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 ? ? “堂主，堂主……”雖然人還沒有進門，但這哭腔已經(jīng)穿透了門縫，令我心中一驚。

? ? ? ??“怎么了？”望著小王推開屋門，踉蹌地跑到我身旁，我的心也一下被揪了起來。自從加入天地會以來，他一直在我身邊。五年里，還從來沒有一件事情能讓他如此驚慌。

? ? ? ??“清狗在梅花塢設(shè)了埋伏，陳總舵主他…他……”小王說到這里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不過，就是他能說下去，我也無心去聽了。

? ? ? ??“這消息……可靠嗎？”我故作鎮(zhèn)定，可拳頭已經(jīng)攥如鐵錘。

? ? ? ??“千…真萬萬確……”小王涕泗橫流，我則陷入了哀思……

? ? ? ??陳總舵主，天地會的中流砥柱。他英武剛毅，也有智謀，更是我武旭的貴人。

? ? ? ??“我們今后一定會在武林里掀起風(fēng)波，但我們要拿下的不是武林，而是天下！”當(dāng)年他僅憑這一句話征服了我，讓我明白了自己今后的路。若不是陳總舵主，我必定還是一個在江湖上逞強好勝的莽夫。

? ? ? ??可現(xiàn)在，他死了，死得蹊蹺，就像是在陰溝里翻了船……

? ? ? ??等我重新緩過神來，桌上的東西早已經(jīng)稀里嘩啦被自己打爛了一地。小王低著頭，眼眶通紅，看著樣子他的心情也稍稍平復(fù)了些。

? ? ? ??“堂主，堂主?！倍藭r堂中的子弟聽到了這個噩耗，也紛紛沖進了屋來。他們的眼中寫滿了焦躁，或許是對未來心生不安。

? ? ? ??不過遭此大變，莫說是他們，就是我也全然沒了主意。作為一個堂主，我也只能暫時不要讓他們自亂陣腳：“快去與其他堂的兄弟們聯(lián)絡(luò)?！边@是最簡單也最有效能夠安撫他們的辦法。

? ? ? ??而其余諸位堂主或許也和我有一樣的想法，不久，大家都約好在日月山莊會面。那將會是決定天地會命運的一刻……

二：? ??

? ? ? ??我來得稍早，剛到莊上，整個山莊只到了岳明松一個。他是這個山莊的設(shè)計者，雖然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儒生，卻也真無愧于神機算士的名號。

? ? ? ??我們二人剛剛寒暄了一會兒，鐵拳王朝真也匆匆趕到。他雖耿直忠義，可總將事情考慮得太過簡單，因此這也注定了他難成大器。

? ? ? ??“咳咳……你們原來……咳咳…已經(jīng)到了……”隨著王朝真的到來，又一個熟悉而可憎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話音未落，他果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我的面前。

? ? ? ??唐一山……

? ? ? ??他原本只是臉上精瘦干枯，雖然形同病患，卻毫無他癥。不過如今他咳喘不休，身有大恙，這癆病鬼的模樣便像了個十足。

? ? ? ??按理來說，如今唐一山在會中是唯一一個資歷比我高的。可對于這個人，我實在是不怎么喜歡。且不說他佝僂猥瑣的樣子令人生厭，此人既被稱作百變詭譎，行事必然狡詐，因此常常為了取勝而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除去這些，我對他最是不滿的還有一點：陳總舵主之所以去梅花塢，也是為了見他。

? ? ? ??“唐一山，唐一山，你他媽就是個壞事的主兒！”是的，我與他無話可說。二人相見，我的右掌已經(jīng)迎了上去。

? ? ? ??“哎，二哥，你這是做什么？”岳明松急忙伸出折扇，打算將我二人就此隔開。不過他小子畢竟不是以武功見長，想要擋住我，卻也并非這么容易。

? ? ? ??“嗤！”我單掌搶先穿過了折扇，千鈞之力在頃刻間都向癆病鬼襲去。而此時，這個癆病鬼也不得不提掌招架。雙掌相交，我的滿腔怒氣對著癆病鬼宣泄而出。他硬抵了一陣，終于吃受不住。

? ? ? ??“喀啦！”骨頭錯位的聲音很是清脆，癆病鬼的左手垂垂而落。

? ? ? ??“二哥！你怎么能打大哥？”王朝真說著，也拔起鐵拳向我揮來。這次我沒有躲，也沒有抵擋，拳頭正中鼻梁，我聞到了酸楚和血腥的味道。但這并不能讓我后悔，用一拳來換那一掌，這基本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心甘情愿。

? ? ? ??“這家伙害死總舵主，我這么教訓(xùn)他也算是便宜他了。”我為自己爭辯，也說出了心里話。沒錯，我剛才所作都是正義之舉。

? ? ? ??可在這番激情澎湃之后，我卻被徹徹底底地潑了盆冷水。

? ? ? ??“喀啦！”這聲音再次響起，我這才發(fā)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癆病鬼是縮骨功的好手，這樣程度的脫臼對他而言，頂多是活動筋骨，根本算不得是傷。

? ? ? ??“夠了，鬧什么？”他瞥了我一眼，他難得說了一句完整的話而沒有咳嗽。癆病鬼語氣平靜得像是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和他毫無關(guān)系，這種作派，讓我更為光火。

? ? ? ??“你……”我丹田之氣又澎湃了起來，這次若不能給他點顏色瞧瞧，我還哪里還對得起死去的總舵主呢？

? ? ? ??“二哥……”明松雙手拽住了我的手臂，對我輕語道，“都是兄弟，算了吧?！?/p>

? ? ? ??兄弟……

? ? ? ??我腦中的怒氣被這兩個詞強壓了下去?！昂撸　彪m然不情愿，可我還是忍住了沒有出手，當(dāng)即一拂衣袖，背過頭走了。

三：

? ? ? ??幾日之中，堂主們一一趕至日月山莊。到了八月二十日約定的那天，只有辰龍?zhí)玫膯棠郊堰€沒趕到。

? ? ? ??“咳…咳……慕佳妹子還沒有到嗎？”癆病鬼話中夾雜的咳嗽聲，讓我煩躁不已。

? ? ? ??“天地會不可一日無主，我們先推舉一位來暫時代理總舵主?！边@的確是當(dāng)務(wù)之急。

? ? ? ??“這樣也好，反正我早就打算讓大哥暫做總舵主的?！辈恢酥?，是誰說了這句話，好像一擊砸在了我的要害上。

? ? ? ??就憑他？他怎么能擔(dān)此重任？

? ? ? ??“咱們堂堂天地會，怎么能讓他這樣用下三濫手段的人來做總舵主？我武旭哪里比不上他?！蔽因嚨卣酒鹕韥?，面前的黃花梨方桌被拍成數(shù)片。

? ? ? ??但就連我自己都知道，這樣吼聲并不能改變什么。

? ? ? ??很快其余堂主都統(tǒng)一了意見，這個害死陳總舵主的癆病鬼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代理天地會諸項事宜的臨時總舵主。

? ? ? ??“你，你還有武旭…咳咳……你們晚上過來一下吧?！笨此U指氣使地拿起頎瘦的手指對我們戳戳點點，我心中的無名業(yè)火越燃越旺。

? ? ? ??唐一山！唐一山！唐一山！回房的我腦中反反復(fù)復(fù)只有這一個名字。盛怒過后，一個念頭忽然在我心中燃起：殺了他！

? ? ? ??不，不對，他早已經(jīng)死了。在陳總舵主命喪梅花塢的時候，他就應(yīng)該以死謝罪。既然他唐一山還茍延殘喘，那就得讓我來幫幫他了！

? ? ? ??“哈哈哈哈……”短短的一剎，比火還熾的怒焰已變成了比冰更冷的殺意，就連我自己也因冷笑而顫抖了起來。

? ? ? ??黑云沉抑，星光隱然。夜很深，正如我眼中涌動的惡意。

? ? ? ??“篤，篤，篤?！蔽蓍T外傳來了敲門聲，在外面的是明松和孟四弟。

? ? ? ??“二哥，咱們走吧?！泵纤牡苓@么一說，我才想到這二人也被癆病鬼約去了。

? ? ? ??“好?！蔽矣沂痔撐眨瑲⒁夂糁?。

? ? ? ??來到癆病鬼門前的時候，屋內(nèi)一片沉寂，居然連半點咳嗽聲也沒有。難道他早有防備？也罷，這正是癆病鬼一貫的做法，我不妨就在今晚和他拼個死活吧。

? ? ? ??“吱呀…”房門發(fā)出了令人窒息的響聲，似乎在宣告這一切馬上就會了結(jié)……

? ? ? ??然而提掌闖進房中，里面的景象卻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癆病鬼高懸在梁下，屋內(nèi)悄無聲息，只有窗扉在隨寒風(fēng)搖曳。

? ? ? ??他死了？我沸騰的血液很快冷卻了下來，腦中的思緒也徹底被混亂所取代：難道有人先我一步下了手？可那人又會是誰？

? ? ? ??“快……”我轉(zhuǎn)過頭去，想要將眾人呼喊上來，可面前景象一樣令我難以置信。

? ? ? ??“咚?！鳖^頂上傳來了一聲悶響。我知道，這是鈍器敲擊顱骨的聲音?！斑恰蔽夷軌蚵牭阶约旱墓穷^正在碎裂，但卻無法體會這疼痛的滋味……

? ? ? ??“要爭奪的不是武林，是天下！”

? ? ? ??但我還有機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