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靈瑟與塔西婭來說，無論是觀弈茶樓還是華利達家的別墅，她們基本都算是輕車熟路，簡單的傳送魔法便可直達。

因此，完全不趕時間的兩人甚至還有時間坐在草坪上，從廢墟里刨出還算可用的冰沙機（沒有聽錯，當初制造它的某位老兄為了保證自己的飲食供應(yīng)，把它造得比建筑本身結(jié)實多了），調(diào)出兩瓶來嘗嘗口味。

“(?ω?)呼嚕，這個火焰人冰沙味道很不錯噢，帶點辣辣的口感，凜醬不是喜歡這樣的嗎？我可以把這杯留給你嗚，我再嘗嘗這杯吐吐獸（Spitter）口味的。話說吐吐獸是哪一只，好像沒見過小班變它。”

靈瑟接過雪泥默默吸啜著，味道確實很合她。盡自雪貂坐在旁邊只管猛灌，靈瑟依然明白，塔西婭已經(jīng)看出了自己的異樣，便輕笑著先開了口：

“貂貂，你說，我是不是很麻煩啊……”

“嗯？”

“明明姐姐是那么明亮的人，明亮到無論什么樣的心，都可以被她照耀。我卻還是害怕，害怕一旦習慣了這樣的光，以后便再也無法活在她的光明之外了。所以明明越來越想接近姐姐，我卻越發(fā)不敢靠近她，甚至只是想起她都會感到動搖。而這些無聊透頂麻煩得要死的想頭，只是因為我看到媽媽的照片，想起了我最后跟她說的話…我這種人真是，太討厭了啊……”

塔西婭一聲不吭聽完，稍稍把貂尾朝陽光處挪動幾分，雪白的茸毛在風中不易察覺地飄動著：

“很久很久以前，我還是一只普通生靈貂的時候，我的世界和這里一樣，四季分明，晝夜相交，太陽仍是?？?。直到我遇到‘前輩’的不久后，人類在無盡的瘋狂中幾乎毀滅了自己，也讓風雪徹底淹沒世界，此后五百多年，即使我已經(jīng)可以隨意起死回生，卻一樣與陽光無緣。”

帶著幾分笑意回憶往昔的雪貂讓靈瑟莫名覺得有些陌生，這樣的她與平常相比顯得太過成熟了。當然，這樣的詫異并沒有打斷對方的回憶：

“后來嘛，凜醬把我們幾個召喚到了這里。對貂來說，好久不見的太陽大概就是鈴蘭姐姐那樣的‘明亮’吧。溫暖到如今還有些不太習慣的明亮，，待到熟悉以后又完全不愿放手，害怕再回到寒冷的過往……只是啊，光明什么的，其實不是這么容易消失的東西哦?！?/span>

在身旁靜啜飲品的少女不易察覺地捏緊了飲料杯。

“即使在太陽落下的夜里，身上的的暖意被寒風驅(qū)散，那份熱烈還是會留存在心底，曾經(jīng)被溫暖擁抱的身軀依然能燃燒著這份熱烈，支撐著它走向下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想，鈴蘭姐姐一定也有這樣的力量吧。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可能分別的將來，都能以這樣的形式陪伴在凜醬身邊?！?/span>

姐姐……

靈瑟的雙頰泛起一絲緋紅，逐漸恢復平常笑容的少女輕輕點著頭，正想順勢吐槽塔西婭完全不像平常狀態(tài)的文藝成熟模式，雪貂忽然破功了：

“噗！這個吐吐獸口味的冰沙是什么鬼東西啊嗚ヽ(`Д′)?？??！難喝的程度比上次紀先生喝的X超人冰沙夸張多了好嘛？??！下次要叫小班把這個東西從冰沙機里永久刪除嗷嗚￣へ￣?！?/span>

嗯，果然還是我認識的那只貂。

（一）

咚咚咚——

“來了~~”

少女歡欣的聲音隨著腳步聲由遠及近來到門邊，龐大的雕花門應(yīng)時觸發(fā)開啟機關(guān)，艾蓮娜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兩個少女面前。

唯一的小問題是，在靈瑟與塔西婭極度震驚的眼神中，這位心理扭曲的富家千金所穿裝束并不那么熟悉。

“……小班呢？”

“他嘛…你知道，老是惹些小麻煩，現(xiàn)在正蹲在警視廳喝茶，圣誕節(jié)前大概率是出不來了，所以讓我倆來跟你打個招呼。還有就是，華利達小姐，你這打扮……真的沒問題嗎……”

比起艾蓮娜看到她們之后毫不掩飾的極度失望，靈瑟覺得她倆看艾蓮娜的眼神應(yīng)該更突出一點。雖然她早就知道艾蓮娜“心態(tài)不太正?！保H眼看到一位花季美少女穿著半球全開的圣誕麋鹿精靈裝大搖大擺站在自家豪宅門口，并且秒懂這身十二分火辣的穿著幾乎可以確定是給那個性取向存疑的家伙專門預備的，這兩個秒懂事實實在是讓人感覺要被信息爆炸整得接受不能。眼看艾蓮娜的臉色越來越黑，塔西婭默默咳了一嗓子，開口道：

“那個，二位是打算站在門口聊一整天嗎￣▽￣？”

“……咳咳，進去再說吧?！?/p>

艾蓮娜看起來相當勉強地壓抑住自己的怨氣，領(lǐng)兩人進門。自從田小班將她帶離納米芯片的瘋狂旋渦后，這位不像大小姐的大小姐基本將自己的氣質(zhì)徹頭徹尾地更新了一遍，只要不讓她在人后接觸跟“他”的一切，基本上還是正常少女模式。就連居住的別墅內(nèi)部環(huán)境也從初見時滿眼陰森的灰暗色調(diào)，轉(zhuǎn)變成了正常人家絡(luò)金霜銀的簡奢風格，甚至還外加各色花瓣與萌系貓兔畫帖之類裝飾?？桃獾绞值摹吧倥小杯h(huán)繞四周，靈瑟一眼便知是因誰而成。再想象那家伙蹲在警視廳百無聊賴的畫面，王女便又得開始努力克制臉上那過于明顯的笑意了。

當然，艾蓮娜本人的臉色是相當不好看。

“……這是小班想要的外星形態(tài)設(shè)圖，他說除了電子版之外還想看我的手繪，如果今晚回不來的話，就替我把這些交給他吧。還有冰沙，這個不易保存，叫他下次自己再來?！?/p>

果然，發(fā)現(xiàn)“目標”撲了個空之后，連語氣都迅速冷淡下來了呢。

“恕我直言，下次你見到小班，可以試著換個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穿成這樣對他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艾蓮娜愣了一會兒，并沒有露出尋常少女提及心儀對象時的羞澀表情，倒是相當直接地反問道：

“為什么，露得不夠多嗎？”

“重點不是這個啦……”

靈瑟默默嘆了口氣，跟艾蓮娜簡單敘述了一下跟田小班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情形。簡單來說，任何女性洗浴過后如果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衣物遺落在了小班專供電腦室內(nèi)，大可以一絲不掛大搖大擺地跑到他旁邊拿回來，反正去掉常年不在的紀凌云之外其他兩個室友全是同性，至于田小班？永遠可以相信他會在任何情況下都沉浸于召喚師峽谷的搏殺中，絕對不會因為妙齡女子的胴體而挪動哪怕一丁點視線，這一點已經(jīng)過溫莎公主殿下本人的親身驗證。

“……如果他當時抬頭了，你要怎么辦……”

“最初本來只是意外，我專門預留了各種魔法，只要姓田的敢挪動一丁點視線，我就把他的腦袋按進他的‘召喚師峽谷’里。后來經(jīng)過多次試驗，我超級確定，如果有哪個女生能憑借肉體吸引到那家伙的目光，那他一定是被外星人綁架掉包了。噢，考慮到他自己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外星人，翻譯一下就是，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

看見艾蓮娜的眼神轉(zhuǎn)過，塔西婭相當肯定地點起頭表示“她說的都是真的”。然后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眼雖然說的是實話但神情明顯有些可疑的靈瑟：

“凜醬，你是不是忘了小班是怎么回應(yīng)你的?！?/span>

“沒、沒有，他能回應(yīng)什么？單純就是那種家伙活該單身到老啦……”

靈瑟狠狠瞪了笑得相當不懷好意的塔西婭一眼，對于王女而言，告訴外人田小班本人對此的回應(yīng)其實是“你那點身材真沒有什么好看的”，實在是有點臉上掛不住。

“咳，如果你希望吸引那家伙，準備一大碗辣醬薯條配冰沙，然后裝好一整套傳奇聯(lián)盟主題的電競豪華包廂，他能在你這兒呆一個禮拜?！?/span>

“真的嗎？！！”

艾蓮娜立時眼底放光，迅速抓過手邊的平板電腦操作起來，似乎當即就開始了準備模式。塔西婭眼見她又要進入“目中無人”狀態(tài)，趕忙變回雪貂嗷了一嗓子：

“嗷嗚！好歹我倆也是你暗戀對象找來幫忙的，跑腿跑了這么久，有什么東西可以填填肚子嗎嗚(′???`)?！?/span>

“啊，實在抱歉，一時匆忙沒來得及準備，請稍等片刻?！?/p>

聽到好消息的艾蓮娜總算變回了最近那種柔怯溫和的狀態(tài)，她拍了拍掌，幾位女仆抬出數(shù)碟精致菜肴，恭恭敬敬端到二人面前。

“本來是給小班預備的餐點，既然他不在，就請二位暫用，待會你們應(yīng)該還要去找那位先生吧。”

一看到美食便兩眼冒火的塔西婭應(yīng)付著點點頭，整只貂抱在菜碟上大快朵頤。靈瑟卻不急著用餐，端起面前的茶杯靠到艾蓮娜身邊。

“吶吶，能問你一些事情嗎？”

“嗯？”

“關(guān)于那家伙，你的想法什么的?！?/span>

“小班？我以為我已經(jīng)夠明顯了。”

“就是說啊，你都已經(jīng)做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是那副樣子。一點都不懂女孩子，成天只知道打架和打游戲。就這么日復一日的，你真的還要…在他身上全神貫注嗎？”

“嗯哼……”

艾蓮娜輕抿一口唇邊的紅茶，平靜的茶水上映著少女再次開始迷醉的雙瞳：

“你知道的吧，或者說，我一開始也知道的。”

“什么？”

“從我第一次見到小班時，他就是月亮一般的存在。在最絕望的夜晚，他已是我眼前那唯一一道光。但…我對他而言，只是光芒普照下的蕓蕓眾生之一吧。無論是故鄉(xiāng)還是此處，英雄不會記得自己救過多少個身處地獄的女孩，就像明月永遠不會看到腳下的土地上，有多少人拼命地撲向水中的清光。當夜晚消散，月亮更會隨之離去，連倒影一夢也不曾給你留下……他就是這樣啊，無論如何沉迷，永遠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p>

“是我的錯覺，還是我真的感覺類似的比喻好像在哪聽過……”

“那些東西怎樣都好，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喜歡月亮的話——”

艾蓮娜轉(zhuǎn)臉與靈瑟對視，橘瞳后的癡醉已然完全扭曲，以至于靈瑟根本不敢真正意義上地直視她的雙眼，害怕自己也跟著深陷其中。

“無論這明暗交替的輪回，有多么漫長而絕望，只要月亮升起，傾慕他的心永遠都會在那一刻朝向天邊。哪怕只有一點點清明曾在我心中停留，此后縱是永恒的白夜，也無法讓我放棄這份渴望?！?/p>

渴望，嗎……

少女漫步到窗邊，輕輕挑開紗簾，午后的陽光順著薄紗溫和地撫過柔荑，溫度正好。

正好讓她想起她。

（二）

艾蓮娜口中的田小班，其形象往往是前所未有的完美。這也就意味著，通常情況下的他基本跟這個形象相去甚遠……

“唔，鈴蘭姐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啊啊啊，明明離完美的一頓午餐只差一杯冰沙——”

“以你的身份，在這里還能吃上家里做的午餐，該知足了。”

安倍千乃拎著剛叫的外賣披薩走進審訊室，冷眼看著坐在受審位的田小班。她大概是頭一次看見有人進來這里后不但毫無驚懼，反倒大喇喇把翹著的二郎腿架在審訊桌上，自顧自享用便當。女警官默默松了松指關(guān)節(jié)，面無表情地坐到田小班對面：

“在相關(guān)法律程序開始之前，警視廳會先對你進行筆錄，根據(jù)現(xiàn)行記錄對你的違法事實進行進一步補充。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也可以考慮為自己辯護——”

“你知道，就算用這種東西拷住Omnitrix，我也可以輕輕松松離開你這破地方吧？”

田小班面帶嘲弄地朝安倍甩了甩鎖住左腕的禁錮鐲，對方依舊神色漠然：

“我國擁有全世界最為先進的能力者管理經(jīng)驗，也管理著相當一部分世界上最為強大的能力者，你大可以試試看，看挑戰(zhàn)這兩者意味著什么?！?/p>

“相信我，想要我命的老兄早在八年前就比你們狠多了。也可以相信老紀，東方人那點兒花樣沒人比他老兄更熟。”

“作為整個日本國的治安核心，我個人相當確定，那個中國小老板的三腳貓手段也永遠不可能滲透進警視廳。”

“我個人相當確定，你一點也不懂老紀，不然不會對著他說‘不可能’?！?/span>

田小班頗有興致地瞇起眼睛，看向安倍的眼神仿佛在看某個吹噓著自己優(yōu)秀功課的小學生。饒是安倍千乃有著在多年警務(wù)生涯中鍛煉出的極強心態(tài)，也在少年奇異的目光下暗暗咬緊牙關(guān)，擰著眉頭思索下一句回應(yīng)田小班的話。

如同響應(yīng)兩人的唇槍舌戰(zhàn)般，在審訊室天花板的某個角落，一顆微量級錄音攝像頭開始自動調(diào)整起拍攝角度。

攝像頭的背后，自然是兩人都相當熟悉的，“永遠不可能滲入警視廳”的中國小老板。

嘛，在整個東京的中華區(qū)內(nèi)部，倒是沒人敢叫他“小老板”就是了。

“老大，你之前說的街區(qū)內(nèi)各商鋪有關(guān)圣誕節(jié)銷售活動的安排都已經(jīng)布置下去了，剛才那位女客人也安頓好了。風見早上送來了各行各家的十二月禮單，還有本月各幫會呈上來的名事錄，東西暫時安置在了地下的預修建訓練場里。昨天旅楨還說，今天要把街坊們關(guān)于過元旦過年的想法建議收集上來，再請您裁奪。你看——”

盡管是主管觀弈茶樓的兩位親信之一，這個十六歲的留學生仍不太習慣把握與紀凌云的距離感，說話在“你”和“您”之間來回混亂。而正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大”本人還在觀察著全息投影上的二人舉動，端著一杯鐵觀音的左手輕輕敲打著杯沿，右手接過茶樓掌柜林熾瑜遞來的的文書，順口含了片茶葉后，視線方才轉(zhuǎn)移到文字上。

“嗯，兩張單子上一應(yīng)事務(wù)都交由你與旅楨打理，就說是我已經(jīng)過目了的。清單以外，再多預備一份年節(jié)禮品，你待會親自替我送去東京大學，以元旦賀禮的名義贈予白檸小姐，請她今日來此幫忙解決一些設(shè)備問題，年節(jié)時紀某再請她小聚以表謝意。說起來，旅楨呢？”

“來了來了！”

紀凌云初得茶樓時，為行事機密，曾對辦公室進行過特殊裝修，外音隨時可隔斷而內(nèi)音絕不外傳，此時樓下卻和聲回應(yīng)起他的問話，緊接著卻又是噼啪作響的人體與鐵架摔倒碰撞的聲音。林熾瑜對此再熟悉不過了，他有些無奈地打開窗戶，朝樓下大喊道：

“孫旅楨！你不要工資了啊？這是你第幾回遲到了？”

“嘻嘻，抱歉抱歉……”

一個古銅膚色的短栗發(fā)少女趴在側(cè)倒的自行車上，朝樓上窗邊的林熾瑜略帶歉意地賠笑。一身原本嶄新的檸檬短衫被地上塵土臟污大半，她似乎不甚在意，只顧著努力收拾被自己的高速行車撞得七零八落的街邊，收拾完也來不及清潔衣物，一溜煙趕到了辦公室內(nèi)，拼命朝紀凌云鞠躬：

“對不起對不起，今早東街百貨和百家餐館說要我?guī)兔б稽c圣誕節(jié)用的裝飾，爺爺還托我給小瑜和老紀你倆帶了他自種的白蘿卜——”

不同于目前一臉吐槽欲卻完全不敢在紀凌云面前亂開口的林熾瑜，孫旅楨明顯在“自來熟”這方面勝出許多，她自顧自將拖上樓的兩大袋帶泥蘿卜放到門邊，極利落地整理好了桌面上各類文書順便幫紀凌云補上茶水，后者似乎也不介意她對自己不用尊稱，隨手抓過桌上的水花笛：

“旅楨等下去二樓貴賓室，替我招待一下那里的客人。等到待會兒我這里的來客離開后，你再把她帶上來。嗯，算起來，她們也快到了?！?/span>

“她們？”

話音未落，林熾瑜的背后傳來一陣奇異的溫暖，回眼看時，某位仍穿著白紅校服的王女帶著肩膀上的大號雪貂，從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焰色通道口中走出來。

“先生午安嗚|??ω?`)小班叫我們來找你幫忙，他說——”

“哇啊？？這玩意會說話？??！”

“好可愛！”

孫旅楨驚喜地看著靈瑟肩上的白毛球，條件反射性地想把她一把攬進懷中，卻被塔西婭相當熟練地躲開了；林熾瑜自己也會法術(shù)，簡單的傳送魔法對他而言并不陌生，但一只發(fā)育得過于良好還突然開口說話的橙紋雪貂還是嚇了他一跳。只有紀凌云的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靈瑟的眼神，后者正用相當復雜的目光死死盯著孫旅楨同樣發(fā)育過于良好的某處：

“說警視廳供給‘嫌疑人’的伙食太差了，對吧？”

刻意加重讀音的“伙食”兩字當場拆穿了靈瑟的心思，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和鈴蘭與孫旅楨都能比對出的“差距”，恨恨地剜了紀凌云一眼。然而本來對田小班的處境完全不感興趣、只想把話帶到之后回學校繼續(xù)摸魚的少女一聽到這話，忽然又起了心思：

“所以你確實早就知道，他會被警方盯上，所以今天才避開他？”

“擁有無可預估的神力、名聲大噪還四處造成損失破壞的外國人，不被官方盯上根本是天方夜譚。他仗著有我收場，平常動手幾乎不收力，本也算著今天該他倒霉了。現(xiàn)在同鄉(xiāng)道上都是我說話算數(shù)，這段時間街坊事多，又要管洋節(jié)，又要管年節(jié)，哪有閑心陪他遭罪，左不過晚上把他撈出來便是。”

“我以為你們中國人不過圣誕來著。”

“在老家還有些講究，漂泊在外嘛，只要有錢賺，過什么節(jié)不是過呢？”

語氣之平淡一如往常，仿若一切都早有預備，熟悉的安全感讓靈瑟因鈴蘭而混亂至今的心緒略略定下三分。紀凌云推過飲去小半的鐵觀音，招手喚過林熾瑜：

“之前安置在庫里的村雨已裝匣預備下了？”

“是，方才鈴木議員那邊也有消息，原定的會談應(yīng)可照常舉行?！?/p>

“嗯，我和這二位有話要談，熾瑜先帶著東西，替我守在議事廳等候客人，旅楨還是照方才說的辦——”

他看一眼朝自己拼命揮動四只爪子加尾巴的塔西婭，笑著補了一句：

“先前買下堆廚房里的年貨也處理下，給這只…會說人話的毛球擺上一桌，全做肉菜便好，她就好葷的?！?/span>

“好嘞~那個，雪貂…小姐？我能抱你嗎？”

“要是你的廚藝合我胃口就行嗚￣ω￣=”

“你不是剛在華利達家吃過嗎……”

眼見塔西婭跳到地上跟著林孫兩人亦步亦趨而去，靈瑟長長舒了口氣。她張了張口，似乎想問些什么，終于還是偃旗息鼓，轉(zhuǎn)身召出傳送門預備離開。

“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他真的是凡人？沒有心靈感應(yīng)的那種？

靈瑟沒有回頭，更應(yīng)該說，她不敢回頭，被紀凌云看到她的表情。

“我是否跟先生說過，當初召喚你們幾位時，炎之鏡要求我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嗎？”

“談過一次?！?/span>

“那…您覺得我能贏嗎？無論結(jié)果，在這路上，我又會失去什么呢……”

雖說對紀凌云這位隊里唯一的“凡人”，另外四位隊友一向是敬畏有加，但如此鄭重其事地使用敬稱，倒還是五人相遇半年多以來的頭一次。一向敏于文字的他自然發(fā)覺到了這個細節(jié)，原本敲打著椅扶把的左手略微頓了頓，便又恢復了有節(jié)奏的叩擊。

“既已遇我等，縱然大事不成，殿下亦不失為富家閑人。至于得失之事，原本天數(shù)難免，所謂‘預言’之類，道破則傷，驗時自明。不過——”

少年的嘴角微微一勾：

“旅途的最后，得何物失何物，我們不能決定，‘天’也不能決定，唯你自己可以?！?/span>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不自覺地握住了另一只手腕上的玉紅瓷鐲。她沒有做出任何回答，邁步踏入焰門之中。

尾聲：

“呵，這應(yīng)該就是，‘有時心魔自會前來’吧?！?/span>

待傳送門消失，紀凌云用水花笛敲動辦公桌底下的傳喚鈕，等待孫旅楨將樓下的“貴客”領(lǐng)進辦公室。

“軟軟的，好舒服~~先生也真是的，你怎么不告訴我你招待的客人是——咕嚕嗚(*￣?￣*)”

塔西婭似乎非常中意孫旅楨的廚藝，整只貂已經(jīng)完全縮在她的懷中，在她溫和的撫摸下舒服地伸出腦袋。而被她帶上來的那位——

“星、星嵐君，瑟醬她……”

“鈴蘭小姐久等了，我們簡單聊一會兒，樓下還有客人要我親自去招待。”

紀凌云微笑著揮手命孫旅楨退出辦公室，待到房門掩住，方向畏縮在對座的鈴蘭推過一杯新泡的鐵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