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既然如此痛苦，這些人為什么還要自討苦吃，去吃豆類食品呢？科爾森表示：有些人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吃。我不太相信，要求她給我舉個例子，否則我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會被迫吃豆子?？茽柹e出了“再加工豆類食物品嘗員”。這個職業(yè)確實存在，也確實有這類人打過熱線咨詢?？茽柹呎f邊樂得“咣咣”拍桌子：“你能想象這世上還有這種事嗎？老天呀可笑死我了！”果然克里格曼一不在，談話氣氛就輕松不少。

? ? ? ??現(xiàn)在我知道還有另一種人會被迫吃豆子，那就是監(jiān)獄里的犯人。州立監(jiān)獄里被單獨監(jiān)禁的犯人有時不得不依靠一種被稱作Nutraloaf的食物度日，這種食物營養(yǎng)豐富，但味道實在無法令人恭維。這類犯人通常有用餐具攻擊別人的前科，而Nutraloaf可以只用手拿著吃。豆子是制作Nutraloaf的主料，配料有面包渣、全麥面粉和卷心菜，這些食物全都可以導(dǎo)致脹氣。有幾個州的犯人抱怨一天三頓Nutraloaf是極端殘忍的懲罰，一方面是味道實在不好；另一方面，一些年老的犯人可能產(chǎn)生嚴重的脹氣和疼痛。

? ? ? ??克里格曼回來了，手里還拿了一個像薯片袋子一樣的東西，袋子一段伸出一個像潛水用的呼吸管一樣的裝置?？死锔衤蛭医忉?，他需要在我吃豆子之前采集基線數(shù)據(jù)。然后他將袋子遞給我：“當你吹的時候……”

? ? ? ??克里格曼不是那種會用俏皮話來表達“放屁”的人，所以我很快意識到，那個像呼吸管一樣的裝置確實起著正常的功能，我應(yīng)該把它塞進嘴里，而不是直腸里。我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小失望：原來他只需要我做個氫呼吸測試。原理很簡單，如果你能測出一個人呼出氣體中的氫氣含量，你就可以推算出此人屁中的氫氣含量，因為結(jié)腸中的氫氣會以固定的比例進入血液，進而通過肺排出。通過氫呼吸測試，研究者可以比較容易地持續(xù)監(jiān)測腸道氣體的產(chǎn)生，而不需要讓受試者往氣球里放屁。

? ? ? ??然而，一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向氣球里放屁都是研究中不可避免的一環(huán)。一位退休的豆類科學(xué)家給我講過當時一個脹氣的研究，這個研究在契平康頓（位于埃文河畔（注1）的斯特拉特福德附近）的食品科學(xué)設(shè)施進行，由一位名叫科林·利基（這名字絕了，真是太合適了，注2）的研究者負責。如果我在那個年代去那里旅游，我可能會放棄去看莎翁故居，而直奔契平康頓，只為一覽盛況：人們穿著長袍走來走去（應(yīng)該是在醫(yī)院里走，不是舞廳里，我猜），身下垂出一根管子，通到一個氣球上。美國的J. M. 比澤爾和A. C. 艾唯在1941年也干了類似的事：“腸道氣體通過一根22英寸的結(jié)腸管收集到一個厚壁橡膠氣球中，管子深入直腸約10厘米。為了固定管子，在導(dǎo)管從直腸出來的地方需要貼上一條寬大的牙科橡膠墊，沿著臀溝緊緊提起，并用膠帶在腹部和背部分別固定。這樣一來，被試者可以隨意走動，幾乎不會有不適的感覺?！?/p>

? ? ? ??邁克爾·萊維特認為這些研究者就是在自欺欺人，他在1996年的一篇論文中寫道：“直腸管非常不舒服，很容易堵塞，而且不適合在日常生活中長時間佩戴。”在進行腸道氣體體積測量時，他更偏愛“氣體記錄”技術(shù)，被試者需要在每次放屁后在特殊的日記本中做一次記錄。但這個方法不可靠，因為每個屁的體積差別可以非常大，這取決于……讓我咋說呢？取決于旁邊的人是丈夫還是婆婆；取決于是可以酣暢淋漓，還是必須小心翼翼，每次只敢放出一點點，使記錄中的放屁次數(shù)異常增高。

? ? ? ??倫指出了氫呼吸測試的一個缺陷：如果被試者經(jīng)常性地憋住屁不放，就會有更多氣體進入血液，從呼吸中排出。女性往往更傾向于憋屁，呼出氣體中氫氣的含量也因此增高，這可能幫助解釋一些研究的結(jié)果，這些研究發(fā)現(xiàn)女性比男性更容易腸胃脹氣，這顯然是違反生活經(jīng)驗的。

? ? ? ??“艾倫，我說的沒錯吧？”

? ? ? ??克里格曼邊攪他的辣醬湯邊回答：“我不知道，倫。我不能確定那些被憋住的屁到底跑到哪兒去了?！?/p>

? ? ? ??直腸管和氫呼吸測試都有其缺點，但比起最開始的研究方法，進步已經(jīng)非常大了。巴黎醫(yī)生弗朗索瓦·馬根迪進行了有記錄以來第一個腸道氣體研究，1861年，他發(fā)表了一篇名為《有關(guān)健康人腸道氣體的一些信息》。實際上這個題目有誤導(dǎo)性，因為盡管研究對象確實沒什么疾病，但他已經(jīng)死了，而且腦袋也不見了。馬根迪在論文中寫道：“在巴黎，死刑犯通常在被處死前一到兩個小時吃少量食物?！笔澄锿ǔ４钆浼t酒，真是太法國了！“所以死刑執(zhí)行時犯人的消化系統(tǒng)正在全速開動。”1814到1815年之間，巴黎的市政長官似乎也沒帶腦子，他們同意將四具被斬首的尸體交給馬根迪的實驗室，以進行腸胃氣體化學(xué)組成的研究。在死刑執(zhí)行一到四個小時后，馬根迪在消化道的四個部位取樣，然后盡其所能分析收集氣體的成分。

? ? ? ??有一個犯人選擇把兵豆作為斷頭飯的一部分，我本來認為此人腸道氫氣含量會是最高的，因為豆類含有大量人不能消化的多糖，正好可以供給大腸中的細菌使用。然而，腸道氫氣含量最高的人吃的是格魯耶爾奶酪和監(jiān)獄制造的面包。難道當年巴黎的監(jiān)獄看守給犯人提供的是一種早期法國版的Nutraloaf嗎？應(yīng)該不是，對很多人來說，小麥中未能吸收的多糖也是腸道氣體的重要來源。而且，如果兩個小時后就要死了，為何不多吃點面包做個飽死鬼呢？

? ? ? ??除了馬根迪對研究的熱情，讓我驚訝的還有他的研究成果：用1814年的設(shè)備，他居然可以檢測到硫化氫，因為硫化氫通常只占人類腸道氣體的萬分之一。但很可能，馬根迪這里用的檢測儀器就是他的鼻子。硫化氫具有臭雞蛋味，人類可以聞出只占總體積百萬分之0.02的硫化氫。盡管硫化氫的含量極其少，但正如邁克爾·萊維特所說：“它是屁的味道的決定部分。”在這個領(lǐng)域，萊維特確實是權(quán)威。

注1? 此地是莎士比亞的出生地，有莎翁故居?！g者注

注2??科林·利基的英文為Colin Leakey，我懷疑作者說合適是因為這個名字拼寫接近colon leaky，含義分別為結(jié)腸和漏，確實和 “放屁”這個課題驚人的契合?！g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