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3 失敗品

星期二的傍晚，和昨日一樣，我準時推開了鋼琴教室的門。

[彩羽，我來接你了哦？不過剛才一直都在圖書館，今天就沒有慰問飲料啦~]

說來慚愧，雖然一放學我就去了圖書館，但我并沒有學習任何課程相關的知識。

因為新學期剛剛開始的原因，即便我想要去學習，往往也會不太知道該學什么。

不過仔細想想，這是明顯的借口吧。

畢竟待在了圖書館好幾個小時，卻一筆作業(yè)都沒有寫——這怎么都會被認為是學生失格。

今天一整天，堀北前輩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縈繞。

“與其在這里為全校學生奉獻，不如試著將你的視線只集中在一兩個人身上，如何呢？”

在這所學校中，我想要為之付出的人，應該只有姐姐和彩羽吧。

至于姐姐……她現在交了男朋友，而且那個男朋友比我厲害得多——不論是實力上，還是令姐姐的心境產生變化上。

那么，我目光所及之處就只剩下彩羽了吧。

彩羽即將和綾小路前輩演奏莫扎特的雙鋼琴協奏曲。

我能為這樣的彩羽做些什么呢？

好吧……我太平凡了，好像也做不到什么。

但起碼，先了解一下莫扎特和K448，應該也沒有壞處不是？

所以，剛才的幾個小時，我一直在讀《莫扎特傳》。

提起莫扎特，我們會想到什么呢？

“神童”“音樂天才”

但讀了這本書后我才發(fā)現，即便是作為神童的莫扎特，反而被隨著年齡增長而漸漸褪色的“神童光環(huán)”束縛著。

因為小時候是神童，但在莫扎特剛剛長大后卻并沒有展現出令人信服的、超越“神童”的成就。

所以，當大家提到莫扎特的時候，往往都會去說：

“啊，是那個泯然眾人的神童啊?！?/p>

神童的長大，會遠比一般人痛苦呢。

同樣，即便是作為天才，莫扎特起初的音樂之路也并不順利。

在神童時期，他曾被他的父親帶去環(huán)游歐洲進行巡演。

但巡游歐洲帶來的過高花費使得這件生意的利潤十分微薄。

而之后的一段時間，他也并未受到眾人的賞識。

他不僅在巴黎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甚至他的母親也因病而在巴黎去世。

不僅如此，父親的威權和大主教的奴役亦束縛著他那份上天賜予的才能：

他欲在遠方自由發(fā)展，但他的父親卻只想將他束縛在他的家鄉(xiāng)。

主教對寡淡庸俗的宮廷音樂的偏好則更進一步地限制了他的作曲風格。

作為天才卻背負了各種枷鎖，不得不去迎合世俗，莫扎特一定是煎熬的吧。

因此，莫扎特的音樂中有相當多的一部分其實都不是莫扎特的音樂，或者說，不是莫扎特“真正的”音樂。

幸運的是，1781年，莫扎特終于獲得了自由。

那時，初到維也納的莫扎特作為演奏家和作曲家頻繁出入上流社會，收入頗豐，加之愛情的滋潤，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作空間。

而彩羽和綾小路前輩合奏的這首K448，就是在1781年的11月時寫下的。

也正因此，這首曲子傳達出了一種自由、快樂的氛圍。

時而如舞蹈般輕盈靈動，時而如小河般靜靜流淌——這是我在數次循環(huán)后對這首曲子的印象。

[那么，今天的合練就到此結束吧。今后幾天我們先休息一下，各練各的怎么樣？] 綾小路前輩提議道。

彩羽點了點頭。

而從她的表情中……我似乎感覺到了某種窘迫？

[那么，再見?？?，七海同學。]

[再見，綾小路前輩。]

總覺得……我也在不知不覺間能和黑色前輩正常交流了啊。

?

待前輩走后，我向彩羽問道：

[今天的排練不順利嗎？]

彩羽點了點頭，拿起了手機：

“不能和前輩很好地配合?！?/p>

[是因為綾小路前輩演奏得不是很好嗎？我記得彩羽昨天說過，綾小路前輩的演奏比你要差。]

“昨天確實是這樣，但今天不一樣了?！?/p>

“雙鋼琴協奏曲要求合奏者對合作作品的音樂理解大致相同，否則即便完成了演奏，也只會像是兩個人在各說各話……作品會分裂掉。”

[也就是說，前輩和你對這首樂曲的理解不同嗎？]

彩羽點了點頭。

“雖然理解不同，但前輩的理解明顯要比我的好”

“但即便知道這點，我也沒法很好地領悟前輩想傳達的東西?！?/p>

[彩羽很厲害的，這才第二天啦，即便現在理解不了，明天后天也一定可以的！]

我有些無力地安慰著彩羽。

彩羽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

“即便繼續(xù)練下去，我也沒辦法領悟?！?/p>

“這不是時間的問題。”

[彩羽可以告訴我一下原因嗎？雖然我對音樂一竅不通，但會努力嘗試去理解的……]

“昨天的綾小路前輩是黑色，所以演奏得沒我好”

“今天的綾小路前輩被粉色包裹著，所以演奏得比我好”

“我沒辦法理解粉色的世界。”

?

??！

原來是這樣啊。

粉色，的確是很適合來形容這首曲子的顏色呢。

畢竟，莫扎特就是這么一個純真的人啊。

也就在這時，我明白了彩羽上周那句“我很不擅長莫扎特”的理由了。

彩羽只能看到各式各樣的顏色，但卻無法從中讀出任何的感情。

粉色對彩羽來說是陌生的顏色——迄今為止，她也只在姐姐一人身上見到過。

彩羽是什么顏色呢？

其實我不止一次地好奇過。

但在我知曉了綾小路前輩的本質之后——對于這個問題，我開始不再敢去觸及。

那么，現在呢？

現在的我，敢于去觸碰這個話題了嗎？

我想要守護并幫助彩羽，但我并沒有與之相符的才能。

“與其在這里為全校學生奉獻，不如試著將你的視線只集中在一兩個人身上，如何呢？”

是的，堀北前輩。

我已經決定將目光放到彩羽身上了。

但是目前，我果然還……

[沒關系啦，彩羽。如果這首實在和你相性不好的話，那我們就換一首！而且，我們也不止有鋼琴這一個備用項目啊~你看綾小路前輩那么擅長田徑，彩羽你是和他一個教育機構出來的吧？即便不是田徑，其他的一些項目，彩羽你也一定能拿到A+評價的對吧？]

我再一次地選擇了逃避。

不是我不珍視彩羽，而是才能上絕對的差距讓我無法擁有前進的勇氣。

聞言，彩羽搖了搖頭。

“綾小路前輩的話，確實還會在很多項目能拿到A+評價”

“但我不同。”

“因為我是，失敗品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