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松了繩子他一句道謝也沒有反而先是撲通一聲跪在我前面，旁人不耐煩地就要打斷他說還不快謝謝我們家小姐，我卻盯著他一系列動作耐心等待，他一雙眼睛此刻才涌起星星點點的光抬頭注視著我，像是看到了希望，

“求求你，可不可以也救救我母親?！?/p>

了解情況之后我讓人背起咯吱木床上重重喘息著發(fā)著燒的婦人，把母子二人都帶回了家，委托父親找來城里名醫(yī)，替貧民窟里躺了幾天發(fā)著燒的病患先平復(fù)病情。

醫(yī)生悄悄支我到門外，眉目間帶著疲色和惋惜之意。

“病人這回算是烙下很深的病根子，所剩時日應(yīng)該只有寥寥數(shù)年，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望了望虛掩著門縫內(nèi)趴在床邊守著的宋亞軒，嘆了口氣說了解。

醫(yī)生走后，我囑咐他先去收拾凈的客房休息他卻執(zhí)意要守著母親醒來，看來是不太能勸得動，我點點頭也只好沉默著帶了門出去。

半夜不知怎的失了眠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下樓來餐廳找點零食回房間熬個夜打打游戲機，卻看見里頭開著燈桌邊立著個瘦削身影，我看著宋亞軒仰頭喝水時剛剛開始生長顯形的喉結(jié)滾動著，問他情況如何是否退燒，得到他舒展開眉毛安下心來的答復(fù)。

“宋亞軒，我救了你，還救了你母親?！?/p>

他的神色也開始嚴肅起來，注視著我緩緩開口。

“雖然我知道，言語上的感激很廉價，但我還是不能少這一句謝謝，真的謝謝你，今天如果沒有你出現(xiàn)，我和母親都可能....”

“目前的我沒有什么可以用來償還這份恩情，但只要你開口，我能辦到我所擁有的甚至是我的命都可以給你，時間不是問題。如果要以錢財回報，我可以出去打童工來....”

我嘆一口氣打斷了他溫吞道來的話語，

“宋亞軒?！?/p>

“在?！?/p>

“如果我說我不要錢也不要命，我要你的人呢?！?/p>

“什么....意思？”

“我要你從今天起記住，我救了你，你的命和你的人都屬于我，你要陪我讀書，寫字，玩游戲，以及任何我命令你的事情，一直跟在我身邊，永遠不能背叛我，你，做得到嗎？”

再一次托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直視我，宋亞軒順從地抬起頭目光中合攏無盡感激和信徒般的虔誠。

“做得到，小姐?！?/p>

“很好。記住今天從你口中說出的保證。”

我又湊近了些，涂亮色甲油的指尖劃過他脖頸和臉側(cè)輪廓，感受到他居然有了微微顫抖。

“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你背叛我，我真的會殺了你。知道嗎？”

“知道了?！?/strong>

雖然在貧民窟生活，宋亞軒其實也是有念到些書，初中知識相對好掌握一些，再加上他既聰明也努力，跟著家教老師學(xué)了幾個月就和我一起考上高中被安排成了同班同學(xué)。

沒想到他好像只有剛被我?guī)нM家門的時候特別聽我話，再長大些居然懂得用我爸來壓人，抽屜里情書我還沒摸到打開看一眼就被他主動處理掉，我含著棒棒糖叉著腰一臉憤懣地問他責(zé)，高中后宋亞軒的個子一下子竄到了一米八左右，低頭一臉無辜又無奈地解釋，

“這是老爺給的吩咐，盯著小姐不能早戀，阿宋也沒辦法?！?/strong>

“你！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不該聽話的地方倒這么死板！”

我氣得抬腿就要踢他，卻被他隔著改短了的校服格裙布料摁住大腿，覆上溫度我立刻紅了臉欲又要開口爆發(fā)，卻聽他微微正色不疾不徐地提醒。

“小心裙子?！?/strong>

阿姨還是沒能撐到看著他長大到18歲那天，他看著母親躺進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埋進土里時眼神有長時間的凝滯。

接到裴叔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晚宴上結(jié)束一小段推杯換盞，照片里他立在海邊的身影清瘦單薄，西裝外套還好好地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快速坐上車后座，裴叔知道宋亞軒對于我的重要性，但也不敢輕舉妄動貿(mào)然上前只怕他手里或胸口早有小刀一把刺激到會火上澆油。拉下車窗的降噪板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宋亞軒的電話，居然被他接起。

調(diào)整好語氣我裝作略疑惑地問他去哪了宴會上有塊蛋糕味道還不錯給你留了一小塊，宋亞軒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他告訴我蛋糕下次再吃，他各種千方百計想要掛電話，說出來的話在我看來暗示意味已經(jīng)夠明顯，我偏不順著他的意問他這那拖延足夠的時間。

在離海灘還有將近一公里處遇上了堵車，我心一狠一咬牙脫了高跟鞋舉著手機就下車跑起來，周遭環(huán)境一瞬間充斥車輛鳴笛聲，那頭的宋亞軒明顯也聽見了。

“怎么在大街上，剛剛不是還在吃蛋糕嗎?！?/p>

倒問起我來了。

“我在找東西，我有東西不見了?！?/p>

不知道是跑著步喘著氣還是過度緊張導(dǎo)致我說話有些不太跟得上腦子，也管不了太多，快一點再快一點多跑幾步就到了，人行道上石?；覊m不少，腳掌傳來輕微的刺痛和蒙上灰塵的不適，天空下起小雨來，傍晚昏黃路燈下我赤著腳跑過，黑色長裙并不能擋住迎面來的冷風(fēng)，可我此刻什么都不在意，我只在意電話那頭的人，他開始沉默。

“宋亞軒？宋亞軒！”

“小姐你說?！?/strong>

我開始心慌，越心慌越要控制腳步不能亂，路人紛紛投來目光我無心去管那是一種什么眼神，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的時候我因嗡嗡耳鳴聲緩了兩秒旋即又爬起繼續(xù)跑，電話那頭的人好像還有點擔(dān)心。

“怎么了剛剛？”

“我沒事...！剛剛有人....撞我一下.....手機差點掉地上?！?/p>

膝蓋傳來清晰的痛感，不過馬上就要到了，已經(jīng)看見落日后沙灘的暗黃色了。

??

在那里！看見他背影的一瞬間居然有些鼻酸，他還站在海邊握著手機，都想著自殺的人了，居然還這么耐心地接完我的電話，看來你好像真的是在等我來救你呢。

我用盡力氣向他奔跑過去，再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宋亞軒！”

??

像是終于發(fā)現(xiàn)了身后逐漸逼近的聲源，宋亞軒舉著手機遲疑地轉(zhuǎn)過身，直至此刻，他眼里星星點點的火光才終于永不熄滅地開始復(fù)燃，大小姐如墨發(fā)絲在風(fēng)中凌亂，黑色長裙飄搖，有一瞬露出膝蓋上片狀參差血痕，她光著腳高跟鞋早已被摒棄，就這么一路從遠處跑到了自己跟前，他聽見她平復(fù)幾秒氣息，秀麗臉龐注視著自己開口先落下一滴淚來。

“我想吃冰糖葫蘆，你給我買好不好?！?/strong>

“百鳥公園的老爺爺做的，草莓的，好不好。”

宋亞軒聽見自己胸腔里發(fā)出沉悶的一聲嘆，這一嘆似乎是要把所有尋死的念頭都吐出去摒棄一般，開口帶了笑意滾燙卻跟著跌落下來。

“真是敗給你了，大小姐?！?/strong>

女孩臉上暗含的緊張神色這才褪去，莫名的劫后余生感夾雜著欣喜一齊浮上她風(fēng)中冰涼的臉頰，蹙了蹙眉想要再說些什么，注視著對面人脫下西裝外套的動作一張口卻打了個噴嚏。宋亞軒把外套攏到她肩頭又系上最頂端的紐扣，動作溫柔像對待一件珍重的寶藏。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女孩會意趴在他肩膀上，由他背著自己站起身沿著海濱走。白襯衫衣角在晚風(fēng)里颯颯抖動，宋亞軒低著頭一步一步鄭重而穩(wěn)當，覺得背上的好像不只有這個姑娘，還有自己的一整個世界。

“走吧，我們?nèi)ベI糖葫蘆。”

“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給你買雙合腳的漂亮鞋子，帶你去包扎膝蓋上的傷口。”

“以后的日子還很長，大小姐可要準備好多多擔(dān)待咯?！?/strong>

背上的人勾住他脖子印一個帶著唇膏香氣的吻在他的側(cè)臉，

“大小姐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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