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在你的計劃之中......”月光下斯內(nèi)普的臉蒼白得像是死人，“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哈莉是一枚魂器......”

鄧布利多坐在辦公桌后，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

“十幾年來我為你工作為你賣命，你卻把我蒙在鼓里——”

“西弗勒斯......”

“—— 十幾年來我保護她養(yǎng)育她，不是為了讓你像對待待宰的羔羊一樣，等待最合適的時機把她殺掉！”他攥緊了魔杖。

“你有多希望她活下去......你是知道的......”鄧布利多輕聲說。

斯內(nèi)普的目光落在了老人枯黑的手臂上。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已經(jīng)舉起魔杖僵在了半空中。

“......哪怕有一絲讓她解困的可能性，要我以性命作為交換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只是，我嘗試過了，可那法子效果只達成了預(yù)期的一半：它們將伏地魔的靈魂碎片同她的靈魂分來，卻無法把它從她的身上剝離。它寄居在她的身體里，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一部分，唯有殺死宿主它才會消失——”

“難道為了那一片靈魂你就讓她去死嗎？！”斯內(nèi)普憤怒地瞪著鄧布利多，目眥欲裂。“讓我去對付伏地魔，就算不能徹底殺死他，起碼可以讓他再一次消失！”

鄧布利多搖著頭，“且不說有黑魔標(biāo)記在身，你跟本無法對抗他......就算你讓他再次消失，哈莉終有一天也會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難道說，你想要有一天伏地魔在她的身上再次復(fù)活，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仇敵占據(jù)？”

“不......不要......她不能死......”斯內(nèi)普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襟，神色狂亂，“沒有人能從我手里奪走哈莉，伏地魔不可以，你也不可以！她是我的心肝、我的眼睛、我的生命——求求你鄧布利多，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對不對，你是這世上最偉大的巫師，一定能找到別的法子救她！”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懼。

鄧布利多從未像此刻顯得這般蒼老，他的左手撫摸著焦黑干枯的右臂，眼中盡是無奈和哀傷。

“......我只不過是一位老人罷了，西弗勒斯......甚至連我自己也需要你的幫助......”

“可她是我的一切?。　彼箖?nèi)普看著鄧布利多的手臂，喑啞的嘶吼變成了絕望的呻吟，“你想讓我做什么都可以——讓哈莉活下來，你向我索要什么都行——只要不是她?！?/p>

“西弗勒斯，我要向你索取的并不只是哈莉的生命。”

“什么意思？”

“你是否知道哈莉為何能在這么多年里數(shù)次從伏地魔手中幸存下來？”

“難道不是莉莉的魔咒，莉莉用生命保護了她？”斯內(nèi)普愣愣地看著鄧布利多，“對......對！只要莉莉的保護咒還未失效哈莉就不會死，是不是！告訴我它還能維持多久，我該怎么延續(xù)它！”

“莉莉的魔咒是用她的生命啟動的，但讓它延續(xù)下去的卻不是她，而是你。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看看吧，你是否認(rèn)得這條咒語？”

鄧布利多揮動魔杖，一張羊皮紙從書架中飛出，飄落在斯內(nèi)普的面前，他一把抓了起來。

斯內(nèi)普的腦中如同一道閃電劃過，一段模糊的記憶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之中。

是的，他記得，那是莉莉為他翻譯出的埃及魔咒——

斯內(nèi)普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那份文獻殘卷是孤本，魔藥配方是他補齊的，沒有其他人做得到，莉莉怎么會知道——不......莉莉不可能記得的——她為什么會記得！

“這就是莉莉在哈莉身上所施的咒語。當(dāng)年，她來到這里，請求我：如果她有朝一日她死于非命，一定把哈莉交給你撫養(yǎng)。并且還要我對你保守秘密?？扇缃裎也坏貌粚λ逞粤??！?/p>

鄧布利多向后靠在扶手椅中，神情疲憊。

——她記得。

斯內(nèi)普的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她記得他做過的一切。所有事

——她知道哈莉是他的孩子......而她要他保護她。

“......這十多年來，是你的血液一直保護著她。只要你還活著，伏地魔就不能夠殺死哈莉?！?/p>

鄧布利多的聲音像是一把匕首刺破了蒙住真相的最后一層紙，斯內(nèi)普感到他的心臟仿佛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所以你向我索取的不只是哈莉的性命......還有我的?！彼D難干澀地說道。

鄧布利多閉上了眼睛。

“我對此感到無比抱歉......無比抱歉......西弗勒斯。我明白，我向你索要的不是你可以承受的?？墒俏覅s不得不對你提出如此無情的懇求——因為這是唯一能夠徹底戰(zhàn)勝伏地魔的方法......”

————————————

斯內(nèi)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校長室，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城堡的。

當(dāng)他的意識回到身體里的時候，他已經(jīng)站在了那座有著一棵巨大七葉樹的山丘上。他倒在枯草中凝望著星空。天空很干凈，沒有月亮，只有點點繁星。

曾經(jīng)，他的心痛得死去了。

直到哈莉成為了他新的心臟。

可現(xiàn)在他不知道自己的胸腔里還剩下什么。

這一次，他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心被剜走時的疼痛。

—— 莉莉，我聽從了你，試圖去選擇「正確」的道路，

可是我沒有想過，正確的道路走到最后，竟也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

看起來......無論是哪條路，對于我來說都是絕路罷了。

斯內(nèi)普摩挲著手指上一枚鑲嵌著黑色寶石的戒指，

「眺望在蒼穹的極盡之處，你會明白自己的想法的……」

鄧布利多把它塞進他的手中時如是說道。

他看向漆黑的夜空，恍惚間仿佛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遙遠(yuǎn)而空靈，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西弗......」

你離開的時候，帶走了我的靈魂，讓我變成了一具空殼。

可哈莉讓我重新活了過來，她填滿了我的生命。

我沒有一天不在感激你留給我這樣可愛的女兒。從我把她抱在懷中的那天起，我每時每刻都在祈禱著——期盼著......她一定、一定要平安幸福。

我沒能夠帶給你的所有、令你失去的所有，我都想逐一補償給她。

可是我······再不能夠了。

「西弗......」

斯內(nèi)普的手指顫動了一下，他似乎終于察覺到了異樣，他抬起頭來，茫然地看向四周。

被淚水模糊了的視野中有一團微弱的光暈，在他的面前若隱若現(xiàn)。

那是他無數(shù)次在夢中才得窺見的身影，如今竟然栩栩如生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我一定是瘋了......

斯內(nèi)普苦笑著伸出手，莉莉安靜地凝視著他，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她的面前，沒有躲開有沒有靠近。

—— 莉莉，你要我去到你的那一邊，去走上你所謂的陽關(guān)大道。

可是你沒有告訴我，在你的道路盡頭也是懸崖與絕壁。

只有絕望......

「你一直生活在絕望中嗎，西弗？沒有一絲光明和希望？」

那幻影幽幽地開口說道，盡管她的身形近在眼前卻像霧一般飄渺，聲音遙遠(yuǎn)得如同空谷中的回音。

—— 當(dāng)然有過，哈莉是我的希望。

是你給我的希望。

為什么你當(dāng)初選擇放過我······你明明記得我所有的惡行......

我不該活著。如果我在許多年前就已死掉，是不是你和哈莉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不，也許沒有哈莉，但你會有其他的孩子，和哈莉同樣聰明可愛的女兒。

然而我只有哈莉。

她是你留給我最后的念想，是支持著我繼續(xù)活了十五年的動力；

她是我生命里最后的光；

可如今它就要熄滅了。

......這就是命運嗎？任何人也無法違逆的可怕的命運？

「為什么要遷怒于命運呢，西弗？命運是非常奇妙、錯綜復(fù)雜的東西，沒有人能夠參透它。

渡過冥界之河的靈魂本該于世間再無掛礙，向前的路途本應(yīng)沒有岔路，而我卻看到你的身影，聽到了你的呼喚，來到了你的面前。

人們誕生、逝去、又再度重聚......這就是命運啊，它并不可怕，甚至有人會稱其為仁慈和公正，因為它對所有生命一視同仁?！?/p>

—— 如果命運因為仁慈而在我最絕望的時刻把你送到我的面前，它就不該殘忍地把我所愛的統(tǒng)統(tǒng)奪去；

如果命運公正，它本可以拿走我的性命而讓你們活下來；

不，它一點也不仁慈、一點也不公正！

它沒有一視同仁，而是從貧賤者手中奪取他們僅有的，轉(zhuǎn)而去贈送給有富余的。

如果它一視同仁，那些死在黑魔王手中的亡靈為何還沒有將他拉進深淵？你和你的那些勇士——你們的犧牲換來了什么？人們不會感激為他們赴湯蹈火的人，他們只會恐懼血與火降臨在他們的頭頂，因為懼怕死亡而對黑暗俯首稱臣......

然而更多的死亡即將來臨。

你知道嗎，莉莉，就連你信仰的偉大賢能的鄧布利多也很快就將死去了。

「人終有一死，可是信仰不會。我知道你明白的，西弗。

與其哀慟死亡，不如去憐憫那些活著的人吧，或者說，那些本可以活下去的人，不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毫無意義地死去、不要讓這世上再出現(xiàn)更多的我們......更多的哈莉......更多令人心碎的生離死別······」

——憐憫他們？誰又來憐憫我的女兒呢？她還只有十六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jì)。

你把她交給了我，我卻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不可解的死局。

「你撫育了她十五年，西弗。如今她已長大......

她將為自己做決定，尋找人生的意義，踏上她自己選擇的路。

她是自由的，西弗——她是一只蝴蝶、要咬破堅硬的繭才能完成蛻變，用燦爛美麗的姿態(tài)去擁抱她的宿命，而不是在層層包裹的網(wǎng)中無聲無息地消耗掉生命?！?/p>

莉莉的幻影走向斯內(nèi)普，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他感受不到她的觸碰，她的手既無形體也無溫度，甚至不像幽靈那樣冰冷——她仿佛只存在于他的腦海之中。

可他分明看到了她的眼睛。它們不是他記憶中的翠綠色，而是淡淡的青色，如同一股煙，透過她的瞳孔一顆星辰在黑色的夜幕中閃爍著光芒。

「我們的女兒......我和你一樣深愛著她......西弗，而愛從來都不該是禁錮，是支持?！?/p>

——那么我的使命就是保護她，直到她能夠破繭而出。

莉莉，我會盡我所能地守護她，直到最后一刻。只是，在那一天最終到來時，當(dāng)我?guī)齺硪娔愕臅r候......你會責(zé)怪我嗎？

「 到那時，我會站在開滿秋水仙的河岸，同所有人一起等待你們......」

莉莉的身影漸漸沒入黑暗之中。

斯內(nèi)普凝視著食指上的戒指，帶有裂紋的黑色的寶石反射著點點星光。

他抬起頭仰望天穹，星空如許多年前他同她一起躺在這片草地上的那晚一樣璀璨，仿佛從未改變過。

他的世界曾經(jīng)陷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無助和痛苦讓他近乎崩潰。

今晚，盡管依然身處深淵之中，他卻不再感到恐懼了。在沒有太陽與月亮的黑夜的盡頭，他又一次看到了屬于他的那顆星星，它的光芒為他指明了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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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鄧布利多明白自己不可能說服斯內(nèi)普，于是把回魂石給了他。

【關(guān)于回魂石】

回魂石它不僅僅可以讓人看到死去的摯愛，而且似乎有著某種引誘人走向死亡的潛在效果——正如詩翁比豆故事集中所描述的那樣。

不知各位是否還記得原作第五本中哈利在死亡廳的經(jīng)歷，他聽到拱門里有人在呼喚他。而《神奇動物在哪里》中美國魔法部的死刑室也是用已死之人的幻象做誘導(dǎo)，執(zhí)行人道主義的死刑。

乍看這些設(shè)定似乎有些奇怪，就仿佛死亡是具有誘惑力的。但實際上死亡有時候的確很有誘惑力。

因此本篇中回魂石和石拱門具有類似的效果（wink-wink）。

【關(guān)于莉莉·伊萬斯】

莉莉這個角色其實很符號化，歸根結(jié)底就是兩個詞“理想”和“救贖”。這里莉莉的說辭或許并不能夠說服每個人，但她有個大buff，她是莉莉·伊萬斯。

有一個事實是不容忽視的—— 莉莉·伊萬斯如果沒有西弗依然會成為莉莉·伊萬斯，但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沒有莉莉就只是一個食死徒。

莉莉造就了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她是他的命門。而哈莉不僅僅是斯內(nèi)普的女兒，更是她的女兒，所以莉莉的話是很有分量的。莉莉會因為母愛而為了孩子犧牲自己，是母愛；但同樣也會因為大愛而希望自己的孩子為了蒼生做出自我犧牲。

莉莉與斯內(nèi)普的對話達成了三個目的：

一，讓斯內(nèi)普意識到哈莉已經(jīng)長大成人，她有自己的意志。父母最多只能幫助而不能代替選擇；

二，認(rèn)可斯內(nèi)普多年來的付出，認(rèn)可他所選擇的道路，原諒他以往的過失；

三，告訴斯內(nèi)普死亡并不是終結(jié)。

本章中沒有涉及到斯莉的愛情。畢竟莉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塵世了，而且此時是討論孩子的問題......事情撿要緊的先辦。

【鄧布利多的話】

「眺望在蒼穹的極盡之處，你會明白自己的想法的……」

信仰（愛）能夠呵護人的身心，你會在蒼穹的極盡之處看到你親愛的死者之光……想方設(shè)法安慰失望的人，使他們在逆境中把俯視墓穴的悲痛轉(zhuǎn)為仰望星光的感情。（《悲慘世界》）

這一章和之前的一篇番外是相互呼應(yīng)的。（學(xué)生時代看月亮那篇）【斯莉】【被封存的記憶 1975.9.20】 - 嗶哩嗶哩 (bilibili.com)

在莉莉死后斯內(nèi)普把她視作星光。日后他也會變成其他人的星星。

【今日頭圖】

啊我必須要提一嘴?？春灻?/p>

終于擁有了個人簽名圖！我用AI（Midjourney）做了兩張圖然后P了P（雖然一直都有些關(guān)于AI作圖的爭論emm......不過對于同人界來說AI真的是利器）之前嘗試過state diffusion但是不太好看，這個AI可太好看了。

不過在這里放圖不是因為我要曬圖，而是今天B站出了個奇葩規(guī)定

為了區(qū)別正文與番外，以后每一章恐怕都要帶上一張圖片了......（為啥要這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