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動物管理局(楠巍、面狗、鳴生)13
安靜的林中蘊(yùn)著水氣。
沈巍倒是沒有留意昨晚山中一夜飽雨,此時他正踩著水坑,馱著林毛猴在林中悠閑地穿梭,體會著這原始的幽靜山林,還帶著隔夜?jié)駳獾那逍挛兜馈?/p>
那滿地的斷枝殘葉和仍在流瀉的細(xì)股溪水,對于從小就是在山林里長大的毛猴而言更是分外的親切。他牢牢地抓著黑狐的毛,伸手一勾,扯著樹葉就快樂地抖落下一邊水珠幕雨,打著一猴一狐毛發(fā)盡濕。然后又在黑狐無語的眼神中開懷大笑,如一只真正的毛猴般,興奮地扯掉身上破爛的布條,赤誠坦蕩地投入到山林的懷抱里。他盡情地歡笑著,搖落無數(shù)的水珠,又歡快地于枝繁葉茂的樹枝間攀蕩,他掏著樹上的鳥窩,摘著枝頭的果實(shí),嗅著林間的花香。
而沈巍則如以往做過的千百遍一般,跟著林毛猴在林中奔跑,直到他停下,才抖干毛,尋了處遮天蔽日地方,將自己的身子舒服地放在了樹干上,半瞇著眼地守著上竄下跳的林毛猴。天空間或飛過一只麻雀,滿眼都是翠色,連空氣里似乎都有芬芳。有幾縷機(jī)靈的陽光,尋著了樹葉的空隙,瞬間穿透過層層樹葉,一下子從藍(lán)天上照射在黑狐的身上。
終于等林毛猴玩鬧夠了,才抱著滿滿一懷地水果,重新窩到皮毛曬得暖烘烘的黑狐懷里,邊吃邊喂著黑狐。
吃飽了便往后一癱,整個人呈大字形般陷在黑狐蓬松的毛里,舒服地上下磨蹭著,滿足地感慨著:“黑黑呀……”
“嗯?”黑狐將頭枕在爪子上,瞇著眼,回味著這幾千年前和自家猴崽子一起曬著太陽的尋常時光,安靜地享受著上午明媚卻不灼熱的陽光。
“你……有朋友嗎?”林毛猴的目光停留在黑黑頭頂處迎風(fēng)招搖的一撮呆毛上,沒忍住便爬起來,伸手給他捋平了。
“……嗯,有呀。”太陽曬在身上暖暖的,朋友在身邊,安靜的時光,讓被捋得渾身舒坦的沈巍懶洋洋地趴著,不想動,只是輕輕地回了一聲。
林毛猴手中的動作一頓,乖巧地問:“是誰呀?”
“你呀?!鄙蛭≥p輕地睜開一條縫,賞臉的給了自家乖巧的猴崽子一個肯定。
“那除了我以外呢?黑黑呀,我死了以后,你……有沒有其它的朋友呀?”林毛猴聽到黑黑的回答,只覺得心胸中重新升起了心慌和焦灼,就像他死前一樣。這種感覺好像變成了真實(shí)的火焰,在體內(nèi)毫不留情地?zé)置锏奈迮K六腑。他下意識靠著黑狐,并用手揪著黑狐身上的一撮毛,手指輕捻,將那撮毛搓成條,捏著圈,在指尖打著轉(zhuǎn)。
有嗎?沈巍不由地反問自己。
他這一生都忙著在人間找林楠笙的所有靈魂碎片,從這一片到那一片。他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去找自己的朋友。而且人的一生對于他漫長的生命而言,就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可能才剛處出默契,第二天人就沒了,所以他告訴自己沒有必要放太多的感情在上面。
沈巍用碩大的狐貍腦袋將林毛猴拱到自己的肚子上坐好,用自己的毛墊著林毛猴,怕他被地上的水氣侵到,然后輕輕地吐出一個字:“……沒。”
林毛猴覺得心更難受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開始在眼里滾落:“那……你結(jié)婚了嗎?”
“……沒。”沈巍開始目光幽幽地盯著自家的猴崽子看,尋思著:這算什么,崽子長期缺愛?想給自己找個后媽?
不知道自己黑爸爸內(nèi)心吐槽的林毛猴,手臂一抖,差點(diǎn)沒把黑黑的毛整撮給揪下來,他迅速從黑黑的懷里滑下去,整個人縮在黑狐的長毛里,沉浸在自己的心慌難受里,悶聲問:“那……這么多年,你一個人是怎么過的呀?”
沈巍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開始變身為問題寶寶的猴崽子的后腦勺,頭疼不止:“……就這樣過的呀?!?/p>
林毛猴的心口一抽一抽得疼得難受,他終于不再揪毛,反手抱著黑黑,手也開始發(fā)抖:“黑黑,這么多年,你都是一個人……你不寂寞嗎?”
“……還好吧,我很忙的,所以不寂寞?!遍_始有些明白猴崽子想問什么的沈巍不由地放輕的聲音。
他這句話一說完,便察覺到了林毛猴的手一緊,他就著日光低頭一看,林毛猴脖頸上的青筋已經(jīng)爆了出來,猴崽子啞著聲音問:“你……都在忙什么?”
沈巍一時語塞,他在糾結(jié)要不要說實(shí)話。
“黑黑……你這么多年,一直都在忙什么?”林毛猴不死心的又問了一次,沈巍甚至能聽到他牙齒碰撞的聲音。
沈巍輕輕地嘆了口氣,算了還是說實(shí)話吧,反正木楠笙總是會想起來的。他用頭輕輕地拱了一下蜷縮成一只小鵪鶉的猴崽子,回應(yīng)著他的問話:“我在忙著……找人?!?/p>
林毛猴心底的酸澀腫脹已經(jīng)逼紅了眼,淚珠子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往外滾,他頓了一下,繼續(xù)縮成一只鵪鶉,啞著聲問:“黑黑,你說……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沈巍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在找的是林楠笙的靈魂碎片,可是他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猴崽子的問題。說不是吧,他們又是同一個靈魂,但要說是吧,很明顯:猴崽子、然然……他們?nèi)我庖粋€的人生都不是林楠笙。所以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在找“猴崽子”?一下子他自己也說不清,就像他不愿承認(rèn)林楠笙不是井然,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一樣?!?/p>
沈巍的眼神開始有些迷茫,連聲音都似越過時光的長河,變得悠長起來:“……你為什么會這樣問?
“因?yàn)槲疫@次睜開眼,發(fā)現(xiàn)你就在我身邊時,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來找我了。”林毛猴抽著鼻子,隨手將鼻涕往黑狐的毛上一蹭,強(qiáng)忍著難受,從牙縫里一字一句迸出句話來。
沈巍看著林毛猴那掛在鼻子上晶瑩的鼻涕泡泡,又看了看自己毛上那條亮晶晶的鼻涕,無語地仰起頭看了看天,簡直沒眼看。最后還是忍不住從儲物空間里抽出條手帕,遞了過去:“注意點(diǎn)衛(wèi)生,你自己擦擦?!?br/> 林毛猴傷心地哭得鼻涕拉了絲,他接過黑黑變出來的手帕,響亮地擤了下鼻涕,一邊打著哭嗝,一邊又流出一溜鼻涕,掛在鼻子下亮晶晶地迎風(fēng)招展著……
他縮在黑黑溫暖的懷里,蜷起腳趾,用腳趾搓著那柔順的黑毛,混沌的大腦在此刻爆發(fā)出異于往常的反應(yīng)力:“其實(shí)我剛才想了半天,我真的沒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沈巍看看自己肚子上被搓成一條條的毛,意味不明地又看了林毛猴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那片山最厲害的,沒人能欺負(fù)我,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以前一直是一個人,山里也沒有其它狐貍,你也不出山,就是天天帶著我玩。我雖然沒有猴爸爸和猴媽媽,可是我有你……我、我過得很開心。直到我要死了?!绷置餃I點(diǎn)低,此時眼眶紅紅的,豆大的淚珠順著臉側(cè)劃過,每一滴都被黑狐柔軟的毛悉數(shù)吸了去。
“那時,我就要死了,你守著我。我說我怕死,怕黑漆漆的地府,怕會有鬼差來抓我。你就對我說:不要怕。你說你會一直守著我,不會讓我孤獨(dú),也不會讓我到黑漆漆的地府里。我就讓問你:那我會去哪里?你說你會比鬼差更早找到我,你會護(hù)著我,我會一直活在你的心里,你的眼里,你會帶著我去看盡大江南北。那一刻我就不怕死了,我開始擔(dān)心你。我……我就快死了,黑黑。我不能再一直陪著你,你的壽命比我長那么多,你還要和鬼差搶我,要是搶不過就要去地府找我,去來世找我……可你就一個人……那時我就想對你說:‘別守著我了,黑黑,讓我去那黑漆漆的地府吧,我是只大猴子了,我不再需要你守著我才能活……我……我不怕了,我只想你快樂。’可是我還沒說出來就嗝屁了。嗝屁時我就只有一個念頭,要是你真的一直守著我,守著我這只死猴子,你一個人得多難過呀……”
林毛猴說著說著,就覺得越說越難過,這會兒已經(jīng)扒著黑狐的肩哭得涕泗橫流,鼻涕懸墜在半空一晃一晃,亮晶晶的反射著金色的陽光,格外搶眼。
“所以黑黑……這么多年你一直是一個人嗎?”
唉,這只傻猴崽子……沈巍老父親的心又開始軟得不行,他也不管那些眼淚鼻涕了,又從儲物空間里掏出條手帕,將一只狐爪變成人手,認(rèn)真無比地對著已經(jīng)在自己肚子的絨毛上哭成果凍的人就擦了上去。“不會呀,我找到了很多個‘你’,所以我不是一直一個人?!?/p>
林毛猴一眨眼,原本還在眼眶之中的淚就又給眨了出來,在他自己都無所察覺的時候,就嘩啦啦地流了出來?!澳浅宋乙酝饽兀亢诤谀闵磉呥€有其它人嗎?”
看著猴崽子打破沙鍋都要問到底的架勢,沈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低著聲安撫著:“有的,我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我們一直在一起,從沒分開過。”
“真的?”林毛猴感覺要是黑黑是在哄自己的話,那自己的眼淚就又要下來了……他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傻樂的小毛猴了,要是黑黑敢騙他,他就哭給他看!還是死命哭,哄不好的那種。
沈巍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真的。”
“那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呀?”林毛猴執(zhí)著地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沈巍將林毛猴的半邊臉擦干凈,就又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另一半臉蛋轉(zhuǎn)過來繼續(xù)擦著:“當(dāng)年發(fā)生了此事,他被困住了出不來,不過現(xiàn)在他出來了,我們就一直住在一起,他也陪我去找‘你’?!?/p>
林毛猴任黑黑捏著手帕默默地幫他擦著臉和鼻涕,瞪著紅腫的眼睛繼續(xù)認(rèn)真地確認(rèn)著:“真的?”
“真的。”
毛猴牌果凍開始動了動:“你不騙我?”
老父親耐心地哄著自己猴崽子:“我沒騙你?!?/p>
林毛猴本來容量就不大的腦子在這段時間的超常運(yùn)作后,開始緩緩放空:“真好……黑黑你不再是一個人了,要是可以,我真想見見他,他也是狐貍嗎……”
“是呀,他也是狐貍,是一只白色的大狐貍,有九條白色的尾巴,可漂亮了,你要是見到一定會喜歡的,因?yàn)樗俏覀兒遄钇恋暮?。要是有機(jī)會的話就介紹給你認(rèn)識。他這幾天自己跑出去玩了,等他回來我就帶你去見他。”老父親將自己的猴崽子擦干凈臉后,就擼了一把猴腦袋,把人打撈到自己懷里輕輕拍著。
“好的呀,你要記得喲,不過我覺得他肯定沒你好看,你在我心里就全天下最好看的狐貍……”林毛猴只覺得自己的腦子現(xiàn)在要開始宕機(jī)了。慵懶的陽光灑了一地,不遠(yuǎn)處的湖面波光粼粼,濺起的水花在陽光底下晶瑩透亮。他這會兒吹著微風(fēng)、聽著水聲、聞著黑黑熟悉的味道,感覺到那一下下的輕拍,只覺得困意漸漸上來。哭累的他,把自己往黑狐的毛里蜷了蜷,閉上眼睛,在慢慢消失的哭嗝中,安心的睡了過去。
在夢里,他看到黑黑馱著自己,和另一只白色的大狐貍一起快樂地奔跑在陽光下。黑黑黑色的九條大尾巴快活地像天上的鳥兒一樣搖著,自己就坐在黑黑的背上和他一起飛到天上,飛到云朵里……
有伴的黑黑……
真好……
自己有黑黑……
真好……
?
作者有話說:
毛猴父子篇結(jié)束了……
林毛猴放不下的是他“年邁”的老父親黑黑,你猜到了么?
還有,沙雕是一種難能可貴的能力,我想沙雕,奈何靈魂不夠有趣……
所以還是算了,按回正常的步調(diào)來寫吧,沙雕真的太難了……
但做為一個缺少靈魂的沙雕人是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在有梗時沙雕一下,只是可能沒辦法做到全文沙雕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