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樂的性格還算平易近人，可不笑的時候臉上多少有點兒冷氣；她自己沒有想過要刻意與誰交往，開學至今朋友不多。她對同桌的女孩兒有些好感，這個梳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平時有點兒害羞，但比誰都來得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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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同學們討論的東西很復雜：有些人愛傳閑話，有些人愛對旁人評頭論足，有些人游離在所有圈子外頭。每晚下了自習，珈樂去車棚推車，路上總能聽見幾個女孩兒對自己指指點點。她們說珈樂沒有爸爸。她吸幾口氣，腳下快上幾步。她們沒說錯，可是幾個人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總讓珈樂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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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們讓一下，這是我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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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到這幾個女孩兒會一路跟到車前。她們同班，但珈樂沒和她們說過話。幾個人把珈樂圍起來，女孩兒心跳快了幾拍，不由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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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下，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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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的女生嗤笑一聲，把自己的包扔給后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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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你連爹都沒有，還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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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雖然害怕，但是拼命給自己打氣，對上這女孩兒的眼神。那女孩兒生得壯實，比瘦瘦的珈樂看著有勁兒，她看珈樂沒有惱羞成怒，只是瞪著自己，似乎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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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沒有爸爸，跟你有什么關系？我有媽媽，我有家，我要回家，請你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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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在理的實話，可她們就是過來圍她的。她們聽說珈樂的媽媽很年輕，又沒有爸爸，自家的大人總說珈樂的媽媽是學生時候私生活不檢點才生了她，于是自告奮勇來斗她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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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不要臉！她都說不上來是跟哪個男人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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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巴結(jié)她，她有恃無恐，不覺得這個瘦竹竿能把自己怎么樣，可是下一秒就被珈樂撞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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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你道歉！給我媽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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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那幾個女孩兒也不只是撐場面的。她們愣了一秒，趕緊沖上去。珈樂的書包分量不輕，一個女孩兒抓住珈樂的書包帶兒使勁把她往后一拎，珈樂只能倒在地上；又來兩個女孩兒把她抓起來，抱住她的胳膊，叫珈樂動也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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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眼睛里已經(jīng)滲出淚了，但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合處已經(jīng)發(fā)青。她的腿還能動，不停地往前踹，那三個女孩兒就把她往后拉。領頭的緩過勁來，她從小到大哪兒受過這種委屈，惡狠狠地上來扇了珈樂兩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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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種！你還敢打我！我叫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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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緊緊咬住牙關，兩個耳光把她扇得暈暈乎乎的，牙齒磕破了口腔內(nèi)壁，從嘴角滲血。出血的地方腫了，珈樂連話都說不清，還繼續(xù)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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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道歉！我媽媽不是…不是那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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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棚半截在地下，平常保安師傅巡邏的時候帶著手電，貪玩兒的學生就靠手電光躲開巡查的保安。這時候從半露天光的碰口亮了人造光，幾個女孩兒都知道，把珈樂推在地上，踢了她幾腳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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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她一個人趴在地上哭。她張大嘴巴，眼睛哭腫了，發(fā)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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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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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聽來是個女孩兒，跟她年紀差不多，不是保安師傅。紫色的雙馬尾一晃一晃地跑過來，在她面前蹲下，要扶她起來。這個女孩兒毛毛糙糙的，扶住珈樂的腰就使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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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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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對不起對不起！那個什么…你等著！我去叫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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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女孩兒帶著一個保潔的阿姨來了。阿姨心細，把珈樂摻起來，和女孩兒一起把她送到傳達室，讓傳達室的保安叫了去醫(yī)院的車。女孩兒怕司機找不到校門，央保安師傅去門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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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多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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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被打的地方發(fā)腫得厲害，女孩兒聽不清她說話，但她聽了個大概，隨即拍拍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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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的，咱倆同桌嘛。對了，之前都不敢問你叫什么，一會兒我陪你去醫(yī)院，不知道你叫什么不方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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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珈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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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我叫向晚！你叫我晚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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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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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下你是我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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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正和她聊得開心，突然一拍腦袋，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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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受這么重的傷，得告訴你家里人去醫(yī)院接你才行！你告訴我你媽手機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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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拉住向晚的衣角，輕輕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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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告訴媽媽…她會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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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話說的，你回家了她看到你這樣不還得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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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空咽一口，似乎同意了，告訴她一串數(shù)字，向晚照著就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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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阿姨，是珈樂家長嗎？珈樂受傷了要去醫(yī)院，您能不能去醫(yī)院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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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聽著很急，草草問過醫(yī)院地址就說往那邊趕。珈樂低著頭，什么也沒說。向晚坐在她身邊，盯著墻上的鐘。過了一會兒保安師傅把她們接出去，和向晚一起攙著珈樂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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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yī)院向晚風風火火地跑過去掛號，順便找找珈樂的家長；她讓珈樂坐在分診臺前頭的長椅上，告訴她在這里等她一會兒。向晚行動倒確實迅速，真不一會兒就回來了，身邊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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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這是你媽媽嗎？太年輕了吧，跟你長得也不像啊，你紫頭發(fā)，她頭發(fā)是白的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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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乃琳彈了一下向晚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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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跟大人說話呢？這是香檳色，什么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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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雖然很著急，但她以為珈樂是和同學玩鬧的時候出了什么小意外，不好意思跟貝拉說才來找自己；可她看見珈樂臉上的烏青、血跡，才知道珈樂是讓人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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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老師…對不起…可是我只能想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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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眼淚兒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乃琳蹲在珈樂身前，替她擦干。碰到珈樂臉頰的時候，女孩兒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氣。她本就同情母女倆，把珈樂看作自己的孩子一樣，此時除卻心疼還有深深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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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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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搖搖頭，卻不愿意抬眼看她，小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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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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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也之后再說，她和向晚一起陪珈樂掛號、就診。所幸傷得不算重，簡單處理過、做過幾處檢查了，徹底安心了，一行三人才走出醫(yī)院。乃琳把自己的大衣披在珈樂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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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你就算不跟貝拉說，也得給她打個電話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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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還是不愿意抬頭，沉思了一會兒之后輕輕點頭，接過乃琳的手機，撥通了貝拉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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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乃老師！哭哭還沒回來！我給她班主任打電話她班主任說下了晚自習孩子就走了！怎么辦怎么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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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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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你這么晚不回家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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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貝拉的聲音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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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媽媽…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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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貝拉沉默了。過了好久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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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你在乃老師那兒先住一夜，我明天早上去接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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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