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帝國枕崎同人外傳——櫻落

臺風傳記(×)言情小說(√)
普通的套路文罷遼()
看到中間猜到結局系列
好像和原小說的設定不是很符合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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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實現(xiàn)不了的約定,永遠停留在過去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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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艾達出生在邊境的一個偏僻山村。在那個年代,特別是在男女比例嚴重偏低的氣象帝國,重女輕男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艾達的母親卻是這樣一個人,并且早在待字閨中時便為自己未來的孩子取好了名字——她似乎十分確信自己一定會生下女兒,Ida,三個字母,兩個音節(jié),簡短的名字寄托著少女純真的祈愿。然而命運卻和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她的孩子一個接一個胎死腹中,連第一聲啼哭都無法傳達給這個世界。就在年輕的母親幾乎絕望之時,她的第四個兒子——也是唯一成人的孩子——在經過一番掙扎后終于呱呱墜地。后來他們艱難地湊夠錢請來了醫(yī)生,也請來了最后的判決:她有一種極罕見的生育困難癥,那個脆弱的小生命能落地已經是奇跡,代價便是做母親的此后永不能生育。
艾達的母親聽完后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直愣愣的看著前方,直到產婆把哭聲微弱的小嬰兒抱到她面前,她才像終于上了發(fā)條的人偶,木然地接過孩子,機械地前后搖晃。在丈夫跟過來擔心地詢問時,她抬起眼睛,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說:
“這孩子就叫艾達了?!?/p>
丈夫不可置信地搖頭,一個男孩怎能取女子名。但女人的固執(zhí)是沒有人能拗過的,在她遭到拒絕后又哭又笑瘋癲了相當?shù)臅r間之后,她的家人終于妥協(xié)了,于是“艾達”便成了這個新生兒的名字。
艾達在這貧困的村莊里長大,和父母住在一起。母親似乎一門心思地要把自己不可能實現(xiàn)的愿望在他身上完成,他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見到過除了裙子和花邊之外的服飾。母親給他留長發(fā),扎蝴蝶結,教他紡織和刺繡。在母親那里,他是徹徹底底的女孩,只有和父親一起出去的時候,他才能解放自己的天性,把獨屬于男孩的淘氣和狂野潑灑在田野中。
村里的其他男孩看不起他。男孩就該有男孩的樣子,打扮得像小姑娘一樣,怎么配叫男孩子?在進入村里的學堂之前,艾達就受盡了他們的欺負,嘲笑和圍毆已經是家常便飯,偶爾還能在飯里發(fā)現(xiàn)蟲子或在鞋子里發(fā)現(xiàn)鐵釘。最可怕的是冷暴力和惡語中傷,孩子的惡意總是純粹而尖銳,也許他們根本意識不到那些惡言惡語真正的危害。天真可以走向兩個極端,純潔到極致也邪惡到極致。
艾達在學校里第一次被嘲笑時,連學也不上了,哭著跑回了家。但母親只是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讓他們說去好了,不用管?!?/p>
大人自然不會在意小小孩童的幼稚話語。但是同樣是幼童的艾達怎么承受得起這些,他整個人都懵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母親根本不在意自己。
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終也只是略帶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了,快回去上學吧?!?/p>
艾達轉過身,一步一回頭地向學校走去,但是母親的注意力始終在手上的活上,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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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達黑暗的世界過了幾天才照進了第一束光。那天一群最調皮搗蛋的男生像以往一樣把他堵在院子的角落,嬉笑著取笑他粉色的蝴蝶結和麻花辮,艾達反抗不了他們,只有把自己縮在墻角,渾身發(fā)抖。幾個領頭的看著他懦弱的樣子,大膽起來,惡劣的情緒在心底油然而生,竟然伸手去扯他鑲著花邊的褲子:“喂,你該不會原本就是女生,故意扮成這個樣子逗我們玩的吧?讓我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男的!”
艾達驚恐地抬起頭,幾雙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褲腰。他無助地拼命搖頭,但是這里已經是角落,他退無可退了。
就在這時,人墻后面?zhèn)鱽硪粋€尖細的聲音:“喂!你們在干什么呢!合伙欺負同學嗎?”
那幾雙手的動作停下了,所有人都回過頭。站在他們后面的是一群女生,為首的雙手叉腰,稚嫩的臉上滿是怒氣:“幾個欺負一個算什么本事!快離他遠一點!”
“你干嘛?多管閑事!”一個搗蛋鬼大嗓門回敬她。
“老師教過我們不能欺負同學!”那個女生以更大的音量回懟,見口說無效,她直接沖上來拉住了男生的胳膊。其他女生也一擁而上。性別之間力量的差距在幼年時還不明顯,況且女生們人多勢眾,那群男生很快就抵擋不住了。
見沒有優(yōu)勢,男孩子們一哄而散,女孩子們占到便宜怎么可能會放過他們,鬧鬧哄哄地追了上去,只有一個人轉身朝他走過來。
“你沒事吧?”那個小女孩走到他身邊,歪過腦袋問他。
他呆呆地仰頭望向她,囁嚅著:“沒……沒事……”
“我叫切莉·布拉桑(注1)?!笨粗纳禈樱滩蛔⌒α?,伸出手,“你呢?”
艾達的眸子倒映出她明媚的笑容,視野中的整個天空似乎都突然明亮了起來,而天空的背景下,襯托的是她花一樣的面容。
他伸出自己的手,任女孩把他拉起來。
“艾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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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達和切莉很快就熟了,說來也怪,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雖然他和其他救了他的女孩關系也很好,但切莉總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他們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上下學,形影不離,大家見得最多的背影就是他們并排走著的身影。為此還有其他好管閑事的大人向艾達的父母開玩笑道,要不要直接定下娃娃親啊?艾達的母親瞥他一眼,并不理會,反倒是父親尷尬地打著哈哈。
也許他們的緣分從切莉離開群體、獨自走向艾達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艾達不知不覺融入了這個女生的小群體。她們同情他的遭遇,幫他挑出鞋子里的釘子,把自己帶來的飯菜和他分享。籠罩在艾達臉上的陰霾漸漸散去,他的性格也跟著陽光了不少。幾年后,他已經可以對欺侮過自己的那些孩子坦然微笑了。
男孩們不高興了,變本加厲地給他使絆子,但是艾達已經不是幾年前的自己可以比擬,他能平靜地避開他們設下的所有機關,也能冷靜地面對他們所有的冷嘲熱諷。艾達這個名字已經不能給他帶來負擔。隨著他的成長,屬于男孩子的體格展現(xiàn)出來,母親對他的約束也漸漸放松了一些,可能是她終于從兒時的幻夢中清醒過來,知道兒子永遠也不可能代替女兒這一事實。雖然已經想盡了所有辦法,搗蛋鬼們還是只感到愈發(fā)濃重的挫敗和頹廢。他們終于明白過來自己有多么幼稚,艾達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蛻變,而他們還在原地踏步。他們放棄了。
多年以后艾達回憶起自己的童年,仍覺得自己的人生從那時才真正開始。平凡單調的日子一遍遍重復,卻并不枯燥乏味,因為他有關心自己的伙伴,她們在自己哭泣時會圍上來安慰自己,會幫他擺脫母親的逼迫,也會認真地傾聽他的訴說。而且,還有她。無論前一天有多么疲憊,每天早上起來看到切莉的笑容時,他都會覺得精神為之一振。那些不愉快全被他拋諸腦后。
隨著他們漸漸長大,青春的悸動開始蘇醒,大多數(shù)女孩都在性別意識逐漸產生時慢慢地和他疏遠了,盡管還和以前一樣和他微笑著打招呼,但再也不會坐在一起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或隨隨便便邀請他去家里玩了。只有切莉一如既往的陪伴在他身邊,她的內心坦坦蕩蕩,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不妥,也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對艾達產生了多大的影響。朦朧的情感早已在不諳世事的少年心中發(fā)芽,但悲哀的是,無論是當事人還是這份情感寄托的對象,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相處久了總會有些閑言碎語傳出來,有的是惡意中傷,有的是曖昧的玩笑。切莉可能也察覺到了些什么,但她總是避免去思考那種可能性——是因為心虛所以不愿去面對嗎?還是只是單純的沒有感覺?這個問題,艾達一輩子也沒有找到答案。
“切莉,你跟他關系也未免太近了吧!該不會瑪麗說的是真的,你長大以后要嫁給他?”一天放學后,切莉的閨蜜和她調笑道。
“誒?”切莉的臉蛋瞬間羞紅,“怎……怎么可能!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啊!誰會想那么久以后的事情!”
“哦——那就是默認了咯?!遍|蜜拖長了音,語氣意味深長,明顯是不信她的說辭。切莉又羞又惱,揚起手中的書包就打了過去。閨蜜大笑著跑開,兩個女孩就這么打打鬧鬧地跑遠了。
也因此,她們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外的艾達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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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歲那年他們從學堂畢業(yè)了。一般的孩子這時應該繼續(xù)升學念書,但是在落后的山區(qū),沒有這個選項。孩子們唯一的出路是回到田里,幫父母家人干活,在黃土上灑盡他們的汗水和生命。他們生于山野,死于山野,一輩子被困在這個犄角旮旯里,把自己的所有可能性親手埋葬。
升級為級別更高的神明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從第一個遷到這里的先祖開始,就沒有人有過這樣的念頭。
傍晚的云霞布滿天空,山的輪廓被鍍上明亮的金色和橙色。艾達和切莉坐在山頂?shù)牟莸厣希﹃柕墓饷厝岬馗苍谒麄兊男∧樕稀?/p>
“今天,我對媽媽說,我想去臺風王城?!鼻欣蜞卣f,“但是她沒聽我講完就罵了我一頓,她說我是在癡心妄想,我們這種山里人是不可能走出大山的?!?/p>
她的語調中有淡淡的哀傷:“明明我已經畢業(yè)了,我應該有能力離開這里了啊?!?/p>
艾達偏頭看向她。切莉已經不止一次提到這個愿望了。
“為什么你那么想去臺風王城呢?”
“因為那里有櫻花。那里是首都,一定會有櫻花的?!?/p>
“你想去看櫻花?”艾達有點驚訝。
“我想去看櫻花?!鼻欣蚰h處的晚霞,“我的名字就是櫻花的意思,但我卻連一次櫻花都沒看過?!?/p>
艾達望著她的側臉,一時無言。貧瘠的山中只有潦倒的野雛菊和低矮草叢里星星點點的紫地丁,櫻花這種高貴的植物與村野向來是無緣的。
切莉嘆了口氣,故作輕松地笑道:“其實也沒什么的,反正我家里人也都是因為沒見過櫻花才給我取這個名字的,估計他們連櫻花代表的含義都不知道呢……”
“我陪你去看櫻花。”艾達脫口而出。
切莉驚訝地轉過頭。
“艾達?你……”
“我陪你去看櫻花。”艾達重復了一遍,語氣堅定,“可能不是明天,不是明年,可能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也去不了……但是,總有一天,我們要去看櫻花?!?/p>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輕率地許下這樣一個承諾,明明他們的未來都是霧中的迷宮,找不到方向。但是切莉的表情中暗含的那一絲悲傷,讓他的內心突然被一股激情充滿。那一刻他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讓那樣的悲傷出現(xiàn)在面前的女孩臉上。那份沖動就這么輕易地突破了臨界點。
切莉對上艾達的眼睛,突然感覺鼻頭一酸。少年眼神中傳達出的堅定,竟然讓她有了濃濃的安全感,讓她可以安心地依賴,連天崩地裂也不會慌亂。
她飛快地扭過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濕潤。
“你……你在說什么胡話啊……我們是……走不出這里的……”
“那我就把櫻花帶來給你看!”艾達大聲說,這個念頭一旦形成就在他的腦中根深蒂固,無法動搖了,“反正,我們會一起看到櫻花的,一定會的!”
他唯恐她不信,連忙伸出一根小指:“我們……我們拉鉤!”
小小的手指在半空中懸了好一會兒,切莉終于把臉轉回來,她臉上帶著笑容,還有未褪去的淚痕。她的笑容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燦爛。
“那就,約好了哦。我們要一起去看櫻花。”
夕陽下,承載了一份青澀的約定的兩根小指,緊緊地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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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來得很快。切莉的叔叔要去隔著一座山的鄰村采購,這是村莊里的人所能踏足的最遠的地方。艾達得知消息以后立刻做出了決定,他們可以躲在他的車廂里,再抄近路穿過包圍著山村的那片密林,一路往東,就可以到達臺風王城?,F(xiàn)在回想起來,那確是只憑一時的沖動做出的決定,但是當時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根本沒有意識到可能遭遇的危險,他只知道,機會來了,切莉的愿望可以實現(xiàn)了。
于是他跑去找切莉,兩人湊在一塊規(guī)劃近在咫尺的美好未來,幻想著穿過森林到達臺風王城以后可以看到的櫻粉色的花海。
“切莉,快去收拾東西,我們要出遠門了。”艾達難以遏制心中的激動。
“可是,爸爸媽媽……”切莉在猶豫,她雖然也渴望著這一天,但心中還有顧慮。
“不要告訴他們!如果他們知道了,肯定不會再讓我們踏出村子一步?!卑_的聲音沉了下來。這也是他如此不顧一切的原因。
切莉沉默半晌,咬著下嘴唇,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p>
第二天,切莉的叔叔和家里的其他人道別,駕著破舊的小卡車駛上了崎嶇不堪的泥路。兩個孩子躲在被油布蓋住的車廂里,顛簸得頭暈目眩。但一想到馬上就可以擺脫村莊的束縛,他們就覺得,這點難受算不了什么。
中午,切莉的叔叔把車停下來,靠在駕駛座上睡著了,根本沒有意識到車廂被打開又關上,兩個小小的身影悄悄溜進了路邊的叢林。他也不知道,身后的村子里正一片混亂,人們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失蹤了,正在拼命搜尋他們的蹤跡。
“唔……這里好黑啊?!鼻欣虬咽执钤诿济希话驳厮奶帍埻?。艾達站在她邊上,手里拿著一張簡單的地圖。
“你看,我們現(xiàn)在在這里,只要往這個方向一直走,我們就可以走出去了?!卑_把地圖上一條歪歪扭扭的紅線指給她看,那是他出發(fā)前一天畫上去的。
“我馬上就可以看到櫻花了,是嗎?”切莉的眼中充滿憧憬。
“肯定可以?!卑_點了點頭。
就這樣,兩個青澀的孩子帶著心中那一份天真的執(zhí)念,在深山老林中艱難地跋涉。這一片叢林茂密異常,參天大樹的虬枝盤根錯節(jié),各類灌木和雜草仿若一道道障壁阻擋著他們的去路。艾達手里拿著柴刀一點點在前方開路,破開繁茂的荊棘,撥開樹上垂掛下來的藤蔓。切莉跟在他后面,畏畏縮縮地張望著四周,提防著隨時可能來襲擊他們的毒蛇和蚊蟲。
走了沒多久,艾達就覺得渾身酸痛,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了。
兩人坐在一棵大樹的板根之間,切莉的頭挨在艾達的肩膀上,一只手緊緊地拽著艾達的衣角。
“切莉,你在害怕嗎?”艾達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有輕微的顫抖,小聲問。
“沒……沒有……”切莉搖搖頭,卻連聲音都在發(fā)抖。森林里太暗了,她沒來由的就感到恐懼,仿佛那深不見底的幽暗之中藏著什么吃人的野獸。
“沒事!我會保護你的!”艾達把一只手環(huán)過她的肩膀,緊緊地擁住了她。
切莉縮在艾達懷里,輕輕地應了一聲。
休整了一會兒之后,兩人再次出發(fā),艱難地走了大半天,直到天空都被黑夜浸透了,精疲力盡的他們才找到可以歇腳的地方——一棟廢棄的小木屋,可能是護林員留下來的。
“切莉,你在這里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有沒有水。”
艾達扶著切莉在墻角坐下,兩個傻孩子出門前竟然沒有帶上足夠的水,經過巨大的體力消耗,他們都口干舌燥,喉嚨干得快要燒起來了。水是生命之源,對于臺風族而言也是如此,要是今天找不到足夠的水,他們都將葬身于此。
切莉微微地點了點頭:“艾達,早點回來啊?!?/p>
艾達向她招了招手,然后帶著身邊唯一的水壺,走出了木屋。
他的運氣不錯,走出去沒多久就找到了一條小溪。他先痛飲了一頓,又裝了滿滿一壺,興高采烈地向小木屋的方向跑去。
但是沒等他走到那里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借著淡淡的月光,他發(fā)現(xiàn)草叢被踩亂了,折斷的樹枝無力地掛在樹干上。他的心開始砰砰直跳,不祥的感覺在心中逐漸擴大。他加快了腳步,走到小木屋的門邊,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切莉……?。?!”艾達的瞳孔縮緊了,整個人如遭雷擊。
木屋地板上是一灘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他臨走時還還好好地坐在墻邊的切莉,正無力地倒在地板上。她的衣服破碎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傷痕累累,像常年經受風霜破舊不堪的布娃娃。從她身上流下來的血在地板上凝成一條條紅色的淚痕。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無神地對著天花板,似乎在控訴命運的不公。
艾達渾身僵硬,像個木偶一樣,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她身上的傷口很整齊,明顯是被什么利器劃傷的,而且是人類的手筆,因為他們的行李不見了,而且就在她身邊已經凝固的鮮紅色當中,有一片破碎的刀片,在空氣中反射著微微的寒光。
他終于走到少女身邊,顫抖地伸出手,卻只觸摸到一片冰涼——
“?。。。。?!”
那個夜晚,一個小小的少年抱著一個小小的少女,在無人的荒山中,用盡自己的力氣發(fā)出連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凄慘哀嚎。
“對不起……對不起……”他哭嚎著,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心知無論說多少遍對不起她都不會再醒來,但還是忍不住拷問自己:假如那時自己沒有離開她,她是不是就不會出事?假如自己在她身邊,也許可以早一步發(fā)現(xiàn)強盜的到來,從而免于這一場災禍……可是世上沒有如果,懷中冰冷的尸體時刻提醒著他:切莉已經不在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雨下起來了,艾達維持著自己的動作,像一座雕塑。眼淚流干了以后,心靈就只剩下極致的痛苦了。
那夜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整晚,可能連不知情的暴雨族都在為他們哭泣吧。
當次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投射到大地上時,艾達抱著切莉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的眼里已經沒有了眼淚,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瘋狂后沉淀下來的冷靜。
一方小小的墓碑,在樹林的邊界地帶豎起。
“切莉,我走了,下次,我會帶著櫻花來看你?!?/p>
只有絕境最能磨煉人的意志。野外是最好的戰(zhàn)場,只有一次次在生與死的縫隙間掙扎,把自己逼迫到極限,才能破而后立,重獲新生。
他抬起腳,朝著與村莊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叢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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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他經歷過什么,也沒有人關心這些。只是,六年之后,枕崎地區(qū)的暴風驟雨,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
人類的戰(zhàn)火才剛剛結束,氣象的硝煙卻已開始彌漫。風切,氣流,輻合,輻散,一切都是剛剛好。天時地利人和齊全時,奇跡便不可避免地誕生。
他孤身一人踏在洋面上,將自己的全部化為磅礴的云系。
驚濤拍岸,怒浪滔天,已飽受精神折磨的人們哭喊著四處奔逃,卻逃不過自然的魔爪。他沒有感情的眼睛注視著下方的一切,殘忍地將殺戮繼續(xù)向內陸推進。氣壓計的曲線持續(xù)走低,最終將那個震驚世人的數(shù)字——916.1hpa,定格在了史冊中。
燦爛已過,輝煌將逝。幸存的人們奔走相告,他所登陸的地區(qū)——枕崎,成為了他的第二個名字。
他俯下身,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留下輕輕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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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按照我們的約定,我把櫻花帶來給你看了?!?/p>
蒼茫的夕陽中,一座簡單的墓碑前,立著一個修長的身影。
枕崎張開手,手中捧著的干花花瓣便輕盈地簌簌灑下,飄落在墓碑前。黃褐色的泥土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雪。
“我去了以櫻花而聞名的那個國家,也被取了另一個那個國家的名字。”他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遺憾,“可惜我去的不是時候,沒能趕上櫻花盛開的時節(jié),只能給你帶來這些干花。”
“很久沒回來了,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很多東西也物是人非了,我回去打聽了一下,爸爸媽媽都因病很早就去世了……雖然他們并沒有給我留下什么美好的記憶,但,畢竟是血親,連道別都沒有說過,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xù)說:“櫻花很美,但很脆弱,風一吹就全都飄落了,沒有辦法長期觀賞,只能趁那一小段時間去看……我覺得比起櫻花,我更喜歡長長久久的扶桑……”
他說不下去了,喉嚨里似乎被什么東西梗住。他垂下頭,透過簡陋的石碑,透過無盡的流年,又一次看到了那如櫻花般稍縱即逝的笑顏。
吶,我依照約定把櫻花帶來了,你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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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切莉道了別,枕崎踏上了前往臺風王城的路。他還有更大的野心。
山村的落后,讓切莉走不出大山,不能實現(xiàn)愿望;世道的混亂,讓強盜得以出沒在山林間,奪去了切莉還未綻放的生命……
一切都是這個世界的錯。
因此,他早已下定決心,要成為這個帝國地位最高的人。他要把世界上最大的權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唯有如此,才有能力斬斷一切罪惡的根源,才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這個世界!
切莉的悲劇,不能再發(fā)生了!
他攏了攏帽子,迎著滿山的夕陽,走向她曾夢想過的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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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枕崎嗎?”
“看上去也不是很厲害嘛?!?/p>
“聽說他留下了海平面實測氣壓865百帕的記錄呢!”
“誰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再說如果是真的,那他又為什么只獲得了C1的評價呢?”
“我看是為了唬人編出來的吧,哈哈哈!”
在首都的時候枕崎時常能聽見人們在他背后議論紛紛,關于他實力的評價兩極分化,甚至走在路上都能感覺到有人指指點點。不過他對此倒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音還沒有小時候同村人的嘲諷來得傷人。
來到臺風王城后,枕崎憑借自己那次變身謀得了一個不錯的武將職位,一開始還有人懷疑他的能力,畢竟枕崎接受過的教育水平實在太低,他最黃金的年齡全都耗費在了深山里,而只會戰(zhàn)斗的人是沒法混到更高的位置上的。但很快,枕崎就展現(xiàn)出了他驚人的學習能力。他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就去國家圖書館挑燈夜讀,往往連守夜人都開始打哈欠了,他坐的桌子上燈還是亮著的。連館長都驚訝于他的努力,更讓人驚訝的是,他的努力有了成果。幾年以后,他的文職成績已能與從小接受高等教育的一些官員相提并論。有官員嫉妒他升職速度快,設計陷害他,卻被反將一軍,落得身敗名裂。從此再也沒有人敢輕視他。又過了幾年,他成功進入政府機構內部,身居要職,成為帝國里地位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
那時枕崎的大名已經傳遍了氣象帝國,他的呼聲越來越高。
一年后,枕崎參加了大選(注2)。在看到投票結果的那一刻,他竟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激動,只是有種淡淡的感慨。
終于走到了這一天?;厥淄拢瑓s只見歲月如煙,那些過去的人、過去的事,早已埋葬在時間的塵沙中。
幾天后,政權交接儀式正式進行。在高高的主席臺上,首領將象征著權力的長劍交到枕崎手上。枕崎接過它,感到手腕一沉。出乎意料的重量。
首領——現(xiàn)在已經是前任首領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首領不是那么好當?shù)?,你要知道,手中的權力越大,行使權力受到的約束也就越大。從現(xiàn)在起你不再是一個獨立的神,你的命運和呼吸都已經和這個帝國聯(lián)系在一起了?!?/p>
枕崎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么,你做好準備承擔這份責任了嗎?”前任首領凝視著他的眼睛。
“我做好了?!闭砥閳远ǖ嘏c他對視。
“好?!鼻叭问最I笑了,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下了主席臺。枕崎轉過身面對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那一刻,他心里想到的竟然不是此時此地,而是荒林中那一方小小的墓碑。
從現(xiàn)在起,再也不會有人和我們一樣受苦了。
之后的一個世紀,氣象帝國在枕崎的帶領下,走向了又一個新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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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往迅勁矢,時來亮急弦。轉瞬間幾十年過去。
那一天,在血魔宮,他又遇到了自己的櫻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麗塔!”
他恍惚了一瞬。朦朧間眼前少女純真燦爛的笑靨,似乎穿過了幾十年的時空,與12歲時那個云霞滿天的傍晚重疊。
他握緊了拳頭。這一次,他不會再給自己留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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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切莉·布拉桑:Cherry Blossom,櫻花(硬核音譯)
注2? 鬼知道氣象帝國是世襲制還是選舉制……如果是前者那當我沒寫過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