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接龍(四)—— 神秘的馬戲團
和群友玩的第四次故事接龍~

第一棒:人間逢夏至
女孩的手中握著一張請柬。
請柬很華麗,是她從未見過的類型。它以硬紙襯底,紙面上繪著一張笑瞇瞇的猴面,畫風輕靈俏皮,玉雪可愛,乍一眼,像是頑皮的小精靈從畫中跳出,向她遞來一個歡樂聚會的邀請。但女孩知道不會這么簡單,她將請柬翻了一面,果不其然,背面繪著的這位同樣瞇著眼睛,嘴角勾起的紅鼻子小丑,真正告訴了女孩這張請柬的來歷——《童話》。
小丑的眼妝,鼻子和嘴唇都呈現出一種病態(tài)的深紅色,像是凝結的鮮血。
女孩抿了抿唇,將手輕輕撫上請柬,隨著簌簌金粉灑落,燙金的大字如同火焰,在請柬表面壯麗的燃燒出來:《童話》馬戲團將舉辦嘉年華,歡迎您的來到。
暮色微啟。
女孩輕輕嘆息了一聲,將手中讀了一半的童話書合上,躍下床鋪,隨手扔在了燭燈旁邊。她來到穿衣鏡前,仔細的打量著自己的裝束——禮帽,公主服,項鏈……切都很合適,并沒有什么失禮的地方。
她轉身推開房間的大門,從封閉的屋子來到的空曠的街道上。她松開手,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輕微的響動,自己合攏。
屋外,華燈初上,一絲不同尋常的幽靜悄悄的潛伏在黑暗的角落之中。

第二棒:木尚無
女孩拎著裙子緩緩的來到城市中間最大的那片廣場,這里比想象當中熱鬧的多,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多長時間沒有從那個房間當中出來了。
最近快要到英靈節(jié)了,廣場上的人也越來越越多了,有些人往日根本是不出來的。
而那座向他遞交請柬的童話馬戲團,占據了整個廣場最中心的位置,只要來到廣場的人抬頭一看,都能看到馬戲團的醒目的標識,一張半哭半笑的紅鼻子小丑臉。
小女孩不費吹灰之力,就已經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此刻,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月亮懸掛在天上,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珠子在看著自己一樣,不免有些慎人。
小女孩強提著心中的勇氣進入了馬戲團的會場之中,把請柬交上去之后,她也得知原來自己的位置是在最前排呀。
最前排也是整個會場最低的位置,她想要去前排,可是這時候去另外一個女孩攔住了她,那個女孩兒比他還要小很多,甚至連個頭都只是才剛過她的腰。
“姐姐,前排的客人都要買朵花的?!蹦莻€女孩兒打扮的很精致,但是身上穿著的黑紅色緊身裙,卻讓她看起來有那么些古靈精怪的樣子。
小女孩打量著她手中的花,那是紅色的玫瑰,在這玫瑰的襯托之下,那女孩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小女孩沒有多想,就掏出來一枚銅幣放在了她的花籃里面,并且順手拿走了一朵玫瑰。
隨后,女孩讓開了道路,而小女孩也拿著玫瑰向前走去,只不過在她沒有留意到的地方,手中的那朵玫瑰掉落出來了一些金色的粉末,撒在會場的樓梯上,在火把的映照之下,卻并不是那么的明顯。

第三棒:人間逢夏至
“請出示請柬?!币粋€低沉的聲音在女孩的耳畔響起。
女孩轉過頭,發(fā)現是一個穿著紳士服的人立在她的身邊。他的帽檐壓的很低,幾乎將整張臉都擋住了。但不知為何,女孩卻仍能感到兩道目光穿過帽檐注視著自己,這目光很銳利,像一塊被打磨過后的堅冰,除了寒冷,還有無邊的鋒銳。女孩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zhàn),她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了那張華麗的請柬,交予了紳士服。
紳士服握著那張請柬,拿近到眼前,一看之下,發(fā)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疑問:“嗯?”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即使紳士服的聲音很小,女孩也聽的清清楚楚。她抬起那雙黑色的眼睛,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紳士服:“怎么了?”
紳士服沒有回答女孩。他將請柬遞還給了她,隨后手中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張紙和一支筆:“我們需要對持有這類請柬的賓客姓名進行登記,請理解?!?/p>
女孩剛剛接過紙筆,就聽見了紳士服的話,不由的一愣。
她的……名字?
女孩皺眉思索,她握著筆,筆尖觸到了紙面,似乎想要寫出什么。然而過了半旬,筆尖都沒有移動,女孩遲疑著,把筆從紙上移開了,一個不起眼的墨點留在紙面上。
她不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紳士服似乎誤解了她的遲疑,輕輕抬了抬下巴,對她說道:“如果不想用真實的名字,也可以隨便編一個假名,只是職責所在,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在意這些?!?/p>
隨便編一個嗎?
女孩的眉頭蹙的更深了,她的腦海里似乎籠罩著一層烏云,烏云深處又隱約傳來雷霆的怒吼,青光舞練,紫電貫空,震的她腦海同樣隱隱作痛。
恰逢此時,午夜的鐘聲敲響了第三下。
空靈的鐘聲仿佛卷起了一陣小小的風,將宇宙夜海中籠罩的烏云吹去了些許。女孩眼中忽而流露出些許的清明,她復抬手,落筆而下。
“午……”
單寫下這一個字,筆尖的去勢卻又凝住了。女孩的眼中再次浮現出迷惘的神色。
這番顛來倒去,時間已經是耽擱了些許,但紳士服卻沒有絲毫不耐之意,依舊筆直的挺立在一旁,靜默的等待著女孩寫下她的名字。
……如此這般沉默了良久,女孩的手終于再次動了起來,但奇怪的是,她的目光沒有任何焦距,意識恍惚,神志迷離,看起來不像是她在執(zhí)筆寫字,反倒是像筆牽動著她的手在紙面上游移。
直到筆鋒走勢停下,女孩才如夢初醒一般,恍然復明。她往紙上一看,自己先前寫下的“午”字竟被劃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新字,筆跡如行云流水,龍蛇舞動——
子夜。
此刻,正是十二子時。
女孩——不,子夜還未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紳士服已經從她手中拿過了紙筆,對她深鞠一躬:“謝謝?!?/p>
紳士服轉身離去,子夜拿起自己的那張請柬,發(fā)現自己的名字不知何時也署在了請柬的上面。而且,筆跡與顏色,都與自己剛剛提筆寫下的兩個字完全一致。
紳士服給她的筆是黑色,于是現在請柬上的署名也同樣是嚴肅的黑色,且一筆一劃蒼勁有力,與請柬表面燙金的藝術字體完全無法相融,格格不入。
耳畔忽然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子夜抬眼一望,發(fā)現廣場上的幾個旋轉木馬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一個小孩子坐在蹺蹺板的一端,另一端空空蕩蕩,翹起的座板像一只磨損的劍,沉默的指向那一輪孤懸于冷夜的寒月。
演出……就快要開始了。
將那朵買來的玫瑰隨手別在了發(fā)卡上,子夜坐了下來,靜靜的等待演出的開始。
????????

第四棒 木尚無
子夜找著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而她的位置居然離舞臺是那么的近,幾乎再往前兩步就能直接跳到臺上了,而周圍坐著的也大多數是一些看起來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她們無一不是穿著淡黃,淡粉或者是淡紫色的宮廷式長裙,可是子夜卻很好奇,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是坐在她周圍的這些女孩,她竟然一個也不認識,難道是從隔壁城市過來的嗎?
還沒有等她走神太久,隨著第一組煙花從馬戲團的正中央升起,在天空之上留下絢爛的花朵,本次馬戲團的正式演出也算是開始了。
首先上來的就是一個臉上畫著濃妝的小丑,那一頭茂密的彩色頭發(fā)顯得十分的可笑怪異。
隨著他手中一個球接著一個球的拋起,十幾個球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一條剪不斷的彩帶,等他之后表演正式開場。
只見幕后人員緩緩的推上來一個木盤,而那木盤上正有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瘦弱小男孩被綁在上面,而在他周圍則是掛著幾個蘋果,在場的觀眾無一不是歡呼起來,而有些女孩子卻是嚇得用手捂住了眼睛,可仍舊抵擋不住他們的好奇心,偷偷的扒開了手指的縫隙,朝著那邊看去。
只見小丑十分利落的拿出了幾柄飛刀,而隨著舞臺上幕布的落下,那個小男孩也只是在燈光的照射之下將影子投放到了幕布之上,飛刀飛出,幾塊碎裂的蘋果,從那幕布之上掉了下來,在場眾人開始歡呼。
幕后的人員又把那只木盤推了下去,可是子夜卻并沒有看到那個男孩。
隨后,又是馬戲團之中比較常見的小丑跳火圈,猴子搶香蕉,甚至最后還牽出來了一匹馬,讓猴子坐了上去,猴子在馬背上表演著各種古怪的動作,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可就在這時,子夜朝著幕布的后面看去,之前那個賣給她玫瑰花的小女孩正在和她打著招呼,并且擺了擺手,示意著她過去看看,子夜一時不解便順著她的指引去往了后臺。
此時的舞臺之上依舊很熱鬧著,但是和剛剛不一樣的是,觀眾席前排的那些小女孩兒手上的玫瑰全都緩緩的枯萎了,而她們自己也慢慢靠在椅背上沉沉的睡去。

第五棒:人間逢夏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銳的笑聲驀的撕裂夜空。
是小丑。
他的倒影映在了幕布之上,滑稽的面孔與身形逐漸扭曲,慢慢變成了惡鬼的形狀。
而此刻,正是整場表演的高潮的到來。
子夜倏然站定,驚疑不定的注視著面前發(fā)生的異變。她踮起腳尖,似乎想要看清楚小丑隱藏在幕布后的真面目。那發(fā)出猙獰笑聲的,到底是人,還是魔鬼?
觀眾席前排的那些女孩,她們本來已被一種子夜尚不知曉的手段催眠,但此刻,那些已經合上的眼睛卻再度緩緩睜開——
懾人的金黃色閃耀在一雙雙瞳孔里。
宛如一道閃電照亮了混沌,子夜心念電轉,神色立僵!她一把拔下了自己隨手插在發(fā)卡上的那朵玫瑰,將其從中整個撕開——霓虹閃耀,在萬千華彩的籠罩下,隱匿在空氣中簌簌灑落的金粉被照的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子夜神色凝重,她捻過一小撮金粉在手指尖,湊近眼見觀察,又拿出請柬,仔細對比那燙金字跡的邊緣,果然如她所料,這玫瑰當中所藏匿的金粉,與這請柬之上灑落的金色粉末,都是同一種東西!
她豁然轉頭,朝著幕布的后面望去,卻發(fā)現那位賣花少女不知何時早已消失在原處。
喧嘩聲猛然大盛,聲音的駭浪在舞臺和觀眾席中爆炸開來,所有人皆是神色恍惚,目光呆滯,仿佛戴上了一張又一張的假面。子夜同樣睜大了眼睛,她看不見那些人真實的情感,卻能清晰的感知到每一張“假面”上那無比趨近與真實的虛偽情緒。
“不必擔心?!焙鋈唬粋€冷靜的聲音響了起來,子夜轉回頭,發(fā)現竟是之前的那名紳士服!
“他們距離你,還有很多年。”此刻的紳士服帽檐抬高了一些,能勉強看到他嘴角,沒有笑意,仍是一片淡漠:“和你不一樣,他們,沒有明天。”
“你……是什么意思?”子夜今晚的疑問太多了,她像是墜入了一個荒誕的夢境,一切都在身邊史無前例的混亂中分崩離析,但奇怪的是,她自己的理智還能維持清醒。
紳士服沒有繼續(xù)說話,只是抬起手,摘下了那一頂寬大的禮帽。
這個動作,像是觸發(fā)了一個什么樣的開關,所有的一切喧鬧,哭喊,嘶叫……都在紳士服摘下禮帽的一瞬間,全部凍結!
而在下一刻,這個被凝固的世界就像繪在石板上的浮雕一般,在子夜一聲短促的驚叫聲中,轟然破碎。
萬物歸寂。
……
子夜猛然驚醒。
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一手捂住胸口,盡力撫平急促的呼吸。當怦怦直跳的心臟終于穩(wěn)定下來之后,才發(fā)覺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衫。
……是夢嗎?
不,不對。
子夜看向自己手里的請柬——上面蒼遒有力的黑色字跡清晰的寫著自己的名字。她又望向一旁的日歷,比記憶當中的日期延后了一天。
不是夢,那就是昨天發(fā)生的事。
可是……子夜凝眉,昨天最后的混亂,應該是那位賣花少女在玫瑰中做的手腳。但那個神秘的紳士服,又是什么來歷?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她自己為何沒有被金色粉末所蠱惑?在混亂滋生前,那賣花少女將她引到了后臺,又是為什么?
種種謎團如紛亂的線麻將子夜的腦海攪的一團混亂,她緊緊閉著眼,一手按上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眉頭緊蹙。
此刻,暮色重臨,又一輪月明。
子夜煩躁的搖了搖頭,睜開眼,目光無意間注意到了昨天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童話書。一開始,她并沒有覺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對。
但就在某個瞬間,她陡然意識到了問題!
脊背瞬間繃緊,子夜一把抓過自己昨晚閱讀的童話書,嘩嘩的翻開一看。
一片空白。
什么都沒有。
無論是字跡,還是圖案,統統都變成了滿頁空曠的白。
子夜的眼角罕見的抽動了起來,她慢慢抬起頭,視線穿過了窗戶,凝視著窗外那一輪慘白的月亮。
……
窗外,華燈初上,夜之精靈的背影若隱若現,再一次朝著記憶之中馬戲團的方向,朝著未定的命運走去。

第六棒:木尚無
子夜從頭上將發(fā)夾拽了下來,她頭上的玫瑰花已經被她碾碎了,可是還是有一些金色的粉末殘留在發(fā)夾上面,有些眼熟。
這時候,她注意到桌面上那本童話書的旁邊多了一個古樸的本子,這上面是什么?是自己的東西嗎?
子夜翻開看看,看著這好像是一本日記,是自己寫的嗎?為什么自己沒什么印象?
“紀年357,炎月二十三日
今天是英靈節(jié),告慰亡靈的日子,已經不記得這個日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了,外面很吵鬧,很多人手里都拎著白色的薔薇,頭疼的越來越厲害了,幾乎達到了沒辦法睡覺的程度,找了許多的醫(yī)生,他們都沒什么辦法。”
“炎月二十四日
父親找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過來,她自稱是巫師,不記得她做了什么事情,只記得她在最后臨走的時候留下了一朵金色的玫瑰花?!?/p>
“炎月二十五日
頭疼果然緩解了不少,這大概是這一年來睡過最安穩(wěn)的一次了吧?”
……
中間缺失了很多頁,像是被撕掉的
……
“炎月二十七日
我收到了一封來自馬戲團的請柬,我順著請柬的地址去了,在路上許多人家的門口都擺放了紅色的玫瑰,等我到達的時候,我看到了煙花騰空而起,馬戲團的表演也開始了?!?/p>
這是昨天的日記嗎?是我回來之后寫的嗎?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來?
子夜去努力的回想著,可是大腦之中卻一片空白,甚至她連這本日記本都記不起來,就在她努力回想的時候,窗外卻刮起了很大的風,把樓下的窗戶拍的啪啪響。
她嘗試著叫著房間外的女仆,可是也沒有人回答她,沒辦法了,她合上日記本,穿著拖鞋下了樓,剛把窗戶關上,卻發(fā)現大門又不知在什么時候開了。
“真是個粗心的女仆?!?/p>
子夜口中說著,隨后她又走到門前,想去把門關上,可是就在這時卻發(fā)現門外多了一本書。
“這是什么?”子夜走出門外將那本書拿起,卻發(fā)現這不是在自己房間里的那本書嗎?那本童話書!
子夜將書翻開,里面掉出來了一張請柬,一張新的馬戲團的請柬,而上面寫著的日期是今天,名字寫著午子夜,和昨天的那一張一模一樣。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一張請柬出現在這里?不對,自己不能再去了,那個地方很古怪!”子夜本能的抱起童話書想逃,可是剛一轉過頭來,那扇門就已經消失了,或者說整個房子都消失了。
她出現在了街道口,身上穿著的是特制的宮廷服飾,而每家每戶的門前都擺著紅色的玫瑰花。
這里的街道好像在動,只有她站在原處。
緊接著,她又出現在了廣場,昨天還熱鬧著的廣場,今天卻顯的格外的冷清。
可是馬戲團里面卻很喧鬧,她沒有看到人,似乎那聲音是從別處傳來的。
子夜抬起頭來,面前是一座雕像,一個手持著巨劍的男人,站在雕像上,雕像的底座下面寫著:紀元357年,炎月二十七日,玫瑰公國最后一任國王戰(zhàn)死。
子夜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不對,想要離開此處,可是當她回頭走向出口的時候,出口外卻多了許多熙熙攘攘的人,那些人不斷地擠壓著她,讓她根本沒辦法走向出口,只能不斷的隨著流動的人群,簇擁向馬戲團。
子夜只是輕輕地一恍惚間,那些人就一定都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并且坐在了原地,而她自己也進入了馬戲團的里面。
這時候,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姐姐,你要買一束花嗎?”
? ? ? ??

第七棒:人間逢夏至
“……”
子夜轉過頭,凝視著眼前的小女孩。她的模樣與子夜記憶之中的一致,仍然是那一身黑紅色的緊身裙。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覆著睫毛,卻襯的她的面色更加的蒼白。
“姐姐……你要買一束花嗎?”那小女孩見她只是看著自己,并不說話,目光不由的有些躲閃,怯生生的重復了一遍。她偏過眼睛,將手中的玫瑰花朝著子夜遞去。
鬼使神差的,子夜一擰眉,倏然抬手,將小女孩的手腕緊緊扼住。
小女孩驚惶的“呀”了一聲,立刻想要把手抽回,卻沒能做到,她幾乎是慌亂的看向子夜,“姐姐,你……”
子夜的視線在這只握著玫瑰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重新移回了小女孩的臉。
“小妹妹,你的手,很好看啊?!弊右馆p聲說道,“你賣這些玫瑰花,有多長的時間了?”
她瞧的清晰,小女孩的手握著紅色的玫瑰,潔如白玉,素如柔夷,蔥指纖纖。
“十……十……”像是被子夜突如其來的發(fā)難給嚇住了,小女孩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不,是……很,很長一段……時間了……”
“贈人玫瑰,手有余香?!弊右股袂榈靶∶妹眉热毁u了這么久的花,手里沾染有玫瑰的香味,當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了。”
說話間,廣場上的旋轉木馬再一次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廣場上,許多人在竊竊私語,像是迷宮中迷失旅客無聲的喧嘩。
“抱歉?!弊右蛊沉艘谎鬯南聢雒?,面色微緩,松開了小女孩的手腕。小女孩一把手腕抽回,興許是子夜太過用力了,被扼住的地方竟有些發(fā)白,小女孩眼眶含淚,抓著隱隱作痛的手腕,低下身往人群當中一鉆,瞬間就沒了影子。
滴答滴答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隨著煙花在夜空中炸響,馬戲,又一次開場了。

第八棒 木尚無
還是那個拿著飛刀的小丑,他再一次站到了臺上來,順著他的目光,臺上也再一次推出了一塊圓形的木板,木板上有一個小男孩,似乎和昨天的不太一樣了呢。
小丑在舞臺上喃喃自語,還不時的用手在胸前比劃著什么,像是教堂里贖罪者的禱告,女孩兒沒有辦法,只能如昨夜那般尋找座位,可是在場的人竟然比昨天要多的多,根本沒空座,有的只有最前排她昨天坐著的那個地方,似乎那個地方就是專門給她留下的。
等到她真正坐下之后,回頭看去,身后的觀眾他們一個個都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明明面無表情,可是女孩卻覺得他們似乎在笑。
隨著臺上小丑飛刀的飛出,這一次,女孩聽到了嘀嗒嘀嗒的聲音,是下雨了嗎?
圓盤被推了下去,猴子從臺后頂著南瓜,慢慢跑了上來,他滑稽的表情再一次逗笑了場中的眾人。
可是就在眾人發(fā)笑的同時,那猴子似乎是踩到了什么東西一樣,竟然滑倒在了地上,子夜順著猴子的方向看去,借著昏暗的燈光,那地上似乎有灘水。
這一次,女孩聽得很清楚,她聽到了禱告的呢喃聲,全場的氣氛都開始熱烈起來,而全場所有的觀眾都無一例外的拿出了一朵金色的玫瑰,玫瑰放在胸前,女孩努力的踮起腳,想看到在場人中那個不一樣的身影,可是全場所有人竟然都做著同一個動作,這一刻她自己覺得自己像一個異類。
再轉過頭時,小丑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臉上依舊是那滑稽的笑容,可是子夜卻難以通過那笑容看到小丑眼底的深邃。

第九棒:人間逢夏至
子夜靜靜的站在原處沒有動彈,哪怕小丑的笑臉就在三寸之外。小丑扭動著手腳,在她面前做出一個個滑稽可笑的動作,但子夜沒有任何反應,就那樣靜默的看著它,神情平淡的讓人不寒而栗。
小丑似乎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它開始加快了扭動的頻率,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如同狂舞的焰火一般搖晃起來,這舞姿似乎充斥著一種攝人心魂的詭異威力,像遙遠的苗疆那些巫師的巫蠱,全場的所有觀眾,都在這狂亂的舞姿當中陷入了迷醉。
但子夜沒有,她只是閉上了眼睛,將頭微微扭了開來。而后,她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小丑原本瘋狂舞動的身軀驀的停了下來,像一個玩偶被拆去了電池,從手舞足蹈,一下子變得了無生氣。
它死死的盯住子夜的眼睛,身軀微不可查的發(fā)起了戰(zhàn)栗——子夜那雙原本漆黑的瞳孔,此刻竟如同覆上了一層銀紗,如夢如幻,閃爍著如同水晶一般綺麗的光澤!
就像被一對無形的懷表所催眠。
小丑的舞動停下了,會場所有的觀眾們都如同剪斷了吊線的木偶,失去了神采,一動不動。
子夜緩緩伸出了手,覆上了小丑臉上那張悲喜的面具,而后,輕輕摘落。
世界凍結。
無聲無息的,紳士服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你為什么要踮起腳尖?”他問道,“為什么不逃離小丑的笑臉?”
“喧鬧,但卻溫暖。”子夜回答道:“這里……好過冰涼的世界?!?/p>
紳士服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說法并不接受:“你夢中的童話,分明溫柔如春天?!?/p>
“醒不來的夢,再溫柔也不可信,讓她沉睡在回憶里,就好了。”
“……”紳士服沉默不語。
他看向這座華麗的舞臺,這座被時間封凍住的,曾經令萬人羨慕的高臺。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p>
他看向小丑揭落面具后的那張臉。
“這么久以來,辛苦你了?!彼麌@息道。
伴隨著這一身嘆息,他整潔的紳士服,壓低的禮貌,都在一瞬間散作飛灰,消失不見。
紳士服下,是一身玄肅的戰(zhàn)甲。而禮帽下那張冷峻的面貌,與廣場上那一尊手持巨劍的雕像,一模一樣。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黃金臺。
他看著曾經在走上這一方高臺的小丑。
那一天,帶著真誠與燦爛的笑容被血淋淋的從面龐上揭落,一張充斥著詭異,森冷,令人不安的悲喜面具被不由分說的,死死的扣在它的臉上。
這么久了,血跡已經干涸,疤痕也痊愈了。
但再一次摘落面具的他,卻再也瞧不見自己原本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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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里開始,由于我和木祖兩個人的劇情思路過于割裂,無法在銜接到一塊兒,因此為了不爛尾,我們兩個人只能各自為這個接龍寫了一個結局

接第九棒? 結尾一 木尚無
“父親大人,原來您還記得他是誰呀?!辈恢缽氖裁磿r候起,子夜的臉上也變得慢慢冰冷了起來,但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卻一直在盯著臺上的小丑。
而這個時候,紳士開口了:“是啊,當年玫瑰王國最后一任騎士團團長兼內閣參政大臣波翠爾?羅爾。”
子夜沉默了,是啊,他回來了,沒有改變。
“那,父親您知道嗎?當年在您消失之后,若不是他拼盡全力甚至毀掉了自己的容貌保下了我的話,,我可能也不會繼續(xù)活下去了,更不可能再見到你了。”
紳士一時語塞,面對著女兒的話語,他有些不知所措,但隨后又似乎想通了,伸出手來打了個響指,臺上的小丑瞬間癱軟下來,隨后緩緩站起,當他看到眼前的紳士的時候,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震驚,而是先轉過頭來看向了子夜。
“公主殿下,向您問候。”
“向您致以問候,夜安,我的王。”
子夜揮了揮手,小丑便退到了她的身后,緊接著幕布拉開,一個嬉皮笑臉的猴子走了上來,慢慢的他的身體變得粗大,身上那套原本滑稽的西裝也變得緊繃,甚至最后破裂。
這一幕,紳士也習以為常的看著:“昔日的王國護衛(wèi)隊隊長蒙卡,原來他們都還在呀?!?/p>
“那父親大人您帶來的那一位也應該帶出來見一見了吧?”子夜這一次把頭轉向了那位紳士,而紳士也點了點頭,隨后在他的身后出現了一個拿著花籃的小女孩。
只見小女孩搖身一變,猛然變成了一個衣著嫵媚,眼神勾人卻穿著寬大衣袍的巫師,就是當年給自己治病的那一位。
對啊,如果不是她的話,父親又怎么可能消失了這么多年,還能回來呢。
“父親大人,今天晚上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讓我猜猜看,是子夜鐘聲敲響的那一刻,您在這王城之中所埋伏的騎士團就會一擁而上沖向王宮,然后您站在廣場之上,像那些已經被蠱惑的民眾宣告舊王的回歸,英靈的復生?!弊右寡凵衿届o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似乎在訴說著一件與她完全無關的事情。
而紳士也愣了愣神,自己精心布置了這么多年的局面,竟然被她一語給道了出來,果然不愧是百年前王宮之中受到上天眷顧的孩子,記得自她出生之時,她便受到光明眷顧,不光天資聰穎,甚至還有不死的詛咒!
可是自己呢,自己又得到了什么?為了復活!自己失去了一切!最終也變成了如今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
“有時候我可真羨慕你這妖孽般的智慧,和這一張瓷器般的容顏呀!如果你早愿意把你的這副身體獻出來的話,或許當年的玫瑰王國也不會凋謝了?!边@個時候的紳士,哪還有剛剛的模樣,直接抬起手來捏住了子夜的雙頰,將她拉至近前眼神牢牢的盯著子夜的眼睛,甚至子夜都能聞到他鼻子喘出來的粗氣。
而這個時候,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小丑的身后多了一把飛刀,被他握在了手心之中。
當子夜被放下的那一刻,小丑握緊的拳頭也慢慢的松了開來。
只見子夜此時還不緊不慢的說道:“父親大人,我已經厭倦了戰(zhàn)爭了,你帶著你的人離開,好嗎?”
“我親愛的女兒?。∵@怎么可能呢!你別忘了,百年前是誰奪走了我們的家園,是誰攻入了王宮!當年他們把我釘在十字架上,用火焰審判的時候,他們哪一個人的臉上不是充斥著笑容!只是他們也應該想不到,我回來了吧!”國王緩緩向前,靠近子夜的耳朵說著。
“可是父親,你既然已經離開了這么久了,回來又有什么意義呢?”子夜不緊不慢地說道,同時還朝后退了幾步,和剛剛的小丑,猴子站在一起。
“當然是為了復仇!我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同樣也包括你!這一次你沒有了再拒絕的權利!我要得到屬于你的那股力量,你的智慧以及你的永生!”此刻的國王已經陷入了癲狂之中,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他的王國,在他的統治之下,進入長久的和平安定!
可是似乎他已經忘了他當年做過什么樣的荒唐事了。
“父親大人,您聽到外面的聲音了嗎?”這個時候,子夜突然說道。
國王先是一愣,隨后不解的靜靜地傾聽著外面的聲音,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外面就突然出現了吵鬧的嘈雜之聲,甚至還有馬蹄的跺踏之聲。
“怎么回事!”國王一瞬間慌了,現在子夜的鐘聲還沒有敲響,難道他們已經提前行動了嗎?不會的,他們絕對聽命于自己的統治,他們還在等待著自己給他們賞賜。
那就只有一個結果了,有人背叛了自己,將自己的謀劃全部告訴給了現任的國王!自己辛辛苦苦的籌謀化作了泡影。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指向了眼前自己那個妖孽一般天才的女兒!
“是你做的!”國王瞬間就怒火中燒,此刻他爆發(fā)出了沖天般的殺意,回手一抬背后的騎士重劍就已出現在了他的手中,無論是誰,看著自己數年的謀劃化作泡影,恐怕都無法平靜下來的!
他的手不管不顧的揮舞著騎士重劍朝著子夜的頭顱劈了下來,無所謂啦,即使是一個死去的人,自己也同樣有辦法把她的力量給提取出來。
而就在這時,隨著一道光影的閃過,國王手中的重劍竟然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地上,而在他的身邊,正站著一個瘦弱的身影,是那個小丑!
此刻,他手中的劍尖正在對著自己!
“羅爾,你別忘了你的劍術,可是我教的你,就這樣把你手中的劍指著我嗎!我可是你的王!是你的老師!”國王厲聲大喝,可是羅爾卻絲毫不為所動。
“從你死去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不是了?!毙〕髲牡厣蠐炱鹆藙倓偟袈涞拿婢撸匦麓髟诹俗约旱哪樕?,平靜的說著。
這時候,小丑又轉過頭來說:“公主,既然然您回來了,我們就該走了?!?/p>
子夜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了她的父親。
雖然名義上他是她的父親,可是在她看來,她的父親與禽獸沒有什么差別,什么樣的父親會在晚年竟然要求自己的姐姐去侍寢的。
“如果你剛剛就離開的話,或許你還有可能活下去,但是現在你已經走不了了。”看著子夜慢慢的離開了自己的視野,國王癱坐了下來,小丑也收起了長劍,跟隨著子夜離開,而巫師早就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
就在這時,馬戲團外圍的幕簾被拉了開來,清晰明亮的火光透過帳篷照了進來,門外竟然是數百的騎士鐵蹄,毫無疑問,他們是來抓自己的,那自己在城中布置的那些人此刻也應該已經全部伏誅了吧?
騎士團團長一臉笑意地看著大廳中央的那個騎士,臉上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而他的旁邊正押著一個提著花籃的女孩。
……
此刻的子夜正帶著小丑和猴子走在路上。
“主人,那我們怎么辦?”小丑朝著子夜問道,而子夜的心中卻不免想起了一個人。
“都走吧,把城中的那些布置也撤了吧,我也累了。這一屆的國王挺不錯的,雖然稚氣了些,但是我挺喜歡,是個不錯的人,留著他吧,或許他能給我什么驚喜呢,也辛苦你們找了我這么多年了?!弊右剐α诵?,帶著兩人慢慢的走向了城門。
在城門口,一個少年正站在那里,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籍。
兩人似乎是沒有看到一樣,就這樣錯身走了過去。
就在子夜即將走出城門的那一刻,少年卻叫住了她:“姐姐,你的書掉了?!?/p>
子夜看了看,走到少年的經前,從少年的手中,接過了那本童話書,朝他笑了笑。
在子夜走出城門的那一刻,子夜的鐘聲剛好響了起來。
……

接第九棒? 結尾二:人間逢夏至
不知何時,整個會場都寂靜了下來。
漆黑的夜空當中,紛紛揚揚的飄起了漫天的玫瑰花瓣,金色粉末如同初雪一般洋洋灑灑,散落在交錯的燈火里。
馬戲團的舞臺上,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賣花少女正將手中的花籃高高舉起。那些鮮紅如血的玫瑰花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裹挾,都從花籃當中一卷而起,飛往四面八方。玫瑰花瓣在夜空中積壓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厚重,到最后,竟在馬戲團的上方化作了一片血紅的云海。而灑落的金粉從初雪變成了雨瀑,幾乎要將正片廣場都淹沒在炫目的金輝之中。
賣花少女看著這一切,那張精致的小臉上,逐漸浮現出了一絲病態(tài)的微笑。她幾乎是強行壓下自己那幾近癲狂的興奮,眼里似乎有焰火在灼燃。
“不必偽裝了?!焙鋈?,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賣花少女心中一驚,倏然回頭!
華麗的舞臺上,三道身影踏著飄舞的花云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的落在賣花少女的面前。他們三個人,一個身著玄肅戰(zhàn)甲,目光銳利。一個披著馬戲長袍,眉眼低垂。
而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女孩,黑發(fā)束挽,神色清寒。她穿著一身華美的公主裙,眼睛里卻沒有半分公主的天真,只有與戰(zhàn)甲男子及其相似的鋒芒銳利,還有如霜雪沉寂一般的冷靜卓絕。
“大姐姐……”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神情顯得有些害怕,淚光楚楚,“你……剛剛捏的我好痛……”
“哦,很痛嗎?”子夜微微抬眼,盯著還在故作鎮(zhèn)靜的賣花少女,“比玫瑰花刺扎在手里還痛嗎?”
“……”賣花少女神情一僵。
“賣了這么久的玫瑰,手卻比剛出生的嬰兒還要細嫩。”子夜似流露出一絲羨慕,細看卻是譏諷,“我該說你是保養(yǎng)有術呢?還是該說你法力高強呢?”
“女巫閣下?”
四個大字如同一柄尖利的改錐,將賣花少女的偽裝一下子刺的支離破碎。
她那副天真和楚楚可憐的模樣消失了,臉上的表情逐漸被陰冷和沉郁填滿。
“沒想到,竟然是在這個地方出了差錯?!彼湫Φ馈P∨⒌拿婷踩缤魃狭四Ч淼拿婢?,露出極盡猙獰的神情。仿佛這個瞬間,她又變成了當初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當年,你借著白色薔薇散播瘟疫,將疫病傳遍了整個王國,災傳四野,讓那些醫(yī)生都束手無策?!睉?zhàn)甲男子開口了,“等到局面完全失控的時候,你又趁機打著救世的旗號施行巫蠱之禍,抓住了災民不顧一切的求生欲望,把它們僅剩的血肉也劫掠殆盡?!?/p>
“我早就說過,你手上沾了那么濃郁的花香,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掉的?!弊右拐f道,“不管是一開始的白色薔薇,還是后來的玫瑰?;ㄏ闳缡?,血腥味,亦如是?!?/p>
“那又怎么樣?”賣花少女冷笑一聲,“今夜之后,紅云漫天,凡是金粉灑落之處,所有人都將化作我掌中棋子,你們以為,拿什么能攔得住我?”
說著,她忽而將手高舉,猛的握拳!
伴隨著這個動作,一道刺目的金光瞬間閃遍了整個廣場!那些金粉如跗骨之蛆一般朝著所有人聚落,死死的粘附在他們的身上,而后在金光的閃耀中融入身軀,消失不見。而人們的神情,也隨著金光的閃爍而變的呆滯起來,包括戰(zhàn)甲男子,戲袍男子,還有一身公主裙的子夜,他們的眼睛同樣失去了神采。
賣花少女走近前來,頗為得意的看著這三尊雕塑,仿佛很欣賞自己的杰作,慢悠悠且自顧自的說著:“我還以為有什么樣的能耐,沒想到,也只不過是三個烏合之眾而已。”
她圍著三人繞了一圈,神情愈發(fā)愉悅了,笑瞇瞇的朝著三人問道:“今夕何夕?”
“歲不由我。”三人整齊劃一的回答道。瞳孔仍舊無神。
賣花少女點了點頭,繼續(xù)問道:“此間何地?”
“地不由我?!甭曊{呆板木訥。
賣花少女臉上的笑容更濃郁了,繼續(xù)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爾乃何人?”
她滿懷期待的,想要聽見那一句悅耳的回應:“名不由我?!?/p>
凡是為她所控的人,不知己身何名,不知身處何地,不知今夕何年。
皆由她定奪。
她懷著滿心希冀,再一次重復了那個問題:“爾乃何人??”
卻仍然沒有聽到那個夢寐以求的回答。
“吾……名……”忽然,子夜空洞的瞳孔微微顫抖了起來,似有火光的星芒在她的眼里濺落。兩個清晰的字跡自重重夜幕中穿云而來,如同光灑人間的日月,在剎那間照亮了腦海中無邊的渾濁!
“吾名……子夜!!”恍如撥云見日,宇宙夜海的烏云被刺目的星芒射穿,子夜的瞳孔轉瞬之間已再次溢滿了神采。
有了光亮。
賣花少女臉上洋溢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飛煙滅。
她幾乎是不可置信的驚呼起來:“你……你怎么會記得自己的名字??!”
恢復神智的子夜只是神情冷冷的瞥了賣花少女一眼,并沒有理會她。她轉過身,對著身邊的戰(zhàn)甲男子和戲袍男子輕聲道出一句話:“昭王白骨縈蔓草……”
二人的身形皆是一顫!
“誰人更掃,黃金臺?”一個不約而同的答案,兩道異口同聲的回答。
鎮(zhèn)壓在心中的山岳轟然碎作齏粉,戰(zhàn)甲男子與戲袍男子驀然抬頭對視,瞳孔的焦點恢復,理智和記憶猛的撞回了腦海之中!
他們二人都不會忘記,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忍辱和犧牲出自君王之口,傳入臣子之耳,黃金臺靜默的承載著這一切,一直到現在,歲月斑駁。
小丑戴著一張不屬于他的笑面,偽裝了難以計算的時光,馬戲團夜以繼日的娛樂至死,終于降低了女巫的警惕心,讓她顯現出了蹤跡。
女巫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她死死的盯著這三個想起了名字和地域的人,面目逐漸扭曲,猙獰,宛如厲鬼。
“你們……”她嘶啞著吼道,“你,小丑,你只不過也是個操縱人心的傀儡師而已,你有什么底氣站在我的面前!!你也跟我一樣?。?!”
戲袍男子轉過頭,看向女巫。他那經久被面具覆蓋的臉上,似乎很難浮現出活人的情緒了,停留在臉上的永遠是一片淡漠,像寂靜的深海。
他輕輕抬手,一道極細的傀儡線出現在他的手中,這道傀儡戲似乎與天空相接,穿透了厚重的紅云。伴隨著這個動作,密密麻麻的傀儡線從天而降,如同長了眼睛一樣,精準的與廣場上的每一個人相連接。
而后,戲袍男子手指輕動。
下一刻,他手中的傀儡線驀的斷開!
與此同時,與人群相連的所有傀儡線也紛紛斷裂,一團團的金粉驟然炸起,卻再也翻不起任何波瀾,疲倦的散落滿地。
“抱歉?!睉蚺勰凶由硢¢_口,似乎很多年沒說過話了:“一直以來,我都是在以控制的表象,修行著解控之法?!?/p>
“……”女巫沉默了。
她以為自己是在棋盤外操縱棋子的棋手,掌握天下,算盡一切,沒想到,她只不過是一只螳螂而已。
這些在瘟疫肆虐之下痛苦掙扎的人們,竟靠著那難以想象的執(zhí)念,隱忍如此之遠,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小丑帶領著馬戲團對人們發(fā)出請柬,做出蠱惑人心的假象,只是為了將她這條滑蛇從巖窟中引出。紳士服潛藏在暗處,引導著人們想起自己的名字,擺脫身不由己的詛咒。
而子夜……
她同樣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子夜這兩個字是她為自己新賦的,就如戰(zhàn)甲男子所說,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只要它是獨一無二,能代表你自己,那它便有存在的意義。
戰(zhàn)甲男子與戲袍男子只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此地的曾經,他們同樣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也沒有想過新賦一個。
“女巫?!弊右鼓⒁曋龆鴨柍鲆饬现獾囊痪湓挘骸斑@三個問題的答案,你自己,知道嗎?”
女巫聞言,臉上的血色猛然褪盡!
她幾乎是惶恐的后退了一步,眼中浮現出一種懵懂的惶然。
她也不知道。
己身何名?此間何地?今夕何年?
“看樣子,你也不記得了?!弊右咕従忛_口,“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我想你也不會關心?!?/p>
“不過沒關系?!彼齽恿?,朝著女巫一步步的走過去,“我會告訴你,最后一個問題的答案。”
“今夕是何年。”
“不,不要告訴我……”女巫那張小孩子的臉上,陰沉和癲狂終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足無措的慌亂。她惶恐著,想要奪路而逃——這才是真正應該出現在孩子臉上的表情,“不要告訴我?。。 ?/p>
但是沒用。
他們不會輕饒了她的。
瘟疫奪走了太多人的性命,但戰(zhàn)士們的英魂卻仍然守護著這一方凈土。英靈節(jié),告慰亡靈的節(jié)日,他們自幾日前蘇醒,就一直等待著這一天。
將罪惡的源頭掐滅的唯一機會。
“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痹~句輕柔,在女巫聽來卻如冤魂的嘯叫。
不寒而栗。
“須臾風起燈忽無,人鬼尸棺暗同屋。”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啊————”
恍惚間,那些死去的靈魂出現在面前。那些滾滾的罪惡,滔滔的怨念,都在此刻,成為了呼嘯的風暴,席卷的洪流。
沖擊著,翻涌著。
如同屠刀裂去軀殼,如同尖錐鑿穿心臟。
子夜三人靜默的站在原處,看著洪流將她吞噬,看著漫天的紅云散去了,無邊的玫瑰花瓣消失無蹤。
金粉落入塵埃。
在漫長的黑暗童話結束之后,天地間,終于迎來了一片輝煌的燦然。
徹底告別了血色的過往。
這才是真正的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