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jīng)，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讓我給你講述吧，來自他的故事?！鄙倥似鹂Х缺瑢χ矍暗哪凶渔告傅纴?。

……

和黎歌一樣，弗雷德生于那寒風呼嘯的北國，不過和黎歌不一樣的是，生于斗士世家的他有著一段完美的婚姻，婚后娶妻生子。

多年后，他的兒子漸漸長大，伴侶在看到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后，了無牽掛地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早晨病逝了。

但是上天卻似乎剛剛開始他對于這個老人的折磨，他的兒子在結(jié)婚后大概過了半年，便被應(yīng)召加入對卡西米爾的戰(zhàn)爭，獨留下懷胎三月的妻子。

炎客曾經(jīng)說過，戰(zhàn)爭就是一臺無情的，只會吞噬生命的機器，能凱旋而歸，和家人團圓的只是少數(shù)而已。

老人去發(fā)動戰(zhàn)爭，而讓年輕人去送命。

這點在他們家也不例外。

大約在弗雷德的孫女誕生后的一個月，兒媳得知了自己的丈夫戰(zhàn)死的消息，本就產(chǎn)后虛弱的她終于一病不起，偌大的家庭最后只剩下一個老人和年幼的孫女。

在經(jīng)歷過自己的伴侶，自己的兒子，兒媳離自己而去后，弗雷德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但好在，自己還有這個孩子，這是他活下去的最后的動力。

弗雷德變賣了全部家產(chǎn)，離開那詭譎骯臟的都市，選擇在一處平靜的小村莊里生活，平日里會去不遠處的小鎮(zhèn)教書，看著孫女一天天長大，過往那些離別的痛楚也似乎正在逐漸離他遠去。

村子里的生活還算風平浪靜，每天弗雷德從學校里教書回來的最大樂趣，就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來迎接自己時那歡快的笑臉。

雖然沒有了曾經(jīng)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毫不在意，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只為了換取孩子的安康。

貧窮也好，富裕也罷，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很幸福。

礦石病的魔爪逐漸在烏薩斯的大地上蔓延，恐慌也開始在村子里，像瘟疫一樣流傳開來。

好在孫女還算乖巧懂事，給這位老人灰暗的下半生添上一抹色彩。

“爺爺……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孩子天真的雙眼就像著冬夜的群星一樣璀璨。

“當然會，爺爺不會離開你半步，會保護好你。”像許多的親人那樣，他立下了那人性中最純真，也是最堅定的誓言。

守護。

“爺爺會像爸爸那樣，離開我嗎？……如果……如果有壞人來了怎么辦？”

“爺爺很厲害的，我發(fā)誓，爺爺會成為一個能保護好你的英雄?！?/p>

看著懷中的少女沉沉睡去，弗雷德那如北風一樣呼嘯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些許平息。

大地會吞噬美好，它就像嗅到鮮血的鯊魚，不肯放過任何一處純凈之地。

也就是在這時，烏薩斯頒布了這樣一條對感染者的法律：抓捕到藏匿的感染者，或者殺死他們，家族的人都會根據(jù)數(shù)量被封官進爵。

不論貴族平民。

有獎賞就會有追逐它們的人，自然，也會有不擇手段的人。

不擇手段，自然也包括謊言。

以及誣陷。

比如，殺死那些無辜的人，再給他們冠以“感染者”的名號。

當他氣勢洶洶地從城鎮(zhèn)的學校趕到村子里時，那些人已經(jīng)展開了屠殺，更讓他感到難以置信的，是在揮動屠刀的人中，還有一位公爵的孩子。

明明是一個孩子，人性的惡卻在他身上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父親，殺死這些‘感染者’，陛下一定會器重我們家族?！?/p>

“嗯，那位女士真是眼光敏銳，能找到這樣的方法來換取獎賞。”那個被稱作“父親”的男人點點頭，話語中透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謊言的對象也需要考慮，普通的平民那會引起暴亂。

但是，最貧苦的下層人士，就沒有考慮過必要了。

無論村長如何據(jù)理力爭，想要去保護村子里的人們，為首的那個小孩還是用一顆子彈讓他永遠閉上了嘴。

尖叫，哀嚎……即便在邊境敵軍來犯時，也不曾出現(xiàn)過這樣的慘狀。

或許，往往在對自己的族群時，下手才是最狠心的。

弗雷德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只希望自己的孫女能平安。自己曾經(jīng)囑咐過她，告訴她遇到危險就躲在地窖里的一個空酒桶里。

但是別忘了，它們可不管是死是活，換取獎賞，哪怕只剩一顆人頭，也足夠了。

在村子里放一把火，燒死里面的人，像烤一些活蹦亂跳的肉那樣，將源石結(jié)晶撒入村子。

這便是他們的手段。

他不顧士兵的勸阻，瘋也似的沖進了化作火海的村子，在士兵們的嗤笑聲中，他最終無力地跪在那烈火面前，淚水融化了身下的冰雪。

但是在這時，孫女的呼喚讓他像是在黑暗中抓到一線光明，他不顧一切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是……

世界之所以殘酷，就是它會在讓你看到希望的同時，再給你絕望，最后一步步讓你徹底喪失人性中的所有美好。

他看到了自己的孫女，只不過……

是在被士兵的虐待下茍延殘喘的她。

強迫她吃下源石的碎屑，用沾著鹽水的長鞭抽打她單薄的身體……

那個小鬼甚至一臉猥瑣地看著她薄裙下凸顯而出的嬌軀……

“兒子，不要玩的太過火了?！?/p>

“怕什么？父親，只要被冠上了‘感染者’的名號……”小鬼舔舔舌頭，“我們想怎么對待她們都無所謂吧？反正，貧民們也不過是我們的工具罷了……和那些真正的感染者沒有什么區(qū)別?！闭f著，在女孩凄厲的慘叫聲中，這個披著孩童外皮的魔鬼加大的抽打的力度。

“感染者？誰會真正在乎它的真?zhèn)危烤拖裰e言一樣！沒人會去理會！”

終于，這個老人爆發(fā)了。雖已過耳順之年，出身斗士世家的他有著常人難以擁有的格斗技巧和戰(zhàn)斗能力。

單靠著他那能扭斷大樹的堅硬臂膀，他硬生生扯掉了幾名士兵的頭顱！

揮拳！再次揮拳！

他要完成他對孩子的誓言！他要把她從那些魔鬼手里奪回來！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人都會感到恐怖，都會認為他是個十足的怪物，有的人甚至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包括那個欺軟怕硬的貴族子弟。

最后，在他連續(xù)殺掉了包括哪些貴族在內(nèi)的39人后，那些來尋找獎賞的人們作鳥獸散。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爬到了自己的孫女邊，寒冬雪夜，幾乎赤身裸體的孩子已經(jīng)被抽打的不成樣子，再加上源石碎屑劃傷了她的喉管，即使凱爾希在場，也無力回天。

最終，年邁的老熊抱著自己孫女的尸體，抱著自己最后一個親人的尸體，發(fā)出了震山憾林的怒吼，那些樹上的積雪都因為這恐怖的怒吼紛紛落下。

弗雷德已經(jīng)分不清地上的血是自己的還是自己孫女的，為了奪回她，自己身中數(shù)刀，一顆子彈打碎了他的肩頭。

就在他原本已經(jīng)做好死在這里的打算時，那個女人，像是早已準備好一樣，準時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想要活下去嗎？”

“活下去還有什么意義？我已經(jīng)孑然一人了……”老人蒼老的聲音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希望。

但是女人似乎并不想輕易放棄，她要給予他一個扭曲的“希望”。

“向這個世界復仇，改變這個世界的錯誤，最后……我們創(chuàng)造一個能讓你和你孫女重新生活的世界。”

“……”

“認識一下吧，這是我的顧問，白先生?！迸藫]揮手，一位氣宇軒昂的白衣男子戴著眼鏡出現(xiàn)在她身后，他臉上的神情不比這凜冽的北風溫暖多少。

“我們都是被這個世界所虧欠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要讓你的孫女回來，就先去修正，你所認為的錯誤吧！”女人伸出手，等待著他的回答。

……

世界最大的錯誤莫過于人類……擁有血肉之軀的他們奸詐野蠻，獅子一樣的兇心，兔子一樣的怯懦，狐貍一樣的狡猾！

拋棄掉為人的一切，自然就能拋棄掉那些丑陋！

肉體禁錮了他們的思想，他們的品質(zhì)！

而我，絕不認同！

……

“歡迎加入教團，司教弗雷德！”

弗雷德之所以選擇靠潛入來完成任務(wù)，不僅僅是影子的主意，更重要的是，如果從外面進攻羅德島，羅德島的那些對外防御系統(tǒng)絕對會讓他吃到不少苦頭。

所以，對他來說，強攻絕對是下下策。

w曾經(jīng)問過白，如果每一名教徒都有自己“前進的動力”，那么弗雷德的動力又是什么？

他所否認的到底是什么？

“人類的肉體凡軀，心性……還有那些品質(zhì)和理想，他所否定的不是人類的存在，而是人類的本質(zhì)。”

在他看來，世界如此殘酷，軟弱的他們正在被肉體腐化思想，在這種侵蝕下，人性中的美好蕩然無存，也不可能還有別人會存在。

開辟一個新世界，讓他們拋棄掉人的本性，人的軟弱，人的血肉……不再會有掠奪，也不會再有丑陋，思想變得純粹。自然，也就不會再有污濁。

但是其實，他這么做早已連同曾經(jīng)那個于火海中拼死保護家人的自己，也一起否定掉了。

在第一次看到羅德島的孩子們時，他也許會迷惘，但是他迷惘的不是自己的行動，而是羅德島這么做的理由和意義，像極了自己曾經(jīng)在黑暗里的沒用掙扎，羅德島所做的是他曾經(jīng)做過的堅守過的，他否定那個曾經(jīng)的世界，也否定自己曾經(jīng)堅守過的一切。

不，一開始連迷惘都說不上，最多是覺得有些可笑罷了。

但是當他一次次，一次次地看到羅德島的所作所為后，他開始不解了。

這種不解化作憤怒，如同海浪一樣沖擊著他現(xiàn)在所堅守的思想。

一開始，他給了羅德島三十分鐘的逃命時間，為的不僅僅是瓦解羅德島的有生力量，更是為了，他想要證明自己的觀點。

但是，阿米婭她們的表現(xiàn)再一次超出了他對人性的判斷，此時的他心境已經(jīng)開始趨于混亂，但是他依然堅持自己的任務(wù)，哪怕目標只有一個凱爾希，只要有人擋在他的面前，他都會清除障礙，手下留情，也不過是為了還鈴蘭救助他的那份恩情罷了。

然而，越是和羅德島戰(zhàn)斗，接觸，他就越不解，這其實不是自己的理念在和他們抗爭，而是自己曾經(jīng)的理念，在和梅洛灌輸給他的思想抗爭。

從覺得可笑，到不解，最后再到惘然，這是一個過程。

但是，正是這帶著“舊理念”的羅德島，這曾經(jīng)他所堅信，現(xiàn)在又不屑一顧的人們，最終擊落了身為“機械殺神”的弗雷德。

只要沖過去，就一切都結(jié)束了！弗雷德渾身冒出赤紅色的光，核心在他的胸腔內(nèi)咆哮，他雙腿發(fā)力，發(fā)起了最后的沖鋒！

“來了……！”斯卡蒂等人剛想阻擋，亞葉卻重新率領(lǐng)羅德島還能戰(zhàn)斗的干員們沖了上來。

“亞葉！”

“絕對不會讓你過去！”剎那間，箭矢、飛彈和法術(shù)沖擊鋪天蓋地地朝弗雷德轟來，然而已經(jīng)將核心功率提升到100%的弗雷德所釋放出的護盾，早已完全免疫了一切遠程攻擊！

“啊！”“哇！”“哦！”“?。　薄?/p>

近戰(zhàn)干員們也賭上了自己的性命，揮動著手中的武器沖向弗雷德，但是此時的弗雷德已經(jīng)無人能擋，揮動著雙拳和光劍將那些阻擋自己的人紛紛擊飛。

最終，他咆哮一聲，護盾炸裂的同時爆發(fā)出極其強大的沖擊波，一瞬間彈開了全部攻擊和那些阻擋自己的干員們，就連那些遠程干員們都不能幸免，他們被自己的攻擊所打中，瞬間喪失了戰(zhàn)斗力。

僅僅幾個回合，就擊潰了亞葉組織起來的進攻。

阿米婭勉強站起身子，可還沒走出幾步就差點摔倒在地，【青色怒火】也隨之消散。

要耗時間到他冷卻下來才行。w如是想到，就在這時，艾雅法拉看準他護盾消散的時機，雙手緊握法杖，只見法杖末端火球凝聚，火光將少女堅毅的面龐照亮，把她一頭栗色卷發(fā)都映成金色，平日的靦腆與羞澀已然蕩然無存。

【火山】！

這是艾雅法拉的最強技能，一連串的火球劈頭蓋臉地轟擊在弗雷德毫無護盾保護的身軀上。

“嘎啊啊啊啊啊！”即使身體已經(jīng)被火球打的殘缺不堪，弗雷德也始終沒有停止自己的腳步，而艾雅法拉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絕望……

“嘭！”弗雷德鐵臂一揮，狠狠打向眼前毫無逃跑能力的艾雅法拉，w在關(guān)鍵時刻護住了小羊羔，卻也被一同打飛，并且在他擊中自己肩膀的時候，w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骨折聲。

“吼……！”就在弗雷德還剩最后十米遠的時候，他的周圍被青藍色的狐火所包裹，每一步都可稱得上是寸步難行。

在他的眼前，最后的防線——鈴蘭，展開了她最后的源石技藝，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極強的毅力，即使身軀已經(jīng)遍體鱗傷，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她作為一個戰(zhàn)士，還是堅守到了最后！

【狐火渺然】！

“嗚！”對于身受重傷的施術(shù)者來說，在這種情況下施展源石技藝是很危險也很痛苦的，沒人知道她是憑借著怎樣的動力一直堅持著，更沒人知道她正在經(jīng)受怎樣的痛苦，我們只能看到，弗雷德在結(jié)界中每前進一步，鈴蘭的身體就顫抖的越厲害。

用華法林的話來說，那就是撕裂身體般的痛苦。

“你……和他們一樣……難道不怕死嗎？”

“羅德島的大家……嗚……對……麗薩來說……是……家人……嗚……！”

“收手吧！……你的結(jié)局只能和當時的我一樣！什么也保護不了！……你的善良、你的守護毫無意義！最終只能被這個骯臟的世界，和那些骯臟的人性淹沒！”似乎是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弗雷德的語氣再也沒有了沉靜，過往的事歷歷在目，也許是不忍純潔再次被毀滅，弗雷德試圖讓鈴蘭放棄抵抗。

“并非……沒有……意義……！”

“你說什么？！”此時，弗雷德的步伐已經(jīng)只剩下五步遠。

“羅德島的所有人……大家……都是……一直堅守……到了現(xiàn)在……咳！”鈴蘭猛地咳出一口血，卻沒有放下施法的雙手：

“博士也是這樣的……在列車上……保護了麗薩和姐姐……唔！麗薩……也要……守護好大家！”

“……”

“一開始你念及鈴蘭對你好救助，對羅德島的干員們手中留情，也是因為你心中其實還留存著人性?！泵鎸Ωダ椎?，凱爾希如是說道，一語道破。

“你其實還相信著善良，你以為你已經(jīng)拋棄了你‘嗤之以鼻’的人性，但其實，你一直將它貫徹到了現(xiàn)在……！”

“……！”

“曾經(jīng)你拼死守護的孫女……莫非在你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變得不值一提了嗎？！”

“……”在弗雷德的視線里，鈴蘭小小的身體已經(jīng)幻化成了自己孫女的模樣，仿佛她還是好好的，等在家里等著自己回去，開心地露出笑臉。

是啊……自己曾經(jīng)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要成為能守護孫女的英雄……可是現(xiàn)在……看著自己已經(jīng)破碎的機械身軀，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什么？！

最終，弗雷德在手指距離鈴蘭還有幾厘米遠的地方停下了，他僵立在原地，狐火的消耗成功地讓他體內(nèi)滾燙的金屬冷卻下來，斯卡蒂抓準時機，一劍刺穿弗雷德的身軀，為的是減少金屬在冷卻過程中帶給他的、意識被逐漸磨滅的痛楚。

“對不起……安息吧……”聽著核心停止了轉(zhuǎn)動，斯卡蒂緩緩拔出劍，神情復雜地看著眼前跪倒在地的弗雷德。

他們原本可以不用成為敵人，若是沒有災(zāi)禍，他原本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和孫女待在家里，享受著天倫之樂。

“沒事吧……麗薩？”凱爾希接穩(wěn)已經(jīng)體力不支的鈴蘭，殊不知，遠處已經(jīng)有一把尖刀對準了她們。

“……！”下一秒，凱爾希感受到殺意襲來，一道強有力的刀氣自上方斬下，目的就是為了將凱爾希連同鈴蘭一齊劈成兩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即便是離她們最近的斯卡蒂也沒能反應(yīng)過來。

“閃開！”就在這時，出人意料的事發(fā)生了：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弗雷德突然暴起，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了二人，自己卻被劈中！

“弗雷德！”斯卡蒂心中不免大駭。

看著被刀氣沖擊到場地邊緣的弗雷德，鈴蘭一把撲了上去，用自己瘦削的手臂抓住了即將墜入烈焰的弗雷德。

但是很顯然，單靠鈴蘭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救他上來，就在鈴蘭也差點被拉下去的時候，斯卡蒂上前一步，一邊利用潮汐之劍插入地面穩(wěn)定身體，一邊拽住鈴蘭，不讓她掉下去。

“你們跟我一塊來救人，其他人，追捕刺客！”華法林指揮著場面，在亞葉的注視下，刺客只消不到兩秒的功夫，就從天花板上的破洞那里消失不見了。

“老爺爺……！”

“……鈴蘭……”看著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努力的小家伙，弗雷德笑了，即使只剩下半張臉，但是鈴蘭卻覺得，那更像是人類最純真的笑容。

“放手吧，不然你也會一塊掉下去……”

“不行！……”

“……哈哈哈……你……真的和她好像啊……”那一刻，弗雷德明白了，真正支撐著曾經(jīng)的自己，和他們的事物究竟是什么了。

那正是只有人類才擁有的美好品質(zhì)，勇氣……和堅強。

自己……該休息了。

“爺爺！……”在鈴蘭吃驚的目光中，弗雷德心滿意足地掙脫鈴蘭的手，在一片吶喊聲中墜入了那火海之中。只留下神情嚴峻的斯卡蒂和滿臉淚水的鈴蘭。

斯卡蒂把鈴蘭拽了上來，二人凝視著火海中升騰的烈焰，以及那冒出的微微光芒，陷入了沉思。

那是靈魂嗎？沒人知道。

也許，對于他來說，能拾起自己曾經(jīng)的初衷，心滿意足地離去，也是一種解脫吧……

教團司教，弗雷德·耶什諾伯格，死亡。

老人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身處在一個純白的世界之中，白色的，白色的，到處都是純白的。

剛開始睜開眼時，那光刺得自己眼睛有些生疼。可當他重新看清自己的樣子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那副機械身軀，他恢復了人類的模樣。

他帶著疑惑和不解繼續(xù)往前走，卻在道路的前方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那個孩子，還是和生前一樣，一樣可愛的笑容，一樣陽光。

“爺爺！”

“……！”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老人顫巍巍地走向她，他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頰，感受到了真實的觸感。

此時的他仿佛已經(jīng)和普通的老人家再無區(qū)別，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fā)，嘴唇不住地顫抖。

“爺爺……？”

老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一把抱住孩子，害怕她再一次離自己而去。

在女孩不解的神情中，他哭了。

這是他自那次變故以來第一次流淚，也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喜極而泣。

“太好了……你回來了……！”老人嗚咽著，晶瑩的淚滴落在純白色的土里，最終，他支撐不住身體，額頭貼在女孩的胸口，多年來懊悔和愧疚，以及悲傷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出來：

“對不起……爺爺……沒能兌現(xiàn)諾言，沒能保護好你……沒能……成為你的英雄……！”

災(zāi)禍將他們分開，一度讓老人失去了自己的堅守……將他化作死神，成為了地獄的守門人。

但是好在，他最終找回了那顆人類的心……和人類之光。

“……并不是哦……”女孩溫婉一笑，安撫著老人的頭頂，看著老人疑惑中帶著悲傷的神情，她微笑著說道：

“爺爺在最后一刻，不是將我從他們手中救了回來嗎？還有那個阿姨，和那個女孩……爺爺你都把她們救下了不是嗎？”

光明之中，她宛若真正的天使。

“可是……我沒能救下你的命……”

“怎么會呢？爺爺……”女孩溫柔地說道：

“我的靈魂，已經(jīng)被您拯救了啊?！闭f完，女孩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老人的額頭，嘴唇離開的那一刻，弗雷德的身上也泛起了和她身上一樣的光。

所謂救贖，并非是他人所給予，而是當內(nèi)心的光被喚醒時，對自我的拯救。

“該出發(fā)咯……爺爺……我們走吧！”女孩扶起老人，牽起他的手。

“去那里？”

“一個真正沒有痛苦和憂慮的世界?！?/p>

原來自己所追尋的目標，就是這樣啊……老人稍稍一愣，隨后便釋懷了。

“嗯……”老人看著自己的孩子，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擦拭掉臉頰上殘留的淚，手挽著手，和女孩一同踏上了道路，沒入那光明之中。

也許他們一無所有，但是他們很幸福。

“我們走吧?！庇诎坠庵校瑐鱽砹死先俗詈蟮幕卮?。

……

生活中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人愛我們，應(yīng)該相信，自己是生活的戰(zhàn)勝者。如果人生是花，那么愛就是花蜜。

光明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