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眼前那么一小只的曲巳，唐垣眼睛都看直了。初見時那可怕的體量嚇得他差點剛活過來又嚇死過去，可現(xiàn)在哪怕他故意做出兇狠的樣子，卻只覺得別扭可愛，也許小巧玲瓏的東西人都會在某種程度上格外偏愛吧。

雖然很想伸手默默他圓潤的腦袋，但唐垣還是被曲巳那一記白眼嚇得收了這份心思。就算變小了，他的脾氣可還在呢，放肆不得。唐垣為了說話方便些，只能蹲下身子湊到曲巳面前說話。這樣雖然吃力了些，但好歹給足了曲巳面子。

“曲巳，我才出去沒多久，你怎么搞成這副模樣了??？”

“還不是那只死貓妖害的，我還沒找他算賬，他又惦記上我的藥了?！?/span>

“所以你倆打了一架？”

“嗯，那家伙不知發(fā)什么顛，寧可自損一千也要從我這里拿到藥，不要命似的。最后一下我雖然勉強勝了他，但因為術(shù)法反噬，才搞成這個樣子。哎，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恢復，我這樣子怎么見人呢?！?/span>

“挺好的，看起來蠻可愛的?！?/span>

“可愛這個詞不適合用在我這樣冷血無情的動物身上?！?/span>

“冷血無情雖然是蛇的天性，但未必都是如此啊。就像我認為人并非都是好的，妖也未必都是惡的，一棍子打死總是不公平的?！?/span>

“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間你跟我談公平，真不知道該說你天真還是愚蠢?！?/span>

“人界有句話，叫公道自在人心。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還是想說，不放下執(zhí)念，傷害最深的還是自己?！?/span>

“……”

“這世間雖然有許多令人厭惡的事和物，但相對的，也有美好的等著我們?nèi)グl(fā)掘呢。你常年窩在這一片天地，自然覺得只有這里是安全的。其實只要你肯踏出一步，會發(fā)現(xiàn)還是有很多令你欣喜的事物。”

“你說得太多了?！?/span>

曲巳有那么一點心動，但嘴上卻仍舊不肯松口。他已經(jīng)習慣獨自一人孤獨地生活，就算再寂寥，他也熬了過來。妖界不比人界，彼此間多的是爭斗。誰強誰才有說話的資格，他勤于修煉，不敢有所懈怠，就怕有一天被仇敵殺死?？苫畹浇駮r今日，他恍然覺得，生活確實很無趣。

之前沒人點醒，他還能夠繼續(x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過剩下來的千百萬年?？涩F(xiàn)在呢，若等唐垣也走了，自己是不是還能做到心如止水地修煉呢。不想再跟唐垣逞口舌之爭，他這副樣子讓唐垣看到已經(jīng)很丟臉了。若是再讓其他妖看到，他以后還要不要在妖界混了。

曲巳扭動著尾巴在前面爬行，不想再去理唐垣那個無聊的家伙?？伤F(xiàn)在身形畢竟小了太多，唐垣幾步就到了自己前面。看著曲巳辛辛苦苦地往前爬，唐垣有些不忍心，便一手將他給撈了起來摟在懷里。

“你干什么？”

“你這樣走，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呢，還是我?guī)е惆伞！?/span>

“多事！”

“是是是，是我多事，您多擔待著些吧?！?/span>

唐垣給曲巳找了個臺階，他那樣在意臉面的人，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F(xiàn)在他已經(jīng)對曲巳這片小院子很熟悉了，也猜到這家伙現(xiàn)在想去哪里。何況無色花也拿到了，總該交給正主了。

還沒走到藥廬呢，就看到那里似乎冒起了黑煙。曲巳大叫不好，急得想要蹦下去，卻被唐垣攔住了。萬一腦袋著地的話，說不準就傻了。他三步并作兩步，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藥廬，果然已經(jīng)燒了起來。

曲巳心疼壞了，忙從嘴里吐出了一道水柱，硬生生噴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將火給滅了。里面的丹藥自不必說了，肯定已經(jīng)毀得七七八八了。那都是曲巳的心血，唐垣也忍不住為他難過。

“你別太傷心了，以后還可以再煉的?！?/span>

“……”

“別不說話呀，罵我兩句出出氣也無妨的?！?/span>

“不是你的錯，我為何要罵你？是我自己不當心，只顧著跟那廝纏斗，忘了藥廬里藥的火候，這才致使此災。時也命也，我沒什么好說的?！?/span>

“對了，無色花我找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你竟然找著了？”

“可能是我傻人有傻福吧，才幸不辱命。吶，還多虧了你這個容器，不然的話這花路上就謝了。”

“果然好看。也許，它待在原處，會更好的?！?/span>

“什么？”

“沒什么?！?/span>

曲巳看似是在說無色花，其實卻是在提點唐垣。他本是人族，待在妖界各種不適應。剛剛聽說還被花襲人劫殺，差點沒了小命。一想到自己那可怕數(shù)量的敵人，他就忍不住為他掬一把淚。再把他留下的話，自己未必能處處護著他，他卻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遭受殺身之禍。

既然他已經(jīng)將無色花帶回，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當初說好了，只要唐垣帶回無色花，他就當之前的事一筆勾銷，放唐垣自由。如今也到了該兌現(xiàn)承諾的時候，只是這個口曲巳不想開。是的，他不想唐垣離開，心里有些不舍。

而唐垣這個時候還不明白曲巳的心思，以為他還在為自己毀了的丹藥傷心，所以便先將他帶回臥房，自己則是卷起袖子替他收拾廢墟。力氣活嘛，還是自己這樣的人干好，就算弄得渾身臟兮兮的也不打緊，洗把澡就能解決的事。

曲巳窩在自己那看起來異常龐大的床上，看著周圍空蕩蕩的，心里也忍不住發(fā)慌。他很少有這樣的情緒，然而在發(fā)現(xiàn)自己被打回原形還縮小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后，這種恐懼心理被無限放大了。所以剛才窩在唐垣懷里的時候，他沒有嫌棄唐垣身上的汗臭味，而是覺得很有安全感。

那家伙雖然看起來傻乎乎的，但卻勝在純真率直，沒有壞心眼。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挺融洽，畢竟從來沒有人關(guān)心過自己，更加不會哄著自己開心。他自打出生以來，還是頭一次感覺到這難得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