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61)【花憐】
此后一月余日,謝憐便是與這黑衣武者一同度過,再未分開。
每一日辛勤的換藥包扎,舒筋正骨,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傷口正在快速愈合,甚至要比自己預期的好得更快。
謝憐心中不勝感激,與黑衣武者的對話也不自覺多了幾分敬重和親密。謝憐曾問其姓甚名誰,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并沒有名字。
謝憐心覺奇怪——既是連名字也不曾有過,又如何能讓心上人記住自己呢?
他開口提問,黑衣武者卻道:“記不住也無妨?!?/p>
“只要他在這世間依舊平安快樂,就足夠了。”
謝憐心下不忍,勸道:“但若如此,所行所為毫無回報,終有一天要失望的,若是讓你的心上人知曉,她也會愧疚的?!?/p>
黑衣武者卻搖頭道:“他有恩于我,我之所行,才是回報。假若他會心生不快,那我就不讓他知曉我在做的了?!?/p>
他臉上笑臉面具一貫冰冷無情,謝憐卻仿佛能透過這層隔閡看到其中的柔軟情思。
他垂下頭,心中嘆了一聲:是個溫柔的癡情鬼。
少頃回神,他注意到黑衣武者露出的蒼白手腕,其上分布著幾個小小的凹陷,看得出從前是被什么東西刺破,現下因著吸血鬼的體質好過來了。
注意到謝憐的視線,黑衣武者快速收回了手,謝憐卻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撩開了袖子:“這是怎么弄的??”
黑衣武者含糊其辭:“沒怎么,別看了。”
他想收回手,卻被謝憐抓緊了。謝憐眉間一松,輕聲道:“是受過什么傷?還是因為我……”
話說了一半,他頓住了,他意識到一件事。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吸血鬼啊。
謝憐指尖一縮,黑衣武者趁勢收回了手。
“抱歉,嚇到你了。”他將袖子往上一拉,嚴嚴實實遮蓋了那幾個小凹陷,但謝憐的目光若有實質,這讓他不禁錯開了視線。
良久,他聽到謝憐略帶顫音道:“每一日……都是如此?”
為了不傷他,甘愿自己吸自己的血?
黑衣武者看了過來:“不,只這幾天。我天生冷感,對血液并無十分興趣?!?/p>
見謝憐沉默不言,他也無言相對,只背過身去,欲要出門,耳側卻傳來肉體撕裂的聲音。黑衣武者喉間一緊,回首看到身后場景,瞳孔一縮:“殿下!”
謝憐速度極快,那小臂上已然出現一條細長的傷口,正在往外緩緩落血。他凝眉不語,只扶著桌案站了起來,朝黑衣武者舉起那條帶血的手臂:“這些給你?!?/p>
黑衣武者拿了繃帶,欲要給他包扎傷口,卻被謝憐按下,目光篤定道:“這種傷口,吸血鬼的唾液也能治愈,這是兩全之策。”
黑衣武者僵直站著,似嘆非嘆道:“殿下啊……”
謝憐垂了頭,將那條手臂遞到黑衣武者眼前,溫聲道:“就當是這幾天的酬謝。你快點吧,等下血要干了?!?/p>
頭頂聲音靜默一息,下一刻,謝憐便被拉入懷中,視野遮蔽在黑衣武者肩頭。
黑衣武者小心牽起謝憐的手,安慰道:“別怕,很快就好了?!?/p>
是面具被揭開的聲響。謝憐心神一晃——不知這面具之下的面容,是何等模樣?
若非他對吸血有發(fā)自內心的恐懼,他還真想一觀其容顏。
后腦被一只大掌輕輕扣住,他知曉他心底的畏懼,因此不忍放任其觀看。那只帶血的手臂被輕輕托起,隨之而來的,是兩瓣溫涼的唇。
雙唇在那粗糙的傷口上輕輕掠過,像片羽毛掃過美玉,讓人分不清他是在親吻,抑或是品嘗,是急不可耐的小心試探,抑或是油然而生的百般憐惜。謝憐只覺隱隱心慌,分不清是緊張還是害怕,只一只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感受到他的唇移開了傷口,轉而在他耳邊低語了一聲“別怕”,隨即探出舌尖,試探著舔舐淌出的血液。
腥澀的血液,連著懷里人特殊的身份,不覺也在其中品出一絲甘美。見謝憐并無抵觸,他小心翼翼地加快速度,將傷口旁的血液盡數吞入腹中。
清理了血液,那傷口便只余一條縫隙,觀之如紅線綿延。他啟唇含住那傷口,將利齒收起,也不加以吸吮,只舌面緩緩掃過,經過之地,傷口愈合,完好如初。
他動作小心,是以謝憐除去微微癢意,幾乎沒嘗出什么痛覺。黑衣武者將他袖子拉上,又扣上了面具,良久輕聲道:“對不起。”
“天性如此,你不爭不搶,更沒有害人性命,道歉做什么?!敝x憐自他懷中退出,抬眼看他。
“我可能也幫不了你什么,就身體里這點血算是有可用之處了?!彼胧菄@半是念地說著,繼而道,“以后想要了就和我說,別再咬自己了?!?/p>
黑衣武者看著他,半晌,單膝跪地,直直看著謝憐。他未說話,謝憐也未言語,但彼此已在心間默默立下誓言。
“你說你不曾有名字?!敝x憐低頭看著他,這個角度,宛若掌權者審查自己領域的土地。
他忽地蹲下,和黑衣武者面對面平視,笑著溫聲道:“那我便喚你'無名',可好?”
幾日后,謝憐揭開衣襟,拆了紗布,見腹部傷痕近乎完好如初,面色微微一沉。
門外傳來一陣異響,謝憐知是無名——他一早便打過招呼,出了門,約定午夜時分相見。謝憐合上衣襟,起身開了門,便見外頭圓月高懸,修長窄勁的身影立于黑夜之下,他微一低頭,舉起手中長劍,沉聲道:“殿下,這個給你。”
謝憐從前便是武癡,怎會看不出那是把十足的好劍。但他的注意力卻在眼前人的面具上凝滯了,皺了眉,上前要看:“你這是怎么了?”
他面具上沾了血。
他一早便和謝憐說,要想復仇,首先就要有一把襯手的兵器。如今觀他此狀,想必取劍之途尤為艱險,也不知他是如何孤身前去,在未知的攔路阻難中活下來的。
無名偏身要躲:“沒事,這不是我的血?!?/p>
謝憐碰了個空,一手卻觸碰到他的肩膀,一手濕黏,一看,盡是猩紅。
即便不全是他自己的血,想必也沒少受傷。
無名按下他的手:“我沒事,已經好了。殿下,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前往仙樂宮,討取當今掌權者的性命。
謝憐道:“現在便可去,不過,在那之前……”
他一手放到另一手的手臂上,微一用力,鮮血迸出。
即便之前已見過幾次,無名還是暗暗握緊了拳。
謝憐道:“你受傷不輕,雖說已然痊愈,精神力氣定沒有常日那般好。所以你先吃點吧?!?/p>
兩人便如尋常姿勢般,互摟著,均不發(fā)話。半晌,無名開了口:“殿下,那把劍非同一般,劍身附帶的劍氣可以斬去一切陣法?!?/p>
謝憐想起了自己從前被困在法陣里,眼睜睜看著鬼火被碾碎的場景,痛苦地閉上眼,又睜眼:“我知道了,謝謝你?!?/p>
無名默默飲血,謝憐繼續(xù)道:“自我小時逃亡,總有人與我并肩作戰(zhàn),不論是我的父皇母后,抑或是我的摯友,我的師兄師弟,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救我、保護我,但與此同時,他們也都因此喪命了?!?/p>
“我身上背負了太多人命,我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些什么,至少能讓他們安息,能讓那累累白骨再有歸處,能讓那加害者血債血償。但鋪在我眼前的路,實在是太坎坷了?!?/p>
無名心下一緊,偏首問道:“殿下,你……唔!”
話未過半,他背上被點了穴,倒在謝憐身上,徹底失去意識。
夜已深,屋中尚未點燭,光線昏暗,看不清身上人的容顏。謝憐小心將他放在軟墊上,摸索著地上掉落的面具,仔細為其戴好,低聲道:“抱歉,我知道你實力不弱,但凡事有風險,我不敢拿你的命去賭?!?/p>
他獨自推門,提劍走入月下,沉聲道:“若此去能歸,今后便游歷人間,你同我一起?!?/p>
云吞星月。
謝憐立于塔頂尖端,身上白衣在風中狂舞,劍尖微顯鋒芒,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卻無半點情緒。
良久,他足底一點,輕身躍至皇宮大門前,提劍直刺門上中心,只聽一聲細微的“咔嚓”聲,是陣法破碎的聲響。謝憐劍尖一挑,順著大門開啟的縫隙直沖進殿,也不多看一眼眼前是誰,提劍便砍。
燭火倒映著墻上斑駁的血痕,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求饒聲一閃一閃。他的雙眼在一地血紅下掩映出可怖的色彩,明明是人,卻比鬼還像鬼。
他不動聲色地殺完一路上攔截的士兵,直奔皇宮主殿。周身法力震開殿門,謝憐定睛一看,里面并無貪圖享樂的吸血鬼國王,只一具干枯老朽的尸體端坐在王位上。
謝憐陰著臉,劍尖挑起那具尸體,看了一瞬,下一刻便將那尸體狠狠摜在地上,破口罵道:“該死!”
如此場景是何用意?國王已死?還是知他前來,趁機羞辱他一番?若這具尸體當真是吸血鬼國王,那他一路前來復仇又有何意義?從前仙樂數萬條人命,他該找誰清算?
謝憐握緊了劍柄,憤恨地朝眼前尸身砍去,頃刻之間,那尸身便化為萬段碎片,零零落落,撒了一地。
暗中傳來一陣笑:“殺得可還痛快?”
謝憐呼吸一滯,看向聲音來源:“誰在那?!”
一陣腳步聲,須臾,謝憐見到了來人。
此人并未束發(fā),拖著寬大的衣袍徐徐上前,一派優(yōu)雅從容之態(tài),面上受法力所致,混沌不清,讓人辨不明真容。他一手隱在衣袖里,不疾不徐道:“初次見面,仙樂國的小太子。”
謝憐眉間一斂,沉聲道:“吸血鬼國王,是你殺的?”
辨他周身氣息,分明是個吸血鬼,若這尸身當真是國王,他斷不會如此從容不迫,除非,他便是加害者。
那人輕笑一聲:“小太子莫不是誤會了什么,瞧這一地狼藉,這不是你的杰作么?”說著,他用腳尖漫不經心地掃開附近的尸塊。
謝憐垂眼看著他的所作所為,直言道:“你想做什么?”
他能想象到,此人現在表情一定是笑瞇瞇的,因為連他的尾音都在微微上揚:“我們來玩?zhèn)€游戲如何?若是你能贏,你想做什么,任憑發(fā)落。”
說話間,謝憐清晰感覺到一股威壓正朝皇宮大殿席卷而來。他防備著向后看去,下一刻,數以千計的吸血鬼蜂擁而入,爭相朝謝憐撲來!
那臉上的神態(tài),和山野妖精無任何區(qū)別,他們大張著嘴,眼底有癡癡的笑,尖牙向外延伸,哪還有凡人印象里端莊冷艷的刻板模樣。
謝憐只覺頭皮發(fā)麻,那鬼群極快鎖定了目標,奮力向謝憐撲來,謝憐只能揮劍而上,邊砍邊退,余光中見那人饒有趣味地看著這場鬧劇,聲嘶力竭道:“你做了什么?!”
那人漫不經心道:“一些小把戲而已?!?/p>
謝憐不可置信:“你……?他們都是你的族人!”
那人卻冷聲道:“不,不是我的?!?/p>
謝憐不明所以,但眼前亂象由不得他停滯思考。好容易破開一條縫隙,他飛身上了房檐,身后鬼群窮追不舍。謝憐沒命似的狂奔,心中卻暗暗慶幸,還好還好,無名沒有跟過來。
這些吸血鬼雖失去了神志,但似乎心有謀略,不單純是追,甚至有包抄堵截之勢。謝憐一次次險身躲過,渾身冷汗直冒,誰知,在他不知第幾次躲過鬼群的堵截后,脖頸忽的一緊,來人掐住了他,冷聲道:“很會躲?”
謝憐瞳孔一縮——糟了,一直在逃脫鬼群圍追,把他忘在腦后了!
他想要掰開那人的鉗制,那人卻冷聲一笑,出手極快,一拳在謝憐小腹上猛擊一下:“再動一下試試?”
那里傷口還未盡痊愈,謝憐悶哼一聲,咬牙隱忍。
那人力氣大得很,提著謝憐的脖頸轉向眼前難耐的鬼群,笑道:“想吃嗎?來啊?!?/p>
謝憐眼睜睜看著鬼群朝他撲了過來。
劍早在掙扎中掉在地上,此刻他被揪住要命之處?,根本無法動彈。記憶里仙樂國民被吸血鬼殘害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眼前,他只覺渾身戰(zhàn)栗,顫聲道:“不……”
帶血的指尖離他只差毫厘,下一刻,那鬼群驟然崩裂,像一只被揉碎的紙氣球,隨即一柄長刀破空而出,連著那熟悉的白色面具,也讓謝憐為之心神一震。
“殿下!”
背后擒著他的人似是受了重創(chuàng),脖頸忽的一松,謝憐便跌進無名的懷里。他腦中一片懵然,由著無名檢查了自己脖頸和小腹處的傷口,忽的抓住他毫無溫度的手,問道:“你……你怎么醒了?”
無名直言道:“我一直在用法力沖開穴位,我不放心你?!?/p>
謝憐內心滋味復雜,余光一瞥,便見那人正執(zhí)劍而來,驚聲道:“危險,快躲開!”
無名頭一偏,長刀出鞘,迎身上前,一刀一劍在半空中激烈交鋒。無名出手極快極狠,嗓音沉沉,冷聲道:“這把劍不屬于你。”
那人手里拿的,正是謝憐方才用的黑色長劍。那人輕笑一聲:“想要?先看看你有沒有本事?!?/p>
刀劍蕩開的法場震散了鬼群,他們似乎終于尋回些意識,察覺到此地不宜久留,紛紛走為上策。謝憐焦心看著眼前戰(zhàn)況,想上前相助,但現下身上并無兵器,根本無法出手。終于,待到無名一刀震開那人手里的劍,他尋了機會,閃身接住,劍鋒凝聚了全身的法力,直直釘在那人心口!
長劍自背后而入,貫穿了他半邊胸膛。那人凝滯一瞬,隨即回首,似是看了謝憐一眼。
謝憐下意識感覺,他在笑。
下一刻,那人一手抹過胸前血液,在無名身上極快畫了個符號。無名眼疾手快,就勢反擊,那人便被直直摜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謝憐并不馬虎,立刻抓了他被畫符號的手背:“這是什么?咒語?你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
無名將手背在身后,搖了搖頭:“我沒事,不用擔心?!?/p>
謝憐不放心,立即趕至那受創(chuàng)之人身側,想質問他符號所用何處,卻見那人直直躺在地上,心口處開了個大洞,已經沒氣了。
今夜這人所行所為,一切種種,快得像風,一瞬跌宕,一瞬起落,又一瞬消失無蹤。謝憐心覺不安,但又說不清這不安何處而生,但此人已死,他也無法再問出些什么,只得作罷。
將要起身,謝憐望向無名,就見他抬頭望月,不發(fā)一言。
今夜圓月高懸,亮沉沉壓在天幕之上,隱隱發(fā)紅——竟是趕上了血月之夜,這幅景象倒是少見。謝憐看了一瞬,隨即喚他:“走吧,回去了?!?/p>
無名低下頭,隨即,緩緩轉身望向他。
冷風將起,吹得那層面具徒生蒼白,連著那緊束的黑衣更添殺戮之感,黑發(fā)融進黑夜間,更添鬼魅張揚。
他周身氣息隨著那陣冷風,緩緩蕩了開來。
謝憐凝視著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無名。”
視線一轉,他便被摁在了地上。
謝憐驚惶地看著壓在身上的無名,只覺他身上氣息像一層浪,源源不斷拍打在他周身。謝憐心覺不妙,要去推他:“等等,你怎么了?”
再看那符咒,已然深深烙印進骨血之中,消失無蹤了。然而,謝憐并未分神這邊,因為無名一手揭開了臉上的面具。
如先前在屋中般,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借著微弱的月光辨清他輪廓分明的蒼白面龐,以及一雙令人魂飛魄散的猩紅雙眼。
謝憐似是被那雙眼震懾住了,久久未言語,更未反抗掙扎。他便是在這雙眼的凝視下,看著無名牽起了自己的手,舔舐著手背上的傷口。
舌尖在傷口上毫不避諱地掃過,即便謝憐沒那么嬌氣,此刻也要隱隱皺眉。誰知,下一刻,無名貼住那片傷口,吮吸了起來。
從前無名飲血時,總是刻意避過傷痛之處,吮吸痛處這種事更是從未有過。謝憐隱隱不安,掙扎著推他:“等等,你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個符咒……”
他推不動,只得提著他的后領,佯裝惱怒道:“你先等等!”
無名被扯著后領,腦袋被迫離了那傷口,只是舌尖還未收回,嘴角血漬仍未舔干凈,連著氣息也泛著焦躁,一副餓虎進食到一半被強行拉起的模樣。他不發(fā)一言,一手攥住謝憐兩只手腕,一手去扯謝憐腰間衣帶。
謝憐瞳孔一縮,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桎梏,誰知無名力氣大得很,將他死死按在原處,又粗暴地扯開他的衣領,兩手牢牢鉗制住謝憐的臂膀,伸長的指甲深深插入身下人的血肉中,從唇間探出的獠牙在那片溫潤的脖頸處蹭了又蹭,一副喜愛到難以復加的樣子。
謝憐怕極了,這一次,他是實打實感受到吸血鬼的壓迫,他渾身戰(zhàn)栗,手腳冰冷,連著失神的雙眼也升騰出淚來。他被迫伸長了脖子,呢喃自語了一聲:“無名……”
脖頸處蹭動的腦袋一滯,少頃,身上的人猛地起了身。
他身上的氣息仍在加重,連著爆開的法力混沌住他的面容,只一雙猩紅的眼看著同樣猩紅的雙手,眼底盡是惶恐無措。
他像是接受審判的囚徒,跪在地上不發(fā)一言。他只看著滿手的罪孽,良久,囁嚅道:“殿下……”
一副受了驚的凄慘模樣。
謝憐抖著身軀站起,思索片刻,朝他走來:“無名……”
眼前人長跪未起,聽見他的聲音,仿若如夢初醒,怔愣著回轉過身,嘴里喃喃道:“我出問題了,殿下,我錯了,對不起……你先不要靠近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速度極快,憑著此刻爆開的法場,頃刻間消失無蹤。謝憐追了半途,實在辨不清動向,只得被迫停下。
他含淚看著天上的血月,終于哭出了聲。

回憶篇結束(敲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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