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燈打開的瞬間，兩雙眼眸恰好對視那比海洋還要深邃的蔚藍，除了希兒的，墨易沒見過第二雙。

??僅僅是對視，他就能聽見六年前女孩在火中的哭泣聲，那幫鐵疙瘩沒有感情，所到之處無人幸存，希兒卻像是奇跡一般地從被燃燒彈吞沒的村莊中活了下來。是唯一一個被墨易救出的人。

??煙霧繚繞在眼前蒙住了雙眼，背后燃燒的房梁在向墨易的脊背施壓，身前的女孩哭泣聲沒有停息，他不知道當年是如何脫身的，只知道那個女孩的眼睛真的很藍，可以賽過世上最彌足珍貴的藍寶石，是海面下陽光留個汪洋的最后那抹色彩。

??“先生，你認識希兒嘛？”

??希兒的發(fā)問打斷了墨易的回憶，他不敢直視希兒的雙眼，他害怕希兒會認出自己，害怕在認出自己后希兒看待自己的目光。

??“不……不認識，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希兒需要錢……很多很多錢，他們說，只要我是自愿來的就可以領一大筆錢……如果不來，遲早也會被……”

??“為了錢，你可以糟蹋自己嗎？”

??墨易一時半會冷靜不下來，希兒這樣的做法和那些現(xiàn)在路邊拉客的妓女有什么區(qū)別。

??“先生，我們是不一樣的，您可以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如果沒了這些錢，孤兒院里的大家都會挨凍受餓……”

??“抱歉，是我語氣過重，他們……給了你多少？”

??“他們說現(xiàn)在物價不穩(wěn)定，所以會用保值的物資來替代，都是定量的，所以不用擔心貶值的問題?！?/p>

??“他們看來還是很清楚的啊……”

??這句話說完又是一陣沉默，一時間，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對方開口。

??“先生……我們要開始嗎？”

??希兒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加上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會使看見她的絕大部分男人發(fā)瘋的。

??盡管如此，墨易還是沒有半分行動的意思，他絕不能對希兒做出那種事，即使希兒沒認出他也不能，他不能親手將他從深淵里救起的女孩又推回去。

??“先生？”

??希兒用食指戳了戳墨易的胳膊，她不知道如何挑逗男性，她在這里之前，對自己將要遭遇的一切，認知幾乎為零。

??“希兒很笨……什么的不會做，我希望先生可以主動一些，希兒不會怕疼，先生的需求……希兒也會盡量去滿足的……”

??聽著希兒的話，墨易莫名的感到一絲惱火，他不是正人君子，如果今天不是希兒，而是她以外的任何一位女性，他都能當做任務完成，唯獨希兒，只有她，她不可以……

??“先生……求您了……”

??希兒的聲音細微的幾乎聽不見，只是這兒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的可怕，沉寂的空氣里，是消毒水的味道，味道很淡，仔細嗅來卻會感到無比的刺鼻。

??“我做不到。”

??希兒的雙手逐漸攥成拳，輕咬著紅唇，她不能理解這里的男性會有理由拒絕，希兒雖然不一定是最有魅力的，但也絕對不會缺乏姿色，最重要的是，希兒是純潔的，未被任何人所染指。

??“虛偽?！?/p>

??兩個極其刺耳的字眼從希兒的嘴里冒出，這種感覺比子彈洞穿胸口都令人感到痛心。

??“希兒做足了這么多心理準備，已經(jīng)做好了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會默默承受的準備……甚至……甚至……和那個人的約定……希兒……都得違背……”

??舊日的聲音再次回響于耳畔：

??“大哥哥，等希兒長大了，娶希兒做你的新娘好不好？嗯……約定好了的……我們拉鉤，希兒不會忘記的，大哥哥也不要忘記希兒，好嗎？一定……要活著回來見希兒呀……”

??“你不應該這樣……希兒，不應該這樣……”

??墨易喃喃道，這是他目前為止碰到過的最束手無策的事。

??“你沒有資格說希兒！憑什么你們可以高居廟堂之上，而我們只能活在鐵騎的踐踏下受凍挨餓，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你們都保護了什么？只有當敵人的槍口抵著你們的額頭，你們才知道已經(jīng)到了存亡的時候，要保住自己的命！我們呢？你們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今天希兒化了點淡妝，流下的眼淚弄花了妝容，她的眼淚與當年毫無差別，淚水下的眼眸更是令人心生憐愛。

??希兒突然意識到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是什么身份，他只需動動口，孤兒院里的人都活不過這個冬天，她因為自己斬斷了緊握的最后那根稻草，斬斷了大家活下去的希望，希兒的眼睛逐漸黯淡下去，面如死灰。

??“先生……對不起，您……可以隨意的玩弄希兒了，希兒……不會反抗的，如果不放心，可以把希兒捆綁在床上，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能忘了希兒剛才的無理?！?/p>

??“為什么要道歉，今天……就不做了吧……你我都沒有這個興致了，對吧？有什么問題我會去解決，好好休息吧?！?/p>

??“您不要希兒了嗎，先生？不可以！求您了，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請不要拋棄希兒……”

??“夠了，希兒！去照照鏡子吧，看看里面映出的人是不是你，我很失望，真的?！?/p>

??這短短的一個小時，墨易就像是在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希兒身上原有的堅強，那種連他都覺得自愧不如的堅強與勇敢，在今天變得蕩然無存，他知道希兒是在為了他人考慮，但他不能接受……

??這種卑躬屈膝的樣子，這種沒有一絲生氣的希兒不是他認識的希兒……

??希兒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熟悉感，是他？

??是那個大哥哥？但是……他不是已經(jīng)……

??希兒低頭看向胸前的銘牌，上面的彈孔清晰可見，她握住銘牌，眼角感到一陣溫熱。

??大哥哥……希兒是不是做錯了，對不起，是希兒違反了約定，等希兒安頓好孤兒院，希兒就去找你……

??希兒癱倒在床上，她的腦海里全是墨易走之前的話語與背影，她幻想過無數(shù)次相見的場景，而最后她見到的，只有刻著“moyi”幾個字母的銘牌。希兒知道……他回不來了……

??希兒很后悔，記憶里沒有他的面龐，因為他總是帶著面罩，只能看見他的雙眼……

??希兒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困好困，她太想再見他一面了，在夢里，縱使天各一方，總是陰陽兩隔，都可以相見的吧，一定可以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