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買花嗎？”

? 蕭逸沒有接花，而是直接握住了你遞花的手，他直直看進你的眼底，蒼綠的雙眼充滿了濃烈的情緒，在大雨中被澆得清透赤誠，在夜色的掩蓋下肆意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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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晚的百樂門前異常熱鬧，幾名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招攬著路過形形色色的人，她們盤起頭發(fā)，化著精致妝容，身著五顏六色的旗袍，襯得身形更加婀娜多姿。你扎著麻花辮，臉上故意抹了些污漬，身著粗布衣裳，抱著一大把嬌艷欲滴的玫瑰徘徊在附近，與身后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畫面格格不入。

你小心翼翼地向來往的人詢問道，“先生……買朵花嗎？”“小姐，這朵花很配你……”不出所料，對方或拒絕或繞開。你不厭其煩地攔下了每個即將進入百樂門的客人詢問，但收效微乎其微。來百樂門的人有很強的目的性，沒人會拒絕身姿婀娜風情百態(tài)的女人而把視線投向一個灰頭土臉的賣花女身上。

百樂門的女人們面露嫌色地望著你，“這小丫頭怎么賣花都賣到百樂門來了？臉上的灰也不洗洗?！薄罢l知道呢？許是靠賣花謀生吧？”“我見她身板雖小，但模樣依稀有些俊俏，興許打扮一番也可以來我們這兒？”“可別誰都往店里攬啊，上月那個姑娘還不夠讓你們長記性嗎？把軍爺都給招來了，差點兒沒把店給砸了?！?/p>

水珠嗒嗒嗒打在身上，下雨了，你下意識抬頭，感受到雨勢逐漸變大，閑逛的人都躲到了店里或屋檐下，那幾名女人也紛紛進門，雨中只剩你一人。你緊緊抱住花，四處張望， 水珠滴在臉上，逐漸沖刷掉了灰塵，露出了清秀的臉龐。

“小妹妹，賣花呢？”一把傘橫在了上空，擋住了雨，你望著來人，是一個約莫三十多的男人，身后還跟了四人。

你驚喜地點點頭，“先生，買花嗎？這是我家自己種的玫瑰花?！?/p>

“花我都要了，今晚你跟我走，”男子揮揮手，身后的人遞上來一疊錢，男子攬過你的肩膀，笑得不懷好意，“這是見面禮，伺候得好還有更多報酬。”

不對，這不對！你猛地抬頭，下一句應(yīng)該是“你家的玫瑰很好看，我能買十一朵嗎”，他們不是你要等的人。

見你面露難色，那人突然抓住你的手腕就準備強行拉走，你拼命掙扎著，“放開我！花不賣給你們！我不跟你們走！”你試圖引起路人的注意，然而沒人愿意為賣花女出頭，屋檐下稀疏的幾人都選擇了旁觀這場鬧劇，意料之中。你另一只沒被握住的手悄然摸向自己褲兜里的短刀。

突然有個黑色人影沖出，只聽噗噗幾聲拳拳到肉的聲響，你便感覺手腕一松，抓住你的人哀嚎著倒地，雨落在你的身上，你聽見黑衣男子冷冷扔下一句話，“花和人，我都要了?！蹦汶[約覺得似曾相識。

二

四五人一齊上前，男子面色陰沉，出手狠戾，將他們一一擊倒在了雨中，砸出一片又一片水污。他轉(zhuǎn)身從雨幕中走來，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更添了冷冽的氣息，倒在雨中的人爬起來落荒而逃，他并未理會，繼續(xù)在雨中向你邁步而來。

你試探性地問道，“先生，買花嗎……這是我家……”

“我能買十一朵嗎？”他站定在你身前，打斷了你的話，目光深深地注視著你。你在雨中抬頭看他，被淋濕的黑發(fā)，蒼綠的眼睛，眼角的淚痣，高挺的鼻梁，頭發(fā)上、臉上、衣服上……全身上下被雨水淋透，在雨的渲染下，更是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感，他不笑的時候就是這樣，跟以前一樣。

在“蕭逸”兩個字即將脫口而出時又被你趕忙咽了下去，現(xiàn)在的你們應(yīng)該是不認識的路人才對。

他好像少說了一句，要不要提醒他？你正猶豫，卷起的紙幣已塞向你手中，“你家的玫瑰很好看，”感覺頭上的雨勢變小，蕭逸不知何時已敞開大衣外套的一側(cè)末端，將你小心地攏在懷里，“跟你一樣?！?/p>

有有有這句嗎？不是不是，可以不按順序說嗎？好像也不影響，他明顯知道暗號，組織也并未說不可以加字……被浸濕的衣料下傳來蕭逸皮膚的陣陣溫度，你在大衣外套里出神思考著。

蕭逸似乎不滿你的反應(yīng)，彎腰湊近了你的臉，只見幾滴雨珠順著他的發(fā)梢淌到臉頰，又從高挺的鼻梁滑到鼻尖，再落到大衣下的白襯衣，幾滴雨珠也從他的脖頸匯入領(lǐng)口之下。

白襯衣早已濕透，正緊貼著若隱若現(xiàn)的肌膚，隱約可窺見起伏的肉色肌肉，襯衣下擺被整齊地扎進褲子，金屬皮帶扣反射出路邊昏暗的燈光。

“這么喜歡看？”蕭逸突然的出聲打斷了你的發(fā)神，你猛得抬頭，卻忘了過近的距離，你的鼻尖堪堪蹭過蕭逸的鼻尖，一陣熱度從臉頰傳到耳根，你立馬偏頭躲開，卻聽到蕭逸低笑了一聲，“怎么，看我可以抵花錢？”

你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接過紙幣塞進了兜里，并確保紙幣以及紙幣內(nèi)的情報不會被雨淋濕。但是這錢用來買你的花綽綽有余，怎么給這么多，也沒錢找給他啊。

蕭逸彎起一雙桃花眼，露出痞痞的笑，跟剛剛冷漠的神情全然不同，似乎猜到了你的所想，是心情好到了極點，“找不開就跟我走。”

“什么？”他怎么還給自己加戲呢？你想起上次潛入百樂門的一位同僚就是為了救其他同僚而給自己加戲，被抓走后英勇就義了……你的心情突然沉重起來。

一名男子從遠處跑來給蕭逸撐起了傘，“對不起蕭哥，剛剛路上耽擱了?！?/p>

“給她打?！笔捯萃屏送苽惚?，示意來人為你遮雨。

男子似乎怔愣了一秒，隨即會意，“是。”

蕭逸保持將用大衣將你攬在懷中的姿勢，你將玫瑰盡數(shù)遞到蕭逸手中。

蕭逸沒有接花，而是直接握住了你遞花的手，他直直看進你的眼底，蒼綠的雙眼充滿了濃烈的情緒，在大雨中被澆得清透赤誠，在夜色的掩蓋下肆意瘋長。陣陣熱度自手背傳來，雨水也變得熾熱滾燙，你縮了縮手，卻被蕭逸以更大力度緊扣，“明天還來嗎？”他的聲音輕飄飄地匯入了雨中。

“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這句要怎么接？

三

“看不出來啊蕭老板，喜歡這種妞兒？”一人搖搖晃晃從百樂門走出，手隨意搭在一位女人肩膀，“帶回去玩玩？”他身后也跟了幾人，向蕭逸點頭示意。

“我沒興趣，”蕭逸迅速放開握著你的手，接過玫瑰花，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你，他淡淡補充了一句，“只是有幾分像我妹妹。”

你抱著剩下的玫瑰，低頭躲開蕭逸的視線，準備溜走，“謝謝先生買我的花?！?/p>

“花很好看?！笔捯菖e起手中的玫瑰，放到鼻尖輕嗅了一下，花朵早已被雨水沖刷掉了香味，花瓣也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蕭逸卻飽含深情地看著手中的玫瑰，像是越過玫瑰看向你，眼里盛滿了溫柔，“也很好聞?！?/p>

“蕭老板這么喜歡這花，不如讓這妞兒明天給你送一車來怎么樣？”

“不用，”蕭逸隨意取下一支玫瑰遞回你手中，便越過你的身側(cè)向門口走去，“我只是見這花被淋濕了怪可惜的，”他頭也不回地踏上了百樂門的臺階，“不如買下來送給你們百樂門的姑娘?！?/p>

“喲，沒想到蕭老板還是這般惜花之人。”

花被送到了門口不同女人手中，她們笑容滿面，“謝謝蕭老板！”“蕭老板你都多久沒來看我們了？”“你都我們有多想你！”“蕭老板我?guī)闳Q身干凈的衣裳唄?！?/p>

蕭逸有意無意地繞開了她們，跟隨著其他人一起，走進了百樂門。

雨下大了，剛剛撐在自己上方的傘已經(jīng)隨著蕭逸一起走遠了，雨滴打在你身上，砸得有點疼。手背似乎還殘留著溫熱的觸感，你捏住那朵花的末端，殘留的刺卻劃進了肌膚，手上這一抹不和諧的紅瞬間被沖刷得干干凈凈，隱匿在雨里。

你望了一眼百樂門的招牌，深吸一口氣，帶著重要的情報離開了。

莫名的情緒充斥了全身，蕭逸握拳砸向了前方的鏡子，被擊中的地方碎出一道道枯枝般的裂縫，向外不斷延伸出枝椏，與鏡面接觸的手關(guān)節(jié)溢出絲絲血跡。水龍頭沒有關(guān)，水不停地流著，跟室外的大雨一起狠狠墜下，看著鏡子里眼眶發(fā)紅的自己，笑了，不帶任何笑意。

門外喧鬧嘈雜的聲響被隔絕了大半，蕭逸捧了一大把水澆到自己臉上，任由水珠流淌到濕透的衣裳。后天的行動至關(guān)重要，他關(guān)上水龍頭，從隱秘的隔板后方取出槍，別在腰間藏好，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你走到一個拐角處，聽到整齊劃一的步伐聲，一列約二十來人的巡邏隊正全副武裝朝百樂門的方向小跑而去。一股擔憂涌上心頭，你下意識想回頭，心神又被理智拉回，你捏緊了兜里的情報，咬咬牙，繼續(xù)朝反方向邁出步伐。

雨滴承載了不可宣之于口的過往，細密心事繞著玫瑰攀爬，愛意滾燙，只能封存心底珍藏。

殘敗的玫瑰花瓣躺在雨后帶著青苔的石階上，鮮艷的紅點染了正片灰暗的色調(diào)。雨過天晴，東方映出一抹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