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春風(fēng)樓接到了一樁大生意，吏部尚書王大人即將迎來他的五十大壽的生辰，這可是個大日子，王府管家在經(jīng)過慎重地挑選后決定在春風(fēng)樓舉辦壽筵。

????????生辰當(dāng)日據(jù)說邀來了許多朝廷重臣，春風(fēng)樓掌柜這幾日都是喜氣洋洋的，尋思著要是哪位大人喝到興起留下一二墨寶，那日后的生意肯定會更上一層樓。因著此事，掌柜對著酒樓新招的冒失店小二也多了幾分寬容。

????????但到了生辰當(dāng)日，掌柜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用衣袖擦腦門上的冷汗，后背也是冷汗淋淋。而那個冒失的店小二哭喪著臉，惶然地瑟縮在角落。

????????“這可該如何是好！”

????????掌柜一邊念叨著一邊甩了角落的店小二一記冷颼颼的眼刀。

????????“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也能忘？現(xiàn)在兩伙人全撞上一日，兩邊的人咱們可都得罪不起，這可如何是好。唉！”

????????此時柜臺前立著十來位少年郎，個個衣著華麗，仔細(xì)一瞧可不就是平日里在秦樓楚館揮金如土的那群膏粱子弟們。

????????為首的少年臉上掛著不耐的神情叩了叩臺面，急促的敲擊聲傳來，掌柜的只得咬咬牙從后邊繞出來，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

????????“公子，今兒個真對不住，都怪我沒當(dāng)心，記錄時出了那么點差錯。今日酒樓里要舉辦壽筵?！?/p>

????????掌柜為難地試探道：“要不我自費，公子們就高抬貴手，移步到別家酒樓把酒言歡？”

????????話音剛落，為首的少年就冷嗤一聲：“意思是我們好欺負(fù)？”

????????“絕無此意！”

????????掌柜慌忙擺手，帶著懼意顫巍巍地解釋。

????????這下身后的那群少年也被挑起了火，更是不依不饒，直把掌柜逼得六神無主。

????????“依我看這大堂地方挺寬敞的，不如各退一步，在角落放個屏風(fēng)隔開如何？”

????????一道清亮的聲音越過急遽升溫的爭執(zhí)從人群中傳來，掌柜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附和道。

????????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闊步走上前，正是李炬峣。

????????李炬峣今日被他們邀出來說是要慶祝他的擢升，但他心中清楚，不過尋個理由聚會罷了，但想到自從他謀了職位就許久未與他們相聚了，一個不忍心就被拉了過來。

????????為首的少年見他發(fā)話了，便也轉(zhuǎn)怒為笑：“今日你是主人公自然是你說了算，那便這么辦吧?！?/p>

????????掌柜如蒙大赦，連忙稱是，躬身退下去吩咐店小二搬屏風(fēng)。

????????等到這群人尋了座位就座，錢鑫才姍姍來遲，氣喘吁吁地把手搭在李炬峣肩上。

????????“抱歉抱歉，好不容易才從我爹的魔爪下溜出來?！?/p>

????????現(xiàn)場一片起哄聲，錢鑫被灌了三杯酒才作罷。

????????暮春五月，春意闌珊，正午的日光也帶著懶洋洋的意味，斜照進(jìn)半掩的軒窗。

????????酒桌上少年們已經(jīng)酒至半酣，揚(yáng)手吩咐店小二上些飽腹的菜肴。

????????李炬峣坐在屏風(fēng)后以手撐額，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把玩著剔透的酒杯，半瞇著眼，周身酒香彌漫，聽著大堂內(nèi)陸陸續(xù)續(xù)的腳步聲和逐漸喧囂起來的賀喜寒暄。

????????他的思緒有些遲緩，外頭好似是哪位官員的壽筵，他搖了搖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身邊一個少年過來攬住他的肩，醉醺醺道：“炬峣，其實我知道你平時不樂意和我們混，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和我們不一樣。”

????????話未說完就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李炬峣嫌棄地把人推開，那少年卻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臂，還撲到他懷中開始嚎哭。

????????“但我......我知道你把我們當(dāng)朋友，看你當(dāng)上了指揮使，咱們大家伙都替你高興，真的！”

????????李炬峣聞言神色柔和了幾分，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背。

????????少年情緒越發(fā)激動了起來：“我還是覺得你應(yīng)該像你父親一樣去戰(zhàn)場當(dāng)個威風(fēng)的大將軍，你武功那么厲害，以后......以后當(dāng)上了大將軍，我們還可以狐假虎威?！?/p>

????????言罷就嘿嘿地傻笑起來，沒有看到李炬峣復(fù)雜晦暗的神色。

????????“大將軍有什么好的，你們就不怕我哪一天戰(zhàn)死沙場？現(xiàn)在當(dāng)著指揮使又威風(fēng)又輕松，抽空還能和你們喝個小酒，豈不快哉？”

????????李炬峣揚(yáng)唇舉起酒杯，一股灼烈入喉，快而急切，嗆得他猛烈地咳了幾聲。

????????等到將將緩過來，耳邊卻傳來一聲巨響，身后的百寶嵌屏風(fēng)轟然倒下，電光石火間他側(cè)身一避抓住屏風(fēng)推到一旁，但動作終究還是慢了一分，后肩被狠狠砸到。

????????李炬峣悶哼一聲，將身上的少年推搡到旁邊，少年砰的一聲滾落在地，眼神懵懂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李炬峣臉帶慍色地站起身往屏風(fēng)后望去，卻立時怔在原地。

????????言冰云站在面前怒視著他，眼角泛紅，臉頰也如三月桃花般艷麗，身著一襲白衣闖入他的眼簾。

????????當(dāng)真......好看極了。

????????原來他生氣也這么好看，我是喝醉后出現(xiàn)幻象了嗎？

????????李炬峣有些茫然，但肩上的痛意卻提醒他不是做夢。

????????還未等他理清雜亂的思緒，言冰云卻不顧周圍人的阻攔沖上前來狠狠揪住李炬峣的衣襟。

????????猝不及防，他被逼退坐到了條凳上，他更茫然了，思緒空白了大半，看著眼前的人唇瓣一張一合。

????????過了半晌這聲音才傳到他的耳中，言冰云眼角眉梢都帶著勃勃怒意。

????????“你這個懦夫！”

????????李炬峣僵在原地，整個人如墜冰窖。

????????“當(dāng)年一次失敗就讓你一蹶不振了？還是說你就是想心安理得地尋歡作樂？！”

????????言冰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是冰冷的不屑。

????????李炬峣腦中似有一根弦崩斷了，他仿佛在大庭廣眾下被扒衣示眾，那些隱秘的心思被尖銳的詰問一語道破。

????????而做這一切的人——是言冰云。

????????他霎時眉宇間戾氣暴漲，額角青筋暴起，如同一頭被激怒的豹子翻身躍起，將言冰云壓在身下。

????????指骨發(fā)出一陣脆響，攥著拳頭就往言冰云臉上揮去！

????????呼嘯而來的拳頭帶起一道銳風(fēng)，夾帶萬鈞之力，如果這一拳下去恐怕不死也得重傷。

????????身旁的錢鑫被眼前這一幕嚇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趕忙撲上去阻止李炬峣，周圍的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氣。

????????然而在離言冰云的鼻尖只有一寸距離時，李炬峣停下了。

????????在空氣中他捕捉到一絲淡淡的酒氣，清冷香甜。

????????而身下之人的眼中沒有絲毫懼意，還瞪著一雙水色瀲滟的眸子，好似完全沒意識到他接下來會遭遇什么。

????????李炬峣找回了幾分理智，驀地就泄了氣，整個人變得頹靡了起來，不知道眼前這叫什么事。

????????這時李炬峣身后那群紈绔子弟也迷迷糊糊地清醒了幾分，二話不說就叫囂著誰敢欺負(fù)我兄弟，朝著那群參加壽筵的大臣們沖去。

????????登時場面亂作一團(tuán)。

????????“哎喲，哪個狗娘養(yǎng)的打我臉了！”

????????“有本事別躲！”

????????整個大堂混戰(zhàn)在一起，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你追我趕抱頭鼠竄，一片哎喲慘叫聲中還夾雜著幾句成何體統(tǒng)的無能狂怒，也算是一片奇景了。

????????那個店小二蹲在一旁嘖嘖稱奇，此事也成了他日后茶余飯后的談資。據(jù)他聲情并茂的描述，那位白衣公子和玄衣公子打斗得那是相當(dāng)激烈，拳腳并用，你來我往。

????????此次的事件又名春風(fēng)樓慘案，也是言冰云與李炬峣結(jié)仇的開端。

????????然而現(xiàn)場的主人公卻早早地離場了，只剩下一群醉鬼揪著一群老頭的胡須不放，直到參加壽筵的幾位大人認(rèn)出了自家的孽子，幾巴掌把人扇醒拖回家，此次事件才正式落下帷幕。

????????只是可憐了王大人的壽筵被攪得一塌糊涂，當(dāng)場就被氣昏過去，凄慘地被下人抬回府。

????????暮春時節(jié)，細(xì)雨霏霏，不知何時太陽已經(jīng)隱沒在灰暗的云層后，盛京像被籠在了鋪天蓋地的的珠簾中，迷蒙蒙一片。

????????李炬峣木然地走在雨中，飛濺的泥水沾上衣擺，連綿不斷的雨水從他顫動的睫毛上滴落，他也毫無反應(yīng)。

????????錢鑫匆忙從街邊的商販那買了一把油紙傘撐開，快步趕上前頭那人。

????????他焦急地問道：“李炬峣，你沒事吧？”

????????李炬峣頓了半晌才遲鈍地轉(zhuǎn)過頭，勉強(qiáng)地勾唇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又繼續(xù)垂眸向前走，過了一會好似想起什么，又道：“你先回去吧，我沒事?！?/p>

????????錢鑫看他這幅樣子如何能放心，只亦步亦趨地舉著傘跟在身后。

????????整個長街仿佛只有他們二人行走其中，耳畔只有雨打屋檐的滴答聲和水花濺起的細(xì)微聲響。

????????直到李府的大門近在眼前，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聲音由弱轉(zhuǎn)強(qiáng)，很快就逼近到了跟前。

????????李大將軍接到消息從郊外的軍營匆匆趕回，臉上陰云密布，翻身下馬后幾個大步上前狠狠地對著李炬峣的臉來了一拳。

????????“平日里吃喝玩樂我都縱著你，倒讓你不知天高地厚起來，竟然敢毆打朝廷大臣？”

????????李大將軍的怒吼如驚雷般在耳邊炸響。

????????李炬峣的臉被打偏在一側(cè)，依舊是沉默不語，只是伸手揩去了唇邊的血跡。

????????一旁的錢鑫卻急了，見李大將軍怒不可遏地揪住李炬峣的衣領(lǐng)就往府中拖去，趕忙跟了上去。

????????李炬峣踉蹌著被拖到了祠堂，李父一腳踹在膝窩處，膝蓋砸在石磚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但他仍然倔強(qiáng)地挺著背脊。

????????李父見他這個樣子更是怒氣沖天：“好！好！你母親從小就慣著你，倒讓你從沒受過一次家法?！?/p>

????????一邊說著伸手拿過豎立在一旁的長棍往李炬峣的背上揮舞去，揮動間罡風(fēng)呼呼作響，錢鑫來不及阻攔，這一棍便落在了李炬峣的背上。

????????加之先前后肩被屏風(fēng)砸出的傷，一陣劇痛襲來，李炬峣咬著牙關(guān)，喉間一股腥甜涌上來又被生生咽了回去，齒縫間溢出一縷鮮血淌到下頜處。

????????錢鑫叫嚷著為李炬峣辯解道：“李將軍，炬峣他沒打言丞相！況且動手也是因為言丞相先罵炬峣不敢去參軍——”

????????話還沒說完，李炬峣霍然回過頭打斷了他的話：“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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