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陰雨連綿。牧師的聲音渾厚而平和，但布魯斯并沒有聽清他在講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身旁的女孩上。絲絲細雨撒在布魯斯的臉上，感覺涼涼的，他又側(cè)了側(cè)手中的雨傘，確保不會有任何雨水淋到芭芭拉，但這并不是導致他暴露在雨水中的原因。布魯斯抬頭仰望天空，云層灰蒙蒙的，看不真切，只能分辨出大致的輪廓，全部擁擠在一起，堵住了天空。他想體驗一下雨水打在身上的感受。長時間的站立，讓他腹部的傷口再次開始破裂，清涼的雨水打濕襯衣，貼在繃帶上。相較于整個外面世界，此時此地此刻的感受，反而更接近于真實，唯有疼痛和不適，才能提醒著布魯斯，他還活著。

? ? ? ? 隨著悲壯的哀樂響起，一副厚實的棺材，被抬入墓地，雨勢也忽得轉(zhuǎn)大，拍在臉上的雨滴，不再像之前那樣纏綿，反而在風的作用下，如同一顆顆石子，砸的人生疼。瓢潑的雨勢，沖散了第一抔落在棺木上的土，似乎著意要將其徹底化為泥水，但那黃土只是一顆不停地落著，直至將棺木掩埋于三尺之下。

? ? ? ? 布魯斯不發(fā)出任何聲響的長嘆了一口氣。隨著葬禮的進行，這場雨，似乎也接近了尾聲，鵝黃色的光透過云層，在天邊影影綽綽的照射著哥譚。布魯斯從上衣口袋中，摸出精心折疊的悼詞。該他說些什么了，他帶著芭芭拉，走到人群的中央，開始朗讀自己的稿子。

? ? ? ? 就像布魯斯沒聽到牧師講的話一樣，他也幾乎沒記住任何自己所講的內(nèi)容。由于身高的差距，布魯斯看不到芭芭拉的表情，可每一滴雨，都仿佛一只船錨，拉著他的心墜往深淵，迫使他低下頭，去看身旁的那個女孩。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直系的親屬，就連最接近家人的人，也在不久前中槍身亡。他不敢想象女孩此時的感覺，就像是他不敢回憶父母的葬禮一樣。在所有人面前，各懷目的的人群，背后的竊竊私語，而她還要繼續(xù)站在這里，站在所有人面前，忍受著這一切，聽著那個幾近陌生的人，講述這她至親的死亡，對于這個陌生人而言，到底有著怎樣的意義。這張整潔白紙上的每一個字，在閱讀過后，都化為塵土，將自己和整個哥譚埋葬在一起。

? ? ? ? “……因此，根據(jù)死者的遺囑，我將收養(yǎng)芭芭拉·戈登作為義女，嚴格按照他生前的愿景培養(yǎng)她。并且，我在此宣布，將芭芭拉戈登，作為我財產(chǎn)的第一、也是唯一繼承人?！?/p>

? ? ? ? 布魯斯最后的話，引起了在場一些人的騷動，很顯然，他們已經(jīng)等不到葬禮結(jié)束后，再展露出他們的真實面目，從來都是如此。但布魯斯沒有在意他們。在整場葬禮邊緣的角落，有一個巨大的身影，穿著風衣，戴著圓帽，在雨中叼著煙斗，一言不發(fā)，只是在那里抽著煙。

? ? ? ? 布魯斯的演講結(jié)束后，將傘留給芭芭拉。阿爾弗雷德并沒有跟上兩人中的任何一個，而是為他們留出了獨處的時間。布魯斯走到那人面前，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那人吧嗒吧嗒地抽著煙，直到雨水讓它潮濕地再也嘬不出煙來，他才說:“剛剛的演講不錯?！?/p>

? ? ? ?“是找人代筆的。我實在是寫不出，沒有任何的詞語，能向公眾形容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p>

? ? ? ? “操。操他們所有人?！贝鬂h抹了一把臉，短粗的手指，如砌墻的抹子，劃過凹凸不平的大臉，抹平胡子上那說不清是雨還是淚的水珠，“那些王八蛋——他們用盡千方百計，來將我調(diào)離哥譚，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有我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吉姆哪怕一根寒毛……”

? ? ? ? 哈維說到動情處，不由得胡須亂顫，水珠四濺，許久才恢復了平靜，接著說:“所以，吉姆讓你收養(yǎng)芭芭拉？我不太懂法律，但似乎這不太符合收養(yǎng)的條件?！?/p>

? ? ? ? “當你有錢的時候，法律自然會對你寬松許多?！辈剪斔归_玩笑道，隨即臉上再次流露出悲傷，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么說的，只是習慣了……”

? ? ? ? 哈維搖搖頭，說:“不。吉姆做得對。你是最好的選擇，你能想象我當父親的樣子嗎？有些時候我自己一個人在家，都險些被餓死?！?/p>

? ? ? ? 哈維掏出打火機，嘗試再次點燃煙斗，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索性收起打火機，把玩著煙斗，說:“這煙斗還是他送我的，你敢相信嗎，都這個年頭了，竟然還有人會選擇抽煙斗。自己抽還不算，他還送了我一個，讓我也抽。我跟他一起喝過很多次酒，但還沒一起抽過煙斗……”

? ? ? ?兩個人不再說話。一段時間的沉默后，布魯斯說:“我不能再為警局提供支援了。但我真心相信，你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警探。哪怕是為了他，也請不要放棄?！?/p>

? ? ? ? “放棄？”哈維嘲笑似的哼了一聲，“他們還沒見識過我哈維的厲害。我要一個接一個的將那些混蛋全都繩之以法，法爾科內(nèi)、洛布、詹姆斯……還有那只蝙蝠，那個該死的、背信棄義兩面三刀的蝙蝠！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我打賭他一定也要為吉姆的死負責。告訴你，要是讓我抓到了那只蝙蝠，我會撕下他的翅膀，看他還怎么到處竄來竄去……”

? ? ? ? 哈維滿臉橫肉，說起這些時威風凜凜。布魯斯聽了一會兒，就留他跟別人去講述那些宏偉藍圖，自己去看芭芭拉。芭芭拉正站在戈登的墓碑前。布魯斯來到她身旁，低聲說:“想哭就哭吧。”

? ? ? ? 芭芭拉搖了搖頭。盡管她沒有說話，布魯斯還是一直等在她的身邊，陪著她望著父親的墓碑，上面寫著，“詹姆斯·瓦辛頓·戈登，一位慈愛的父親，體貼的丈夫，和正直的警長”。

? ? ? ? 芭芭拉一直看著墓碑，眼眶濕潤。她閉上眼，臉扎進空中，發(fā)出一聲短暫的抽泣。布魯斯在一旁，不知該上前安慰，還是讓她一個人哭一會兒。

? ? ? ? “他們害死了他。但他死的像一個英雄?！卑虐爬难凵裰校瑳]有了往日的神采，“市長，警察局局長，也許還有法爾科內(nèi)，他們在十幾年前殺死了我的母親，現(xiàn)在又殺死了我的父親。我恨他們，但又不是真的恨，他們跟這座城市里，所有的其他惡棍沒什么兩樣。父親他知道這項事業(yè)意味著什么，但他卻還是毫不遲疑地投身于此，至死方休，如今他完成了這項的諾言。但當我得知他為了我，竟然選擇曲意逢迎，和那些他瞧不起的人同流合污，僅僅是為了我，為了我這個不起眼的、該死的……我知道，在他心里，信仰遠比生命要重要百倍、千倍，但他卻為了我，背棄了自己的信仰……在得知了這一切后，我怎么還能面對自己？”

? ? ? ? “芭芭拉，”布魯斯不知何時，半跪在芭芭拉側(cè)面，泥水打濕了他的膝蓋和褲腳。他拉過芭芭拉，雙手搭在芭芭拉的肩膀，眼神堅定，“我不許你這么想。相信我，你的父親，他的一生中，從沒有過哪怕一刻背棄過自己的理想，他也永遠不會違背自己的信念。你想知道整件事真正的原委嗎，你想知道誰才是這個故事真正的反派嗎。那個人是我。

? ? ? ? 十九年前，我的父母在小巷中被槍殺，那一天，我暗自起誓，哪怕必須付出畢生的精力，也終要為他們討回公道。出于對陳腐的警察系統(tǒng)的不信任，我在機緣巧合之下，與剛剛來到哥譚的警察新人戈登合作，他在明面進行探查，我在背后提供支持。四年的時間，我們曾一度接近了真相，但也因此而觸怒了太多的利益集團，終于，他們害怕了。當時的你，剛剛出生，他們抓住了你和你的母親，以你們二人的性命相要挾，詢問他的調(diào)查進度，詢問這一切有無幕后主使，但你的父親，即便在他們對他做出了那一切后，依舊從頭至尾都不曾透露出我的名字。也正是因為他的犧牲，我才得以又多出了十五年的時間，可以奪回我的公司，重整旗鼓；正是因為他的犧牲，我才能活著。這么多年來，你的父親一直蟄伏于哥譚，承受著莫大的痛苦，臥薪嘗膽，等待著有一天，我可以回來，讓這座城市撥云見日。而我卻辜負了他。

? ? ? ? 如果你要恨任何人，恨我吧；如果你要報復任何人，也請報復我吧。這就是一切的真相。我不是這座城市的救星，而是一個只會夾著尾巴逃走的膽小鬼，一個只會躲在億萬身家之后、犧牲別人的懦夫?！?/p>

? ? ? ? 芭芭拉沒有回答。她扔下雨傘，和布魯斯抱在一起。布魯斯這才發(fā)覺，她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再過幾年，也許都能趕上自己。

? ? ? ?? 深夜。小巷。

? ? ? ?槍聲。碎裂的珍珠。逐漸失去血色的臉龐。但這一次，布魯斯沒有尖叫，也沒有慌亂。他只是扶著墻，搖搖晃晃地走出小巷，背靠著昏暗的路燈，坐倒在馬路上。身下，父母的鮮血如同赤紅色的湖泊，淹沒地面，打濕了他的衣襟，他端起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 ? ? ? 哥譚的夜空，一個黑影佇立在高樓大廈的屋頂，注視著這座罪惡的城市。曾幾何時，他的雙眼，淹沒于自己的痛苦，而在這幾十米的高空中，他卻第一次聽到了所有的痛苦，和這座城市的哀嚎。他將清理這座城市，一條街接著一條街，一個人接著一個人，這便是他許下的承諾。從今日起，他即是黑夜，他即是復仇，他，即是，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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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jié)局了。不知道大家會怎么看待我寫的小說，我個人認為，這篇寫的有些寡淡，沒有什么酷炫的超能力對轟，沒有太多耳熟能詳?shù)某⒔巧瓦B斷案推理都沒什么意思——當然了，最后一點主要是因為我的能力不足。但我還是很喜歡這個故事的，我想寫一個有些不同的蝙蝠俠，一個更接近布魯斯而不是蝙蝠俠的角色。

在布魯斯的眼中，蝙蝠俠只是一個偽裝，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得已的掩飾手段，是一個罪犯。他并不是真心想當蝙蝠俠，如果可能的話，他更想以布魯斯韋恩的身份拯救這座城市，他希望自己能不愧對韋恩這個姓氏，讓他逝去的父母感到驕傲。

可是布魯斯很快就意識到，他做不到這一點，作為蝙蝠俠，他無往不利，攻無不克，令人膽寒。但作為布魯斯韋恩，他卻處處碰壁，那些他試圖幫助的人，紛紛與他為敵，而那些幫助他的人，也顯得三心二意。蝙蝠俠，誕生于布魯斯韋恩的尸體，而這部小說的布魯斯，經(jīng)歷了一整部小說的時間，才徹底死去。

我一直在思考，蝙蝠俠到底意味著什么，蝙蝠俠的行為，到底是在報私仇，還是在執(zhí)行正義。蝙蝠俠有充足的理由為死去的父母，而向罪犯報仇，但選擇復仇的蝙蝠俠，真的會去同情那些被迫與罪犯同流合污的群眾嗎，他又為何要在乎那些與暴力犯罪無關(guān)的的受害者？我認為人物動機非常得重要，因為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無緣無故的圣人的，從為父母報仇，和正義的使者之間，應當存在著漫長的過度，而這些過度，唯有在哥譚期間才能完成，唯有當布魯斯正視自己的傷痛時，才能有機會成長。布魯斯努力地去當一個好人，但他卻做不到，他缺乏相應的動機，所有那些對弱勢群體的關(guān)心，都是基于社會輿論的影響，而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所以他作為果斷復仇的蝙蝠俠時，無往不利，而當濟世救民的布魯斯時，卻總是碰釘子。作為一個頂級富豪，他很難設身處地的體會底層人的感受，在布魯斯眼中，正義是一種天經(jīng)地義的事，為什么會有人不選擇支持正義，但在哥譚的民眾那里，即便是遵從自己最基礎的良心，也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最終，為了促成布魯斯的轉(zhuǎn)變，我設計了小說中的種種劇情，我就不把這部分情節(jié)的想法分享出來了，以免擾亂讀者自己解讀的興趣。有想討論的，可以在下面留言，我真的很想知道，其他人對此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