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

Day 1
1976.11.21
東歐 斯科瑞得利瓦
天空是一片望不到頭的昏暗,云,凌人地往下垂。
??我將頭從雙臂抬起,昏昏欲睡地從辦公桌醒來。眼前是一堵嵌入特制玻璃的挖墻,下方是一個可供文件送出的小格子
??可怕的寂靜中傳來幾聲嚴整的腳步聲,邊衛(wèi)舉著槍走來,領(lǐng)頭的是一個梳著大背頭,穿著深綠色軍裝的青年,他的兩只瞳孔,一只是溫柔的藍色,一只是堅毅的黑色。他是昨天剛轉(zhuǎn)來的警衛(wèi)隊長,我們一般叫他小綠。
??他沖我笑了笑,我板著臉,沒理會他。
??我透過玻璃向外看,遠方是成堆的因戰(zhàn)亂而流亡的難民,大多是非裔。他們穿著破舊的夾克衫,上面染著灰里透白的塵和白里透灰的雪,有的只穿著單薄的短袖衫。有家人的緊緊擁在一起,而孑然一身的人蹲在角落里,在寒風中自擁自棄,瑟瑟發(fā)抖。他們的臉被凍得通白,因營養(yǎng)不良而骨瘦如柴。在他們大多數(shù)人的眼睛里看不到晶瑩的淚光,有的只是不知看向何方的空洞與干澀。
??一位老人舉起還不能說話的孩童,他的眼神里閃著好奇的光,一只手指向攔住他們的那堵高墻。
?
??記憶里只有在這片昏暗的世界里孤獨的經(jīng)歷。沒有陪伴,沒有溫情。
??我低下頭,桌子上放著一張攤開的白紙,上面寫著:
??邊檢官您好,本日拒簽所有猶太人,印第安人,拉丁裔人,僅允許攜有護照.身份證及避難許可的非裔人和攜有身份證的白種人通過,斯科瑞得利瓦萬歲。
??避難許可只發(fā)給有特殊貢獻或職位的黑種人,所以這座城幾乎給非裔們下達了禁令。
??城內(nèi)還有數(shù)量相當多的黑人原住民,這座城市因此有兩道高墻,一座在外面,由我負責,一座在城里,它摸不清,看不到,像是一條無形的規(guī)則,將黑種人與白種人的地界隔開。
?
??我按響了喇叭,隊伍中擠出一個黑人,他拎“著淡黃色的包裹。
??他推開邊檢站的門,將包裹塞進了小格子。
??“去死吧,你們這群殘酷的暴徒?!彼蛲饧彼倥苋?。
??我解開袋子上的節(jié),里面是一個炸彈,我迅速拉開辦公桌下的抽屜,取出螺絲刀,擰開鐵板,按順序剪掉引線。
??”嘀”的一聲,炸藥停止了響動。
??非裔不允許在專業(yè)軍火處購買軍火,這種自制的劣質(zhì)炸藥我已司空見慣。
??“這群蠢蛋們,還指望著聽到炸彈爆炸的聲音”我順手提起炸藥,反手扔進堆積如山的炸藥堆中。這里沒人來打掃,是長年累月堆積如山的結(jié)果。
??“再等個幾十年吧”
???
???上午的工作異常順利,除了有個偽造避難證明的非裔。
???他緊緊貼在玻璃上,雙手合十,“先生,求求您,讓我過去吧,城里我的妻子正獨自一人呢,她不能沒有我啊?!?/span>
??我舉起拒簽章,“咔”一聲響亮而清脆。
??護照從小口中送出,接著是護照翻頁的聲音。
??“不,先生!您不能這么做!”他叩打著玻璃,“您要我為您做什么都可以!”
??”你避難證明上的號碼與護照上的號碼不符“
??“不,先生,這是我所有的積蓄。您看看吧,您可以全部拿走,求求您,讓我過去吧?!?/span>
??”你的避難證明是偽造的“我平靜地說。
??”不,先生,我是不會走的“,他從玻璃窗前跪了下去。
??”你在這等一會?!蔽野错懥肆硪粋€按鈕。
??他以為事情有轉(zhuǎn)折了,他雙眼泛紅,用看待上帝的眼神仰視著我,眼睛里滿是希望的光芒,他近乎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迎接他的是信徒們的一槍托。
??警衛(wèi)們高興地唱起了歌,用著特殊的調(diào)子反復地唱著“兩塊五”(指抓捕住一個人的拘捕費)
??小綠攔住了他們,他笑著說“這家伙交給我吧,你們的賞金我會上報的”
??小綠拐入了我看不見的拐角,待他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時分了。
??我正在吃簡陋的盒飯。他過來拍了拍我,我一口飯噴了出來。
??“那個拘留按鈕,能不按就盡量別按了,那些非裔們也沒有那么大罪過。”
??“手志規(guī)則上可沒這么說”
??“你還是老樣子啊”
??“什么?”
??“沒什么,我....聽邊檢站其他的警衛(wèi)說的。”他急忙遮掩過去。
??“看在同鄉(xiāng)的份上”他又拍了拍我。
???他說的話我并不能太好理解,“何為罪過?預(yù)圖耍賴的人只能獎勵槍托,手冊規(guī)則上寫得明明白白,絕無回旋之地?!?/span>
???但在思考問題之前,我要把飯收拾干凈。
??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四點,空氣中的寒意越發(fā)濃烈。
???有個老頭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
???“請出示文件?!?/span>
???”給“他遞給我一本護照。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護照類型。
”你的避難證明呢?還有......”我舉起護照,那上面有一只畫得很精致的鴿子?!澳悴荒苡靡粡堊约寒嫷淖o照。”
“斯卡瑞得利瓦最棒啦,需要什么護照??!”
我剛想要去碰按鈕,卻想起了小綠的話。
算了,反正對我也沒好處,給他個薄面吧。
“我去你的”我說著便在護照上一下又一下地按著拒簽章,很快護照里面的夾頁和封皮全被蓋上了紅色的烙印。至于那只鴿子,我沒有舍得去動它,便讓他回歸老人了。
老人看著那本護照,既想哭又想笑。“很好,至少證明你很忠于工作。”“還有,謝謝你對我畫作的喜歡”
他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
六點的鐘聲響起,最后一個人剛好踏入門檻,他的步伐在鈴聲中驟然靜止。
邊檢站播放的是舒緩安靜的《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
擁擠的人群四散開來,像是被竊取了靈魂的傀儡。
四處都有戰(zhàn)事,他們很可能在黑暗之中莫名中彈而亡,他們該去哪呢?
耳畔傳來一兩聲烏鴉的啼鳴,干瘦的樹枝向外展開,想要撕裂整個天空,卻瞬間籠罩在黑暗之中?!?/span>
迎接離去的人們的,是未知的歸宿,還有在寒風里的,一層深似一層的昏暗。
他趕上我離去的背影。
“先生,不差我一個了,幫忙辦了吧”
“不辦”
“先生,求您了,外面處處都在打仗,今夜我該去哪啊?”
“不辦”
“先生......”
我操起他的護照轉(zhuǎn)身,他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像虔誠的信徒一樣屁顛屁顛地跟在我的身后。
”麻煩你等了.....”
“咔,咔“
”......”
“別人只有一個拒簽章,你有兩個,算你賺到了”
“......”
?
我向燈火通明的城中走去,左腳走八十步,右腳走八十一步后左轉(zhuǎn),再走一百六十步,我在心里數(shù)著。謹慎地測量著步伐的間距,一腳不小心走多了,下次輪到這只腳便走少些。
一百六十步走完了,我抬頭一望,正好走到家門前。
我輕輕敲了敲門。
門被推開,妻子莉亞探出頭來,一見是我,便笑開了顏。
”你盡早起得好早啊,睡在你旁邊的兒子都沒發(fā)覺到你走了?!?/span>
”嘖,感覺當時頭昏沉沉的“
孩子沖了過來,”爸爸,娘欺我,她做壞事,被我當場抓捕?!?/span>
屋子里被弄得一團糟,我不用看,便知道這是文森特的栽贓嫁禍之計。
仔細看看,床上疊了一摞書,書上放了個四仰八叉的椅子,椅子的四個角上放了四個水瓶,四個水瓶的帽上放了四個筆筒,四個筆筒上各放了一支筆。紅色的,藍色的,黑色的,綠色的。
“還挺講究”
?我詳裝惱怒,指著文森特,“好你個臭小子,自己干了壞事,還想抵賴?!?/span>
?他立馬跑到莉亞的腳旁,”娘,爹地欺負我。“
?果然,一個標新立異的人只要犯了禮規(guī)的眾怒而招致明槍暗炮的千夫所指,就會比誰都跑得更快去尋求世俗禮節(jié)的庇護。
?我不知不覺笑出了聲,家是我唯一能找到溫暖的地方。
?我隨便扒拉了幾口飯,便洗漱上床睡覺了。
?半夜,我被臭味熏醒。
?我熟練地翻開了枕頭,枕頭里掉出兩個疊得整齊的襪子。
?我將襪子轉(zhuǎn)手放在兒子的臉上,隨即又昏昏睡去。
后半夜的睡夢中,我感覺自己正從光明里墜入無盡的黑暗。
Day 2
1976.11.22
東歐 斯科瑞得利瓦
天空是一道精致的灰,云不厚,但沉重的怕人。
我在昏沉中醒來,實木的辦公桌展露在我的眼前。
記憶里依舊只有在這片昏暗的世界里孤獨的經(jīng)歷。
昨日的關(guān)于家的記憶被抹掉成空白,我唯一知道的是,方圓不遠處有一個房子,那里安置著我的家人。
文件上還是昨天的那幾行字,不過下面多了一行。
今日甲型流感疑似復起,只允許攜有未過期的疫苗接種證的人進入,斯科瑞得利瓦萬歲。
我透過玻璃往外看,熟悉的面孔被嶄新的面孔換了大半,眼神里還是不知去往何方的空洞。那些熟悉的面孔怎么了,去哪兒了?這一切與我無關(guān)。手冊里沒寫我需要在意這些人的安危。
警衛(wèi)們上崗了。小綠標志性的向我笑了笑,我點了點頭。
”Next“喇叭響起。
隊伍中擠出一位母親,她用破布抱著他的孩子。他的孩子的臉紅紅的,睡得正香。
他遞給我一份文件,我查了查,那份文件,只有母親的,沒有孩子的。
“你孩子的證件呢?”
“孩子不需要護照吧?這是戶口本。”
“我是指疫苗接種書。”
他低下頭去.
“我們沒有錢,只夠打一個人的疫苗。”
“那不行.”
“他還是個孩子,讓我們過吧。”她懇求著。
我向警衛(wèi)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即會意。
“女士,你的孩子必須接受單獨隔離,請見諒?!?/span>
兩個早已穿好防護服的警衛(wèi)抱走了孩子。
“不,你們不能這么做?!蹦赣H哭喊著想要攔住警衛(wèi),身后的兩個警衛(wèi)攔住了他。她的手臂張揚在動作漸漸弱下去,泣不成聲。
小綠想說些什么,但終究還是保持了沉默。
?
徹底的寂靜中傳來聲聲的哀怨,因為沒錢打疫苗,被隔離的人不計其數(shù)。當然過了隔離期間,如果沒有疫苗憑證。依舊不能進入。
正午時分,太陽的光芒欲圖撥開灰暗的云霧,卻只刺透了幾個小小的孔,但這點微光,對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已經(jīng)彌足珍貴。
像往常一樣,我一個人吃飯,小綠帶著一群警衛(wèi)走了過來。
“喂,你要玩牌嗎?
他的手里拿著褶皺的紙牌,干瘦的手指將牌變出不同的模樣。
“如果你要玩的話,到時候別輸不起。”
我猛地轉(zhuǎn)過身來。
“可是規(guī)則上是不允許這樣做的?!?/span>
“哎喲,你是人,你又不是人偶,來吧。”他拽住我的左手。
?
我的牌運意外的好,贏了。我高舉雙手,緊繃的臉露出笑容。逐漸,我終于明白了,曾經(jīng)的感覺叫做孤獨。
長處幸福之中會讓人樂觀大度,但常處孤獨冷酷的境遇會讓人心胸狹窄,報復心強,這話現(xiàn)在看來并不完全正確。長處冷酷孤獨之中不會讓人狹隘。他不會知道這種境遇叫做苦難,他只會習慣于此而變得冷漠。
下午并沒有檢查多少人。
“嘀”的一聲,警報鈴響起。
突然有一個騎著摩托車的人飛過了城墻,他的機槍對著警衛(wèi)們掃射著。
新到崗的警衛(wèi)們沒有防備,他們拿著普通的手槍打不中他。
一個警衛(wèi)倒下了,兩個警衛(wèi)倒下了。人們紛紛向外逃竄,他們顧不上自己能否過境。
小綠的手微微顫抖著,像是要昏倒一般,沒有一槍能夠擊中。
我本可以不發(fā)一言地等待在這里。料想那混蛋也不會發(fā)現(xiàn)我,但我并沒有那樣做。
我沒有絲毫猶豫,拉開了抽屜,取出一把麻醉步槍。
摩托車正向小綠飛奔過去。我用手緊緊攥住槍,右手緊握扳機。
槍口隨著人影向右移動,“砰”一聲,我堅定地扣動扳機.子彈從膛線上射出,帶著濃重的火藥氣息穿過空氣。
摩托上的男子摔了下來。
一槍爆頭。
小綠手里還緊緊拿著那把隨身的小手槍,他不敢動一下,像一尊靜默的雕塑。
小綠和這群警衛(wèi)來這里上崗前,我已不知在這里工作了多少年。這樣的業(yè)已司空見慣。
不知為什么,我昏了過去。
我感覺自己正墜入黑暗,但眼前有了一點光亮,它閃爍著,仿佛很久不會熄滅。
?
?
Day 3
1976.11.23
東歐 斯科瑞得利瓦
我從辦公桌上醒來,奇怪的是昏沉的感覺消失了大半,記憶里也不再留有大段空白。
身前的瓦墻越來越厚了,玻璃被擠壓到只能看見人臉的大小。人群是什么樣子,天空是什么顏色,我都已經(jīng)看不見了。沖向人群的門被瓦磚代替,沖向城內(nèi)的門依舊保留,抽屜里的注意事項又多了一行。
昨日收到非裔襲擊,今日拒簽所有非裔,斯科瑞得利瓦萬歲。
玻璃處傳來清楚的消息聲,小玉的臉從玻璃上露出來,他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
“昨天的事,謝謝了?!?/span>
“日月蹉跎,人已將老啊,槍法越來越不準了?!彼麚u搖頭。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想再請你幫我一個忙。”
一個小項鏈從口中遞入,上面是一張女人的照片。
“啊,這是我的妻子,那個,她是非裔。”
他直直的看著我。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你大概率不會讓它通過的,但是。但是天理難容,人情可看啊?!?/span>
“看在老鄉(xiāng)的份上?!彼麖暮韲抵猩驳臄D出這幾個字樣。
我收下了項鏈,對他點點頭。
“謝了。“
?
下午時分,一個身穿紅色布衫的女子走了進來,塞入小口中的有一本護照,還有一份疫苗接種書。
”你是?“我拿出項鏈對照著他的臉,看來是她。
右邊彈出兩個打印章,一張的是紅色的拒簽章,一張是藍色的通過章。我猶豫了,這在我的邊檢官生涯中是頭一回,如果是以往,我會毫不猶豫的按下拒簽章,在有必要的時候我還會賞他一槍托。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我愈發(fā)的感覺到。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的改變了。
我顫抖著將護照放到準過張下。
手緊握著那個藍色的章。
小綠的臉出現(xiàn)在腦海中。
“你不是人偶,你是人,有自己思想,有溫暖有溫度,能夠選擇的人。”
我的手有點顫抖。”看在老鄉(xiāng)的份兒上?!?/span>
張逐漸下印。
我想起了她的微笑,溫暖勝過冷酷,在彌漫著悲傷,絕望的邊境站中。從窗外射來的,有了陽光。
我摁下了通過張,當護照從窗外的送出的時候,世界出奇的寂靜,隨即是歡呼的奔跑聲。
我推開門,小綠正不顧一切的沖向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笑中帶淚的奔向他,小綠將他抱起來轉(zhuǎn)了一圈,妻子倒在他的懷里泣不成聲。
“真的,我們將永遠相守,我們不會再分離了?!?/span>
?
很幽默的是,小綠與他的妻子相遇,僅僅是因為一次考試。
他們原是同班同學,在考試的時候,當全班同學在進行地下活動時,出于某種原因,只有他昂然抬首,沒有選擇作弊。
或許正是因為他的鶴立雞群吧,他未來的妻子阿比蓋爾注意到了他。
他們二人情投意合,在畢業(yè)的時候互相表了白。(不行我寫不了愛情)
但是好景不長,隨即而來的是越南戰(zhàn)爭,身處美國附屬國的他不得不去往前線。
告別時分,他安慰妻子,“我們終有一天會再度相逢的。真的?!?/span>這句誓言,不曾想成了十年來拉近他們心與心距離的唯一方式。偶爾,他們會在夢里相聚,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夢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忘卻,只留下眼角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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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越南戰(zhàn)爭結(jié)束,小綠終能返鄉(xiāng)。
??四處都是硝煙,四依舊危機四伏。
但此刻,他們不再用一句誓言相連,他們緊緊相擁,心與心互相靠近,迎接他們的是美好的未來。他們已有過長長的等待,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的一段了。等待是美的,因為結(jié)局通往光明。而今,鋪滿花瓣的紅毯伸向兩端。美麗的希冀盤旋飛舞,他們將去采擷無盡的幸福。
??“歡迎回家。”小綠說。
陽光普照大地,墻內(nèi)的冬日依依暖暖,如一春花事之無限。高墻遮住了冬日的陽光,墻外依舊是看不到的黑暗。
?
而此刻的我,正處于陰陽兩端之間,我能看到場地里。團聚的歡鳴聲,也能聽見墻外絕望的來自心底的嘶鳴聲。
我突然意識到,曾經(jīng)信奉為信仰的規(guī)則,毀掉了多少如此的美好。
美好是不應(yīng)該拋棄的,至少不應(yīng)該被撕裂。
規(guī)則有可能是錯的嗎?
規(guī)則有可能是錯的。
我找到了我的職責,心靈被久久地震撼。
哪怕墻外有一兩個本不能通過的人能經(jīng)過我的手走入光明,
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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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5.30日截稿
第一部分已結(jié)束(554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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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4
1976.11.24
東歐 斯科瑞得利瓦
我再次從辦公桌從前醒來,陽光里氤氳著溫和希望的氣息。
我不再昏沉,昨日的光明溫暖歷歷在目,我已脫胎換骨。
秋夜里的文件沒有改變,小綠帶的警衛(wèi)按時上崗,他對我笑著,我招他招了招手。
Next喇叭聲響起,一個非裔進入了。
“求求你,讓我過去吧,我老婆還在等著我呢?!彼难凵窭飱A雜著空洞與絕望。
我凝視著他?!澳闵砩嫌卸嗌馘X?”
“什么....玩意?”
“有錢就趕緊賄賂我,沒錢就走人吧。”
他呆在原地,我不由得笑了起來,算你運氣好,碰上了今天的我。
“咔。”
清脆的一聲。
“歡迎來到思科瑞德利瓦。”
他不敢相信地拿著護照,手微微地顫抖著,愣在原地。
“你愣什么?不信你掐下自己。”
他一邊哭一邊笑著奔向城內(nèi),跑向了光明。
?
整個上午又來了很多黑人,我靜靜的盯著他們的故事,看著他們奔向光明,有時候看著別人的幸福亦是一種幸福。
有一個老人蹦蹦跳跳的進入了邊檢站,我大抵已經(jīng)猜到他是誰了。
”斯科瑞得利瓦真是太棒啦“他將所有必要的通關(guān)文書從小口進入,我檢查了一下,并沒有什么錯誤,我便按下了通過章。
“歡迎來到斯科維德利瓦?!?/span>
“ 太好了,我會記得這份恩情的?!彼谋奶剡M入了城內(nèi)。
下午四點左右,來了一副大腹便便的黑人。
”求求您,聽說您讓一部分黑人過去了,我的老婆一個人在城里,我得進去啊”
??他的神情卑微到極點,他的眼里閃爍著懇求的光。
雖然他的話看起來很老套,但我依舊讓他進入了。這是我后悔一生的決定。當我正給下一個人處理文件的時候,耳畔傳來一聲憤怒的吼叫。
“為了非裔!”
我看見黑人舉著炸彈站在警衛(wèi)面前。
他看起來瘦多了。
寂靜的能聽見寒風的聲音。
隨即是嘣的一聲,塵土沙石四處飛散開來,地面被炸出了一個大坑。
暫時的耳鳴,我只看見人群在向外擁去。邊檢站塌了一角。
我透過煙塵,警衛(wèi)們正奔向小綠,小綠下半身被埋在殘骸中。我看見他拿出曾經(jīng)給我的那個項鏈,遞給了一個警衛(wèi)。他說了些什么。
然后他向著警衛(wèi),指著我,又說幾句話。
他笑著閉上了眼睛。
夾雜著血的淚,夾雜著淚的血進入眼眶,在眼底暈出一片深紅色的悔恨。
夕陽在天空中下墜,就像是要墜到永遠離我而去的遠方。
當我恢復聽覺的時候,靜謐中傳來一聲遙遠的鳴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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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
1976.11.25
東歐 斯科瑞得利瓦
?
我沒在辦公桌前醒來,眼前是望不到頭的黑暗,讓人懷疑自己究竟是醒來,亦或是在夢里。
我坐在窄小的椅子上,我的雙手被綁住,一動不能動。
我想起昨天小綠的死,愧疚與心痛逼迫著我流下淚來,
看來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燈光打在她的臉上。
那是我的長官。
“昨天安德拉的死,我們?yōu)榇烁械绞滞锵?,他才來五天,他是個很好的戰(zhàn)士。他死而光榮?!?/span>
我低著頭不發(fā)一言。
“昨天,在白人居住區(qū)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幾個未登記的黑人。還有,為什么城區(qū)內(nèi)會出現(xiàn)未打疫苗的人呢?”
憤怒在萌發(fā)。
“是你干的吧?”我依舊沒有說話。
他操起一本書砸向我的臉,我低頭躲過。
他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緩緩將語氣轉(zhuǎn)向平靜。
“請給我一個理由,你這么做的理由。”
憤怒在低吼。
“我認為這很不公平?!?/span>
“我去你的,還敢講公平。”他翻找著,有什么可以扔的東西。
“因為你,我差點兒下崗。”
他再度將語氣緩和。
憤怒在咆哮。
“你給我講講,你認為什么是公平?”
昨日的悲痛,委屈,愧疚全部轉(zhuǎn)化為此刻的憤怒。
我拖著椅子站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城外有多少人,因種族而不得入內(nèi),因為沒錢打不了疫苗就不得入境,他們也有家人,他們也是人??!你就忍心看著他們?nèi)ニ??看他們一步步墮落,絕望?!!”
“你給我閉嘴,你讓一些黑人過去了,那些沒有通過的黑人怎么辦?你讓那些有可能患病的人進入了,那些城里的人怎么辦?你讓那些黑人進入了,你知道會制造多少矛盾?你憑一己私欲創(chuàng)造了多少希望,卻又制造了多少絕望。你聽見城里人的哭聲打砸聲了嗎?他們難道不是無辜的?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嗎!”
“那那些墻外的人呢?你聽過他們的聲音,看見過他們的眼神嗎?你覺得一個人長期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活,我能看得下去嗎?他們難道就該去死嗎?”
“不,你是不該說出這樣的話的......”
長官嘆息了一聲。
“你就沒有想過為什么你曾經(jīng)卻完全沒有反應(yīng)?你就沒有想過你的記憶里為什么會有大段的空白?為什么你只有生活在邊檢站的經(jīng)歷?”
?“看來有些事情終究是瞞不住的......”
他拿出一管注射器,里面是閃爍著藍色光輝的未知迷霧。
“這里是一段曾經(jīng)的記憶,打下這個后,一切都會明白的?!?/span>
他抓住我的胳膊,打下了針管。
我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片段化的記憶正向我腦海中襲來。
?
一個老師抱著考試卷正站在前面,正講著些什么,我正坐在窗邊認真地聽著。
“這是開學的第一次摸底考試,希望大家能認真對待,對于作弊的同學呢,如有發(fā)現(xiàn),一定要及時舉報.....”
我早早地答完了試卷,而前面的同學正抓耳撓腮的思考著,終于他禁不住誘惑,將眼睛探向了別人的試卷。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舉了上去。
?
那是一節(jié)體育課,坐在我前面的同學正與其他伙伴們玩著,我向他們走去。
”能帶我一個嗎?!?/span>
他看見是我,臉色黑了下去。
“你?快滾蛋,可恥的告密者?!?/span>
那些伙伴們似乎與他站成了一條戰(zhàn)線,敵對著我,像一堵逐漸逼過來的高墻。
?
我在大街上走著,盡力將頭高高仰起,卻從此再也不敢直視別人的目光,街上迎面向我走來的行人不計其數(shù),我感覺自己正被一浪一浪的陰影沖刷著,我盡力躲著人們的身影,卻依舊被無助地推搡向不知何方。
從包中掉出了一本校規(guī)守則。
上面沾著墨的香氣,每一個字都工工整整一模一樣地印在小小的紙上,讓人感到不可改動,無法侵犯。
但對我來說,那是一成不變,不會反叛使用者,可以值得信賴的事物。
從那時起,我能信賴的只有一成不變的守則與家人。
可是越是遵守守則,越是被人排擠。越是被人排擠,感到孤獨,便越是依附于守則,變得冷漠,我只是無意中從此擠入了墜往黑暗的漩渦。
?
那是十八歲的我,正在炸彈工廠求職。
工廠的頭頭只是看了一眼我的簡歷,(上面有畢業(yè)時老師的評價)。
“你被錄取了,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span>
“制造炸彈拆卸炸彈安裝炸彈容不得一點馬虎,跟我來吧,你先從學徒當起。”
?
正是經(jīng)濟蕭條時期,工廠倒閉,我被迫下崗,家中光景一片凄涼。
即使變賣家產(chǎn),也難以維持妻子與孩子的正常生活,每次回到家,聽見孩子的哭喊,便是一種苦痛。連溫馨的家庭也再也不能給予我溫暖。
正在走投無路之際,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找到了我,將我?guī)艘粋€地方。
???面試我的是我現(xiàn)在的長官。
??“根據(jù)你的簡歷,你將有幸得到一個職位。你要知道,在這個時期一份工作是什么概念?!?/span>
??”你的工作呢.....嘖,大概就是邊檢站的神祗吧,也就是邊檢官。你只需要按照守則辦事就好,就與你之前一樣。你的家人會得到很好的供養(yǎng)。”
??“但是....”他小心地斟詞酌句“代價是,你可能會忘掉之前所有的記憶,你的靈魂將有我們操控。如何,你愿意交換嗎?!?/span>
??對于我來說,過去的記憶已經(jīng)沒什么可留戀的了。
??“為了家人...”
??我在文件上蓋下了章,他將特制的針管扎向我的胳膊....
?
??我從回憶中醒來。
??“這就是你過去的經(jīng)歷了,孤獨的人從來都不是天生不敢邁出第一步,只不過是被刺痛后,一張白紙上留下了不敢邁出第二步的烙印。你并非不向往友情,你也并非生來冷酷執(zhí)著于規(guī)則,冷酷死板是長年累月留下的印痕。如果有人愿意主動奔向你,你會很樂意地迎接,畢竟你是一個極為看重家人的人。這些我是知道的,于是.....”
??他打了個響指,燈光亮起。出現(xiàn)了成千上萬個與我長得一樣的,穿著制服的人。
??”邊檢站這份工作,沒有正確可言,不能夾雜任何人情,黑種與白種人的爭端已經(jīng)持續(xù)了百年,在白人眼里,黑人只會吃炸雞,漢堡,玉米糊,綠葉甘藍。他們惡心,骯臟,不衛(wèi)生,粗魯,奴性。在黑人眼里,白人只愛吃披薩,意面和肉丸。他們矯情,優(yōu)柔寡斷,偽善。曾經(jīng)白人凌駕于黑人之上,而現(xiàn)在黑人不再被奴隸,有了人權(quán),白種人自然憤怒,不滿。多種情感才構(gòu)成了不可調(diào)節(jié)的矛盾,這種隔閡不是能和平解決的,昨天的恐怖襲擊就是例證?!?/span>
??“再加上接連不斷的疫情,還有生物入侵,我們只得修建一堵墻,一堵冷酷的,不帶任何人情的絕對公平的墻,而守著這堵墻的必然是個冷酷的人,我們看到了你的簡歷,于是選中了你。”
“但是你畢竟是人,不可能毫無情感,于是我們只能采用這種方式,刪除掉你曾經(jīng)的記憶,每一天你的記憶在經(jīng)過消除掉有人情味的東西后,會重新進入到一個人的體中,而昨天的那個人體會自動銷毀,你的記憶由我們操控。神沒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情感的神終將跌落神壇,我們?yōu)榱怂茉煲粋€守衛(wèi)邊檢站的冷酷的神,只能采用這種方式。你已經(jīng)不是人了,你只是一個軀體而已”
??“但不得不說,你挺厲害的,我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你的體內(nèi)產(chǎn)生了不可逆轉(zhuǎn)的記憶殘殼,叫做[奇點],你擁有了自己的情感,你不受我們操控了,大概是那臺檢查的機器也沒能想到,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海能產(chǎn)生出溫情吧。”
???“但即便如此,你依舊是個任我們掌控,軀殼所以,我想再給你一個機會,人可以塑造出一個神,也可以毀滅一個神,不要逼我被迫刪除掉你所有的克隆體,只要不到十個小時,你將不會存在于世間。”
???“當然,我想憑這一點是威脅不到你的,我只能考慮考慮你的家人了。”
???我昏昏顫顫地回到工作的崗位,了解真相后做著杵逆本心的事情遠比未知真相要痛苦得多。
???一個非裔走過。
從小口處遞給我一個護照
我蓋下了一個拒簽章,淚水暈開紅色的印,開出一朵茜色的花。
??我早已經(jīng)不是人了。
??我只不過是一個屈駕著被線操控的靈魂的軀體罷了。
Day 6
1976.11.26
東歐 斯科瑞得利瓦
??
?我沒覺得自己醒來,夢與現(xiàn)實此刻都是無邊的黑暗,世界在此刻暗淡無光。
?第一個人走了進來,他的步伐沉穩(wěn)而安靜。
?“你這是怎么了。”
?我抬起頭,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他是那個手繪護照的老頭。
?他示意我讓那些警衛(wèi)出去。
?我揮揮手,那些警衛(wèi)們很不情愿地聽從了我的命令。
?“我說過,我會幫助你的?!?/span>
?他遞給我四本歐布里斯坦的護照。
?“那是個紅色陣營國家,你的家人及你在那里都會得到優(yōu)待,你不必重復著如此機械冷酷的工作,你可以今晚就動身離開。”
?“但是啊,有件事你必須要做,你現(xiàn)在可是可以改變這個城市的。祝你好運?!?/span>
??他像以往一樣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我并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第二個進來的不是想要過境的旅客,而是一位郵遞員,他送來了一封信。
?封面上寫著,移交給邊檢官。
?我將信拆開,里面附帶著幾百歐元和一張紙。
?請將這封信交給邊檢官,以感謝他在11.21日對我的幫助
?否則我早已命喪黃泉。
?順便也替我謝謝那個穿著獨特的綠色軍裝的,梳著大背頭的人。
?
?我想起那天,小綠將被槍托擊打的那個人送往了拐角我不能看見的地方。
?
?“怎么樣,醒了嗎?!?/span>
?那個人昏昏沉沉地抬起頭來,他的腦袋上正綁著胡亂纏繞的繃帶。
?“來,喝點水吧?!毙【G說。
“謝謝你....”
?“不必謝我,要感謝的話就感謝邊檢官吧,是他說要留你一命?!?/span>
?那個人歇息了片刻便走出了邊檢站,眼里滿是感激。
?
?我看著那四封護照與幾百歐元。
?我想,我可以潛逃了,可那老人的意義是什么呢。
?我伸了個懶腰,精神輕松多了,我的眼睛看到了倒過來的垃圾堆和被拆卸的炸彈。
?我恍然驚醒。
?
?憑著肌肉記憶與昨日的回憶。
?我用那些已經(jīng)拆開的炸彈,組成了兩個新的炸彈,我的動作熟練而精確。
?我將他們迅速地埋在了墻下。
?那長官說,我是個軀殼。
?這話只是扯淡而已。
?循規(guī)蹈矩,遵循守則是我的選擇,出賣精神,拯救家人是我的決意。
?而今天,這就是我獨自的選擇。
?“我是個健全的,有獨立人格的人,盡管精神被分裂,肉體被湮滅?!?/span>
?“但我依舊是個人,不做被提線木偶的人。“
?“不是神,只是人?!?/span>
?”請想要避難的民眾向后退至黃線之外?!拔矣美群啊?/span>
?短暫的寂靜,我按響了爆破鈕。
?”神早已經(jīng)死了?!?/span>
?”嘣“的一聲,堅不可摧的城墻被炸開,化作泥沙與石頭的殘骸。
?“耶穌因替世人受罰而死,他擁有了人的同情心?!?/span>
?”而我呢.....”
?我看著民眾從炸開的矮墻上越過,印第安人,猶太人,拉丁裔人,白人,黃種人,黑人,各色皮膚的人正沖破桎梏。
?“盡管會有犧牲,會有流血,但我依舊選擇如此。我要創(chuàng)造一個沒有墻將人分割兩端,沒有人種歧視,人人團結(jié)一心,不排擠的世界?!?/span>
?“上帝已死,城市已經(jīng)巨變,新的秩序即將到來?!?/span>
?
??警衛(wèi)們拿著槍看著我,沒有一個人開槍。
??我們尚未知道小綠那天臨死前對警衛(wèi)們說了什么。
?
??我趁亂回到家中,帶著家人乘上了通往歐布里斯坦的火車。
??路上,記憶在逐漸消退,我享受著最后的與家人的團聚時光。
??昏暗的燈光下,護照看起來很精致,上面有只鴿子,不是畫上去的,而是實際存在的。
??終于,火車到達了邊境,隊伍排得很長,一眼望不到頭。
??在午夜時分,輪到了我們,我遞上了所有的護照。
??“來旅游?”
??“不,來移民.”
??我的嘴角露出笑意。
??在逐漸刪除的記憶里,我看到了小綠的面影。
??”咔“
??”.....”
??“咔“
??“咔“
??“......”
??“..........”
“......”
長久的寂靜。
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咔“
”歐布里斯坦最重要。“
我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笑了。
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隱隱的光明,明明是在午夜時分。
我的軀體逐漸湮滅,在燈光里縹緲,縹緲地像一片塵煙。
邊檢官與家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的變化。
”不,親愛的,你究竟怎么了?!?/span>
我的上半身抱向了我的妻子。我給了她最后一個吻。
我消失了,在濃濃的夜色里。
人生奇幻地像一場夢。
??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我看起來從未來過。
??但在我飄渺的意識里,有一束光正透過黑暗,籠罩大地,我的笑容依舊燦爛。
?
十年之后
從那次巨變起,那座城市不可逆轉(zhuǎn)的改變了,黑人的人數(shù)比例遠高于城內(nèi)的白人。
城外的墻炸毀用了不過十秒,城內(nèi)的墻消散用了整整十年。
盡管這其中出現(xiàn)了很多爭端,但誤會也逐漸解除,你能看見黑人與白人手拉著走在街道上,他們是朋友。刻板印象逐漸消散,黑人逐漸出現(xiàn)在白人居住區(qū)內(nèi)。
??政府的政策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效。
??邊檢官不再采用之前的技術(shù),人們處處為他人著想,沒有注射疫苗的人,政府會給予關(guān)照,他們自己也會主動隔離,不影響他人的生活,而邊檢官都是有自己獨特性格的人,他們偶爾會違反規(guī)則,拯救一些可憐的人,當然,也會順手拿點外快。
??這個世界依舊不是那個公平的世界。資本與貧民的貧富差距沒有消減,但是,這個世界也沒有想象地那么差。
?
??“叮咚“
???阿比蓋爾打開了門,外面是一位穿著軍裝的人,政府在整理那次巨變的丟失文件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故讓我把它轉(zhuǎn)交給你。那是一封信。
??封面上面寫著,待我與世界告別后,與邊檢官一家人打開這封信。
??署名是安德拉。
?
??她四處尋找,終于找到了邊檢官的家。
??她與莉亞自那時起都未再婚。
??她拆開了那封信。
??
??親愛的朋友,妻子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已經(jīng)不在了。
???首先是寫給我妻子的話。
???真的對不起,我對你隱瞞了一件事。
???上越南戰(zhàn)場的時候,我得了一種怪病,這種怪病正侵蝕著我的意志力,給我看病的醫(yī)生都找不出治療的辦法,越到后來,我的意志力就越差,我連手槍都握不住,瞄準也瞄不好了。
???恐怕,我命不久矣了。
???真的很抱歉,可能今后的路,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如果有來世,請允許我有一個自私的祈愿,我們還能次再相遇。
??接下來的話,寫給我的好朋友。
??或許你已經(jīng)忘了吧,那個被你第一次舉報的小男孩,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向來嘴臭,脾氣暴燥??僧敃r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罪過,連道歉都沒有道一聲。沒想到,竟然如此地刺痛了你。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能與我的妻子相遇呢,昨天我尚蒙你相救。
??這是長久的罪孽,我得還。
??在今后的余生里,如果有希望,我想真的告訴你,你并不孤獨,世界依舊燦爛盛大,有人正等待著你。
??我的文筆不怎么樣,但真的對不起。
??對了,我的朋友, 幫忙給我的妻子問個好。
???????????????????????????????????????????????1976.11.24日早
????????????????????????????????????????????????你們的小綠
?
”爸爸曾經(jīng)在車上跟我說,與小綠相處的時光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span>
莉亞和阿比蓋爾默默地抹著眼淚。
窗外的梔子花瓣飄零著,搖曳著,最終落在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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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6.03截稿,總計1177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