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實，紅潮行動前，空中花園灰鴉準備室。

露西亞的表情看起來與平時似乎沒有什么變化：“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戰(zhàn)斗?！?/p>

“明白自己為何而戰(zhàn)，比起戰(zhàn)斗本身更為重要，重要得多?！蔽彝缹γ娌⑴耪玖⒌幕银f三人，搖了搖頭。

“我......不是很明白?！睂Ψ降谋砬轱@得欲言又止。

“如果你沒有加入灰鴉而是被分配到了任意一個隨機隊伍，你會為什么而戰(zhàn)？”

“當然是為重返地球而戰(zhàn)，無論在哪里都是一樣?！?/p>

“那么重返地球之后呢？”

“消滅感染體?！?/p>

“那么消滅了所有的感染體之后呢？或者從一開始，帕彌什就沒有爆發(fā)，人類一直處在黃金時代呢？”我的腰身逐漸挺起，坐姿越發(fā)端正。

露西亞的手臂下意識想要抬起，卻又頓住了，在此后的數(shù)分鐘內(nèi)，她都維持著這個姿勢很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

“過于縹緲的目標很容易讓人喪失信念?！崩锴〉胶锰幍亟o了一句評價。

“我想......”露西亞的目光突然對上了我，讓我感覺后背猛地一涼，“我會為了她而戰(zhàn)。”

欲言又止的態(tài)度隨著露西亞的一句輕飄飄的宣言轉(zhuǎn)移到了室內(nèi)的其它三人身上。

“嗯，至少比為我而戰(zhàn)更有理由。”緊張的空氣中，我笑了笑，隨后拍拍手站起身來，“準備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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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彌什病毒從2130年零點反應堆啟動時就已經(jīng)全面爆發(fā)，迅速感染了絕大多數(shù)聯(lián)網(wǎng)設(shè)備，進而產(chǎn)生了席卷全球的機械浪潮，人們將感染病毒的機器稱為感染體。

最初的感染體還只是被未知的帕彌什病毒感染的各種機械，可很快就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并不基于人類設(shè)計的感染體，一開始它們很雜亂而無邏輯，但隨著快速迭代，感染體逐漸脫離了人類對于機械的傳統(tǒng)認識，而更像是一個全新的、充滿惡意的機械文明。

在那之后不久，聯(lián)合政府做出了帕彌什無法對抗的判斷，組織了全球范圍內(nèi)的大撤退，不過顯然一座太空城市不能容納所有人，所以有許多人被遺棄在了地表。

然后，文明的燈火就從地面上熄滅了。

到了紅潮行動開始的時間已經(jīng)是2184年，地面上的幸存者隊伍早已完全退回荒蠻時代，他們中的第三代已經(jīng)出生，空中花園卻一直忙于清剿各處不斷露頭的感染體，沒有時間、空間和能力去接受難民。

本來，鋼筋水泥組成的廢墟中破石而出的林木常常能給路過此地的隊員們一些生氣，這些頑強的植物代表了生命的輪回，數(shù)十年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它們看起來如同破敗文明廢墟的體面的安葬。

本來是這樣的。

但紅潮出現(xiàn)后，地球上的有機體似乎也無法幸免了。

最初的紅潮還不是紅潮，那只是一些看起來極其類似有機體的被稱為異合生物的感染體，在地表執(zhí)行任務時曾目擊過其存在的幾支隊伍并沒有將它們視作什么特別的信號，只是層出不窮的、越來越先進的感染體的有一種進化嘗試罷了，而他們的任務并非思考，只是戰(zhàn)斗，所以沒人在乎。

直到075號都市地下發(fā)現(xiàn)了噬聚體和樞蛉后等異合生物，科研團隊又進一步提取到了異合火力單元的完整樣本，人們才發(fā)現(xiàn)事態(tài)有些不對。

那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全新的、非機械的納米生命，只是它基于帕彌什病毒誕生，有些類似于基于半導體運算原理層面的硬錯誤累計下的GHOST幽靈信號，且遠比幽靈信號強大得多，這種納米生命似乎將帕彌什病毒對機械的極端親和屬性進行了一定的變異。

作為一種寄生在感染體上的全新生命體，異合生物拓展了目標群體，將地表上因人類的消失而繁榮昌盛的諸多動植物也納入了其狩獵范圍，而這催生了如同潮水般推進的微型異合生物大軍，紅潮。

而這，就是全新的帕彌什存在形式。

紅潮，顧名思義，紅色潮水，也是死亡之潮，現(xiàn)在這股紅潮即將沖向海洋，那是對類似有機生命的紅潮而言最完美的溫床，一旦它達成目的，整個地球必將陷入萬劫不復，這也是發(fā)起紅潮行動的目的。

對付紅潮的最好辦法就是用空中花園轟它一炮，在黃金時代這就與字面上看起來一樣是個很簡單的任務，因為當時人類有組網(wǎng)的衛(wèi)星，但拜帕彌什病毒所賜，如今的太空可謂干干凈凈，空中花園自然需要新的炮擊引導信號，也就是位域節(jié)點，是地理位置信標。

它看起來很完美，唯一的缺點就是需要人物理放置以進行引導炮擊，物理放置著四個字也就意味著無窮的風險。

作為戰(zhàn)爭輔助器械，8個節(jié)點全部投放的最好結(jié)果無疑是計劃列表上最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其冗余設(shè)計使得只要3個就可以對空中花園執(zhí)行炮擊引導——經(jīng)典的三角定位法，而空中花園的炮擊必須覆蓋紅潮的所有支流，這就對地面行動人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現(xiàn)在的問題是，軌道打擊的覆蓋區(qū)域內(nèi)，恰好有一個幸存者部落在這里盤踞，不斷吸取著周圍城市廢墟最后的養(yǎng)分茍延殘喘。

那么這些人該怎么辦呢？

所以從現(xiàn)狀判斷，行動的主要目的是借助軌道炮擊消滅紅潮，而勸離原住民就成了次要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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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大多數(shù)地面作業(yè)隊員意料的是，盡管已經(jīng)被告知了繼續(xù)堅守此地的危險性，這里的居民仍舊不愿離開，不過對我而言卻不出所料，原因也很簡單——

“撤退時和我一起留下的那一代，大部分都已經(jīng)......那些逝去之人的后代如今已經(jīng)長大成人，并開始養(yǎng)育......離開這里，我們珍視的一切，信念、回憶、愛，全部都會被粉碎得干干凈凈，我們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

“就算你們沒有出現(xiàn)，我們本來也支撐不了多久，血清全部來自于附近的都市，那些東西總有用盡的一天，大家都清楚，所以大家都做好了隨時死亡的準備，你們的到來只是讓既定的命運提前降臨......”

“出生于這里的人一開始就沒有展望過未來......不抱有希望，同時一無所有，所以不渴求任何東西，也沒什么能失去的。未曾見過光明，就不會懼怕與黑暗融為一體，唯一剩下的，只有內(nèi)心對這片大地的眷戀。”

“你們的眼神充滿了軟弱和膽怯，一切結(jié)束之后，你們恐怕會將一切歸咎到自己的無能上，然后活在沉重的負罪感當中吧?！?/p>

面前老人的娓娓敘述被我打斷了。

“不，至少我不會。”

他從憤怒變得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迷惑，這是灰鴉來到他面前勸他離開以來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

我并未給他開口的機會，因為剛剛收到了紅潮行動總指揮漢斯的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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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斯總指揮親自落地后，四周的氣氛一下變得肅殺，聚集在整齊槍口面前的當?shù)鼐用耧@得尤為單薄。盡管出于對方毫無威脅和人道主義關(guān)懷，不要開火的命令已經(jīng)下達，但這些人的堅持已經(jīng)對任務產(chǎn)生了決定性影響，他們的去留關(guān)系到一個簡單的道德抉擇。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些生活在行動目標行進路線上的拾荒者，成為了廣域打擊覆蓋范圍內(nèi)的、會被波及到的目標。

這就是所謂簡單的道德抉擇，如果他們不愿離開，是攻擊還是不攻擊？

在經(jīng)歷了免疫時代的漢斯眼中，這是個不是問題的問題，他的雙手沾滿了同胞的鮮血，這次派他下地面執(zhí)行總指揮的目的就是確保目標完成，而不會因為有人動了軍人不該有的惻隱之心導致紅潮涌入大海，造成更為災難性的后果。

但，在那之前還是要給空中花園上自以為具有人性的人們一個交代的。

“根據(jù)《世界聯(lián)合政府救災和緊急援助法》第二十一條和二十二條指示——若在執(zhí)行任務期間發(fā)現(xiàn)了一般民眾，需將其疏散至安全地帶，無論強制與否。你們的任務來了，灰鴉小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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