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罡(上)
??崔家祠堂里,老太爺看著門外那群野孩子罵道:“去他娘的法紀法規(guī)!我們一大家子人在這了,你能怎么的!”
??那混子的頭犯渾是人盡皆知的難纏,一次就不多給兩個,下次就肯定的是多要兩個。
??崔家有錢更是人盡皆知的富商,這家人敢在這個年代大吼大叫,建祠堂搞寺廟??删褪墙浘貌凰ィ两褚呀浰氖劳?,重孫子初一二了。
??那職業(yè)混子沒敢多說話,看著崔風松手里的兩百塊錢,拍了自己兩巴掌就走了。出門的時候看著崔家祠堂的牌匾,向那地上吐了一口痰,正巧被一旁的崔正罡見著了。
??崔正罡把他頭按在那地上,那人沒注意直接被按在了臺階上,他反把崔正罡撂倒,倆人扭打在一起。崔風松喊了那幾個表兄弟,拎著鞭桿走了出去,那幾個小混子不敢上前全都跑了。
??崔里田梳了梳自己稀疏的頭發(fā),笑瞇瞇的看著村委主任和政務員,又拄著鞭桿搖了搖頭。
??“這小伙子恁也都知道,這也不是俺家事誒,是村里都想說的。我今天來是做個代表,你們這些年對于黑惡勢力管了是管了!但是這些基礎呢?這些!可能成為黑惡勢力的!恁為什么不管??!”他佝僂著身軀喊著冤情,但那幾個村干部不敢說話也笑不出來。
??雖然現在村全蓋上高樓大廈了但還是有這些小平房,而這些平房住的人可都是和崔家沾親帶故的。那些外地人來到了這塊租的房啊,菜攤買的菜啊。可都是崔家人的東西,可都是崔家人的小產業(yè)。
??而崔老頭能做到這個份上還并非是惡貫滿盈,對于地方和上面來說,那可真是更加的罪大惡極了呢。在他身上搜刮的錢雖然是干干凈凈的,但干干凈凈的可入不得上面的口袋呢!
??中原畢竟是大省,國庫有些時候就是靠這些人討稅來賺錢,賺的最多的就是這些個大頭的錢。而這些大頭的錢往往是要收的,收的人自然就是基層干部。
??但崔里田這種類型的可難討咯!而且討的時候還會多個兩個,可這些個新來的沒那個膽子拿啊,只能是看著錢溜走。老頭遇到事自然就會說是“要為人民服務”啊,這時候就會讓他們干活。心里還覺著給了錢這些個“軍爺”握著把柄,現在不敢不幫忙,不幫忙我有我自己的方法處理。
??政務員畢竟書院出來的,除了會說話會做事,卻是不會說狠話,辦實在事。崔老頭斜著眼睛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說話搖了搖頭。
??村委主任倒是忍不了了說:“移交衙門吧,不用你打那些個司法的電話,我來,我來?!?/p>
??那個混子被打的鼻青臉腫、滿身紅印、腿腳不便、頭暈目眩的就蹲在車上,那些個警員和衙役不屑的看著崔老頭,但也只能是看著。
??那混子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也沒法關監(jiān)管所,幾個人只能是抬上了車拍了拍老崔頭肩膀,開著警笛開向了醫(yī)院。
??崔正罡倒是沒有被罰跪,他被親爹和爺爺按在哪臺階上把屁股打的通紅。來往的人都嗤之以鼻躲得遠遠的,這幫人行所謂的家法可真是來狠的,勸不動還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崔正罡沒有哭只是麻木的看著栽種的竹子,那些竹子笑著看著他,一個個都是嚴苛和可憎的嘲諷面孔。老太爺走進門的時候踢了一腳崔清民,倆人才停止了所謂家法,而是跟著進了東房。
??崔正罡的幾個表兄弟沒有上去扶的,明天就要上學了一個個都在打游戲,如果上去扶浪費了這時間,回學校估計會殺了自己。崔正罡擦了擦自己的白褲子,扶著柱子就這樣站了起來。今天晚上又要趴著睡了,或者根本睡不了。
??崔里田把自己三兒子吩咐走后讓崔風松坐在了一旁,他拿出一張村委的保證書笑嘻嘻的說:“你兒子今年也不大,有些事沒必要太狠了太較真了。你看看你那些個哥哥弟弟生的一個個更不省心啊!這個正罡,他學習好就不錯了呀,像你大伯家老二哥一樣,能考上個好大學哦。”
??崔風松搖了搖頭說道:“不怕這個孩子別的事不行,怕上了社會以后不行?!?/p>
??崔里田指了指門外的老三說:“你爹一身病也六十六七了快,有再好的藥他也沒有用呀!還不如看見孫子考上校了結了婚好,上了社會再怎么樣也是打工,再不濟回來嘛。你嚴苛也要適當,別太在意別的來?!?/p>
??“打壞了啊,以后你說誰來養(yǎng)你老?”
??崔風松被這么一點是明白了,但只能是點了點頭扶著老爹回自己院了。
??崔正罡不太喜歡上學,一眼就望到頭的人生夠無趣的。但是又因為那些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當老師的叔叔伯伯,他只能是拼了命的去學,但學的也就上中水平。
??他是個聰明孩子有腦子,如果不出意外那崔家至少以后他占一半,但他是個聰明孩子??!他太知道崔家這種封建體系了,他也太明白這種道德綁架會一輩子關著他,所以他瘋狂學習更多是逃離家庭。
??課間操的跑操是絕望的,主任一次又一次的重復著中級考試體育的重要性,又一次次的給那些初三的搞“洗腦”。那些人拿著課本持續(xù)的輸出,跑操的時候還前胸貼后背擠來擠去。他屁股被后面那個學生的膝蓋頂來頂去,昨天被打的生疼的地方又開始反復,他不敢說話只能繼續(xù)跑,這樣的日子他都過習慣了。
??回到家里他打開了小抽屜看了看自己攢的錢,他開始幻想自己走出縣城去別的地方,不去北平錢塘那些人多的地方,不去西域藏地荒無人煙的地方,那去哪啊......
??爸爸看兒子半天不出來就進了屋喊道:“你作業(yè)不是有好幾張卷子嗎?怎么沒去寫?”
??崔風松看著兒子在那數錢笑道:“你去你大伯家打工的錢還有剩余的?”
??崔正罡感覺后背發(fā)涼只能是假笑著說:“啊......留著給你養(yǎng)老。”
??崔風松拿了過來數了數這錢,應該是一千整:“我不用你養(yǎng)老啊,你要考上好學校我也懶得操心。所以你小子現在搬桌子去寫作業(yè)去,成績好沒有用,要一直成績好然后突破現在的成績?!?/p>
??“錢我給你存銀行卡里,過年我給你發(fā)紅包。”
??崔正罡看著爸爸進了廚房就去翻衣柜,看著剩下的兩千塊錢有些犯愁。這兩千要是也沒了啊!中級考試完了就沒法出去玩了......
??初三的科目背的占了一大半,崔正罡只能是瘋了一樣的把注意力放在眼前那一塊地方。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考完試后的解脫,卻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入魔了一般。
??“小剛!別看那破課本了!”他同桌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最后他忍無可忍才放下課本。
??他有些惱火道:“煩我干嘛?老老實實準備準備下午的課吧你!”
??他剛要繼續(xù)看課本卻發(fā)現窗邊坐著班長,而班長周圍圍著一群學生和老師。他有些好奇剛想上去問問,班長從窗臺上站了起來跳了下去。五樓的高度也就二十多米,尸體保存的還算完好。
??大部分學生看見那尸體都是躲得遠遠地,主任大吼大叫的找人報警和安撫學生,但沒一個老師愿意理他,更覺得沒必要安撫學生。心理承受不了的垃圾而已,不死上了社會也一樣會這樣啊,這有什么問題嗎?
??崔正罡離奇的沒上下午第一節(jié)課,老師沒有去找他,他死了又怎么樣?除了報警還能干嘛?崔正罡沒有自殺,他只是蹲在班長尸體那看了半天。班長這么一跳讓他反應過來了,他沒必要繼續(xù)麻木的坐著了。直到警察來了的時候他才被發(fā)現,然后帶去了主任辦公室。
??那主任挺著啤酒肚坐在皮椅上,皮椅老舊的很一直吱嘎的響,那主任盯著崔正罡看了半天罵道:“你一個學生不上課你去那湊什么熱鬧?你還想破案?。俊?/p>
??崔正罡說:“已經死了一個學生了你還要這樣橫嗎?”
主任笑了起來說;“你的意思是我不該這樣?你是在質疑我的教學方式?”
“那我問你,全中原多少個學校啊?你們在跟多少個學校比!不努力你能考個高級中學嗎?你考不上你能去大學學院嗎?你沒有那學歷你能有什么好工作?你都沒辦法選擇自己的人生!”
崔正罡說:“她剛剛就選擇了自己的人生啊,她死了。”
那主任看這孩子面無表情有些瘆得慌,便試探性的說道:“那你是也要跳樓?我這三樓跳下去十米,一樣的能......”
崔正罡有些后悔來找這個主任,狹小的辦公室在崔正罡跳樓失敗后站滿了人。班主任親爹親娘還有班長的爹媽匯聚一堂,而自己只能這樣尷尬的夾在縫隙里。
那主任一臉奸笑的指了指他:“就是這位小同學鬧著要跳樓,那我想問一下,你和你的班長是約定好的嗎?家長可以找他聊聊的?!?/p>
他沉默不語的看著崔風松,他心里覺得自己親爹應該知道對方是推卸責任,但崔風松還是扇了兩巴掌,他是要面子的。崔正罡又恢復了麻木,而那個家長開始歇斯底里的吼叫。
他的生活沒什么變化是繼續(xù)的麻木,同學也沒有用什么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因為每個人都一樣但沒他那個膽子和想法。他們慢慢變得一模一樣了,一模一樣的麻木和整齊劃一。
他考上了高中還被分到了重點班,他中級考試結束后并沒有出去玩,而是被帶去了一個又一個輔導班補習班預習高中內容?;氐郊乙彩撬㈩}刷試卷,誰叫他是被重點班選取的呢,他這個夏天不努力就會被刷下來,被換到別的班。
那班主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固執(zhí)的思想在這里更加的發(fā)光發(fā)熱,他看了看這一群看課本的學生,開始了每一屆的常規(guī)操作:“高中了??!高中了!都醒一醒吧!別以為高一就很輕松啊,你們是重點班懂嗎?學校的臺柱子,比賽的頭幾名。不要以為這一次的勝利就夠了,我們要的是一直的勝利,一輩子的勝利!”
學生沒有一個說話的,老師倒是急了:“鼓掌??!你們是不是有意見?有意見可以別念了。”
崔正罡鼓掌了全班只有他一個人鼓掌,老師走上前揪著他的耳朵罵道:“你不學習你在這干什么?”
“老師額不是你說鼓掌嗎?”他看著那老師也不敢說什么,那老師捏的越來越狠像是要扯下來一樣,他只能是跟著那老師的手移動然后站起來。
那老師指了指周圍低著頭的學生說:“你看看人家為什么不鼓掌,人家壓根沒在乎我說了什么,這種入迷的學習才是你們應該對學習的態(tài)度!”
他扇了那老師一巴掌,老師痛的撒了手剛要繼續(xù)罵他,他順著后門直接摸了出去。老師歲數大也不想管,就這樣看著他跑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