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你是不是不想活？”墨染死死掐住言冰云。

他自己是不要命那種，可他要言冰云，當言冰云掰開他的手那瞬間，墨染的懸著一天的心直接跳出喉嚨，他發(fā)誓，言冰云敢下去，他絕對會瘋，他給自己一刀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在發(fā)瘋，可現(xiàn)在…….

“你敢，你師父，醫(yī)館館長、照顧你的那些，我北堂墨染、一定都下去陪你！”?

“墨染……”言冰云無聲流淚起來，哽咽地告訴他：“……我聽過一個故事，男人在喝茶，另一個便走過去，拿起他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就是這一個動作，宣告了他們是同類的事實，所以后來，他們相愛了，什么也沒能拆散他們……”

?墨染抬眼，黑色褪去，眼中神色剎那緩和。

?他聽見言冰云委屈至極的聲音響起——

“……我在清晨，我聽蘇公子對你說，他要你給他最后的報酬，你說可以，他就拿走了你手上的茶，品了一口，說這樣就和你之間扯平了。我看見了，你沒有反抗，你心里是欣賞的……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的，你們是同類，你們之間互相了解，互相扶持……”

言冰云哭起來，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同類，以后，我們之間會怎么樣呢？我不敢問你，不敢問任何人，我只能一個人想……”

夜色里，言冰云哽咽的聲音四散在風里，一句一句，斷斷續(xù)續(xù)。

墨染聽見言冰云說：“墨染，我等了你一整晚，而你身上，卻有兩個人的味道……”

話還未說完，言冰云便斷了音，眼淚落在鬢邊，冰涼、剔透，從高空直直滑下去，仿佛聽得見心也摔落懸崖肆碎的聲音。

言冰云不是這樣的。

大的歡喜與大的悲傷，都離他很遙遠。兩年來，墨染所見的那個言冰云，一直都是波瀾不驚的，即使內(nèi)心有痛，痛楚似海，亦可以掩飾得靜定如無欲的竹林，仿佛全世界崩潰在他面前，也能笑一笑接受。

打落牙齒和血吞，幾乎已經(jīng)成了言冰云與生俱來的本能。言冰云不常在墨染面前大笑，但更加不會在墨染面前哭。?

墨染在一剎那心軟。像是終于清醒了，良心道德感重新都回來了，他慌忙把言冰云抱上來，小心翼翼摟入懷。

“是我不對，”他抱著言冰云，在他耳邊低聲道歉，聲音里有說不出的柔軟：“我不該在你生辰這晚丟下你，不該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我不該對你說謊的，對不起……”

言冰云抬手捂住嘴。指縫里都是眼里的水，沾了滿手，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墨染從不向人低頭，從不向人道歉的。而現(xiàn)在，這樣一個會向他說對不起的墨染就站在他面前，存心誘他貪戀到底。

言冰云深陷在墨染胸口，失聲哭了起來。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的聲音聽上去很難過：“在遇到你以前我從來不是這樣的。”

?墨染拍著他的背，哄著問：“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言冰云不敢說，閉上了眼睛。掙扎了一天，終于累了，累得連自我安慰的力氣都沒有了。靜默了一會兒，終于對他坦承。

“我終于，學會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我知道那位公子不是壞人，我明明知道他是好人，但是，我卻仍然沒有辦法用平常心對待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受，我甚至沒有辦法喜歡。見到你們在一起，我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介意不去想。這種感覺，是很累的，懷疑一個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我今天一直在想，什么時候開始，我也終于變成了這樣的人？猜忌，嫉妒，遷怒，這些年來我盡量想遠離的這些東西，在今天我全都學會了?！?/p>

真的，感情這回事呢，從來也不是什么救贖。不管結局是什么，都是一種殺傷，對別人的殺，對自己的傷。

兩個人在愛過同一個人之后，怎么可能再無意見。

是人，又不是神。?

“以前我的師父告訴我，有一種信仰，并且只有一種信仰，我們可以用以抵達內(nèi)心所期待的救贖。是這個信仰的否定性允許我們變得卑微，在這種關系中，連光與暗都變得不重要。師父說，這個信仰是‘佛’，我以前也這么認為，直到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不應該是?！?/p>

他靜靜地聽言冰云說的話，“那你今天發(fā)現(xiàn)，它應該是什么？”

言冰云抱緊他，深埋進他的胸口。

“是‘墨染’……”

過去那么多年的人生里，言冰云一直是停留在無愛世界的人，是墨染，一手把他帶離了無愛的世界。

所以現(xiàn)在，能把他從猜忌、嫉妒、遷怒中救贖出來的，不是上帝，而是墨染。

言冰云忽然抬手，扒開了他的衣裳，然后吻下去，親吻的時候眼淚流下來，從他胸口一路滑下去，叫他看見，在他們的這一場感情里，自己有多無助。

“所以，我需要一個可靠的告密者。我需要他來告訴我，你的弱點在哪里，你最易被攻陷的時候在哪里，你的傷口在哪里，你的愛憎在哪里。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偷襲你，占據(jù)你，讓你陷落。而不是，讓別的人了解你，清楚你的習慣，讓你成為別人熟知的。”

墨染足足楞了很久。

之后，他才反應過來言冰云在對他說什么，要他明白什么。

墨染頓時就笑了。

“言冰云，你連對人撒嬌都一定要這么繞著圈子說話的么？”

他笑起來，近乎有欽佩在里面，“你就沒想過，萬一我聽不懂，你這么努力的坦誠，不就都白費了？”

“你懂的，我知道你會懂，”他踮起腳尖去吻他的唇，“你不用瞞我，我知道你精通的比我更多。和你說話，我從來不用考慮你聽不懂這種事?！?/p>

墨染捏起言冰云的下頜，眼里閃著玩味。?

“那么，我對你剛才的話的了解是，你想獨占我，不允許其他人靠近我，我有沒有理解錯？……”

言冰云的臉立刻紅起來，紅著臉說了兩個字：“沒有……”

墨染緩緩俯身，摟著他的腰，與他平視。

?墨染抵著言冰云的唇，不懷好意地，喑啞的聲音響起來：“我理解了，你要我救你，把你心里所有負面的東西都消除，你不僅要我用心和你談，還要我用身體和你談……我有沒有理解錯？……”

言冰云頓時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搖了搖頭，還是那兩個字：沒有。他沒有理解錯。

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能懂自己的，只有墨染。

……

于是，一夜纏綿。?

墨染褪去言冰云的衣衫，親吻他菲薄而削瘦的肩頭，就這樣一路吻下去，分分寸寸的肌膚相親。

言冰云看見他繁復精致的臉上，有情濤暗涌。

墨染在床上折磨人的手段一向好，今晚更甚，層出不窮的花樣，讓言冰云忍得克制萬分，辛苦萬分，以至于某些瞬間言冰云幾乎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知道我有多怕會失去你嗎？”

墨染在言冰云背后吻著她突兀的骨節(jié)，言冰云整個人被他反身壓在身下，因此沒有看見此時的墨染有多溫柔。

“失去一個人，是很痛苦的，”他告訴言冰云： “我知道那種感覺，所以，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言冰云頓了下，平穩(wěn)了一下氣息，忍不住問：“你失去過誰？”

他沒有回答。

只是一味吻，然后忽然小心地進入。

?突然而來的又一次結合，讓言冰云沒有心理準備地驚叫了一聲。

就在言冰云陷入情 欲承受了他的全部時，依稀聽見墨染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我媽媽。……她忽然有一天就不見了，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她的所有遺物都沾染上了她的氣息，我每天看著，終于有一天我覺得自己受不了了，因為那太讓人痛苦了，我就收起了她的所有東西。……”

言冰云承受著他的律 動，墨染存心叫言冰云聽不清他在講什么，言冰云不知道為什么他不讓自己聽清，所以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喊他的名字。

墨染終于停下來，抱住言冰云整個身體，在耳邊溫柔地說話。

“言言，你知不知道，從我得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jīng)開始了倒數(shù)計時。無論我如何努力，我們之間的期限只有一輩子。如果你在中途離開，我可以去找你，但這本身已經(jīng)是一種失去了。有時候我失去了你這個人，有時候我失去了你對我的感情，而一切當中唯一肯定的是，我們?nèi)际チ藭r間……”

墨染很少說這樣的情話的，一旦他說了，就是他最坦誠的時候。

言冰云聽得心驚動魄，轉頭去看他。

“墨染……” “所以，不要再做今天這樣的事了，好不好？”他看著言冰云，帶著執(zhí)著和無可奈何： “不要再這樣隨便不見了，好不好？”?

言冰云點頭。

這樣一個強勢中帶服弱的墨染，言冰云壓根沒有辦法拒絕。

言冰云的順從終于讓墨染微微笑了起來。

?他把人摟進懷里，貼著唇告訴他 。

“知道嗎？人的心只有一個，我給了你，就不可能再給別人了?！?/p>

……

深夜，夜風如此冷冽而他卻如此熱烈，于是言冰云便徹底懵了。

終于知道，有一句話，是對的。?

愛是一念之差，最幸福的不過就是，你曾溫柔呼喚，而我恰好有過應答。

這兩年來，墨染和言冰云的相處模式常年處于一個‘蜜月期——別扭期——蜜月期’的交替循環(huán)中，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拜言冰云所賜。

言冰云的性格，用一個積極點的詞語來形容，就是‘溫和’；用一個消極點的詞語來說呢，就是‘溫吞’。夫夫嘛，每天在同一屋檐下見面吃面睡覺，怎么可能沒有點磕磕碰碰，而每每他兩之間有了小摩擦之后，言冰云的反應不外乎就是：沒有反應……

吃飯看書睡覺，按部就班地不得了，就算明明兩個人之間是在生氣，言冰云也能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墨染早晨出門前她能泰然自若地為他整理衣裳，到了晚上也能他問吃什么飯，這樣子幾天之后，首先敗下陣來的那個人一定每次都是墨染?？粗员七@樣磨機磨機的溫吞樣，墨染心里就有一股無名之火，火到最后腦子里就興起‘叨回窩吃了！’的歹念。

?吃了之后，一切悶氣都在床上消散于無形了。人嘛，欲 火一順就什么都順了。?

就這樣，別扭期結束，兩個人又進入蜜月期。

所以這一次，墨染欺負了言冰云之后，言冰云沒有再磨機磨機，而是居然被他弄哭了，這簡直是一個質的飛躍！墨染嘴上說‘對不起’，其實心里那個激動啊~~很明顯，這次事件，是一個里程碑！一種認可！是他們關系向前大踏步的轉折點！

于是，在這種充滿了積極向上的心理狀態(tài)下，墨染在隨之而來的‘蜜月期’階段越發(fā)地和言冰云濃情蜜意。

在這種濃情蜜意的大背景之下，墨染甚至還良心發(fā)現(xiàn)地想起了魏無羨。想到那天他把魏無羨弄傷了，我們的墨染王爺難得的興起了憐香惜玉的英雄心。

于是，道歉，請吃飯賠罪。?

墨染是多么精明的一個人，對所有人的心理都了如指掌，深知以魏無羨那種小野人的習性，斷然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他賠罪的對象不是魏無羨，而是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