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風(fēng)格真是粗獷。你真的是醫(yī)生出身？”

????“把一個人的頭骨抽出來玩弄，這種人沒資格這樣說我。”

????赫伯特平靜地注視著她。

????“我是為了復(fù)仇，你是為了什么？”

????“我？”她笑了，“你的仇敵就是我的仇敵?！?/p>

????他看著被夾在兩人中間的薩爾瓦多·里納，發(fā)現(xiàn)他依然一臉從容，只是下巴的胡須有些顫抖。

????“那我現(xiàn)在要殺他了，你要阻止我嗎？”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暗紅色回路在皮膚下閃著微弱的光。

????“如果你怕臟了自己的手，那就由我來?！?/p>

????她丟掉手里那個頭骨，好像喜新厭舊地丟掉玩具的小孩子，上前幾步，左手指尖輕輕按在里納胸前。

????“動手吧。”赫伯特一動不動，露出玩味的神色。

????沉默幾秒后，少女看上去有些遺憾，放下自己懸在空中的手，聳肩道：“不行，現(xiàn)在還沒到殺他的時候。而且那個大叔說了，留著他比直接殺了他管用。”

????“你叫什么名字？”

????聽到赫伯特終于開始對自己感興趣，少女臉上的表情甚至稱得上感動。

????“如今叫朱莉安娜·林德，很多年前，叫‘MAUD13’。那是個寫在我手心的字?！?/p>

????“好名字?！?/p>

????“你真的這樣想嗎？”

????“只是寒暄一下?！?/p>

…………

????德克薩斯正乘著報社編輯的順風(fēng)車前往西城區(qū)的廢棄林地。

????她看向窗外，那綿綿細(xì)雨已經(jīng)有些減緩的趨勢。

????在天邊，已經(jīng)能看到略微泛黃的異色云彩，透著亮光。

????博士留下的信息實在是過于零碎，以至于剛剛拿到這張便利店的收據(jù)時，她差點把這張紙當(dāng)成赫伯特傳信的副產(chǎn)物丟到垃圾桶里。

????雖然已經(jīng)相處了這么久，但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徹底打起精神后，那所謂“不入流的計謀”到底能在這座城市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羅德島的醫(yī)療點、安全屋自不必說，但有幾處不起眼的書店、酒肆，居然也對赫伯特的安排忠實地執(zhí)行著。給他們打過電話聯(lián)系的時候，那種奴顏婢膝的語氣簡直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一直跪在那里等這通電話。

????不過，也有幾處通訊沒那么順利，而原因她很快也了解了。

????在幾十分鐘前她看到自己即將前往的某處據(jù)點已經(jīng)冒出濃濃的黑煙，市政廳的執(zhí)法隊伍前往那里處理后事時，她就知道對方同樣來者不善。

????但恐怕還是博士更勝一籌——即便這些剛剛來到新沃爾西尼的不速之客猜到了博士的意圖，努力阻撓著博士的計劃，卻無法阻止這些涉及到地址、人物和目標(biāo)的信息完整地傳到她的手中。德克薩斯正在努力逼迫自己跟上博士的思維，將自己貼合向博士的行事方式，成為他計劃中最穩(wěn)固的一環(huán)。

????她在偏僻的小路入口前下車，告別了萍水相逢但十分順從的報社編輯，一頭扎進(jìn)滿地落葉的闊葉林中。

????這里實際上是附近的旅游區(qū)和服務(wù)業(yè)所為了營造安靜唯美的氛圍而人工種植的樹林，是試圖為入住的外來游客提供自然活動的空間而主動建設(shè)的類似于公園的存在，除去建筑物周圍必要的場地管理，一切生長的環(huán)境都和荒野上的密林無異。如果再放任它自由繁育幾年，恐怕這個公園本身就是敘拉古的新沃爾西尼招徠游客的資本之一。

????不過德克薩斯倒是沒什么心情鑒賞這里的美景。

????她依然不太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是最佳選擇，但眼下只能如此。

????她時刻記著博士和自己臨行前的秘密作戰(zhàn)會議。

????“切利妮娜，這次行動，你的任務(wù)很重。必須以你自己的安全為第一要務(wù)，其次是與巨狼之口等人的合作行動。必要的犧牲，我們只能做這樣的決定。這也是保證這座城市穩(wěn)定下來的最優(yōu)解?！?/p>

????“不必懷疑自己。如果有我沒能預(yù)測的情況，只要做出你最希望的選擇。之后的事情，由我來一力承擔(dān)。”

????“你愿意相信我嗎？親愛的?！?/p>

????她不得不信。

????在那個酒吧的吧臺旁，他說出這番話。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何謂“決勝千里”。

????想到這里，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在她飛速越過的地方，地上的幾枚落葉在某一個瞬間從中間斷裂，發(fā)出細(xì)微的脆響，而這聲音的始作俑者則已經(jīng)鴻飛冥冥。

????“我相信你！”她低聲說著，即便身邊沒有一個人，卻像是最虔誠的禱告與對內(nèi)心深處另一個自我的保證，“最后的勝利一定屬于你我！”

????飛速穿過中間的林木，德克薩斯借著陰影，躲在密林的邊緣處，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周圍的聲音。

????這里是一處建筑風(fēng)格與教堂與公墓頗為相似的公館。她不想理解如今的有錢人為什么會有這種審美愛好，但的的確確有些和“墓地”相關(guān)的事情在這里發(fā)生。

????在這里，能看到屋子里有法術(shù)的閃光，從窗戶中透出來，而且亮光也越來越明顯。

????她也聽到了慘叫聲和從別人嘴里傳出的某位孤狼的名字。

????很明顯，如果再不參與，這趟恐怕就白來了。

????她嘆了口氣，換了個方向，屏息摸了過去。

????而當(dāng)她俯身靠近那塊精致的彩色窗玻璃時，那窗戶帶著半面墻壁卻突然爆碎，止住了德克薩斯前進(jìn)的腳步。

????緊接著，她聽到了腳步聲——有些懶散，卻不失優(yōu)雅，節(jié)奏相當(dāng)耳熟。

????“德克薩斯，你來晚了，事情已經(jīng)被我處理的差不多了?！?/p>

????墻體整個消失后，外面已經(jīng)有些明亮的光線照進(jìn)屋里，映射在白發(fā)的魯珀人臉上那有些病態(tài)的微笑。

????德克薩斯今天嘆氣的次數(shù)格外多。

????“博士不是安排好我們要合力么。為什么不聽他的話?！彼掌鹱约旱膭Γ⒅仗m德沾著塵灰的臉。

????拉普蘭德眉頭一皺，沒想到德克薩斯會臭著臉這么質(zhì)問自己：“??？我?guī)湍惆咽虑閿[平難道不好嗎？”

????“你每次都會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弄壞。又十分任性。我的確不認(rèn)為你是參與這次行動的最優(yōu)選擇。”德克薩斯走到她身后，端詳著這片被拉普蘭德毀掉一大半的書房，不過還能憑借地上這些尸體和破損的家具大體還原出這個地方在被拉普蘭德摧毀前的大體布局。

????“這次沒有。博士的話，我還是聽的。”

????確定這里的確只是普通的圖書收藏室，德克薩斯松了口氣，抽出自己的口袋里的方巾，緩緩擦拭掉拉普蘭德臉上的灰塵，只是嘴上依然不饒人：“看來的確是。你在巨狼之口，有了不少變化?！?/p>

????聽到她有些隱晦的稱贊，拉普蘭德雖然對德克薩斯這種照顧小孩子的態(tài)度不太痛快，但表情依然明快了一些：“對吧對吧？不過唯一的麻煩就是要聽那位女士的直接命令。好在我來以后還沒接到過我不愿意接受的任務(wù)?！?/p>

????“那就好?！?/p>

????她們一起向前走去。

????德克薩斯并沒有放松多少，但不是出于對這里是否可能存在埋伏的防備，而是單純在思考博士要她和拉普蘭德在這里帶走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個被她盯著三個月的仇敵，有極大的可能就在這里留守。

????想到這里，她暗嘆一聲。

????如果拉普蘭德沒有擅自行動的話，這次的任務(wù)其實相當(dāng)穩(wěn)妥。

????“這里可不是一般的住宅。德克薩斯，你仔細(xì)看看……”

????她們在一具還算的尸體面前站定。

????這個被拉普蘭德一劍割斷喉嚨的女人看上去三四十歲，耳后的羽毛形狀證明她的身份是個黎博利，手里還拿著一本詞典——看上去和古代語言有關(guān)。

????“她當(dāng)時正朝著里屋的方向走著。嗯……我不擅長記住自己殺過的人臨死前的印象。我又不是變態(tài)?！?/p>

????德克薩斯蹲下來，仔細(xì)查看女人身上的余留的痕跡跡。

????她剛剛出過門，鞋子里的縫隙里還混合著附近的泥土與樹葉的殘片；眼鏡和身上的衣著并不是那種昂貴的設(shè)計，但是材質(zhì)耐磨耐臟，整體上像是不太需要保養(yǎng)的服飾；身上的氣味因為鮮血和灰塵已經(jīng)基本聞不出什么東西了。她的胸前是一個銘牌，但是只能看出是某某職員，名字和職責(zé)已經(jīng)被各種各樣的污漬覆蓋腐蝕掉了。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信息，至少證明這人平時一定會接觸一些化學(xué)相關(guān)的東西。

????只有那么一點比較值得在意——一個搞理工科實驗的人，拿著一本古代語言的冷門詞典做什么？

????德克薩斯從尸體手中抽出那本書，只是翻開看了那么一眼，那些鬼畫符像泥石流沖進(jìn)腦子里，感覺頭都大了。

????她之前曾經(jīng)在博士那里見過類似的一些著作，而這些書已經(jīng)無一例外被打包郵寄回了羅德島本艦。

????突然，一陣陰風(fēng)襲來，吹起她們大衣的下擺。

????拉普蘭德抱怨似的“嘖”了一聲，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不想理會這家伙；而德克薩斯抬頭一看，一個巨大的狼首像腳不沾地的幽靈一樣懸在空中。

????“扎羅?！?/p>

????德克薩斯臉上依然是那樣平淡的表情，仿佛忘記了當(dāng)年和它搏斗時生死一念的危機(jī)。

????對于這家伙要出手的事，她也并不意外——畢竟在博士安排計劃的時候，把這些人一并納入自己這邊的戰(zhàn)力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

????“跟我來，薩盧佐，還有德克薩斯。”狼首開口說道，只是它的語氣不再像以前那樣暴戾而傲慢，這次居然顯得十分穩(wěn)重，甚至有些過于沉重。

????聽到扎羅這次居然不再叫自己那些稱呼，拉普蘭德睜圓了眼睛，微笑也暫時消失了，感到十分不可思議：“怎么了，難道你腦子被電了？”

????“跟我來就知道了。這恐怕也是那個……博士，想要我們看到的東西?！彼行┎磺椴辉傅亟谐瞿莻€人的稱呼。

????說著，黑色云霧在地上顯形，最后變成半個人高的巨狼，沉默著引領(lǐng)她們前去這座公館的深處。

????她們無視了地上的尸體，越過了幾道房門，走到一處螺旋樓梯前，然后在二樓到三樓的墻壁中發(fā)現(xiàn)了一處縫隙，上面還有一個監(jiān)控攝像一樣的東西。

????扎羅這次沒有變成云霧，而是直接一爪子狠狠撕掉了表面的墻皮，露出后面裸露的金屬門——一部電梯。

????雙狼對視一眼，結(jié)合剛才在來的路上發(fā)生的一切，以及剛才從那個倒霉的死人身上搞到的一些信息，她們都明白這件事可能已經(jīng)不再是簡單的“外交事件”或者“顛覆敘拉古的陰謀”這么簡單了。

????德克薩斯上前，卻發(fā)現(xiàn)電梯的按鈕上方的顯示器旁邊居然有一個像是刷卡識別一樣的東西。她都不需要試探，就知道沒有鑰匙這電梯肯定是沒法用。

????“扎羅?！?/p>

????德克薩斯看向那一人一狼，而拉普蘭德給狼主使了個眼色。

????狼主此時做了個好似人類翻白眼的動作，從自己嘴里伸出來一張電子卡。

????德克薩斯皺著眉頭，最后還是隔著給拉普蘭德擦臉的方巾從它口中抽出那張滴答著粘液的通行證，通過了電梯的權(quán)限認(rèn)證。

????電梯的速度很快，當(dāng)她們看到電梯門再次打開時，眼前是一條只有在科幻片中才能見到的長走廊。

????“喂，喂，我可不想牽扯進(jìn)這么麻煩的事情里啊。”拉普蘭德看著前方說道。

????“這應(yīng)該是你們?nèi)祟惖膶嶒炇??！痹_走到她們兩個身前，回過頭來。

????“所以，那張卡是……”

????“只有管理員可以用卡決定員工是否能用這電梯。門口的攝像就是為了這個。但人被我殺了，唯一能自由出入的權(quán)限卡也自然歸我用了。我這里還有一張，你要不要？”

????拉普蘭德可是看到德克薩斯把那方巾裹著的卡放到自己身體最外側(cè)的口袋里，眼看著扎羅又要吐出來一張卡，連忙嫌棄地?fù)u了搖頭。

????“走吧。扎羅，你帶路。前面還有活人嗎？”德克薩斯望著走廊前方，一片黑暗，只有指示燈還顯示著標(biāo)志。

????“所有人都已經(jīng)被我殺光了。時間有限，跟著我！”狼主低吼一聲，開始甩開蹄爪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