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錄于文集《死亡守望：漫長守夜》（Deathwatch: The Long Vigil），原作品版權(quán)歸Games Workshop所有，翻譯僅供學(xué)習(xí)交流

*書接上文

*出場SM如下：

鐵茨吉（Tetsugei），白疤智庫

貝蒙（Beymund），黑圣堂隊長

阿卡梅迪斯（Arkamedies），藍(lán)精靈技術(shù)軍士

多索斯（Dorthos），星界騎士藥劑師

潘托克斯（Pentox），帝拳

科德雷德（Kordred），牛頭人

雷戈爾（Ray’gor），火蜥蜴

托爾喬斯·薩卡爾（Torchos?Sakal），撕肉者

弗洛恩（Vrohn），太空野狼

?***

VII

叮當(dāng)——叮當(dāng)。

睜開眼睛時，我僵住了。我屏住呼吸，拳頭在盔甲內(nèi)悄然松開，蘇醒時身體本能的抽搐像被澆了水的火焰一樣瞬間熄滅。

我躺在原地一動不動。眼前就是一個將面孔隱藏在鐵盔之下的可惡異形，它正將一把帶鋸齒的刺刀扎向我頭盔的眼部。

叮當(dāng)——叮當(dāng)。

這只病態(tài)的怪物從我俯臥的身體上抬起頭，用咝咝作響的怪異腔調(diào)說了些什么。又有三個弓著背的身影從我旁邊溜過，而我紋絲不動。當(dāng)我看清它們遍布縫線、感染病變的皮膚，全然異樣的形貌，以及猙獰扭曲的骨刺時，我的嘴唇無聲地卷起，不禁露出厭惡的神情。

黑暗靈族。

我躺臥著，等待著，看它們來回交談，張揚(yáng)地打著手勢。我躺臥著，等待著，而它們的視線終于從我這具可憐的“尸體”上移開。我躺臥著，等待著，直到他們致命的步槍槍管離我的臉越來越遠(yuǎn)。

然后，我發(fā)起了攻擊。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站起身來，動作甚至比這些敏捷的異形反應(yīng)還要快。我揮拳擊穿第一個異形的胸膛，在一聲潮濕的脆響中將它的軀干打得粉碎。第二個還沒來得及舉起步槍，我已經(jīng)沖上前去，把它的腦袋從肩膀上扯了下來。第三個異形開了火。疼痛拉扯著我的神經(jīng)，但我受的傷已經(jīng)夠多了，因而心知這并不致命。當(dāng)我抓住它時，異形尖叫著扭動起來。我把它舉過頭頂，釋放出一陣意念之力，將阿爾塔克人的怒火注入它的身體，直到它爆裂成一團(tuán)模糊的血肉。

在我甩掉手上血淋淋的殘骸時，第四名黑暗靈族的槍口瞄準(zhǔn)了我的腦袋?？v使有法杖在手，我想我也趕不上它開槍的速度。

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從黑暗異形背后砍下的一斧將它從脖頸劈到臀部，扭結(jié)成團(tuán)的內(nèi)臟頃刻間涌出體腔。弗洛恩咆哮著將抽搐的尸體踢倒在地，一腳踩碎了它戴著頭盔的腦袋。

太空野狼齜牙咧嘴地笑著，本就野性十足的臉上沾滿了鮮血。“他們說的沒錯——你們巧高里斯人比看上去還要敏捷。”

我本想說點什么，但一張嘴就疼得說不出話來?？咨系尼t(yī)療組件已經(jīng)在評估我的傷口，并將診斷結(jié)果顯示在我的面甲視屏上。很顯然，神秘的能量光束已經(jīng)燒掉了我的左腎和部分下腸。強(qiáng)力麻醉劑不斷涌進(jìn)體內(nèi)，拉瑞曼細(xì)胞抑制住了噴射狀的開放傷口。密封凝膠正自動滲入網(wǎng)狀織物的縫隙，硬化以填充缺口。

這還不是我受過的最嚴(yán)重的傷。

死里逃生后，我終于真正睜開眼睛，觀察起周圍的環(huán)境。我曾在銀河系最黑暗的角落馳騁，獵殺過生于人類最古老夢魘的怪物?？膳c眼前的光景相比，過往的所見所聞均相形見絀。

蔑視號的艦橋沐浴在烈火之中，現(xiàn)已面目全非。遇難船員支離破碎的尸骸濺滿了每一個表面，血肉濕淋淋地從墻壁和天花板上滴落?？諝庵袕浡w、油料和金屬焚燒后散發(fā)出的灼熱氣息。一種險惡的、無處不在的恐懼氣氛籠罩著這片毀滅之地，比任何傷口都更叫人痛苦，比任何悲劇都更令人心碎。

vox突然發(fā)出嘈雜的電流聲：“殺戮小隊……請回答?！?/p>

是阿卡梅迪斯。感謝帝皇。

我從扭曲的殘骸間拿回我的法杖?！斑@里是鐵茨吉?！?/p>

弗洛恩也加入進(jìn)來：“好嘞，我還活著；我們的巫師倒真是豁出去了?！彼麑χ捦步械??！澳阍谀膬?？”

廢墟對面，一塊巨大的鐵板被兩只強(qiáng)壯的伺服臂拖到了一邊。極限戰(zhàn)士的仿生裝置冒出了火花，但本人似乎沒有受傷?！澳茉僖姷侥銈冋婧?，兄弟們。”

“多索斯收到，”星界騎士喊道。他的vox信號斷斷續(xù)續(xù)。“我和托爾喬斯·薩卡爾在一起。他受傷了?！?/p>

“我沒事?！彼喝庹咴趘ox頻道里嘟噥，聲音聽起來有些痛苦。

“你肚子里有塊金屬碎片，你這頑固的混蛋，”多索斯咆哮著?！拔铱匆娔懔?，弗洛恩。我和科德雷德還有雷戈爾在下面?！?/p>

我們一路走向倒塌的甲板。幾具戴著面具的黑暗靈族尸體躺在殺戮小隊成員腳下，身上有不同程度的肢解和焚燒痕跡。我們幫助米諾陶和火蜥蜴從廢墟中爬了出來，弗洛恩和雷戈爾以戰(zhàn)士的姿態(tài)緊緊握住彼此的手腕?？频吕椎乱蚕蛭抑乱?，他歪了歪腦袋以示感謝。

“貝蒙在哪？”阿卡梅迪斯問。

“他沒和你們在一起？”多索斯反問。

我們環(huán)顧四周，只見廢墟上火焰繚繞，血流成河。我突然體會到一種熟悉但又異常切近凡人的預(yù)感。

“中士，收到請回答！”阿卡梅迪斯通過vox網(wǎng)絡(luò)呼叫。

對講系統(tǒng)里只有單調(diào)的嘶聲。

“貝蒙，請回答！”

“他是不是……”火蜥蜴試探道。

多索斯敲了敲他的藥劑師臂鎧?！八纳E象很微弱，但還活著。”

技術(shù)軍士增強(qiáng)了vox信號。頻道里充斥著憤怒的靜電：“貝蒙，請回——”

“我被……困住了?！?/p>

“中士，你在哪兒？”阿卡梅迪斯喊道。

黑色圣堂潮濕的咳嗽聲乘著電流傳了過來?！拔冶焕г诹恕裁礀|西下面，”他慢慢低語著?！拔也荒堋乙撇粍铀！?/p>

“阿卡梅迪斯，”多索斯迅速說道，“你從鳥卜儀上看見他了嗎？”

“不行，”極限戰(zhàn)士回答，“他的裝甲嚴(yán)重受損?！?/p>

“什么意思？”

他搖了搖頭：“信號太弱，無法鎖定?！?/p>

我閉上眼睛，心頭的鋼鐵之盾稍稍下沉。這仿若地獄的所在通體沁滿了毒，邪惡像餿煙一樣撲面而來。但走過天堂之路的我仍能穿透層層霧瘴。我瞥見了苦澀與憤怒的微光。在我的注視下，那顆心靈似乎在退卻。

“滾出……我的腦袋……”微弱的聲音在頻道內(nèi)響起。

“他在這邊?！蔽抑钢鴿M目瘡痍的艦橋說道。

我們形成一個謹(jǐn)慎的環(huán)狀防御隊形，迅速在殘骸中尋找出路，同時密切注意黑暗靈族的動向。

“貝蒙，我們來了，但還是看不到你，”阿卡梅迪斯通過vox呼叫，“快說點什么?！?/p>

“不能……”

“他的肺破裂了，”多索斯確認(rèn)了情況，“正在快速失血。”

“他就在那下面的某個地方?！蔽抑钢淮笃顾慕饘俳Y(jié)構(gòu)說道。

“好了，別光站在那兒，該死的！”弗洛恩一邊大喊，一邊迅速撕開燃燒的殘骸。我們馬上分頭行動，著手清理眼前的廢墟。

“他的生命跡象正在減弱?！倍嗨魉垢嬖V我們。他的聲音平緩而克制。鎮(zhèn)定如常。

“我們來了，兄弟！”阿卡梅迪斯呼喊著，用他的伺服臂將一塊塊碩大的金屬板投擲出去。我抬起一塊倒扣的鐵板。貝蒙中士就躺在那里，渾身蓋滿了血和灰塵。

“這里！”我喊道?！岸嗨魉梗谶@兒！”

貝蒙喘著氣?！拔也荒芎粑?。把我的頭盔……摘下來……”

我小心翼翼地拿開他皺巴巴的頭盔，放在一邊。黑色圣堂的臉上血跡斑斑，鮮血從他的口鼻和耳朵中滲出。他的下巴因憤怒而緊繃，但我仍能從那雙藍(lán)眼睛里看到清晰的痛苦。

“風(fēng)暴先知……”他喘息道。

現(xiàn)在，殺戮小隊的剩余成員都聚到了我身邊。即使不看他們的臉，我也知道他們的表情與我一樣。

中士的身體從腰部以下完全粉碎。一只手臂幾乎被撕裂，殘破起皺的護(hù)甲下滲出鮮血。一塊扭曲的金屬翼梁從他裂開的胸甲間突了出來。

“多索斯……”貝蒙喘著粗氣。“你能……”

和我們一樣，藥劑師面容堅毅，這份超乎凡人的冷硬也是基因工程的造物，但我仍能從他眼中窺見悲傷的影子。我從未羨慕過惡治的角色；與自己兄弟的死亡和凋零為伴，無疑是一種殘酷的命運。

“省點力氣吧，兄弟，”多索斯堅定地命令道，然后轉(zhuǎn)向我們?！叭绻阉饩瘸鰜硭偷结t(yī)療部，只要那里還能用，我也許……”

貝蒙無力地擺了擺剩下的那只手——它仍和他的爆彈手槍栓在一起——口中咳出了更多的血?！安弧呀?jīng)……沒時間了。”

“但我也許能——”

“不?！敝惺恳砸粋€垂死的阿斯塔特修士的姿態(tài)堅定地說道。我認(rèn)識貝蒙的時間不長，但我已經(jīng)足夠了解他，知道和他的爭論會在什么時候畫上句號。

我看著多索斯，然后是殺戮小隊的每一名戰(zhàn)友，指望有誰能反駁垂死的黑色圣堂話語背后的無言暗示。但就連阿卡梅迪斯也無法抱有任何希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已見證過無數(shù)兄弟的犧牲，他們的死足以教會我辨別致命傷。

星界騎士跪在貝蒙身邊。殺戮小隊的其他成員也加入了他的行列，將他們的手按在他胸前。弗洛恩用芬里斯語吟誦了些什么。托爾喬斯·薩卡爾向帝皇祈禱。雷戈爾則念起了某段普羅米修斯教的禱文。

而我站在一旁，不知應(yīng)如何向這位崇高的戰(zhàn)士給予最后的慰藉，因為我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習(xí)俗、他的禱告、他的做法。我這輩子從未感到如此的不稱職。

“要我施行帝皇的安寧嗎？”多索斯最后問道。

中士的目光依然堅韌無畏，他注視著我?！拔倚湃文恪L(fēng)暴先知，”貝蒙喘息著說?！岸乙矠榇恕?。”

“我……很抱歉?！睂嵲诓恢撟骱位貞?yīng)的我最后說道。如果能夠代替他，我一定會這么做。

“別向我道歉……”貝蒙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暗刍省刍蕰u判你……帝皇會評判你們所有人……以你們的利刃所殺死的異形為證……”

殺戮小隊齊齊點頭，接受了隊長的最后命令。我們的藥劑師將他的手術(shù)器具抵在中士僅存的心臟上。“安息吧，海力士的冠軍（Champion of Haelex）?！彼f。

弗洛恩粗魯?shù)睾吡艘宦??！霸改阍谮そ绨蚕?。在全父身?cè)磨礪你的利刃吧，你這個老頑固。狼之時刻很快就要到來了?！?/p>

我看到中士傷痕累累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

儀器微微震動——戛然而止。

哐當(dāng)一聲悶響，醫(yī)療組具中復(fù)位器的導(dǎo)管尖刺縮了回去。黑色圣堂的貝蒙中士最后一次閉上了眼睛。

“我需要一點時間回收他的基因種子。”多索斯面色陰沉。

殺戮小隊一齊看向阿卡梅迪斯。我可能尚未完全了解死亡守望的非正式等級制度，但我已經(jīng)在高貴的戰(zhàn)士兄弟情誼中生活了幾個世紀(jì)，我理解這種心照不宣的共識。

極限戰(zhàn)士點點頭?！案ヂ宥?、托爾喬斯·薩卡爾、雷戈爾和科德雷德——在多索斯工作時，進(jìn)行外圍防御?！?/p>

科德雷德嘲笑道：“回收這些東西是在浪費時間。我們沒人能活著離開這里?！?/p>

星界騎士沒有從他那可怕的工作中抬首?！皳Q作是你，你也會希望我這么做的，米諾陶?！?/p>

“我會讓你別管我?！笨频吕椎吕淅涞卣f，語氣比我過去聽到的還要毒辣。但我感覺到他冷酷無情的氣場中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就像某種不用吸進(jìn)鼻腔也可以嗅到的氣味。他把悲傷隱藏得很好，不過還不足以騙過風(fēng)暴先知。我想知道這名黑色圣堂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暗鹊竭@次任務(wù)完成后，我也許會吧?！彼谂瓪鉀_沖地離開前補(bǔ)充道。

阿卡梅迪斯看著他離開，好像要對米諾陶說些什么。但他沒有。

?

VIII

我們剛走出正義蔑視號的斷壁殘垣，又步入了一片更可怕的煉獄。

艦船被火焰纏繞的廢墟之外是猙獰可怖的生物機(jī)械混合體，尖刺密布的建筑結(jié)構(gòu)間充斥著有意炮制的恐怖景象。液體在各式管道內(nèi)汩汩流淌，就像一個畸形的毛細(xì)管系統(tǒng)，穿過一條又一條幽暗的隧道，將無法描述的穢物輸送到有尖叫聲回蕩的地方。每一個漆黑的表面都附著了油膩的薄膜，散發(fā)著腐敗的血腥味。布滿污垢的溜槽孔蓋吮吸著這些殘渣。潮濕的空氣冰冷徹骨，彌漫著煉金化合物和體液的惡臭。

先前縈繞在我們心頭揮之不去的苦難的氣息，正盤踞在這邪惡之地的每一個角落。每踏出一步，腳下都會傳來匕首般尖銳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與所有邏輯相悖的是，我們的動力裝甲竟根本無法抵御這種感覺。

多索斯急忙重新配置我們的醫(yī)療系統(tǒng)，以保證強(qiáng)力麻醉劑的供給和生命維持系統(tǒng)的穩(wěn)定運作；我們不知道自己的補(bǔ)給還能堅持多久。在這艘被詛咒的飛船上，此種原始的痛苦足以讓星際戰(zhàn)士喪失行動能力。雷戈爾帶領(lǐng)我們不斷念誦咒語，祈禱帝皇為我們的靈魂披上甲胄。然而這種努力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我們?nèi)栽谌棠?，一步一步、一里一里地在黑暗靈族的迷宮中越陷越深，因為若非如此，我們的唯一選擇就只有接受失敗。

貝蒙殺戮小隊，現(xiàn)在是阿卡梅迪斯殺戮小隊，行動迅速，悄無聲息——就像藏在阿爾塔克草叢里的嚙齒動物，躲避在空中巡獵的金雕。我們遇上了敵方的巡邏隊和狩獵隊，這些怪物成群結(jié)隊地行動，武器直接從拼湊而成的皮膚間冒出，而我們用格斗刀和一記記粉碎性的重拳讓它們相繼安靜下來。作為一名戰(zhàn)士，身處家鄉(xiāng)時，我尤其喜歡騎一輛攻擊摩托，手持熾熱的法杖和手槍，高喊著向敵陣疾馳而去；眼下這種迂回戰(zhàn)術(shù)并不適合我。

盡管如此，我還是比某些人更能忍受潛行帶來的不適。

“我們在找什么？”弗洛恩低聲問道，這也許已經(jīng)是我們離開蔑視號后的第三次或第四次了。

技術(shù)軍士向我們發(fā)送了最新的數(shù)據(jù)，這是他在跳幫后進(jìn)行的臨時鳥卜測繪的初步成果。

“無論這艘船大小如何，是否屬于異形造物，它都必須遵守基本的造船法則。它需要驅(qū)動力，周圍有全息場護(hù)罩，裝備了能摧毀大型戰(zhàn)艦的武器系統(tǒng)，包括這種痛苦力場。所有這些都需要巨大的能量，因此它擁有異形版本的等離子體反應(yīng)堆。在襲擊尤萬三號和之后摧毀我們艦隊的行動中，它所表現(xiàn)出的戰(zhàn)術(shù)敏銳性顯示，這艘船的領(lǐng)導(dǎo)層相當(dāng)狡詐，因此必定存在一個指揮官，很可能還有一座艦橋，”阿卡梅迪斯解釋道，他自己聽起來也很疲憊。“圣典規(guī)定，無論我們先遇到哪個，都要先解除它的威脅。”

“了解。”弗洛恩沉思著點頭。他布滿燒傷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所以我們到底要找什么？”

阿卡梅迪斯看著我，希望得到一個回答。

“等我們看到的時候就明白了?！蔽乙矝]有更好的答案。

太空野狼對著他的冰霜斧抱怨了幾句，但總算暫時擱下了這個問題，至少在他的急躁再次壓垮耐心之前是這樣的。我并不怨恨芬里斯人，也不怨恨我們中的任何人；我同樣希望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白疤，你以前和這些異形戰(zhàn)斗過，”雷戈爾說，“你見過他們飛船的內(nèi)部嗎？”

“是的，”我在痛苦的步伐間咕噥道?！熬鸵淮巍Ｔ谔鴰托袆又??！?/p>

“這和你以前見過的那些一樣嗎？”多索斯問道。

我回憶起那場戰(zhàn)斗，并短暫地重溫了一遍。那一次我與巴魯臺還有其他火拳兄弟們并肩作戰(zhàn)，我身披閃電，周圍環(huán)繞著咆哮的狂風(fēng)和鏈鋸劍的嚎叫。矯健的異形試圖依托每一處堡壘阻擋我們的腳步，從每一個洞開的房間內(nèi)用重型武器牽制我們。而我們在劍刃的風(fēng)暴中橫掃敵軍，動作疾如閃電，比阿爾塔克的風(fēng)還要快。有些人甚至邊殺邊笑?；貞浧鹦Φ母杏X真好。

但這個地方截然不同。它的隧道的走勢，我們腳下的閘門與水渠網(wǎng)絡(luò)……似乎有哪里不對勁，而且是某種比令人作嘔的異形結(jié)構(gòu)和詭譎的科技巫術(shù)更內(nèi)在的東西。它看起來根本不像一艘飛船。

“不，”我在深思熟慮后回答?！安灰粯??！?/p>

我們來到另一個岔路口，兩條同樣可惡的隧道各自通向同樣荒僻的神棄之地。

阿卡梅迪斯按著我的肩膀：“往哪走，兄弟？”

我咬緊牙關(guān)，痛苦地吸了幾口氣，緊閉雙眼，再敞開心扉，以便捕捉到獵物的氣味。就像盲人單憑熱量尋找火焰一樣，我用眼后刺痛的感覺引導(dǎo)自己。這并不容易，不僅是因為那令我疲倦的疼痛。當(dāng)身在火堆極近處時，幾乎不可能分辨出哪里燒得最旺。而在這里，我看到了一圈由凡人所受苦難形成的光冕，一種孕育了回聲的刺耳喧囂。它比黑暗還要黑暗。

潛入天堂不過幾秒鐘后，我就關(guān)上了心靈的大門，但暴露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已讓我的肉體感到虛弱，這種陌生的感覺于我而言就同蝸居在狹窄的方寸之間無異。

“這邊，”我喘著氣指向右邊。“已經(jīng)很近了?！?/p>

“有多近才算近？”弗洛恩急切地追問。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復(fù)仇的渴望，這一個多小時里，他一直在揉捏著赫瑞卡用皮革包裹的手柄，一刻不停。

“近——”我剛一開口，腳下的地面便猛然一顫，劇痛如箭矢般射入我的腦海。我拄著法杖穩(wěn)住自己，只覺得痛苦之火中心那惡意的癰瘡正無情地凝視著我。我嘗到了辛辣的膽汁味。

而當(dāng)我睜開眼睛時，我看到殺戮小隊的其他成員都在盯著我。那些沒有戴頭盔的人都表露出了深深的憂慮。

多索斯來到我身邊：“你還好嗎？”

“我很好?！蔽宜粏≈ぷ樱M力壓制住喉嚨里升騰的不適感。

“你的大腦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神經(jīng)創(chuàng)傷癥狀，”藥劑師說。他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擊著我的頭骨?！办`能者的神經(jīng)生理學(xué)不是我的專業(yè)領(lǐng)域，但我建議你不要再重復(fù)剛才的行為了”。

“我很好?！蔽矣终f了一遍。調(diào)整過幾次呼吸后，我的視野逐漸恢復(fù)了清晰。

“我可以重新配置你的自動醫(yī)療系統(tǒng)以——”

“我說了我很好！”我怒吼著，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走廊里不自然地蕩開，像雷聲一樣轟鳴。我再次深吸一口氣，胸中的酸火稍稍減弱，變成了另一種鈍痛。“抱歉，兄弟。我……我必須這么做。這是唯一的辦法?！?/p>

星界騎士的面容藏在頭盔之下，這讓我無從辨讀他的表情，但過了一會兒，他點點頭，繼續(xù)從我身邊走過。殺戮小隊的其他人也緊隨其后。

耳邊傳來vox柔和的咔嗒聲。出乎意料的是，我聽到了托爾喬斯·薩卡爾粗獷的聲音：“我不是靈能者，但戰(zhàn)團(tuán)里有很多人都繼承了我們原體的天賦。我知道你正在受苦，兄弟?！?/p>

“不是那樣的，”我撒了謊?！柏惷烧f得沒錯——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彌補(bǔ)?！?/p>

托爾喬斯·薩卡爾滿是傷痕的臉上露出一絲飄忽不定的微笑?！拔覀冊趹?zhàn)場上的生命就是一場無止境的贖罪?！?/p>

“我……謝謝你。兄弟。”

“讓我們幫助你，白疤，”撕肉者回答?！拔蚁嘈拍銜俏覀円缘刍实纳衽瓚土P這些丑惡生物的最好機(jī)會?！?/p>

“前方有一個腔室。”科德雷德在vox里說道。無處不在的人類尖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我點點頭，感覺胃里沉甸甸的：“我們到了?！?/p>

阿卡梅迪斯殺戮小隊緩緩跨過門檻，走出這條幽閉的隧道，進(jìn)入了一個無比寬敞的艙室。

“帝皇保佑?！被痱狎娴吐曊f。

“帝皇在上……這都是什么？”科德雷德叫道。

我感到炙熱的怒火在胸中積聚，它渴望著釋放。“我相信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

這處房間大得驚人。已經(jīng)不能用“大”來形容。它讓昆喀爾塔的穹頂宴會廳相形見絀，其差別有如一名阿斯塔特站在普通的凡人跟前。它的邊界向遠(yuǎn)方延伸，以至于一眼看不到頭，驚人的層高又使得它的上半部分隱沒于漂浮的化學(xué)迷霧中。

墻上嵌滿了尖叫的人類。

數(shù)以千計、數(shù)以萬計的受害者被懸掛在像安凡指揮部那樣猙獰的異形刑具上，在汩汩作響的管道、蠕動的機(jī)械和殘忍的痛苦裝置間窒息凋亡。

但還不止這個數(shù)。不是成千上萬。是幾百萬。數(shù)以百萬計。

我們找到了尤萬三號的居民。

科德雷德走近其中一個刑架。困在刑架里的可憐蟲是個男性，大概是個中年人，而他的形體已經(jīng)干癟得不成樣子，就好像全身的肌肉和脂肪在他活著的狀態(tài)下被分解殆盡。那些穿過墻壁和溜槽的可怕管線也深深嵌入了他的肉體——腸道、肺部、大腦，乃至其他各個孔道。他的臉上流露出動物般的驚恐，那是一種反復(fù)受到致命傷害，卻又總能茍延殘喘的無盡苦痛。

“我和黑暗諸神的奴隸們戰(zhàn)斗過，也直接目睹了他們對待朋友和敵人的殘酷手段，”米諾陶說，“但這……”

看到如此肆無忌憚的墮落行徑，如此大規(guī)模的惡毒場面，我感覺嘴里都在冒酸水：“黑暗靈族汲飲著苦難，就像我們呼吸空氣一樣自然。我也曾與混沌的仆從戰(zhàn)斗過。他們用痛苦取悅他們的神。而黑暗靈族制造痛苦是為了取悅自己?！?/p>

阿卡梅迪斯用他的臂鎧進(jìn)行了一次鳥卜掃描?！斑@個艙室非常大，但即便如此，也匹配不上我們從蔑視號看到的那艘飛船的龐大體積?！?/p>

“不，”我面無表情地說，“這只是其中之一。第一個被填滿了。還有更多同樣的艙室，它們在供養(yǎng)著一個……核心。我能感覺到?！?/p>

“核心？”

“我想就是那件武器，”我回想起每次潛入亞空間時窺測到的黑暗深淵?！罢撬蛲馔渡淞诉@種痛苦?！?/p>

“你好啊，猴子（mon-keigh）?！?/p>

瞬息之間，殺戮小隊的武器就瞄準(zhǔn)了聲音的來源。似乎過了很久，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陰影中搖晃著出現(xiàn)。

“別開槍！”阿卡梅迪斯嘶聲喊道，“那是個幸存者?！?/p>

一個普通人類，男性，只比我被汗帳帶走時大幾歲。他和其他人一樣饑腸轆轆，但裝在他身上的機(jī)器似乎與眾不同，看上去沒有那么雜亂無章。他的身上輻射著人類的苦痛，其中還混合了某種惡意的氣息。這種常理不容的造物令人感到本能的厭惡。

那人越走越近，他的眼睛向后一翻，嘴巴像機(jī)器一樣張開，軟骨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然后，他以人體的肌肉與骨骼無法適應(yīng)的詭異方式僵硬地鞠了一躬。

“歡迎諸位來到悲愁之冕（Sorrowcrow）——雖然是幾位不速之客?！彼脴O不自然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悲愁之冕。即使船的名字已經(jīng)從黑暗靈族的語言譯成了哥特語，光是聽到這幾個邪惡的音節(jié)，我的耳朵也會感到疼痛。一想到它還被翻譯成了科爾沁語，我不禁咬緊牙關(guān)。

阿卡梅迪斯向前走了一步，他的重力槍依然對著凡人的臉。我看到托爾喬斯·薩卡爾的手指在鏈鋸劍的啟動符文上動了動。這家伙不是人。

“現(xiàn)在我要知道你的名字，異形，”極限戰(zhàn)士堅定地說，“這樣我就知道等擊敗你之后，在馬庫拉格打出的勝利旗幟上該寫什么字了。”

人形傀儡發(fā)出可怕的哽咽聲。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這是黑暗靈族借著人的口舌發(fā)出相當(dāng)于愉悅的聲音。

“鑒于我也知道你的名字，我想這再公平不過了，死亡守望的阿卡梅迪斯，”人偶說道，它的身體彎曲著，仿佛在努力擺出人類骨骼永遠(yuǎn)無法模仿的姿勢。“別驚訝。自從你們踏上我的戰(zhàn)艦，我就通過奴隸們的眼睛觀察著你和你的手下。我名為茲拉克維尤斯（Zrakovius），‘無盡夢魘’協(xié)會之主（Master of the Coven of the Nightmare Unending），科摩羅的真正大師?！?/p>

“你自以為強(qiáng)大，這只是因為你捕食的都是那些沒有反擊能力的人，”阿卡梅迪斯對著人形的媒介說道?！叭欢銜l(fā)現(xiàn)，我們可不是好對付的獵物。”

“不，我可沒指望發(fā)現(xiàn)這個，”茲拉克維尤斯發(fā)出嘲諷?！爸辽?，與我迄今為止從這個星系收割到的靈魂相比，你們算是有兩把刷子。不過別擔(dān)心，猴子，我重生的次數(shù)多到自己都數(shù)不清，每一段生命都活得比你們要長。你和你那群原始人同類給我?guī)淼穆闊?，也不會比現(xiàn)在這些為悲愁之冕注入燃料的獵物多多少。”

燃料。

我抬頭瞥了一眼綿延數(shù)里的刑場，每件刑具都充斥著人類所經(jīng)歷的最大痛苦。我還記得那塊癰瘡，痛苦黑洞中的奇點，它曾瞪視著我的闖入。

燃料。

我突然明白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沒能早些理解這一點，也沒及時看出端倪。我閉上眼睛、敞開心靈，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極限戰(zhàn)士身上。

+讓他說下去。+

阿卡梅迪斯在他的腦海中聽到了我的聲音。他只猶豫了片刻。

“悲愁之冕。我想你相信這個名字會讓我們感到恐懼吧？”

“我知道你們確實怕了，猴子?！笨苓肿煲恍?，將嘴角拉得很寬?！爱?dāng)我收割礦區(qū)時，我親眼看到了這一切。當(dāng)痛苦攫住這些生物，讓他們最害怕的噩夢浮現(xiàn)在眼前時，他們拼命掙扎、嘶吼的模樣。然而他們的想象力竟是如此貧乏！我想，教會你們這個物種‘痛苦’的真正含義，將不失為一次超越庸常的美妙體驗?！?/p>

極限戰(zhàn)士毫不退讓：“你從這艘船上施展的恐怖手段不足以阻止我們。帝皇的選民絕不會屈服于這種懦弱陰險的伎倆。永遠(yuǎn)不會。”

人偶嘎吱一聲扭過頭去?！鞍萃校镒?，別侮辱我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們緊張時的生理反應(yīng)嗎？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們這類變異亞種的神經(jīng)生理學(xué)嗎？我能看到那些粗劣血管里刻印著的痛苦，你的兩顆心臟正在急促跳動。你的瞳孔放大了，說明你的蘇斯安腦膜因使用過量鎮(zhèn)痛劑而發(fā)生了機(jī)能障礙?！?/p>

我感覺鼻子在流血。

+讓、他、說、下、去。+

“而你們現(xiàn)在所承受的痛苦，足以讓整個世界不戰(zhàn)而降，足以讓一支聲名顯赫的異形獵人隊伍淪為科摩羅華美寶石上的一粒塵?！@不過是一個世界痛苦的總和?！毖饪芙械??！拔业慕茏鳌钪岬鸟讽斢珊诎抵堑暮」氰T成，足以容納數(shù)以百萬計的祭品。在它抵達(dá)目的地的幾周前，它船首掀起的巨浪會將整個星系浸沒在夢魘般的痛苦之中。”

+阿卡梅迪斯……+

“誰也無法阻止我，猴子。早在你們這個族類踏入星空之前，悲愁之冕的骸骨就已經(jīng)鋪陳于科摩羅。你們尚未被創(chuàng)生的數(shù)千年之前，我的勝利就已經(jīng)注定。”

鮮血填滿了我的口腔，多得我無法下咽。

+就只要……幾分鐘……+

“知道嗎，異形，”阿卡梅迪斯咆哮道，他的聲音呼和著貝蒙正義的怒火?！敖裉炀褪悄愕哪┤??！?/p>

人偶張開雙臂，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再次發(fā)出怪誕的笑聲。

“你知道你最讓我失望的是什么嗎？”邪惡生物笑道?！澳蔷褪窃谕{面前完全缺乏想象力?，F(xiàn)在請容我向你們這群猴子許諾。你們的骨殖將成為我工具的把手，讓我繼續(xù)從你們數(shù)百萬可憐的同類身上榨取源源不斷的痛苦。你們的肌肉將成為我寶座下的踏墊，我會在那里一邊歇腳，一邊俯瞰自己的領(lǐng)地。你們的皮膚將縫成衣裳，來裝點我光彩照人的模樣。我還會把你們的眼睛嵌在盔甲上，這樣也好讓你們近距離見證我怎么把每一只猴子炮制成一團(tuán)會尖叫的肉塊。我會讓你們一直活著，解剖后的殘軀將由你們這些原始物種無法理解的機(jī)器維持活性，神經(jīng)系統(tǒng)則以深不可測的神秘技術(shù)相連，這樣身體的每一部分就都能體驗到你們的每一絲屈辱，直到宇宙終結(jié)。這聽起來如何？”

話音剛落，茲拉克維尤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拋棄了作為傀儡發(fā)聲的凡人。后者布滿血絲的雙眼重新睜開，痛苦地合上了嘴。

凡人嗚咽著，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帝皇在上……這……這是真的嗎？”

我看到科德雷德在我身旁準(zhǔn)備好了雷錘。弗洛恩發(fā)出低沉的咆哮，就像一只感覺到危險的野獸。

“是的，”阿卡梅迪斯警惕地回答，他始終沒有放下重力槍。“這是真的?！?/p>

那人跪倒在地，把臉埋在顫抖的雙手中。即使伴隨著無盡慘叫，我也能聽見他壓抑的啜泣聲?！拔移矶\過，”他泣不成聲。“我向帝皇……祈禱……現(xiàn)在你們來了！”

“是的，我們來了。”火蜥蜴近乎輕柔地回答。他放下咆哮的火焰噴射器，緩步走向凡人。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米諾陶冷冷地說?！拔覀兊奈恢锰┞读恕！?/p>

“我……他們對我們做的事情……我……我不能……”

“雷戈爾，我們的處境不妙，”阿卡梅迪斯低聲附和著科德雷德?！拔覀儽仨毘吠?，重新集結(jié)，重新部署?，F(xiàn)在就走。”

火蜥蜴一臉糾結(jié)。“我們得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彼f，“沒關(guān)系，年輕人。來吧，和我們在一起你會安全的?！?/p>

我說：“雷戈爾……”

凡人向我們爬來：“我……我只想……回家……”

“雷戈爾，不！”

火蜥蜴?zhèn)冗^頭看了我一眼。一切都發(fā)生在瞬息之間。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人的身體像氣球一樣劇烈膨脹，然后在血肉和化學(xué)物的爆炸中迸裂開來。

雷戈爾痛苦地大叫著，跪倒在地。

多索斯第一個趕到他身邊。然后是我。雷戈爾在劇痛中嚎叫，雙手瘋狂地抓撓。不過一秒鐘，兇殘的異形強(qiáng)酸就侵蝕了他的臉部和胸膛。三秒鐘內(nèi)，他的雙手和胳膊大部分化成了發(fā)臭的污泥。他用滴血的殘肢徒勞地拍打自己的身體，直到化學(xué)物質(zhì)最終吞噬了他的要害器官。

“是伏擊！”

能量束、剃刀片和炮彈從四面八方同時向我們襲來，發(fā)出雷鳴般的巨響。在我們進(jìn)入掩體時，我拼命用阿爾塔克的狂風(fēng)之力凝成了一面護(hù)盾。哪里都是敵人——從上方的陰影里俯沖而下，自隱蔽的洞穴內(nèi)躍至眼前，或是由下方爬出地表。戴鐵盔的怪胎拿著步槍和滴血的利刃，號叫著向我們蜂擁而來。在饑餓的獸性驅(qū)使下，身披人皮的犬形怪物流著涎水沖向火線。一浪一浪蠕動的邪蟲嘶嘶作響地爬過死者的身軀。

“我們的掩體撐不了多久！”阿卡梅迪斯在槍炮相交的喧囂中大喊。他伸出重力槍，向一群敵兵發(fā)射了一道持續(xù)光束。十幾個黑暗靈族被壓成了一坨坨掛著內(nèi)臟的發(fā)皺的盔甲，就像剛挨了泰坦一腳?！拔覀儽仨毘吠?！”

弗洛恩砍翻了一個駝著背的實驗異種，用赫瑞卡把他剁成了肉醬。“往哪走？”

極限戰(zhàn)士再次用重力槍開火。伴隨著骨頭斷裂的潮濕脆響，又一群怪物被自己的重量壓得狼狽倒地?！胺祷厮淼?！我們需要重新集結(jié)！”

“這艘飛船每一分鐘都在向尤萬二號靠近，”多索斯喊道?！捌澙司S尤斯每吞噬一個世界，悲愁之冕就會變得更強(qiáng)！”

“我們別無選擇！如果留在這里，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科德雷德從掩體后瞥了一眼來時的路，那邊是蔑視號殘骸的方向。一束刺眼的黑色閃電在他的肩上炸開了一個洞。

“他們切斷了退路！”他大喊道，被破壞的仿生義肢迸出了火花?！拔覀儽话鼑耍　?/p>

托爾喬斯·薩卡爾將科德雷德拖回掩體。一個被縫起了眼睛的怪物正嗚咽著向米諾陶張牙舞爪，撕肉者用鏈鋸劍捅穿它的腹部，將內(nèi)臟鋸成一團(tuán)爛肉，隨后一腳踢開仍在尖叫的殘骸。“該死！”

“那里！”我指著艙室另一頭的溜槽孔蓋大喊。

“你在說笑吧！”弗洛恩一邊難以置信地大笑著，一邊從一個怪物身上扯下它多余的手臂。

當(dāng)阿卡梅迪斯的伺服臂從頭頂抓住一個飛過的黑暗靈族并將其撕成兩半時，血肉如雨般降下。他補(bǔ)充道：“我們都不知道它會通往哪里，鐵茨吉！”

當(dāng)猙獰的獠牙和利爪如潮水般涌向我們的掩體時，我釋放出一串閃電之舌，嘯叫的怪物相繼爆裂成一片碎肉?！拔矣袀€計劃可以了結(jié)這些——這一切！”我在嘈雜中喊道?！暗倚枰獣r間。相信我！”

在戰(zhàn)斗中，阿卡梅迪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那短暫的凝視卻漫長得如同永恒。最后他點了頭。“殺戮小隊，聽我的命令！”他將重力子光束對準(zhǔn)格柵，轟開了一個通往黑暗的入口。

每個有槍的人都換上新彈夾，做好了準(zhǔn)備。我也給自己等離子手槍的動力電池充了能?！盎鹆褐?！”阿卡梅迪斯吼道。

阿卡梅迪斯、托爾喬斯·薩卡爾和科德雷德沖進(jìn)身前的混亂之中，用武器盲射異形攻擊者筑成的肉墻。多索斯、弗洛恩和我沖過缺口，踏過擋在我們面前的一切。異形的槍聲在我身后響起。有什么尖銳的東西撕裂了我的臉頰。我隨手扔出一道閃電，也沒去看擊中了哪里。

我們沖進(jìn)了被炸開的溜槽旁邊的掩體。弗洛恩沖我咧嘴一笑?！澳阆日?，風(fēng)暴先知?！彼噶酥阁a臟的入口，然后伸出槍口，向迎面而來的怪群開火。

我快速向帝皇做了個禱告，便把自己這副套著裝甲的大塊頭塞進(jìn)其中。

我向下墜落。

?

IX

在順著溝槽急速墜落的同時，我慌亂地掙扎，但涂滿黏液的內(nèi)壁讓我無處著手。上方戰(zhàn)斗的嘈雜和混亂迅速遠(yuǎn)去。

我離開了豎井。在絕望的幾秒鐘內(nèi)，我在自由落體中翻滾，最后摔進(jìn)了一條流淌著化學(xué)品、酸性物質(zhì)和血腥味的河流。

腐蝕性的、令人作嘔的惡臭充斥著我的口腔，灼傷了我的雙眼?？椎闹亓亢屯募钡乃鲗⑽彝先胨住Ｎ也煌暝?，終于找到了立足之地。我用靴子的磁鎖固定住身軀，一步一步艱難地爬向岸邊。在這樣的酸液中，我一刻也沒法睜開眼睛。

前進(jìn)。

我的肌肉在燃燒。

前進(jìn)。

肺部因缺氧而疼痛。我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向上傾斜。

前進(jìn)。

我抓住蓋著浮渣的地面，掙扎著爬上金屬渠岸?？咨系挠推嵋呀?jīng)溶解，只剩下一塊塊被刮傷的陶鋼。當(dāng)我迅速擦去臉上的酸液和污垢時，我能感覺到皮膚正在脫落，傷口又疼又燙。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我就聽見了殺戮小隊隊員們越來越響的叫聲。緊接著，他們也摔進(jìn)了這條漂著化學(xué)品的水渠。

在靈能的幫助下，我很快把他們從酸沼中拽了出來。

“兄弟們，你們受傷了嗎？”我一邊把他們拖到岸上，一邊在低聲痛呼的間隙問道。

“都還活著，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看著自己仿生手臂上扭曲的殘骸，科德雷德咆哮起來?！翱蓯旱漠愋巍！?/p>

弗洛恩吐出一口酸水，笑出了聲?！爸辽佻F(xiàn)在我們的星界騎士有了個雙胞胎?！彼钢嗨魉拐f道。

科德雷德和多索斯都一臉不屑?！笆堑?，但我已經(jīng)失去過一次手臂了，”米諾陶抱怨道?！拔蚁Ｍ粫械诙?。”

我突然察覺到一種明顯的缺失感，隨即環(huán)顧四周：“阿卡梅迪斯在哪里？”

我們恍然大悟，在水渠堤岸上四處張望。我看向托爾喬斯·薩卡爾、多索斯乃至這里所有人?！八湍銈冊谝黄饐?？”

“他本來就在我們后面！”科德雷德驚呼。

“阿卡梅迪斯！”弗洛恩對著眼前的黑暗大吼。“你聽見了嗎？”

“多索斯，你能進(jìn)行生物識別嗎？”托爾喬斯·薩卡爾問道。

藥劑師用手甲敲了敲自己凹陷的頭盔：“我無法鎖定他的盔甲?！?/p>

“什么意思？”

多索斯摘下破爛不堪的頭盔，將它扔進(jìn)了酸渠：“要么干擾太多，要么是我的儀器損壞了，要么……”

我短暫地降下了心靈之墻，頂著被淬毒的刀片剮刨大腦與肉體的風(fēng)暴，尋找阿卡梅迪斯靈魂的火光。痛苦和悲傷像一團(tuán)令人窒息的云霧在亞空間彌漫。

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我重新建起精神的防線，一邊擦拭從鼻腔淌出的血跡，一邊處理自己受到的傷害?！拔蚁搿懒恕！蔽医K于承認(rèn)。

星界騎士用獨臂和有限的物資盡力處理著小隊成員的傷口。他打破了接踵而至的沉默：“鐵茨吉，你說過你有個計劃?！?/p>

“是的。”我?guī)е⒉怀浞值淖孕呕卮稹?/p>

多索斯瞇起眼睛看著我。

我迎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我們要去殺了茲拉克維尤斯。”

“白疤總算有了個能讓我贊同的計劃?！备ヂ宥髡f。

我迅速嘗試著總結(jié)與黑暗靈族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從尤萬三號開始的懷疑、悲愁之冕駭人的靈能光暈，以及與茲拉克維尤斯的奴隸傀儡說話時產(chǎn)生的反感。

“這艘船……并不是一艘真正的船。它是一個實驗室?！?/p>

“實驗室？”

“武器的精密性、對痛苦的癡迷、船只的建造方式，還有這個下水道網(wǎng)絡(luò)?！蔽医忉尩溃拔覀冊詾樽约好鎸Φ闹皇且粋€軍事指揮官，一名執(zhí)政官（archon）。但茲拉克維尤斯不同。他與科摩羅的血伶人結(jié)盟，由此變成了……另一種存在?！?/p>

“我知道你說的那些血肉匠人（fleshcrafter），”托爾喬斯·薩卡爾咕噥道。“這個情報很有價值，鐵茨吉，但我看不出它要如何轉(zhuǎn)化為可操作的戰(zhàn)略。”

我們聽到了一陣哀嚎，只見一大群被奴役的生物從溝槽滾進(jìn)了酸河。數(shù)十個奴隸爬起身，驅(qū)使著正在溶解的軀殼向我們撲來。殺戮小隊一齊開火，砍殺這些在病態(tài)饑餓的控制下爬上渠岸的幸存怪物。

“我們得走了，”托爾喬斯·薩卡爾咆哮著，一腳把一具明顯屬于人類的尸體踢回了暗渠?！八麄兒芸炀蜁l(fā)現(xiàn)我們還沒死?！?/p>

藥劑師給我身側(cè)暴露的傷口涂上新的密封膠?！拔覀兊臅r間不多了，”多索斯催促道，“在醫(yī)療系統(tǒng)被迫關(guān)閉之前，我們最多還有一個小時。一旦發(fā)生這種情況……”

“這艘船上的每一處要地都被用于榨取痛苦，”我快速解釋道，“自從離開蔑視號后，我們在每個施刑間和實驗室都能看到這些溜槽。我相信這個水道網(wǎng)絡(luò)連通了所有的施刑間和實驗室。黑暗靈族渴望用痛苦來減輕自己的痛苦。不管茲拉克維尤斯在哪里，那都會是一處行酷刑折磨之地，而我們必將找到去路。”

“聽起來不錯，”科德雷德冷冷地說，“但是正如你所提到的，這艘飛船是一座虛空之城。即使我們能利用這個溜槽網(wǎng)絡(luò)設(shè)下埋伏，那個混蛋也會在我們找到他之前殺光整個尤萬星系乃至不知道多少東西?！?/p>

“不是這樣的?！蔽艺f。

多索斯睜大了眼睛：“你叫阿卡梅迪斯穩(wěn)住異形，讓他繼續(xù)說話……”

“之前我并沒有意識到，但我在尤萬三號發(fā)現(xiàn)的痕跡、我們感受到的痛苦光暈、整個悲愁之冕的刑具——這一切都與茲拉克維尤斯有關(guān)。就像血管、骨骼和血液一樣緊密相連。這個地方就是執(zhí)政官被放大了的扭曲靈魂。當(dāng)它對肉身傀儡進(jìn)行精神侵入時，我才第一次看清了它的本質(zhì)——我看到的不是武器的核心，而是茲拉克維尤斯。他就是武器?！?/p>

托爾喬斯·薩卡爾轉(zhuǎn)動鏈鋸劍，將上面凝結(jié)的異形血肉噴開：“這是否意味著你知道那個異形在哪？”

“我是風(fēng)暴先知，”我咧嘴笑道，“我能看破風(fēng)暴?！?/p>

?

X

“多少人？”

“五十。也許是六十?；蛘吒唷Ｕf不準(zhǔn)?！?/p>

弗洛恩低聲說：“我希望能超過五十個，不然我們怕是不夠分了，而赫瑞卡可不喜歡分享?！?/p>

“你確定茲拉克維尤斯就在那里？”托爾喬斯·薩卡爾咬著牙問道。他的瞳孔如同針尖。怒火正灼燒著他。

我全神貫注，感覺茲拉克維尤斯就像腦海中一個生硬的毒瘡，即使正被痛苦和夢魘的濃密霧靄所襲擾，那屬于施虐狂的氣息依舊清晰可辨。這讓我咬牙切齒，血管里充滿了閃電般炙熱的憤怒?！八驮谶@里。我很確定?！背饲皇覂?nèi)無處不在的可憎氣息，我?guī)缀跏裁炊几杏X不到。

“那我們應(yīng)該制定一個進(jìn)攻計劃，”多索斯建議，“我想你已經(jīng)有想法了?！?/p>

“要猛，要快，”我輕敲著溜槽孔蓋回應(yīng)道，“穿過墻壁。殺光里面所有的敵人?！?/p>

多索斯做了個奇怪的表情。也許真的是在微笑，不過我看不出來?！拔遗宸愕暮啙嵶髋伞！?/p>

米諾陶將他的巨型雷錘遞給托爾喬斯·薩卡爾：“你覺得你和你那兩只手能搞定這個嗎？”

撕肉者掂了幾下這把沉重的武器，試了試它的分量：“好的。我會給大家開條路過去?！?/p>

在我們準(zhǔn)備沖向必死之地時，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我的戰(zhàn)斗兄弟們：米諾陶、星界騎士、太空野狼、撕肉者，當(dāng)然還有一位白疤，都是各自戰(zhàn)團(tuán)的老兵，都身負(fù)槍傷、燒傷、刺傷和痛感折磨，甚至越過了超人類的生理極限。我們引以為傲的盔甲曾經(jīng)通體漆黑，上面印著自家戰(zhàn)團(tuán)的紋章，如今卻被刮成了相同的黯淡灰色。而我們?nèi)詼?zhǔn)備向前沖鋒。

“死亡天使，”我向我的戰(zhàn)斗兄弟們宣告，“清除這里的異形。”

伴隨著仇恨的怒吼，托爾喬斯·薩卡爾掄起雷錘砸向鐵柵，粉碎了將我們與悲愁之冕中心隔開的墻壁。瞬息之間，我們就沖過了缺口，直入茲拉克維尤斯的王座大廳。

煙塵散去后，我以超人的速度打量著這個房間。這是一個集異形王座廳、行刑劇場和臨時星艦艦橋于一身的恐怖混合體。血跡斑斑的刑架上掛滿了人類的殘骸，旁邊則是新安裝的來歷不明的神秘異形機(jī)器。新舊機(jī)器排布在一個足有蘭德速攻艇那么大的裝置周圍，占據(jù)了整個空間的高處。

數(shù)十名黑暗靈族戰(zhàn)士聚集在房間里。身形矯健、身披鎧甲、手持步槍的異形站在成群結(jié)隊的合成憎惡（abomination）旁嚴(yán)陣以待。戴盔的持劍者與面目猙獰的馴獸師（beastmaster）以及他們沒有血肉的夜叉獵犬嬉鬧成一片。三個體格碩大、身形腫脹的縫合變種怪物尤其突出，身上到處都是接上的多余附肢和植入的武器，過長的骨架上長滿了尖銳倒刺。嘶吼的毒蛇形同活剖出的腸子，在它們之間盲目游走。

而在這一切的中心，如偽神般主宰著舞臺的，正是茲拉克維尤斯。

這名邪惡的異形生物像蜘蛛一樣潛伏在巨大的網(wǎng)絡(luò)中心——這個網(wǎng)絡(luò)由不斷振動的管道、發(fā)出水流聲的軟管和滲著水珠的生物機(jī)械設(shè)備組成，所謂“肉身”只剩下一顆食尸鬼般的頭顱和傷痕累累的軀干，懸在那片血淋淋的甲板上方。被跳動的能量包裹著的機(jī)械深深鉆進(jìn)尸體般的皮囊，將異形與整個悲愁之冕融為一體。

在他身邊的是阿卡梅迪斯。

極限戰(zhàn)士被剝?nèi)チ四巧砉爬系目缀退欧籽b，他的身體在黑暗靈族的毒刃下已是遍體鱗傷。仿生裝置不是從肉體上扯下，就是被砸成了廢鐵。每一寸皮膚都遍布著剝皮刀口、鑿傷、化學(xué)燒傷和野蠻的咬痕。正如我們在安凡指揮部目擊的情形，他被吊在可怕的刑架上，看起來就像一個斷線的木偶。他的身旁是兩個畸形的巨人，各自將一把滴著血的植入武器抵上阿卡梅迪斯裸露的喉嚨。

我的心中翻涌著冰冷的仇恨。我舉起手，叫停了殺戮小隊。

一個陷阱。另一個陷阱。

“所以，你們總算來見我了，”茲拉克維尤斯得意地叫道，令人厭惡的聲音在整個王座廳內(nèi)響起，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我早就料到你會來。我費了好大的勁才保住這個人的命，好讓他活著迎接你們的到來?？磥砟銈兊纳Σ⒉蝗缥蚁胂蟮哪菢宇B強(qiáng)?！?/p>

極限戰(zhàn)士艱難地抬起血淋淋的頭?！澳銈冞€活著，”阿卡梅迪斯低聲說，聲音微弱得幾乎傳不到艙室另一頭?！拔揖椭滥銈冞€活著?！?/p>

“放下武器，否則他就死定了?！蔽夷芸吹侥切┰鲪荷砩蠂?yán)重腫脹的肌肉在獸性的熱望中隆起。“馬上?！?/p>

我沒有照做。我們都沒有這樣做。

茲拉克維尤斯歪了歪腦袋。它手下的一頭怪物用冒著火花的電擊杵刺了一下俘虜。阿卡梅迪斯慘叫起來。

“我不習(xí)慣下兩次命令，猴子。放下武器，我向你們保證，你們和他都會死得很痛快?！?/p>

我瞪著我打算殺死的異形的臉。我們的武器從未離手。當(dāng)黑暗靈族意識到我們無意投降時，它臉上陰險的笑容消失了。我突然懷疑這位執(zhí)政官不曾與阿斯塔特正面交鋒過。

“你真傻，竟然拒絕我的慷慨，猴子，”怪物冷笑道。“我行將帶來的恐怖，會讓你畢生所受的一切相比之下都恍如天堂?！?/p>

“之前你要我讓他繼續(xù)說下去，”阿卡梅迪斯的喘息夾雜在涓涓血流間?！拔揖椭滥銜修k法……”

“安靜！”茲拉克維尤斯吼道。我看到憎惡們嚴(yán)重變異的肌肉抽搐起來，仿佛隨時會涌出鮮血。執(zhí)政官花了一點時間恢復(fù)鎮(zhèn)定，然后露出了微笑?！昂镒?，你知道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悲愁之冕的船外正在發(fā)生什么嗎？”

我什么也沒說，因為我的心里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更何況我并不想給這個異形留下半點滿足感。而黑暗靈族把我的沉默當(dāng)作鼓勵，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們正在本星系下一個世界的軌道上。我能感覺到數(shù)百萬、數(shù)千萬乃至數(shù)億條美味的人類靈魂在為我的出現(xiàn)而痛苦吶喊?！逼澙司S尤斯閉上眼睛，深吸著王座廳里內(nèi)辛辣的空氣?！斑@個世界的防線已經(jīng)崩潰，他們毫無抵抗之力。我的軍隊已經(jīng)開始部署，準(zhǔn)備進(jìn)行收割?！?/p>

我握緊了力場杖。包圍著我的異形變種人紛紛退縮。

“你知道他們一旦被送進(jìn)悲愁之冕的刑場，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嗎？”

我緊繃著下巴。它們手中帶刺的武器也在顫抖。

很好。

“我會讓整個星區(qū)失去希望，”茲拉克維尤斯在王座的大網(wǎng)中獰笑著叫囂道。“我要讓整個星系在恐怖的浪潮中窒息，無處可逃。數(shù)百萬人，然后是數(shù)十億人，再到數(shù)萬億人——他們的痛苦將滋養(yǎng)我的生命?！?/p>

閃電劃過我的手鎧。我看到一個黑暗靈族從我身邊退了一步，然后另一個敵人也選擇了退卻，緊接著又是一個。

+做好準(zhǔn)備，兄弟們。+

“如果有一天，你們這個原始物種有哪位文士幸存下來，并見證了我飛升的時刻，我將確保他明明白白地記下這一點：正是你們今日的失敗，成就了你們種族的毀滅?！?/p>

我血液中最后一點強(qiáng)力麻醉劑的效力也消失了。骨斷筋裂、血液沸騰的摧滅靈魂的劇痛，連同絕望與悲傷一并向我襲來。然而，我什么也感覺不到；什么都比不上我胸中熾熱的風(fēng)暴，也比不上醫(yī)療系統(tǒng)將全部戰(zhàn)斗興奮劑注入血液的陣陣刺痛。

“你們輸了，猴子，”執(zhí)政官嘶吼道，“你們尚未降生時就已經(jīng)輸了。”

阿卡梅迪斯虛弱的笑聲打破了緊張的空氣。極限戰(zhàn)士哽咽著低聲笑了起來，殘破的身軀顫抖不已，鮮血從他口中流淌而出。

茲拉克維尤斯轉(zhuǎn)過腦袋，看著我們的中士：“你覺得自己種族的滅絕很有意思？”

“我告訴過你……今天就是你的末日，異形，”阿卡梅迪斯艱難地說道。然后，他英勇地抬起血肉模糊的臉龐，視線越過王座大廳，直達(dá)我的眼睛?！拌F茨吉，”他用生命的最后一息呼喚著?！敖^不讓……異形茍活?！?/p>

我們?nèi)缤灰u的金雕一般沖向茲拉克維尤斯的巢穴，閃電、爆彈槍的火光、兇狠的利刃、破碎的陶鋼、基因強(qiáng)化的肌肉和阿斯塔特的狂怒交織成風(fēng)暴。邁出第一步之前，我們就見證了阿卡梅迪斯的死亡：在我們發(fā)動攻擊的瞬間，一頭粗壯的畜生將他砍成了兩半。這只會助長我們的怒火。

但這并不重要——我們是攘外修會的精銳，是死亡天使，人類帝皇的復(fù)仇者。自踏上悲愁之冕的那一刻起，我們的死期就已注定，而等待我們的將是永生不朽的帝皇。我們被鍛造得無所畏懼。我們就是恐懼本身。

如今，多虧了這只異形生物過剩的狂妄，我們與它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人數(shù)僅為十比一。

弗洛恩揮舞著饑渴難耐的冰霜巨斧，沖進(jìn)了最密集的異形群。嘶叫的縫合怪物和搖搖欲墜的行尸走肉帶著鉤子、刀片和針刺向他撲來。太空野狼以他那野蠻嗜血的狂怒劈開了它們的盔甲、血肉和骨頭。他銳不可當(dāng)。

托爾喬斯·薩卡爾撞向其中一個高大的黑暗靈族變種人。鏈鋸劍的轟鳴與他喉間涌出的狂嚎相得益彰。他心中迸發(fā)的純粹的憤怒之力如超新星般耀眼。我從眼角的余光看到，比較聰明的異形試圖逃離他的攻擊范圍，比較愚蠢的則選擇堅守陣地。他們無一例外都慘死在撕肉者手中。

科德雷德低下肩膀，一頭撞向第一個向他射擊的敵人。十幾支黑暗靈族的槍支同時向他開火，但這點火力就像是沖一道鐵壁吐幾顆唾沫星子。即使只用單手揮舞，他的雷錘也能將異形及其機(jī)械砸得粉碎。

多索斯拔出他那把閃著奇異光芒的利刃，投入殺戮之中。雖然他失去了一只手臂，但作為決斗者的靈魂在藥劑師堅定不移的實用主義戰(zhàn)術(shù)理念中熠熠生輝。在這里，他的靈魂得以釋放；沒有人需要服侍，沒有人需要拯救，唯余一個契機(jī)——一個賦予我們所有人的死亡以意義的契機(jī)。他在敵人之間穿梭，用發(fā)光的劍刃刺穿它們的后背、胸膛、脖頸和咽喉。噴涌的血泉間，數(shù)名異形劍士傲慢的頭顱在他面前滾落。

而我……我直奔茲拉克維尤斯而去。

在戰(zhàn)斗開始的幾秒鐘內(nèi)，我已經(jīng)看到執(zhí)政官蒼白的面容從囂張的喜悅迅速變得憂心忡忡。目睹自己的一半衛(wèi)兵折于阿斯塔特的兇暴攻擊，產(chǎn)生這種變化也是自然。先前它一直給我們設(shè)下埋伏，用異形的詭計愚弄我們。而現(xiàn)在，這是第一次公平的戰(zhàn)斗。我們?nèi)缑突⒊龌\，動作疾似閃電，像刮過阿爾塔克的暴風(fēng)一樣咆哮著。

雷電從我的法杖中噴發(fā)而出，將一群揮舞著利刃的異形燒成漆黑的焦尸?？耧L(fēng)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席卷王座廳。著盔甲的黑暗靈族抓住機(jī)器才艱難立足，驚惶地向我揮灑彈藥。

我是風(fēng)暴先知。在阿爾塔克之靈面前，它們不足掛齒。

一聲痛呼在大廳內(nèi)回蕩。我飛快地看了一眼，只見一柄邪惡的異形利刃刺穿了多索斯的后背。我用等離子手槍射殺了那名攻擊者，但就在我開槍的同時，又有兩個、三個、四個敵人沖向了獨臂的星界騎士。他用閃光的利劍砍死了其中一半，然而它們的酸液還是腐蝕了他的軀干——他轟然倒下，被攔腰分成兩半。

我聽到弗洛恩像芬里斯的掠食者一樣嚎叫。他正殺向茲拉克維尤斯的王座，渾身上下沾滿了異形漆黑的膿血。他的盔甲已有一半被酸液腐蝕成渣，但赫瑞卡仍然亢奮地噼啪作響。

我飛快地轉(zhuǎn)了一圈，試圖在混亂中找到科德雷德和托爾喬斯·薩卡爾。無論是在布滿縫線的尸肉還是披掛倒刺的猩紅盔甲之間，我都未能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的身影。

集中注意力。

我進(jìn)一步加快了速度，將靈能沖擊化作一柄關(guān)刀，踏著臺階向茲拉克維尤斯沖去。執(zhí)政官正尖嘯著向它的戰(zhàn)士們發(fā)出瘋狂的命令，本體則一動不動地懸掛在戰(zhàn)場中央。

目標(biāo)近在咫尺。我和茲拉克維尤斯之間只隔著不過十來個黑暗靈族，我們很快就能為被這個虐待狂奪走的所有靈魂復(fù)仇了。

一座由瘋長的肉塊和多余肢體組成的巨塔穿過我掀起的狂風(fēng)，像自動炮彈一樣撞了過來。肌肉和筋腱組成的活墻把我壓在甲板上。我的肺部被擠壓得喘不過氣，力場杖也從手中掉落。變種怪物在鐵盔下發(fā)出扭曲的悲吼。我拼命爬起身，用手槍瞄準(zhǔn)它，但還沒來得及一槍命中，它就猛地直立起來，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我腳下一時失足，仰面摔了下去。

口中滿是鮮血。裝甲的自動系統(tǒng)報告了多肺破裂的消息。我試圖站起身，但一只奇形怪狀的腳又將我狠狠踩在甲板上。胸甲在重壓下彎折。我咳出了更多的血。我無法呼吸。

渾身浸滿異形血跡的托爾喬斯·薩卡爾沖向憎惡，將鏈鋸劍插進(jìn)它血肉模糊的胸膛。

變異怪物淌著涎水，發(fā)出潮濕的低沉吼聲。酸性血液從傷口涌出，使得撕肉者身上也沾染了灼熱的黏液。托爾喬斯·薩卡爾沒有后退，而是轉(zhuǎn)動鏈鋸劍，將楔在巨型肉傀儡軀干中的劍越刺越深，就連他的手臂都開始消溶至骨。戰(zhàn)士喉嚨里響起了痛苦而憤怒的咆哮，直到酸液最終侵蝕了他的肺部。他癱倒在地，化為一灘正在溶解的尸體。這頭怪異的生物無力地摸索著將它一分為二的鏈鋸劍，直至自己由實驗室打造的軀殼也跟著漸漸死去。

隨著這個畸形斗士的倒下，在場的最后一批黑暗靈族也崩潰了。剩下的幾個異形無視茲拉克維尤斯的喊叫，它們轉(zhuǎn)過身，瘋狂地踩過成堆的尸體，試圖逃離王座廳。弗洛恩用手槍射中了幾乎所有人的后背，只剩下最后一個?？频吕椎侣v騰地從尸堆下爬出來，用他的雷錘將那條漏網(wǎng)之魚砸成了甲板上的一灘爛泥。

然后——終于，我和我的獵物之間再無任何阻隔。

“你以為你贏了，”異形叫囂著，嘴邊滲出黑色的汁液。“但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死過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重生到了這個世界上。當(dāng)我回歸時，我會再度恢復(fù)原狀，而你將成為供我玩弄的肉體。你不過是將你們帝國的毀滅推遲了片刻，這點時間在我眼中甚至不值一提?！?/p>

我死盯著異形了無靈魂的漆黑的眼睛。“我熟悉你們這種東西的慣常做法。我猜你在這艘飛船上存放了不少軀體用來儲存你的思想，或是一些能把你從肉塊復(fù)原成型的神秘機(jī)器，”我喘著粗氣回?fù)??！拔艺f對了嗎？”

“有點意思，”異形咧嘴一笑?！暗任遗愕钠ぞR科摩羅，我會去拜訪其他協(xié)會的同胞，問問他們是否遇到過……你叫什么名字？”

我沖著甲板啐了滿滿的一口血：“你找不到與我對峙過的另一個執(zhí)政官了。它已經(jīng)死了，而你很快也會步它的后塵。”

茲拉克維尤斯歪著腦袋：“是的，但正如你所說，我的‘死亡’將持續(xù)到我的奴才們收集好遺體，并讓我重獲新生為止。你盡可以用你們殘暴的頭腦所能想到的最野蠻的方式殺死我，在我的尸體上肆意發(fā)泄你的憤怒，直到精疲力竭。這毫無意義?！?/p>

“除非我摧毀你的飛船。”

異形哈哈大笑?！罢堅徫业膽岩桑阒皇侨齻€半死不活的變種猴子中的一員，你的對手是一艘載有數(shù)萬名戰(zhàn)士和奴仆的飛船，一艘你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摧毀的飛船?！?/p>

“不，我的確不知道該怎么摧毀它，”我承認(rèn)，“但你知道。”

在我捧起它的頭顱，又將它狠狠摔向王座之前，茲拉克維尤斯驚恐的臉上浮現(xiàn)出片刻的困惑。也許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我完全降下了心靈的高墻，將全部力量盡數(shù)釋放。

我潛入黑暗靈族的意識，就像一道從天而降的閃電。

我被淹沒在餿水般的污穢中。這回所承受的針刺之痛遠(yuǎn)超我以往的經(jīng)歷。我隱約聽見盔甲發(fā)出顱腦受損的警報，感覺到鼻子又開始流血。茲拉克維尤斯那骯臟的異形思維在黑暗中咆哮肆虐。這就像是在同卷集著劇毒、悔恨和恐怖的風(fēng)暴云搏斗——悲愁之冕的本質(zhì)被濃縮在一個扭曲得不能再扭曲的頭腦中。

但我是風(fēng)暴先知。我是風(fēng)暴的化身。

我潛得更深了。

異形正與我對抗。它知道我在尋找什么，并試圖阻止我化形為閃電的意志的探查。我的兄弟們在巧高里斯殞于暴君之手的畫面浮現(xiàn)在我眼前。貝蒙、阿卡梅迪斯、多索斯以及其他許多人的記憶環(huán)繞著我，試圖讓我窒息，讓我的腳步停滯下來。

但我是風(fēng)暴先知。我是無法被禁錮的疾風(fēng)。

然后，我看到了它試圖向我隱藏的知識的內(nèi)核。它散發(fā)著恐懼的臭味——并非這個邪惡異形所渴求的人類養(yǎng)料，而是真正的恐怖。它孤注一擲地拋出了全部的心理防線，意圖向我隱藏它真正的秘密。

但我是風(fēng)暴先知。沒有什么能逃過先知的眼睛。

帶著仇恨的怒吼，我猛地從茲拉克維尤斯的大腦中扯掉了這個念頭。

我的意識被強(qiáng)行塞回體內(nèi)，四肢因洶涌的力量而顫抖。阿爾塔克的閃電籠罩著我著甲的身軀。力量既從法杖中迸發(fā)，也自我的雙眼流溢而出。虛無超凡的狂風(fēng)在我周圍翻滾，靈能的龍卷將巧高里斯的憤怒填滿我身軀的每一根血管。

就連我的戰(zhàn)斗兄弟們也以戒備而敬畏的目光看著我。

“你知道如何阻止它了嗎？”科德雷德在風(fēng)中喊道。

“我想是的，”我一邊說，一邊打量環(huán)繞著執(zhí)政官搖籃式王座的巨大裝置?！拔艺J(rèn)為它所連接的這臺巨大機(jī)器就是一個樞紐，用來將數(shù)百萬人的痛苦注入這只異形寄生蟲?！?/p>

“離它遠(yuǎn)點！”茲拉克維尤斯尖叫起來。

我用跳躍著閃電的手甲握住仍在汩汩作響的生物機(jī)械管道，僅憑觸碰就融化了這些異形金屬。我可以感受到它所蘊(yùn)含的巨大能量。如果說悲愁之冕是個合唱團(tuán)，那么這臺機(jī)器就是指揮。

“我叫你退后，骯臟的猴子！”黑暗靈族喊道?！皠e碰那個！”

“如果把它摧毀，”我微笑著，感覺到閃電在我血淋淋的嘴唇上浮動，“它會讓所有不穩(wěn)定的燃料失去控制。”

茲拉克維尤斯咬牙切齒地嚎叫：“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的肉從骨頭上剝下來，將你撕成碎片——”

“你不會這么做的，異形。你會死在這里。死在你耗盡畢生精力制造的卑劣機(jī)器之下，”我沉聲說道，聲音中夾雜著阿爾塔克的滾滾驚雷?！爱?dāng)你烏黑的靈魂到達(dá)你們異形的地獄時，記得告訴你那些骯臟的同族，是貝蒙殺戮小隊的阿斯塔特修士派你來的?！?/p>

在異形張嘴吐出更多的威脅之前，我轉(zhuǎn)過身，將周圍熾熱的漩渦化作手中一記毀滅性的攻勢，向茲拉克維尤斯珍貴的王座釋放出震耳欲聾的雷霆一擊。

神秘機(jī)器在火花中爆炸。整個王座大廳的生物機(jī)械管道破裂解體，混作一團(tuán)。龐大的暗渠系統(tǒng)在電閃雷鳴間化為熔渣。整個悲愁之冕在我們腳下劇烈搖晃，就像它腐爛的心臟受到了致命重創(chuàng)，王座廳陷入一片黑暗。

“你做了什么？”執(zhí)政官嘶吼著，驚恐浮現(xiàn)在它尸體般的臉上。“你都干了些什么？”

“多謝合作，怪物?！蔽疫肿煲恍?。“我倒想讓你活久一點，直到親眼見證悲愁之冕的最終毀滅，但是正如被你殺害的勇士所說的那樣，我們絕不能讓異形茍活?！?/p>

一陣無處不在的次聲哀鳴隨即響起，聲音大得足以讓我牙齒發(fā)顫。它越來越響，從哀鳴變成尖叫，從尖叫變成嘶吼，再從嘶吼變成怒嚎。茲拉克維尤斯瘋狂地撞擊機(jī)器。王座的殘骸充盈著無法遏制的能量——它在尋求釋放，并最終涌入執(zhí)政官體內(nèi)。我后退一步，遮住眼睛。黑暗靈族尸白的肉體不斷膨脹伸展，散發(fā)著病態(tài)的光芒。

異形仰起頭，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粗獷兇暴的能量從它口中眼中噴涌而出。在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中，執(zhí)政官茲拉克維尤斯——自以為能躲過帝皇復(fù)仇的異形怪物——于爆炸中化作灰燼，最后徹底蒸發(fā)。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寂靜，只有高臺下方垂死的異形仍在呻吟。

腎上腺素和戰(zhàn)斗興奮劑帶來的躁動逐漸減弱，“daraa ni”也隨之降臨。只是這一次，我的舌頭嘗到的不是苦味。這讓我想起了披上白疤戰(zhàn)裝的最初幾天，那時我還覺得戰(zhàn)爭是件簡單的事。我很高興自己能在一切終結(jié)之前再次體驗到這種感覺。

就像風(fēng)暴雨云在清晨的陽光下消失一樣，無盡的痛苦光暈開始消散。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這種感覺著實美妙。

弗洛恩打破沉默，指著黑暗靈族邪惡王座燒焦的殘骸說道：“這倒是我從來沒見識過的東西。所有風(fēng)暴先知都能做到這種事嗎？”

“只有最強(qiáng)大的才可以，”我疲憊地笑了，“當(dāng)我們生氣的時候?！?/p>

“現(xiàn)在怎么辦？”科德雷德掙扎著站了起來。

我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讓米諾陶自己站穩(wěn)腳跟?！斑@個恐怖武器所需的能量被釋放了出來。它已失去控制。失效保護(hù)裝置可能會啟動。也可能不會?！?/p>

“悲愁之冕的毀滅會被阻止嗎？”

“從設(shè)計來看，我想只有茲拉克維尤斯才能做到這點。如果他還有這個管道的話?！蔽抑钢嵌衙盁煹臍埡≌f道?！耙坏┏?fù)荷的能量達(dá)到臨界值，應(yīng)該就不行了?！?/p>

“所以一切都結(jié)束了？”米諾陶問。

我點點頭：“是的，都結(jié)束了?！?/p>

太空野狼深深嘆了一口氣，而這聲嘆息馬上被肺部破裂引致的濕咳打斷。他將一口血吐在甲板上，手指摩挲著冰霜斧的邊緣?！拔艺嫦朐倏匆谎鄯依锼?。”弗洛恩悵然地說道。

“我對它知之甚少，”我承認(rèn)，“我很想看看它?！?/p>

弗洛恩大笑道：“你會討厭它的。那里太冷了，也就只有野狼們能扛得住，你那巧高里斯人的屁股會被凍得結(jié)結(jié)實實?！?/p>

我笑了。我喜歡這位太空野狼。

“你有家園世界嗎，科德雷德？”我問我的米諾陶兄弟。

他對著噴出的火花聳了聳肩。“我有達(dá)得洛斯·克拉塔（Daedelos Krata）?！彼緡伒馈?/p>

“戰(zhàn)斗駁船？”

他點點頭?！八闶前?。鍛造于久遠(yuǎn)的歲月，載著人類的怒火進(jìn)入最黑暗的戰(zhàn)爭中心。和莫洛克大人一樣丑陋，一樣頑強(qiáng)。沒有哪艘船比它更讓我中意了?！?/p>

我嘆了口氣，凝視著悲愁之冕艦橋上火星四濺的殘骸，上面沾滿了異形的血跡?！拔矣憛拺?zhàn)艦。我從沒想過死在船上?！?/p>

科德雷德沖我挑起一邊眉毛：“沒有嗎？”

我悲傷地自嘲一笑：“我想死在天空下?！?/p>

米諾陶發(fā)出的哼聲就像發(fā)動機(jī)的回火。如果他能笑，我想他一定會笑的：“我也是?！?/p>

我們?nèi)讼萑肓似v的沉默，在剩余的藥品耗盡之前享受最后的寧靜時光。我們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數(shù)百名絕望的異形匆忙趕來幫助它們的主人，它們心愛的飛船正在它們身邊死去。而在更遠(yuǎn)的地方，我們聽到了星艦武器轟擊悲愁之冕的聲音，尤萬二號的艦隊重新加入了戰(zhàn)斗。

“好吧，”弗洛恩說，“這艘操蛋的船還要多久才能報廢，中士？”

“用不了多久?！蔽肄D(zhuǎn)了轉(zhuǎn)酸痛的肩膀。

“可惜啊，”科德雷德一邊嘟囔著，一邊把滴血的錘子扛在肩上。“我才剛開始享受呢。”

恐怖的異形狂潮涌向艦橋；高大的血肉傀儡、嗜血的狂信徒、嘶吼的怪物和野獸不顧一切地向我們撲來。它們知道末日即將來臨，只是相信自己還能阻止這一切。

而我像巧高里斯人一樣粲然而笑，和最后的戰(zhàn)斗兄弟一起，用爆彈槍和利刃迎接它們的到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