牙,強迫自己打消心中的那想法。
——他對自己,就這么沒有自信么?溫晴皺了皺眉,自嘲地笑了笑。
“我還是希望你總有一天能夠看到的?!毕牧阕屑毜赝?,忽然說道,“對了,我要走了,山逢他估計已經回去了?!?/p>
“告辭?!睖厍绮]有再多說什么,轉過了頭閉上眼睛,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夏零笑著揮了揮手,便邁開步子迅速地向著城街深處奔去,此刻星落了滿地,月光的銀輝沐浴在了她的身上。
而溫晴將頭轉向了夏零離開的方向,呆呆地思索了很久,感覺人間的風輕柔地從他面上輕拂而過。
——自己為何那么關心人間與忘川的太陽呢?
——難道,一直身在忘川的自己,也渴望“光”么?
?

被夕陽浸染的城街上,似乎所有的東西皆被染成了血一般地紅,紅色的云彩,紅色的帷幕,以及被霞光映得通紅的人的面頰。
山逢擠進了人群,使勁地向里面望去,一具面色慘白的尸體赫然躺倒在了人群中,而周圍的人皆盯著那具尸體,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原本好好的街道上一片安寧,這個人死前也旁若無事地在街上走著,結果忽然俯下身子面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接著倒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便不再動彈,待來往的人們反應過來之時人已經死去,這樣的怪事,放誰身上誰都覺得毛骨悚然。
況且,在最近,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兩次了。
隨著武林大會的臨近,幾乎隔幾天便有人死亡,死者的身上皆沒有一絲傷痕,并不是受什么東西擊打所致,并且死去的皆是體格健壯的習武之人,之前也從未落下過什么病癥,四周的環(huán)境也一派祥和,過往的人都安然無事,也沒有看到有什么人在暗中偷襲,所有的死者都在人們毫無預料的情況之下,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官府的人有些粗魯?shù)仳屔⒘藝鷵碇娜巳?,隨后俯身在死者的身體上眉頭凝重地查看著,卻絲毫沒有看出死者的死因,官府派人不管進行多少次檢查皆對于近期發(fā)生的離奇案件毫無頭緒,這讓城街的人不自覺地惶恐起來,仿佛四周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血味,死亡的陰霾能夠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誰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也會在毫無察覺中死去。
“死去的這是……龍山派開封大人啊,是江湖中有名之人,而且不久之后還要參加武林大會!”有人忽然認出了死者的身份。
“怪了,開封大人武功那么高,怎么會在這種時候死去呢?真是奇怪了?!?/p>
“上回那個行走江湖的林大俠不也是嗎?我感覺肯定是有人故意所為吧,而且針對的人全是在江湖中有名氣、且將要參加武林大會的……”
山逢的身旁有兩個生意人悄聲議論著,那些聲音皆傳到了山逢的耳朵里,使得山逢的心不由得一顫。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抱住了腦袋,邁開步子沖出了人群。
人群都用異樣的眼光望著山逢,但山逢卻毫不在意,他現(xiàn)在的方向只有一個——那就是蒼嵐近期所在的那家店鋪。
“喂,山逢!山逢!”他的身后有個聲音叫住了他,那個聲音循著周圍忙亂的空氣傳來,瞬間打破了他的思緒。
山逢呆呆地回頭一看,他僵硬地回過頭去,只見夏零朝著他奔了過來。
“這么晚了,為何還不回到村里……你臉色怎么了?”夏零打量著他的神色,顰著眉問道。
“我看到……看到死人了!”山逢一邊劇烈地喘著粗氣,一邊回答著。
“死人?怪不得你臉色那么差,不過最近死的人很多啊?!毕牧慵毤毜厮妓髦炖锿鲁隽诉@么一句。
“夏零,我有一種預感,而且是不好的預感!”山逢用力地捂住了頭,咬著牙說道,“走,跟我來!”說完,還沒等夏零反應過來,他便拉著夏零的胳膊向著店鋪的方向走去。
山逢有些忐忑地來到了店鋪門前,伸出手剛欲要將門簾掀開,里面便傳出幾聲嘈亂而又刺耳的聲響,隨后是碗筷與桌椅被掀翻的聲音。
今天店鋪內不太祥和呢。
山逢和夏零面面相覷了片刻,隨后鼓足勇氣踏入了店內,此刻店內沒有一人注意到他們到來。
里面有幾位身穿黑衣的男子面露著猙獰的兇相,其中一人用滿是橫肉的手臂揪著店小二的衣領,抓著一張告示對店小二發(fā)出了毫不客氣的吼聲。
“今日 你必須將此告示貼在你們店的門口,讓整個城街的人都看到,我們黑龍派要將武林大會之事昭告天下!”
“是是是!各位大人!”店小二在幾個粗壯的男子面前嚇得面如土色,他不住地點著頭,還帶著哭腔應道,“小店與各位大人素來無冤無仇,且做小本生意,不管大人提出什么要求小店都可以答應…….”
“哼!”那個揪著小二衣領的男子隨即放開了他,將他推出去很遠,在所有顧客一片驚慌畏懼的目光里,大搖大擺地向著店門外走去。
“你們要知道,黑龍派將要在武林大會上搗毀全部門派,到那時候江湖中武林高手只有我們黑龍派!”幾個黑衣人對店鋪內所有人惡狠狠地扔下了一句,似乎在宣示著什么。
武林高手……只剩下……黑龍派。
夏零的目光定格在黑衣人離開的方向,有陣陣冷汗順著她的脖頸如瀑布般冒下。
“剛剛他們要貼的告示是什么???”她忽然轉向了小二,若有所思地問道。
小二有些無奈,他用顫抖的手拿出了那張告示,只見告示上面寫著幾行清楚得如同被刀子印刻著的大字。
“武林大會上,黑龍派要與蒼嵐決一戰(zhàn),并立下死狀,如在大戰(zhàn)中將一方殺 死,概不負責?!?/p>
“真是個很狂的門派呢……蒼嵐姐居然答應了?”山逢也湊到了夏零的身邊,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告示上的兩個手印,嘴里喃喃著。
“若她不答應,黑龍派要血洗我們店吶!”小二帶著哭腔喊道。
“山逢?!币慌缘南牧阄罩^,忽然對山逢說了一句,“黑龍派不是說,要讓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只剩下他們么?那是不是意味著其他的高手都將……”
“你的意思是?”山逢聽了她的話后,心也跟著一提,似乎想起了什么。
“走,山逢!”夏零還沒等他想明白過來,便對她擺了擺手,快步離開了店鋪。
山逢莫名其妙地被夏零拉出了店鋪,愣愣地看著這個對他而言分外熟悉的女子,暗暗地察覺到此刻她的神色不同于以往。
“山逢,為了能夠救蒼嵐姐。我想潛入黑龍派探一探?!笨諝饽塘似毯?,夏零對山逢問了一句。
“哇,夏零你為何突然想到這個?要像那種江湖高手一樣穿著黑衣深入虎穴嗎?好酷。”山逢望著她,毫不知情地叫了一聲,眼睛里閃出了光亮。
“還不是為了蒼嵐姐啊......我沒那么厲害!”夏零聽后噗嗤一笑,但很快眸子里變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山逢認真地凝視著她的眼眸,忽然問她道。
“用不著,你既不會武功,頭腦又不怎么好使,就算去了到時候也幫不上什么忙?!毕牧闫财沧?,故意說道。
“可是你也不會武功??!”山逢小聲地嘟噥著,“而且這話并不是鬧著玩的......”
“你就回村子里等消息就是了,放心罷,我會平安歸來的。”夏零拍了拍山逢的肩膀,對他露出了一個故作輕松的笑。
當初經歷這一切的時候,她嚇到幾乎要哭了出來,一股內心深處的恐懼感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吞噬她的生命,而現(xiàn)在她既然死過了一次,那便以魂靈的姿態(tài)重回到這個世界,所以此時的她毫無一絲畏懼的感覺。
她現(xiàn)在才明白,死亡不僅僅能夠帶來“恐懼”,還能夠帶來一種力量名為“勇氣”。
看來那個日子,要臨近了嘛,現(xiàn)在的時光仿佛和記憶里逐漸交織,隨后重疊在了一起……
【未完持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