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寡婦回來的那天丟給了我一個劍袋，里面有七把劍。

劍袋很舊，裝的劍很新。

“小崽子，這些劍給你拿著玩?！?/p>

白寡婦說的輕松，但我卻接的不輕松。

哪怕沒有拔劍出鞘，我也一眼看出來這些劍都是絕世神兵。

每一把放在這世上，都是要被人搶破頭的。

但我還是收下了劍。

因為這些劍上都有師父的署名。

我不知道師父的過去是怎么樣的，也從未聽他講過，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歡提起自己的過去。

就像來到這個鎮(zhèn)子上的人，多數(shù)都只想過好眼前的生活，不去管過去的事情。

但我記得街上嗓門最大的吳老太偷偷跟我說，她第一次見到這么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北方漢子，細(xì)聲溫柔的哄一個嬰兒。

不過自我記事以來，師父好像從來沒明面上對我溫柔過。

但有幾次我假裝沒睡著，他會偷偷到我房間里，幫我把被角掖好。

也有時候是我睡著了，可睡得不深沉，而師父那體格想悄悄進(jìn)我房間，嘿嘿，自然不可能一點兒聲響都發(fā)不出來。

不過我也不會去嚇?biāo)菄標(biāo)?，肯定給我腦袋一巴掌，那我明天能不能醒來就是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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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該干什么干什么。

每天打打兵器、農(nóng)具，每月和洛神劍一起給祭拜師父，有時候白寡婦也會一起。

我們?nèi)齻€人按照順序依次跟師父說些有的沒的，然后就回家。

通常這天我們也會一起聚餐吃個飯。

“小崽子，就這么把那些劍掛在墻上？”

白寡婦給我夾了筷肉。

“師父的東西，又是那么好的劍，想著丟到倉庫里有些暴殄天物了?！?/p>

我刨著飯，含糊不清地說道。

“掛在那里，也是給我個念想?！?/p>

我還是不會鑄劍，哪怕我能看出來這些劍是怎么鑄的。

千年玄鐵、清晨露水、冰山雪精、蛟龍靈角。

正午時起爐，將材料融化，于日晦之時開始鍛造，砸三千七百二十一錘，日現(xiàn)微光時停止，一錘不能多，一錘不能少，然后用新采的清晨露水降溫。

就這樣連續(xù)七七四十九日，才能鍛出這種絕世神兵的雛形。

是的，還只是雛形。

鑄造這種兵器極為耗費鑄劍師的精神，所以每一把都是嘔心瀝血之作。

并且這個方式和時間造出來的兵器，目的都是為了殺人的，且不是殺一人兩人，百人千人那么簡單的。

劍要完全成型就必須用他人的血去養(yǎng)劍，簡單來講就是不停的殺人，殺的越多越好，殺的越多，才越能成形。

所以這樣的劍，也叫『邪劍』。

而師父的這七把劍，都是成型的邪劍。

劍上沾的血，估計能流成河。

不過我掛在墻上有別的用處。

以前我老和師父抱怨說我們一開爐子，鋪子里就熱的要死。

現(xiàn)在我掛上這幾把劍后，鋪子一下子涼快了許多，再鍛兵器的時候，開爐子也不熱了。

物盡其用。

當(dāng)然這理由我不敢跟洛神劍和白寡婦說。

怕他們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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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六月的時候，鎮(zhèn)子上來了一群外地人。

鎮(zhèn)上少來外地人，就算來也多數(shù)是那些常走這條道押送貨物的鏢師們。

但今天來了，來的還不少，而且直奔我的鋪子。

一群人，大白天的，穿著個黑袍，瞎子都能看出來有問題。

“你就是天下第一鑄劍坊的老板？”

說實在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我有了這個稱號。

但他是第一個這樣開口說的人。

“袁某，想要一把劍?！?/p>

雖然他這樣說，但是我看到他身后跟的人目光都貪婪地放在那墻上的七把劍上。

“劍敢出鞘，今日便回爐重造?！?/p>

我平靜的開口，聲音在整個鋪子里回響，不過我面前的那人有些詫異，我連忙說道：

“不是跟你說，是跟墻上的劍說……”

“那啥，我這里不鑄劍的，我也不會鑄劍，客人你用不用刀??？我這里的刀還是挺好用的?！?/p>

“路過的神武鏢局和九云鏢局的鏢師都喜歡來我這兒買刀，我這里一年保修的?！?/p>

“……”

我能感覺到面前的一群人額頭上好像流了黃豆一樣大的冷汗。

“小武，你確定是這里沒錯？”

領(lǐng)頭那人看向身旁一個孩子。

“盟主！千真萬確，我打聽到無常劍和葬心劍都是從這兒出來的，而且你看墻上的七把絕世寶劍，這、這還能有假嗎？”

哦，自稱袁某，又被盟主。

應(yīng)該是傳說中的武林盟主袁平了。

嗯？

武林盟主？？？

我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對方，他腰間掛著一枚鑲金邊的令牌，令牌上有個武字，和我從洛神劍那里聽來的一樣。

但他身材瘦弱，一副書生氣息，真難想象會是當(dāng)今的武林盟主。

“看來你似乎猜到了我的身份……不錯，我正是當(dāng)今武林盟主?！?/p>

他又向前幾步，來到了我的面前。

“你當(dāng)真不會鑄劍？”

“當(dāng)真不會，你看我店里擺的東西，哪兒有劍，我都不知道我這小鋪子怎么就成天下第一鑄劍坊了?！?/p>

我搖了搖頭。

“那，墻上的劍，賣給我?！?/p>

他沉默了半晌之后又說道。

“那些不賣，那些是師父打的劍?！?/p>

我又搖了搖頭。

“他媽的！小子，盟主買你的劍是……”

砰！

我直接把鐵錘丟了出去，正中那開口跟班的臉，然后就看著他倒飛了出去。

“師父的劍，不賣?！?/p>

我臉色沉了下來。

噌蹭蹭！

面前的黑袍人們幾乎全部都拔出了武器。

但下一秒，就是武器叮咣落地的聲音，伴著這些人的慘叫聲。

他們的手腕上都插著一把劍刃碎片，而后是白寡婦的聲音。

“喲，這不是袁盟主嗎？遠(yuǎn)道而來，就是為了為難一下我家小崽子嗎？”

白寡婦身后跟著洛神劍，他瞟了一眼地上被我一錘子砸翻的那人。

“砸的挺準(zhǔn)。”

別說，我也覺得砸的挺準(zhǔn)的，平常我扔?xùn)|西都挺偏的，和洛神劍玩投壺基本都是我輸。

袁盟主眉頭一皺，隨后開口：

“我無意冒犯，但，我需要一把劍?！?/p>

“小崽子不會鑄劍?！?/p>

白寡婦搖了搖頭。

“老鐵沒教過他?！?/p>

“他鋪子里的東西你也見了，刀槍棍棒，就是沒有劍?！?/p>

“他說墻上的劍是他師父鑄的，他師父是『詭劍師』鐵幽，我不相信他不會鑄劍，還有你二人的劍……”

“這是個腰帶?！?/p>

洛神劍指著自己腰上黑白交織的腰帶，上面還有卡扣。

“這東西你也覺得叫劍？”

白寡婦驅(qū)動內(nèi)力，劍刃碎片重歸劍柄之上，袁盟主看到這把像是一堆廢材拼湊起來的劍形狀的東西，陷入了沉默。

“那這些劍呢？”

袁盟主指著墻上的七把劍。

“這些劍賣給我也行?！?/p>

“師父的劍，不賣?！?/p>

我再次開口。

“而且它們不敢出鞘?！?/p>

它們敢出鞘，我便敢熔劍。

“……”

袁盟主眉頭越皺越深，還是白寡婦開了口：

“你可以試試能不能拔出來。”

“但是小崽子開了口，那些劍不敢出鞘?！?/p>

袁盟主繞開了自己的手下，來到了墻前，抬手一揮便將一把劍握在了手中。

但，他沒有拔出來。

幾乎用盡全力也沒有。

最后，他放棄了。

“能號令百兵的工匠。”

袁盟主笑了起來。

“有意思?！?/p>

他再次來到了我面前。

“為我鑄一把劍。”

“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哪怕是我的命?！?/p>

“不過要我的命，得等我做完我該做的事?！?/p>

他語氣異常認(rèn)真。

而他的眼中帶著仇恨，就像……

初來時的洛神劍一樣。

但，我還是那句話：

“我不會鑄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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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盟主帶著人回去了，但是也沒有完全回去。

每個月他都會來一趟，每次都帶不同的東西過來。

第一次是三個裝滿了金銀珠寶的箱子。

我笑著跟洛神劍說，像不像你當(dāng)初干的事？

洛神劍給了我一個白眼，幫我把這些東西送回了驛站，給了還沒走的袁盟主。

第二次是三個裝滿了奇珍異寶的箱子。

白寡婦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袋百彩花的種子，用了兩壇陳年的好酒和袁盟主換。

東西我當(dāng)然還是沒動，最后袁盟主自己拿回去了。

但是第三次……

他帶來一個姑娘，一個傾國傾城、絕色的姑娘。

我真的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姑娘。

發(fā)如青絲、膚若凝雪。

姑娘身上穿的是專供皇家的綾羅綢緞做的衣服，一看就知書達(dá)理，卻有些害怕的跟在袁盟主后面。

“她是當(dāng)今皇上最小的女兒，九公主婉歌。”

“你要不要？”

我搖了搖頭。

“這個我?guī)Р换厝?，你不要的話我就只能殺了她?！?/p>

袁盟主掐住了她的脖子，只需稍一用力，便能扭斷那雪白的玉頸。

“我要了！”

我叫住了他，重重嘆了口氣。

“你想要什么？”

袁盟主笑了：

“我想要一把劍?！?/p>

他放開了那姑娘，姑娘立刻跑到了我的身后，緊緊攥著我的衣服，把頭埋在了我后背里，身體不停顫抖。

“你要用來做什么？”

我再次開口。

“殺奸佞，清君側(cè)。”

他平靜開口。

“好，你回去吧?！?/p>

我轉(zhuǎn)身，牽住了姑娘的手，進(jìn)了鋪子，而他沒有多言，也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