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是永恒跳動的火焰熄滅的瞬間，墜入深淵，似曾相識的畫面走馬燈似的浮現(xiàn)，走廊，側(cè)臉、背影、車站、霓虹、大?！?/p>

? 夜醒睜開雙眼，同時聽見玻璃或瓷器破碎的聲音，她趕忙穿好女仆裝，整理了下頭發(fā)，淡藍(lán)色的眼睛泛著些許的疲憊。她是緋勒家族新來沒幾天的女仆，表面上如此，其實她隱藏的身份卻是一名賞金獵人。

? 城堡之上，她望向窗外灰白色的大地，關(guān)于身世的記憶仿佛被遺忘之雪所覆蓋，怎么也想不起來，她只記得自己的任務(wù)——帶走一個特殊的女孩。

? 匆匆來到客廳，桌子上地毯上散落著花瓶的顆粒狀碎片，它似乎是憑空解體的。

“女神大人又做噩夢了，快去安撫一下，這里我來收拾。”女仆艾琳說道。

? 夜醒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小女孩正坐在鐵籠之中的床上，銀色的頭發(fā)披散著，表情是噩夢驚醒后的疲憊，瘦弱的身體在燭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幅油畫。

? 她叫幻晝，任務(wù)的目標(biāo)正是這個女孩 。

? 夜醒將幻晝摟在懷里，把手伸進(jìn)女孩腳踝與鐐銬的縫隙處，安撫她磨出傷痕的皮膚。

“……夜醒”幻晝扭過頭來，灰白空洞的瞳孔仿佛是一個深淵，隱約浮現(xiàn)出彩色的光點。

夜醒一驚，兩人還只是初見為何對方就知道自己的名字？

幻晝：“你相信命運嗎？”

“命運？它是無形的東西，就像鎖鏈捆縛著一切，誰都無法掙脫?！币剐汛鸬?。

在沉默中，夜醒抱著幻晝，感受到她心跳呼吸變得平穩(wěn)，女孩逐漸睡去……

? ?“誒？女神居然說話了嗎？”第二天，女仆們在院子里打掃，艾琳驚訝地說。“我來這里快一年了也從沒見女神開口過，也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不過最近她應(yīng)該很難過吧?！?/p>

? “你們?yōu)槭裁捶Q她為女神？還有昨晚的那個花瓶……”夜醒問，她要套出一些有用的情報。

? “我們古瑞族雖是這片大陸最卑賤的奴隸種族，但每隔百年就會出現(xiàn)一位被稱為‘大地女神蓋婭’轉(zhuǎn)世的女孩，她擁有混沌的魔法，常常陷入自我混亂并對周圍產(chǎn)生破壞，那個花瓶就是她精神混亂時隔空打碎的，為了穩(wěn)定她的情緒必須限制她的自由，將她鎖在與世隔絕的房間里。在古老的寓言中，高貴的天族人與女神結(jié)合所誕生的子嗣將擁有神王的智慧與力量，為世界帶來新的希望。天族人通過決斗的方式推選出最擁有男子氣概的＇烏爾諾斯＇獲得與蓋婭女神結(jié)合的權(quán)力，而不久前新的烏爾諾斯已經(jīng)誕生，女神將接受他的求婚并被帶去王都生活，估計不出一周女神就要被接走了，情緒有些不安也是難免的，畢竟也只是個小女孩嘛。”

? “原來是這樣嗎？”夜醒驚訝道。

? “你們山族人也應(yīng)該知道這些傳說吧？畢竟天族是最高級的種族，即使是你們山族也不及他們的一半。人類需要天族人的引導(dǎo)才不會腐化墮落，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p>

? “唔……”夜醒心想：原來我是山族人？前幾天的記憶非常模糊，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種族與身世。想著這些，大腦傳來隱隱地疼痛。

? 夜醒上樓拿要晾曬的衣服，在邁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絆了一跤，這時她猛地想起早晨醒來與幻晝分離時，幻晝曾神秘地跟她說：“今天上樓梯的時候小心腳下哦?！薄剐牙浜怪泵?。

? 晚餐后，是仆人和奴隸在城堡外的空地上不多的自由活動時間。夜醒從他們口中得知一個了一個不得了的計劃，奴隸們正計劃著一場暴動。他們的領(lǐng)袖阿德爾拿著一個破舊的望遠(yuǎn)鏡獨自觀察著遠(yuǎn)山、丘陵。

? “古瑞族世代生存在這片土地上，數(shù)百多年前，天族人占領(lǐng)了這里，我們淪為了奴隸，而今天我們必須抗?fàn)帲拖裎业母绺鐑赡昵霸l(fā)了近年規(guī)模最大的暴動，雖然他失敗了，但我的反抗之火卻永不熄滅?！卑⒌聽栒f。

? 很好，夜醒并不關(guān)心這些人的理想，她只想打聽盡可能詳細(xì)的暴動計劃，好在暴動那天將幻晝趁亂帶走。

? 半夜，夜醒又來到了幻晝的房間，因為她又做噩夢了——走廊上的掛畫自己燃燒了起來。聞到燒焦味道的仆人們手忙腳亂將火撲滅，避免了一場災(zāi)難。

? “幻晝，你能講講你夢見了什么嗎？”說完夜醒意識到讓一個精神脆弱的小女孩回想噩夢多少有些殘忍?！拔覊粢娢姨稍谝粡埓采喜荒軇訌椧膊荒芎粑?，仿佛……是在冰冷幽暗的海底，難受極了……”說著夜醒感覺腳下的地磚開始顫抖，并發(fā)出咯吱的聲音，燭火不停熄滅又燃燒，她急忙抱住了幻晝。

? 躁動逐漸平息。

? “姐姐，你是來帶我走的嗎？”幻晝躺在夜醒的懷里，宛如一只小貓。

? “嗯……”夜醒含糊道，她現(xiàn)在確認(rèn)幻晝似乎還有種預(yù)言能力，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 “我們要去哪呢？”

? “……你想去哪里？”

? “我想去一個叫海邊的地方，據(jù)說那是世界的盡頭?！?/p>

? “那里風(fēng)景一定很美吧……”

……

? 白天，女仆的工作就是打掃衛(wèi)生，照看城堡主菲勒家族的生活，他們留給夜醒的印象竟沒有一絲好感，尤其是他們在吩咐仆人時高傲的眼神讓夜醒很不舒服。二樓的熊孩子總愛把鼻涕抹的到處都是；三樓的婦人有著令人絕望的強迫癥，經(jīng)常指揮夜醒不停移動墻壁上掛畫的位置幾個小時，直到她滿意為止；四樓是巨大的圖書館，夜醒總感覺這個圖書館的內(nèi)部空間甚至比整個城堡還要大，不同世界的書都收錄在此，圖書館里經(jīng)常游蕩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他已經(jīng)五千歲了，一次夜醒打掃的時候聽見他自言自語道：“無窮無盡，無窮無盡，歷史總是重復(fù)上演，一族人推翻另一族的統(tǒng)治，然后自己成為統(tǒng)治者，無窮無盡，無窮無盡……”

? 在夜醒打掃走廊時就會清凈許多，尤其是梔子花的清香，飄來春天的氣息以及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鋼琴聲，夜醒會不自覺的陷入沉醉。

? 夜醒每晚會陪幻晝睡覺，女孩有時會從夢中驚醒，訴說她的夢境，說夢到兩只流浪貓談?wù)撝祟惖陌谅陀薮馈Ｕf夢到了不同的世界，那里也有一個夜醒等等……有時還會哭起來，為了不引起躁動，夜醒馬上抱著安慰她：“等過幾天我們就離開這個地方，一直沿著河流尋找，終會到達(dá)大海的?！?/p>

? 房間的一角有一臺鋼琴，白天聽到的琴聲果然是從這里傳來的，幻晝有時會在睡前為夜醒彈奏鋼琴，幻晝說這是她心靈的聲音，仿佛是本能一般旋律從雙手傾瀉而出，夜醒則驚異于幻晝小小的身體竟蘊含宇宙星河，聽她的彈奏仿佛兩人置身于無盡的時間尺度，一起度過了千萬年，在一瞬間抵達(dá)了永恒。

? 暴動的日期確定了，通過阿德爾，夜醒在工作結(jié)束后的秘密會議上見到了暴動計劃的核心成員，讓她驚訝的是表面上對天族忠心耿耿的女仆艾琳也是其中重要的一員。艾琳看出了夜醒的疑惑：“我可是個很警覺很敏銳的人哦，剛開始的時候摸不透底細(xì)，萬一你是天族派來的臥底故意問一些問題來套我話呢？不過經(jīng)過這些天的接觸，我確定你是個單純地可以一眼望穿的人?！?/p>

? 是嗎？一眼望穿卻沒看穿我賞金獵人的身份，你的敏銳也不過如此嘛，夜醒心里想。

? 阿德爾面色凝重眼眶深陷，似乎很疲憊，將繪制的行動路線圖遞給成員們，夜醒也在構(gòu)思自己的行動。

?暴動當(dāng)天一切都按計劃行事，他們在一個房間縱火，吸引城堡主緋勒家族人的注意，此時暴動的主力會將城堡大門封鎖，并對企圖掙扎的貴族進(jìn)行控制。幾個奴隸本來被安排和夜醒救出幻晝，然后與暴動者匯合，但被夜醒利索地手刃擊暈在地，夜醒解開幻晝的鎖鏈抱著她用準(zhǔn)備好的繩索來到地面，施展拳腳干掉了幾個守衛(wèi)，準(zhǔn)備利用樹林的掩護逃離城堡。

? 這時，她們卻意外看見了百米外戲劇的一幕——想象中的暴亂并沒有發(fā)生，仿佛是準(zhǔn)備好的百余名天族騎兵瞬間鎮(zhèn)壓了企圖暴動的奴隸和仆人。

? 在暴動者驚異憤怒目光的注視下，阿德爾站在天族士兵長官的身邊，頭發(fā)凌亂眼神犀利露出詭異的笑容。

? “阿德爾……你竟然……背叛了我們？！”一個奴隸氣憤道。

? “你們這些可悲而且低賤的蠢貨！什么叫背叛？天真地認(rèn)為我和我那愚蠢的哥哥是一種人嗎？自己想造反就算了，非要推舉我作為領(lǐng)袖！”阿德爾走近那個奴隸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不止我的哥哥，我哥哥的哥哥，哥哥的父親、我們的祖輩……百年來發(fā)起的暴動哪一次成功過？你們注定是奴隸！到死是奴隸！與其為虛假的理想獻(xiàn)身，不如徹底做主人的一只狗！啊哈哈哈……！”

? “啪！”艾琳掏出一把手槍從人群中打中了阿德爾的右肩，阿德爾狼狽跪地嚎叫著，艾琳本想爆頭，卻打歪了。

? 緊接著，密集的槍聲過后，艾琳倒在了天族士兵的槍口下，鮮血流淌在灰色的沒有生機大地，滲入灰塵與泥土。

? “啊……！”可憐的幻晝被這悲劇的畫面徹底擊碎了脆弱的精神，尖叫起來，這時大地震顫，天空也變得血紅，在詭異的轟鳴聲中，士兵、貴族、奴隸都亂作一團，喪尸從墳?zāi)怪信莱?，怒吼著撕咬著一切，鋼琴也自動演奏起崩離的樂章。夜醒絕望地抱著幻晝沿著樹林逃出了城堡，翻過丘陵來到路邊，一切仿佛平息了下來，只有天空還是血紅色的，飄起了雪花。

? 幻晝依靠著夜醒，望著不遠(yuǎn)處流淌著的河流，微微抬頭微閉雙眼呼吸了下外面干冷的空氣。夜醒回想起自己作為賞金獵人的任務(wù)：她受山族一個大家族所托，任務(wù)是從菲勒家族奪取蓋婭女神，以此獲得對抗天族的籌碼，任務(wù)的報酬是夜醒一家可以獲得這個大家族的高位，與貴族聯(lián)姻，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想到這里，夜醒感到一絲惡心。

? 也罷，夜醒拉起幻晝向路的盡頭走去。

? “走吧，我們?nèi)ズ＿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