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這是我2017-2018年創(chuàng)作的劇本，改編自劉慈欣的作品《三體2·黑暗森林》。后來因為外國導演和外國編劇的介入，我最終無法認同他們的方向與改編，選擇了退出且收回了我改編的這一版本，但我依然還是很感激三體舞臺劇的負責人及跟我對接的責編，在我劇本創(chuàng)作的過程里，給予了充分的自由度和信任，使我能夠心無旁騖地去表達我所理解和試圖構建的改編版本。需要提前說明的是:會有一些為了適合舞臺演出場地限制而做的改編，比如一開始女孩的車禍；會有一些為了戲劇的演出時間不夠又希望能夠保留人物情感邏輯及動機完整性而做的改編，比如羅輯和莊顏的“初”相識；還有一些個人主觀的理解的加入，比如面壁者與破壁人的對決與交鋒的處理等等。

這是我個人心中解讀的“黑暗森林”，也是我個人對大劉《三體》的一次拙劣模仿，望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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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正文】

三體II·黑暗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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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劉慈欣

劇本改編：顧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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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故事正式開演前，播放《三體I》的舞臺劇視頻（故事簡介）。

???【“致蟲子”段落之后，《三體I》的視頻結束。

???【背景的落日云霞轉為熠熠的星空。

???【褐蟻在刻有“楊冬”名字的墓碑上緩緩爬行。

???【葉文潔與羅輯的對話清晰地從舞臺的黑暗深處傳來。

???【本序幕可以有兩種處理，一種是葉文潔出現(xiàn)在舞臺，并與羅輯完成對話及交互；另一種處理是葉文潔始終以剪影形式存在，當羅輯與葉文潔對話完畢，羅輯自舞臺深處走出或者直接以多媒體呈現(xiàn)浩瀚銀河系及河外星系。

???【羅輯：葉老師，您……您來了？

?????葉文潔：你是……小羅吧？

?????羅輯：我是羅輯，楊冬的高中同學，您這是……

?????葉文潔：那天知道了這個地方，很不錯的，坐車也方便，最近常來這兒散散步。

?????羅輯：葉老師，您要節(jié)哀啊。

?????葉文潔：（嘆氣）都過去了……

???【燈光漸漸亮起，葉文潔與羅輯出現(xiàn)在舞臺上。

葉文潔：冬冬說，你是……搞天文學的？

羅輯：以前是，現(xiàn)在我在大學里教社會學。

葉文潔：有沒有想過把這兩門學科結合一下？

羅輯：（思忖）像歐氏幾何那樣……先設定幾條不證自明的公理，再推導出整個體系？

葉文潔：冬冬總夸你聰明。

羅輯：（撓頭）我就是小聰明，比如說把這個天文和社會結合，那首先應該解決什么呢？

葉文潔：生存。

羅輯：生存？

葉文潔：對，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羅輯：可文明會不斷增長和擴張……

葉文潔：但宇宙中的物質總量保持不變。

羅輯：挺有道理，不過……好像還不太夠。

葉文潔：還缺少一些基本概念。

羅輯：文明和生存之間，平衡的臨界點在哪兒？

葉文潔：這就是你要去尋找的……答案。

羅輯：可是，葉老師，我連名字都還沒想好……

葉文潔：就叫它……宇宙社會學吧。

羅輯：宇宙社會學？????

???【燈光漸暗。

???【羅輯的腳下幻現(xiàn)出點點的星光，星光溢散升起并拉伸成旋臂，旋臂持續(xù)延展，變化成一個旋渦狀星系——銀河；銀河繼續(xù)往外擴延，無數(shù)的河外星系（旋渦星系、棒旋星系、橢圓星系以及各種不規(guī)則星系）呈現(xiàn)彌漫并鋪滿了整個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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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

???【舞臺燈光說明：由于劇中需要通過燈光的暗轉及燈光投射到不同區(qū)域來展示，故如無必要，不需要讓舞臺上呈現(xiàn)出“滿堂亮”，以便于導演的舞臺調度。

【酒店房間。

???【懸空的透明顯示屏上正播報著新聞：美聯(lián)社報道，本月29日美國東部時間8點30分，美國國家戰(zhàn)略導彈防御系統(tǒng)成功地進行了一次摧毀在近地軌道低維展開的智子的試驗演習……????

???【羅輯正坐在床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在前面梳妝臺前化妝的妹子。

???【新聞播報的聲音仍在繼續(xù)：這是美國國家戰(zhàn)略導彈防御系統(tǒng)將攔截方向轉向太空后進行的第三次試驗，靶標是去年十月從國際空間站廢棄的反射膜。

妹子：你一直盯著我看干嘛？

羅輯：背影真的很像……

妹子：誰？

???【新聞播報的聲音：行星防御理事會的發(fā)言人稱，帶有核彈頭的攔截器成功地摧毀了靶標……

羅輯：那啥，你把聲音開大點。

???【新聞播報的聲音：靶標的面積約為三千平方米，也就是說，在三堆展開的智子遠未達到足夠的面積，以形成對地面人類目標具有威脅的反射鏡之前，TMD系統(tǒng)就有把握將其摧毀……

妹子：說得好像你真關心一樣。

羅輯：發(fā)言人說的是錯的。智子是微觀粒子，它對人類的主要威脅就是在高能物理試驗中制造錯誤和混亂的結果，以及通過量子感應網(wǎng)絡監(jiān)視地球……

妹子：你真是學者？

羅輯：當然了，我可是創(chuàng)立了宇宙社會學的第一人。

妹子：What？

羅輯：簡而言之，就是研究外星人的社會學。

妹子：現(xiàn)在研究外星人的，滿大街都是。

羅輯：我這個可不一樣。你知道是誰建議我創(chuàng)立這個的么？說出來得嚇死你……

???【妹子將地上的衣服撿起，扔向羅輯。

妹子：快點起來吧，我已經(jīng)餓了。

羅輯：給你叫個外賣？

【妹子隨手拽下了掛在衣架上的大衣。

羅輯：喂，你怎么拿我的大衣？

妹子：等不了——我下去給你買！

???【羅輯慢吞吞地起床，走到臺前刷牙。

???【羅輯剛刷了沒幾下，忽然傳來撞車&急剎車的聲音。

???【整個房間都在震動。

羅輯：（滿嘴泡沫）地震了？

???【緩緩收光。

???【燈光轉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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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閉室。

羅輯：史警官，你不能懷疑我！這分明就是一場意外！

史強：意外？意外能讓一輛貨車把那個女孩死死地撞嵌到酒店的墻里？

羅輯：我……我和她才認識了一個星期，就在學校旁邊的酒吧……

史強：記得還挺清楚?。?/p>

羅輯：我……我連她名字都不記得……

???【史強給自己點上一支煙，長吐了一口氣。

史強：連名兒都不記得……羅教授的生活還真是豐富多彩。

羅輯：哪有，我……

史強：還真是個嫩主。

羅輯：什么意思？

史強：我辦的案子，基本上都是慣犯重犯。（湊近羅輯，認真臉）我還送了16個人去死刑場。

羅輯：（有點慌）我……我要求知會我的律師。

史強：不錯，有很好的法律意識——不過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羅教授。

羅輯：為什么？

史強：因為——（掐滅煙）咱們——沒時間了。

【史強推開了厚厚的隔音門。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傳來！

——門外赫然停著一輛直升機?。▍⒖茧娪啊督蹬R》里直升機接走女主畫面）

【羅輯顯然是被震懾到了——

羅輯：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史強：聯(lián)合國。

???【切光。

???【燈光轉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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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內。

羅輯：史警官，我想……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史強：喔？

羅輯：我……我就算是犯了彌天大罪，也不至于拉我到聯(lián)合國槍斃吧？！

史強：我有說……要槍斃你么？

???【羅輯松了一口氣。

史強：但也保不準是要槍斃。

羅輯：?。?/p>

史強：這事兒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羅輯：（冷靜下來，分析）她的社會或者家庭關系肯定很不一般！

史強：什么？

羅輯：我在思考答案。

史強：你思考出來了？

羅輯：（點點頭）她應該是某個重要人物的女兒……東亞地區(qū)……或者是亞裔的大人物……

史強：何以見得？

羅輯：因為……她長得不像是混血。

史強：你真冷靜。

羅輯：除了生死，這世界上很難有什么東西讓我在意。

史強：如果是生死呢？

羅輯：我不可能重生，所以，也只能向死而生了，你說對么？

史強：有道理。能在這種場合還這么冷靜的我只見過兩個人，你是其中一個。

羅輯：另一個是……？

史強：被我抓了。不過，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羅輯：死了？

史強：機密。我不能再多說了。如果我讓羅教授亂想了，那么，十分抱歉……

羅輯：我現(xiàn)在往哪方面想，都有可能是錯的。不是么？

史強：確實。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或者說是直覺……

羅輯：什么？

史強：你和那個人——非常像！

【史強和羅輯所處空間的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凝結。

【《三體1》的影像覆蓋了史強和羅輯。是葉文潔敲下發(fā)射鍵的那一幕——

?葉文潔：到這里來吧，我將幫助你們獲得這個世界！

【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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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

???【暗場。

???【能聽到有人接應羅輯的聲音。

工作人員的聲音：羅輯博士，這邊請。

羅輯的聲音：喂，你不跟我一起進去么？

???【史強在觀眾席最后面的安全出口處，用打火機點燃了煙。

史強：你先進，我到外面透透氣。

???【史強關上了通往安全出口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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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伊的聲音響起時，舞臺上依然是一片漆黑。

薩伊：……行星防御理事會第十九次會議現(xiàn)在進入最后議程，公布最后人選的面壁者名單，并宣布面壁計劃開始。

???【伴隨著薩伊的聲音，舞臺前場的主席臺位置的燈光漸漸亮起。

薩伊：在進入正式議程之前，我認為有必要對面壁計劃進行一個簡單的回顧。古箏行動，為我們人類截取了三體文明的資料，通過解密，我們確認了這一事實——人類已完全地暴露在智子的監(jiān)控之下。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我們在這里說的每一句話，都將在四光年外的三體星上同步放映。但人類并非沒有希望或者完全沒有秘密。已有確切情報證明，三體人通過透明的思維直接進行交流，他們在計謀、偽裝及欺騙方面十分低弱，而人類的思維不能被智子所讀取，這是人類的巨大優(yōu)勢，也是面壁計劃的基礎。面壁計劃的核心，在于選定一批戰(zhàn)略計劃的制定者和領導者，我們稱他們?yōu)槊姹谡?，他們所要誤導和欺騙的是整個世界，并讓三體人陷入面壁者所構建的巨大假象迷宮中喪失正確的判斷，從而為人類贏得戰(zhàn)機。面壁者將被授予人類有史以來的最高權力，在戰(zhàn)略計劃的執(zhí)行過程中，不必對自己哪怕是最不可理喻的行為或命令做出解釋。面壁者所承擔的，將是人類歷史上最艱難的使命，他們是真正的獨行者，將對整個世界甚至整個宇宙，徹底關閉自己的心靈，他們所能傾述和交流的、他們在精神上唯一的依靠，只有他們自己。他們將肩負著這偉大的使命孤獨地走過漫長的歲月，在這里，讓我代表人類社會向他們表達深深的敬意。下面，我將以聯(lián)合國的名義，公布由聯(lián)合國行星防御理事會最后選定的四位面壁者……第一位面壁者：弗里德里克·泰勒。

???【舞臺左后方暗處的追光亮起，戴著寬框眼鏡的泰勒出現(xiàn)在一道光束之下。

薩伊：泰勒先生，剛卸任的美國國防部長，提出了技術的飛速發(fā)展終將削弱大國優(yōu)勢，反而提升小國戰(zhàn)略分量的獨特戰(zhàn)略思維，他在處理多次重大危機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果敢和遠見，贏得了廣泛的贊譽。

???【介紹完畢時，泰勒所處位置的燈光略微地暗淡下來。

薩伊：第二位面壁者：曼努爾·雷迪亞茲。

???【舞臺右后方暗處的追光亮起，一個健壯粗魯?shù)哪凶映霈F(xiàn)在一道光束之下。

薩伊：他終止了自冷戰(zhàn)結束以來西方大國對第三世界小國所保持的戰(zhàn)無不勝的紀錄，是第三世界里頗具威望的領袖。

???【介紹完畢時，雷迪亞茲所處位置的燈光略微地暗淡下來。

薩伊：第三位面壁者：比爾·希恩斯。

???【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從第一排站起，攜著他的夫人，向觀眾席間揮手致意。

薩伊：他是一名公認的穩(wěn)重老練的政治家，又是一位兩獲諾貝爾獎提名的科學家。他和他的妻子山杉惠子的共同研究發(fā)現(xiàn)使得修復大腦的全息結構成為可能。

???【薩伊向走上舞臺左前方的希恩斯微微頷首并抬眼看向觀眾席——

???【舞臺上空的數(shù)道追光開始緩緩地在觀眾席間仿佛薩伊搜尋的目光般游曳。

薩伊：（抬手指向一個方位）第四位面壁者：羅輯。

???【舞臺的追光匯聚到觀眾席間的一個位子上。

???【羅輯坐在位子上，一臉的茫然地站了起來。

羅輯：我？

???【有工作人員趕緊上前。

工作人員：是的，羅輯博士，您這邊請。

羅輯：是不是弄錯了？（停頓）為什么是我？

薩伊：這是您要自己找出的答案。

羅輯：我不接受，我只是個普通人。

薩伊：在這場危機面前，我們都是普通人，但我們都還有自己的責任。

羅輯：沒有人預先征求過我的意見，我對此事一無所知。甚至，我還以為我是來……

薩伊：（噤聲的手勢）羅輯博士，面壁者的使命在被交付前，是不可能向要承擔它的人征求意見的。

羅輯：我拒絕。

薩伊：可以。

???【靜場。

羅輯：我拒絕面壁者的使命，我放棄面壁者的身份，不接受被授予的任何權力，不承擔你們強加給我的任何責任或者義務。

薩伊：沒問題。

羅輯：那我可以走了么？

薩伊：可以。（微笑）您不需要征求我或者在座任何人的意見，您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

羅輯：任何？

薩伊：對！

羅輯：我要求把我所說的發(fā)布出去，我與面壁者計劃沒有任何關系。

薩伊：我們會照辦。

羅輯：能發(fā)到全世界？

薩伊：能。

【羅輯轉身背對著舞臺離開，薩伊大聲地宣布了羅輯的要求。

薩伊：現(xiàn)在我以聯(lián)合國的名義，發(fā)布一條重要新聞——第四位面壁者羅輯聲明放棄面壁者的身份，并拒絕所有使命。

???【羅輯發(fā)現(xiàn)薩伊說話的影像在他的四周、在舞臺上、在觀眾席的墻面上放映，并被配以各國的翻譯解說。

???【觀眾席間傳來一陣陣的熱烈掌聲。

???【有人歡呼“羅輯、羅輯、羅輯！”

???【羅輯茫然地看向周圍的人，所有人都向他投以微笑。

【羅輯沉重的心聲自舞臺上空傳來——

羅輯的心聲：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面壁者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詭異使命，它的邏輯冷酷并且變態(tài)，但卻像鎖住普羅米修斯的鐵環(huán)般堅固、牢不可破。面壁者根本不可能憑借自身的力量去打破，不管他如何徒勞地掙扎，一切的一切都在對面壁者的微笑中被賦予了面壁計劃的意義：我們怎么知道您是不是在工作？——這是一個……不可撤銷的魔咒。

【掌聲再度四處響起，甚至越來越熱烈。

【舞臺上全局的燈光漸漸暗淡下來，但仍能清晰地看到有四道追光分別投在三個面壁者以及薩伊的身上。

【打在羅輯身上的追光與薩伊等人身上的亮度基本一致。

羅輯：擦的，面壁就面壁！又不用思過！能夠動用權力隨心所欲做點事情有什么不好？！

【羅輯終于下定決心，轉身并正面向舞臺，大聲地問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吃驚、措手不及以及感到茫然的問題。

羅輯：薩伊秘書長，你的夢想是什么？

??【舞臺上的三位面壁者與薩伊面面相覷。

【打在羅輯身上的追光大亮后迅速轉暗。

【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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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場

【整個舞臺一分為三，三個面壁者正馬不停蹄地開啟著各自權限內的工作。

【以下場景中I、II、III可同時進行：即當I場景發(fā)生時，II和III場景亦在同時進行；或者I、II、III場景可漸次亮起，任一場景結束，可作定格處理或以燈光漸暗的方式切入到下一場景；I、II、III場景的演出順序或位置可根據(jù)導演實際需求進行變化或調整。

【I】

【雷迪亞茲正在艾倫博士的指引下參觀核武器模擬中心——

艾倫博士：這里就是核武器模擬中心之一，這樣的中心洛斯阿拉莫斯有四個，勞侖斯利弗莫爾有三個。

雷迪亞茲：這些顯示器太舊了。

艾倫博士：但它們后面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計算機，每秒可以進行20億億次浮點運算。

雷迪亞茲：能用它們來幫我設計核彈么？

艾倫博士：你需要多大當量？

雷迪亞茲：兩億噸級?。〒u手指）這是我的最低要求。

???【II】

???【湖邊，泰勒正與深悉球狀閃電本質的丁儀邊走邊聊——

泰勒：丁儀博士，我想建立一支獨立的太空力量。

丁儀：用宏原子核聚變作武器？

泰勒：您真聰明。

丁儀：因為我對它的認知最深。

泰勒：我想聽聽您的建議。

丁儀：還是不要浪費納稅人的錢了。泰勒，給你一個忠告吧，現(xiàn)在太陽系里的智子不是兩個，而是很多個。

泰勒：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丁儀：你現(xiàn)在所說的話，四光年外的三體人同樣聽到了。面壁計劃的必要性在于——

???【丁儀停下腳步，轉身，嚴肅地看向泰勒。

丁儀：找到那些能讓自己不說夢話的人。

???【III】

【竹林里，夏蟲鳴叫不止。

???【山杉惠子走到希恩斯的背后，踮起腳，為希恩斯披上了一件外套。

山杉惠子：親愛的，你已經(jīng)失眠好幾天了。

???【夏蟲鳴叫的聲音停歇。

希恩斯：（嘆氣）惠子，我做不到，也……想不出來。

山杉惠子：能夠最終取得勝利的計劃根本就不存在。

希恩斯：我不可以…

【希恩斯轉身，面向山杉惠子。

希恩斯：要知道，我們哪怕只邁出一小步，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資源。

山杉惠子：那就選擇一個即使不能成功，也能幫到別人的吧。

希恩斯：我心里想的，你都知道。

山杉惠子：我能夠看懂你留在PAD里的筆記，你在研究人腦的進化。

希恩斯：人類文明只有五千年，而現(xiàn)代技術文明僅有二百年，如果能把大腦與計算機聯(lián)接，或許能讓后世的人類科學突破智子的禁錮。

山杉惠子：

智子的…禁錮，這正是我們的事業(yè)。

（一語雙關）

希恩斯：即使失敗了…

山杉惠子：即使失敗了，我們也是做了遲早要做的事。

希恩斯：（抓握起山杉惠子的手）我們……一起去末日吧。

【山杉惠子看著希恩斯，認真地點了點頭。

山杉惠子：恩！

【遠處隱隱地傳來了古老的鐘聲。

【I、II、III場景結束。

【燈光轉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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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的中后場位置，一所寬大的歐式風格的客廳。

???【壁爐上方是一座銅鎏金雕塑的壁爐鐘，壁爐的旁邊整齊地擺放著生火的果木。

???【羅輯正叼著有著歐式細長斗柄的煙斗，舒服地坐在搖椅里晃蕩著，與薩伊交談。

羅輯：……你說說，另外三個面壁者在做什么？

薩伊：他們都在忙著組建自己的參謀部，我勸您也盡快著手這個工作，在開始階段，我會派一批顧問來協(xié)助您。

羅輯：我不需要。

薩伊：您不需要？

羅輯：還記得我在聯(lián)合國問你的問題么？

薩伊：記得，我的夢想是——人類能夠永久延續(xù)。

羅輯：這也是我的夢想。

薩伊：真的？

???【薩伊剛松下一口氣，羅輯的下句話就差點讓她噎住。

羅輯：我想你可能還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比劃）這里，就是我的夢想之地。對了，還有，我想知道，載我到聯(lián)合國的那位史強、史警官現(xiàn)在人在哪兒？

薩伊：您找他？

羅輯：對，去把他給我叫來，我要他來。

薩伊：他不懂英語，在這里工作會不太方便吧？

羅輯：好辦，你把這里的工作人員都換成中國人，這樣不就OK了？！

薩伊：（怔了怔）如果沒什么其它事情的話，我先告辭了。

羅輯：好。不送啊，秘書長大人！

???【薩伊下。

羅輯：（葛優(yōu)躺）我要的就是現(xiàn)在的生活，四百年后的世界……和我有關系么？

???【羅輯悠閑地吹起了《歡樂頌》（貝多芬）的口哨。

???【舞臺中后場的燈光漸暗，羅輯繼續(xù)在搖椅上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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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前場左側的燈光亮起。

???【聯(lián)合國的工作人員（坎特）正為著羅輯的所作所為向薩伊抱怨。此時，羅輯正處于舞臺中后部的半明半暗位置。

???【薩伊在這場倒敘過程中看不見被工作人員所追述的羅輯。追述中的工作人員在需要與追述中的羅輯對話時才轉向他。演出倒敘場面的人物其語氣和表演均應保持一定的距離，用間離的效果區(qū)別過去與現(xiàn)在。

工作人員：我想知道…選擇他的原因是什么？

薩伊：（略沉吟）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工作人員：您也不知道？

薩伊：我只知道間接的原因。

工作人員：他一點也不像是面壁者，整天就知道研究怎么吃或者怎么玩得舒服，這倒也罷了，還常常為難甚至整蠱我們！

薩伊：這次他又有什么新想法？

工作人員：他看中了一桶從十七世紀中葉的沉船里打撈出來的酒！

???【羅輯轉身面向工作人員，他的手里正拿著電視的遙控器。

羅輯：我要這桶酒，去把它拍下來！

工作人員：（低首彎腰并面向羅輯）是…不過，這酒都放好幾百年了，您能喝么？

羅輯：專家說了，經(jīng)過三百多年的海底貯藏，它的口感無與倫比！

工作人員：但是它的價格……

羅輯：起拍價是三十萬歐元！淘寶上有。

工作人員：可是……

羅輯：不過，但是，可是……這樣的詞匯我以后都不想聽到！

工作人員：您需不需要再考慮一下？

羅輯：干嘛要考慮？其它三位花得可比我多多了！這點錢對于面壁計劃來說算不了什么，去買吧！

工作人員：我怎么跟秘書長交待？

羅輯：你就說……（打了個響指）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工作人員轉回向薩伊。

工作人員：您看，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面壁者？會不會是咱們搞錯了？

薩伊：不可能搞錯。

工作人員：那我想知道……選擇他的間接原因是什么？

薩伊：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蛟S……他也還沒找到真正的原因。

工作人員：您也對他沒有信心，是么？

薩伊：（看向遠處）選擇他是一次重大的冒險。

工作人員：冒險是對的么？

薩伊：我和他當面交流過這個問題。

???【羅輯面向薩伊，忽然地發(fā)問。

羅輯：你對我沒有信心，是嗎？

薩伊：（轉向羅輯，語氣平和）我說過，選擇您是一次重大的冒險。

羅輯：原因也不打算告訴我？

薩伊：這得您自己去尋找出來。

羅輯：那你是對的。

薩伊：冒險是對的嗎？

羅輯：不，（玩世不恭的笑容）對我沒有信心是對的。（舉杯示意）我這里的拉菲快喝完了。

工作人員：（忿忿然）你看看他，過著皇帝一般的生活，心里恐怕早就拋下400年后的人類了！

【定格，燈光漸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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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前場右側的燈光亮起。

【ETO聚會的三體虛擬空間。

【周文王的身影出現(xiàn)在舞臺的祭壇上，在他的四周，圍著幾個穿著黑色帶帽衛(wèi)衣的男子，帽沿遮住了他們莫測的面容。

周文王：正如伊文斯大人所料，人類啟動了面壁計劃，試圖用封閉的個人戰(zhàn)略思維對抗智子的監(jiān)視。思維透明的主無法破解這個迷宮！

衛(wèi)衣男1：他們對主構成了威脅！

周文王：所以我們要啟動破壁計劃。

衛(wèi)衣男2：破壁計劃？

【周文王的腳下，祭壇燃起火焰并緩緩升起。

周文王：是的，根據(jù)伊文斯大人生前的構想，對于每一個面壁者，我們將指定一個破壁人。破壁人的任務，就是在智子的協(xié)助下，通過分析每一個面壁者公開和秘密的行為，盡快破解他們真實的戰(zhàn)略意圖。你們將借助冬眠，與面壁者一起迎接末日之戰(zhàn)！

衛(wèi)衣男1：我愿意成為破壁人！

衛(wèi)衣男2：我要讓面壁者匍匐于我的面前，在痛苦和絕望中崩潰！

衛(wèi)衣男3：我愿意為主的事業(yè)奉獻上我的余生！

衛(wèi)衣男4：我要揭露人類在智子面前保守的最后一線秘密！

周文王：我將開始一一指定每位面壁者的破壁人！

衛(wèi)衣男1：羅輯就不用了吧？我覺得讓他自生自滅更好。

衛(wèi)衣男2：他就知道吃喝與享樂！

衛(wèi)衣男3：他哪有一點兒面壁者的樣子？（幸災樂禍）我還聽說，他因為喝了過期三百多年的葡萄酒，上吐下瀉，差點下不了床！

???【眾人哄笑。

衛(wèi)衣男4：我有不同意見。

周文王：請說——

衛(wèi)衣男4：泰勒、雷迪亞茲那副運籌帷幄的樣子，那些宏偉的戰(zhàn)略計劃，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們在為面壁計劃做準備。

周文王：希恩斯的工作你已向我匯報，我想聽聽你對于羅輯的看法。

衛(wèi)衣男4：羅輯的行為讓人迷惑！但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他可能是我們最難對付的面壁者。

周文王：兵者，詭道！亞里士多德，你說得很好！

衛(wèi)衣男1：他對主的威脅是什么嗎？

周文王：主和伊文斯大人知道。但是……我不知道。

衛(wèi)衣男2：伊文斯大人沒告訴你？

周文王：他教會了主隱瞞這個秘密。然后，他將自己和那個秘密永遠地封存在了審判日號的殘骸里。

衛(wèi)衣男3：羅輯是不是威脅最大的那一個？

周文王：他需要自己找出他對主的威脅所在。（嘆氣）我們都不知道他是否已經(jīng)找到。

衛(wèi)衣男4：我們對他的了解有多少？

周文王：很少。只有一點清楚…（仰望天空）在四個面壁者中，只有他……將直接與主對決！

???【眾人震驚。

???【時，舞臺中后場位置的羅輯忽然一躍而起，猛奔向舞臺后場！

羅輯：肚子好痛！這酒——

???【嘔吐的聲音。

???【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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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場

【泰勒與章北海面對面站著，各自打傘站在雨中，

泰勒：章北海先生，您真的不考慮我的建議？

章北海：作為一個中國人，對于您的建議我只能說——絕無可能。

泰勒：都21世紀了，談這些，依然敏感么？

章北海：敏感的不是歷史，而是您的建議，（鄭重）神風特攻隊的死灰不能復燃。

泰勒：你們不是也常說什么革命大無畏的精神么？

章北海：靖國神社再怎么洗白也不可能變成人民英雄紀念碑。

泰勒：我所組建的太空力量，可以將球狀閃電化作武器，并以電磁驅動進行發(fā)射，但是，我們的計算機已經(jīng)被智子鎖死！而唯有我們……我們人類的駕駛，才能突破智子的禁錮，對武器進行操控……

章北海：（冷靜）泰勒先生，當年的神風特攻隊并沒能夠扭轉戰(zhàn)局。

泰勒：（怔住、半晌）人類丟棄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生命的意義只剩下茍活！

章北海：生命的意義在于尊重別人的生命。

泰勒：那我寧可戰(zhàn)死，也要變成點燃黑夜的螢火蟲！

【泰勒從章北海的身側越過，往前走。

章北海：泰勒先生，螢火蟲的光太弱，丈量不出死亡的深度。

泰勒：（停步，不回頭）那您的建議是……

章北海：不要在那里踱步……

【靜場。

章北海：再見。

泰勒：……再見。

【泰勒下。

【雨聲愈發(fā)地響了起來。

【章北海的身后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山杉惠子：是章北海先生么？

【章北海駐足。

山杉惠子：我丈夫他……想在冬眠之前見見你……

【章北海轉身，看到希恩斯由撐著傘的山杉惠子挽扶著、出現(xiàn)在他的對面。

【兩道追光淺淺地照下，投在章北海和希恩斯的身上。

【緩緩收光。

【燈光轉換到……

?

【雷迪亞茲正站在白沙導彈試驗場（WSMR）的一座黑色的火山巖尖石碑旁。

雷迪亞茲：我記得這里，這是人類第一顆原子彈爆心投影點的標志。

艾倫博士：在您的印象里，核彈觸發(fā)后是什么？

雷迪亞茲：是爆炸。

艾倫博士：但事實上那個過程更像是……一種燃燒。當量越大，燃燒過程越長。

雷迪亞茲：我們設計的超級核彈，它的火球能燃燒多久？

艾倫博士：幾分鐘。

雷迪亞茲：就幾分鐘？

艾倫博士：但它的光亮，足以比擬……

雷迪亞茲：一顆小太陽？

艾倫博士：對！它的聚變結構與太陽很相似，它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重現(xiàn)恒星的演化過程。

雷迪亞茲：（沉思）所以我們要建立的數(shù)學模型，從本質上來說，應該是一顆恒星的模型？

艾倫博士：是的，（激動起來）我們正在創(chuàng)造一顆虛擬的太陽！

雷迪亞茲：上一次對太陽的應用，把人類逼到了絕境，也使你我有緣站在這里。

艾倫博士：新的發(fā)現(xiàn)有可能使人類擺脫絕境，這就是我請您來這里看日出的原因。

【時，一輪紅日從地平線處露出明亮的頂部，荒漠像顯影一般清晰起來。

——雷迪亞茲看到，這昔日地獄之火燃起的地方，已被稀疏的野草覆蓋。

雷迪亞茲：???? s?????????????????????????（kālo `smi lokak?ayak?t prav?ddho.）

艾倫博士：這是奧本海默先生引用的那句梵文？

雷迪亞茲：是的。我想知道奧本海默面對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時的心境，就去翻了它的原文。

【靜場，燈光漸暗，舞臺上出現(xiàn)字幕——

“???? s?????????????????????????

我正變成死神，世界萬物的毀滅者。

（Now I am become Death, the destroyer of worlds）。

????????????????????????——薄伽梵歌11.32”

???【燈光轉換到……

?

???【薩伊和工作人員邊走邊說著話。

工作人員：秘書長，您知道么？羅輯的要求越來越過分了，簡直就是變本加厲！

薩伊：（笑）他是不是又告訴你“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工作人員：是的，他居然利用面壁者的特權讓我們幫他找女人！

薩伊：女人？什么樣的女人？

工作人員：只見過一面的！據(jù)說是他的什么……夢中情人！

薩伊：這倒很符合他的脾性。

工作人員：（擺擺手）我都讓大史去處理了。反正他總能想出一堆荒唐的理由來搪塞你！我就弄不懂了，搞女人怎么就成計劃的一部分了？??？！如果他明天想要幾百個女人，那我們是不是還得為他專門開個紅燈特區(qū)？！

薩伊：（停步、微笑）坎特，看來你對他的意見很大啊！

工作人員：是，我從來沒有這么憋屈地為一個人工作過！換我去其它面壁者吧！

薩伊：你對其它三位面壁者的印象如何？

工作人員：從各方反饋來說，他們都挺正常的。

薩伊：但對面壁者來說，他們（語氣凝重）——正常么？

??【工作人員一下子被薩伊的話問住了。

???【定格。

???【燈光轉換到……

?

???【歐式風格的客廳。

羅輯：人生苦短，最重要的是滿足自己，而不是討好別人。

史強：（抽電子煙）你還真是灑脫。

羅輯：大史，你需要多讀書。這是赫胥黎《美麗新世界》里的原話。

史強：哦哦。我聽坎特說，你又想找女人了？

羅輯：雖然上次被你嚇得夠嗆，但我總不能就此變彎吧？

史強：所以……這又是計劃的一部分？

羅輯：對，就是計劃的一部分?。ㄅ募纾┐笫?，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史強：（揶揄）你又找到了一位夢中情人？

羅輯：什么叫又，這就是我的夢中情人。

史強：那之前那些？

羅輯：之前那些……是因為我沒辦法找到她……

史強：所以這次是認真的？

羅輯：絕對認真。

史強：計劃的一部分？

羅輯：對對！

史強：我真佩服你這樣的，亂搞女人還能一本正經(jīng)的裝純！

羅輯：這個對我真的很重要……

史強：哦哦，重中之重。面壁計劃的原則之一就是——不管面壁者的指令多么的可笑荒唐或不可理喻，都得報請執(zhí)行，當然，行星防御理事會有否決權。

羅輯：那啥……他們會否決我么？

史強：我猜，他們已經(jīng)放棄你了。所以……

羅輯：你也放棄你的真愛了么？

史強：（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羅輯：你以前可從不認這個。

???【羅輯指了指史強手里的電子煙。

史強：只能抽這個，過安檢的時候，他們把我藏的煙一根不拉地給收了……

【史強這番話還未講完，就看到羅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史強：（恍然大悟）你小子……盡想著法子給我下套呢？！

羅輯：和真的沒法比吧？

史強：我承認。但原則和規(guī)定是……

【羅輯慢斯條里地從背后抽出一整條的中南海。

羅輯：我這兒還有些中南海……

史強：（努力克制著拆著一整條煙的包裝）你有幾條？

羅輯：（漫不經(jīng)心狀）大概……五六千條吧。

【史強正在拆煙的手一抖，終于下定決心。

史強：說吧，你要找什么樣的女孩？！

【羅輯取出煙遞給史強，并為他點燃。

羅輯：（半信半疑）能找來？

史強：能！只要她是真實的人，咱就能把她給找出來！

【史強從隨身包里翻出了PAD和壓感筆。

羅輯：通過畫畫？

史強：這叫側寫！你回憶一下，她是什么樣的？

羅輯：我跟她第一次遇見，是在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當時她在一幅畫前停留了許久。

【歐式風格客廳里的壁爐等物什快速地向后退去或隱沒于黑暗中，與此同時，原本壁爐或者更靠后一點的位置同步投影出史強IPAD上勾勒的線條。

史強：誰的畫？

羅輯：梵高的……

???【線條迅速變幻勾勒成《星空》然后上色。

羅輯：我最開始看到的，是她的背影。

??【《星空》的畫前，站著一位素描出來的女孩的背影。

羅輯：她喜歡穿那種素雅的衣服，有很潔白的部分，襯衣和領子和其余深色的部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是一個東方女孩，應該是……咱們國家的人。

【羅輯一邊說著，一邊對著空氣手舞足蹈地比劃。

【舞臺后場女孩背影的形象漸漸有了色彩——素白、淺藍、深紫。

史強：她個子不高，一米六左右，身材纖細……

羅輯：就好像一陣風能把她刮走。

【女孩背影的衣裙翻飛起來。

羅輯：她的臉型，有點瓜子臉，鼻子，有點點高，嘴唇紅紅的，眼睛……天，我怎么可能畫出她的眼睛？

???【女孩的背影越發(fā)栩栩如生起來，當羅輯說到自己不可能“畫出她的眼晴”時，舞臺后場的女孩忽地轉過頭來，在那一瞬間，她從畫中人幻變成為了極具真實感的3D女孩。女孩微笑著、看向羅輯。

【羅輯怔立當場。

羅輯：擦擦擦，大史，我給你跪了！

史強：是不是她？

羅輯：對對對，就是她！大史，這回我對你五體投地！你，福爾摩斯再世?。?/p>

史強：這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在畫的時候隨手調用了一下全球的人臉數(shù)據(jù)庫，再用公安系統(tǒng)的那些大電腦，匹配了一下。

羅輯：可這才多久？

史強：以前得費半天勁，現(xiàn)在只需要幾秒鐘。

羅輯：這技術……簡直爆炸。

史強：換其它人或許沒這么快，還得虧了你開房的數(shù)據(jù)樣本多……

羅輯：什么……什么意思？

史強：你說她是你的夢中情人，對吧？

羅輯：對。

史強：那你之前找的那些女孩兒是不是與她有相似？

羅輯：呃……是。

史強：所以我只需要調出你的開房紀錄，提取出她們的特征，然后再去匹配那天去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的安檢處監(jiān)控……

【羅輯下意識地捂臉扶額。

史強：等一下，我正在向她申請全息影像通道授權……

羅輯：大史，你真是個魔鬼！

史強：還有人說過這句話。

羅輯：誰？

史強：汪淼。

羅輯：我知道他，他用納米絲切割了審判日號。

史強：好了。

羅輯：什么好了？

史強：全息影像通道授權，她同意了。

【史強在IPAD上拍了一下。

【全息影像通道開啟：整個舞臺像被一瞬間拉入時空隧道，而它的盡頭，是光影晃動的梵高的星空，羅輯朝思暮想的女孩就真實地靜靜佇立在這一片星空的光影里。

【羅輯怔住了，激動到簡直不能自己。

【女孩（莊顏）完全地轉過身來，并向羅輯微笑。

莊顏：羅老師您好，我叫莊顏。

羅輯：你……知道我？

莊顏：現(xiàn)在沒人不認識您，聽說您有打外星人的本領。

羅輯：我……

【羅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實話，一時有些囧。

【莊顏忍俊不禁，撲哧一下笑了。

莊顏：您還是跟以前一樣！

羅輯：你……記得我？

莊顏：對，當時我就站在這幅畫前，而您，就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一句話也不說?。ㄐΓ┥瞪档?！

羅輯：你當時是在……等我跟你說話？

????【羅輯話音剛落，全息影像通道忽然劇烈波動起來，羅輯無法看清以及聽到莊顏的回答，全息影像忽然被切換到聯(lián)合國，聯(lián)合國的一位工作人員（坎特）正一臉嚴肅地看向羅輯。

羅輯：喂，坎特，你搞什么鬼，我正在進行面壁計劃的重要部分呢！

坎特：破壁人出現(xiàn)了。

羅輯：什么？

???【切光。

?

第五場

【泰勒的面前，一個穿著黑色帶帽衛(wèi)衣的男子（破壁人）站在他的面前。

破壁人：泰勒先生，你好，我是你的破壁人。

泰勒：這么快？

【泰勒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鎮(zhèn)定從容。

破壁人：本來還可以更快的，但我想收集更充分的證據(jù)，所以晚了，對不起。

【破壁人的樣子，像個特別有禮貌又極冷酷的劊子手面對著他的行刑對象。

【靜場。

【泰勒抬頭看向破壁人。

破壁人：先生，我可以繼續(xù)嗎？

【泰勒點點頭，收回目光。

破壁人：是，先生。我先來說說您對外界顯示的戰(zhàn)略。

泰勒：（懷疑的目光）你？我覺得沒必要。

破壁人：您要建立一支獨立于地球主力艦隊的太空力量，并以球狀閃電和宏原子核聚變作為主要武器裝備。

泰勒：我可以逮捕你。

破壁人：您可以動用面壁者的權力逮捕我，但您的真實戰(zhàn)略以及推測出這個戰(zhàn)略的所有證據(jù)，將在明晚的新聞里出現(xiàn)。我愿意賭上性命，和您開誠布公地談一次。

泰勒：（坐下）愿聞其詳。

破壁人：我很榮幸，那么，我問您，我剛才對您的戰(zhàn)略的表述正確嗎？

泰勒：無論正確與否，我都不會予以回應。

破壁人：那么我來回答——不正確。

???【破壁人觀察著泰勒，泰勒紋絲未動。

破壁人：您用了很多的精力和時間巡游世界各地，考察各國的軍隊和其他武裝力量，試圖找到人類社會中殘存的自我犧牲精神，并組建一支具有這種精神的太空軍。

泰勒：這有什么不對么？

破壁人：您對這種犧牲精神的關注逾越了常規(guī)，您的解釋是球狀閃電和宏原子武器需要近距離攻擊目標，傷亡率高，因此，需要參戰(zhàn)者有自我犧牲的精神。

泰勒：這不合情理么？

破壁人：合情，但不合理。因為這只是您顯示給外界的戰(zhàn)略。

【破壁人彎下腰，湊近到泰勒的身旁。

破壁人：您的真實戰(zhàn)略是，它們一旦建立起來，根本不會被部署到您的球狀閃電艦隊中，而是成為地球主力艦隊的一部分，當然，您更希望能夠成為全部。

【泰勒最后的希望破滅了，他已經(jīng)知道后面將要發(fā)生的一切并選擇了沉默。

破壁人：您的球狀閃電艦隊不需要那樣的戰(zhàn)士，因為這支艦隊最終要攻擊的根本就不是三體艦隊。它的攻擊目標是地球主力艦隊。您想制造一起超級太空珍珠港事件，這次毀滅性的襲擊將來自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方向，宏原子聚變的光芒將會讓地球主力艦隊灰飛煙滅并化作無數(shù)量子幻影。這時，您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支呈宏觀量子態(tài)的地球艦隊。

【泰勒依然沉默著。

破壁人：所以，您所尋求的自我犧牲精神，是那些太空軍人在被自己的同胞殺死后，其量子鬼魂仍能忍辱負重，以拯救地球文明為己任，繼續(xù)完成那些本應由他們活著時完成的使命。您是在冒一個大險！

泰勒：在這場戰(zhàn)爭中，冒險才是最大的安全。

【破壁人直起身，離開了泰勒，踱到窗前。

破壁人：您的冒險錯了。

【窗戶倏地打開。櫻花飄落了幾片進來。

破壁人：泰勒先生，您的戰(zhàn)略缺少曲折和誤導，欺騙的陷阱過于淺顯直白，所以，您成為了第一個被我破壁的面壁者，恕我直言，您不是一個合格的面壁者。

泰勒：（恢復了平靜）你說完了？

破壁人：是的，我完成了。

泰勒：你就不擔心我不讓你走？

破壁人：您應該問的是，外面守衛(wèi)那么森嚴，我是怎么進來的。

泰勒：我可以殺死一支艦隊，自然也可以謀殺你。

破壁人：可惜了，泰勒先生，您辦不到。

???【櫻花飄涌進來，彌漫飛舞于整個的房間。

???【破壁人的身影在櫻花飛舞中漸漸透明、化為不可觸及的幻影。

泰勒：你是……全息影像！

破壁人的聲音響徹舞臺：智子能無時無刻無死角地進行監(jiān)測，所以您的量子部隊恐怕并沒有機會。實話告訴你吧，不管地球艦隊是坍縮態(tài)還是量子態(tài)，是活人駕駛還是量子幽靈，主都不在乎。

???【燈光漸暗。

???【燈光轉換到……

?

???【泰勒出現(xiàn)在羅輯的花園。

???【莊顏給對視而坐的泰勒和羅輯倒茶。

泰勒：這就是我被破壁的全部過程。

羅輯：他猜對了。

???【泰勒沉默著抿了一口茶。

羅輯：在球狀閃電研究的初期，聽說有一些人變成了量子態(tài)，你聯(lián)系過他們？

泰勒：試過，但……沒有成功。

???【靜場。全場燈光一下子暗淡起來。

???【舞臺一側或高處，丁儀出現(xiàn)在追光下。

丁儀：所有死于球狀閃電的人，都處于量子態(tài)，嚴格地說他們并沒有真正死去，他們都是薛定諤的貓，在不確定中同時處于生和死兩種狀態(tài)。（意味深長地看向泰勒和羅輯）對于他們，生存還是死亡，確實是個問題。

???【追光隱滅。

【舞臺上的燈光恢復正常。

羅輯：被宏原子核聚變殺死的人會成為量子態(tài)，根據(jù)薛定諤波函數(shù)分散在宇宙中，以概率云的狀態(tài)存在。

泰勒：（嘆了口氣）擴散的概率云最終會均勻地分散在宇宙中，使得每一點出現(xiàn)的幾率都無限小……

羅輯：你都知道。

泰勒：是的，我知道。

???【靜場。

羅輯：破壁人出現(xiàn)后，網(wǎng)上就出現(xiàn)了對你戰(zhàn)略的全面分析，有很大部分來自于智子的監(jiān)測信息。

泰勒：行星防御理事會的決議要求面壁計劃不能存在傷害人類生命的內容。

羅輯：根據(jù)面壁計劃的基本原則，你可以說，目前外界出現(xiàn)的證據(jù)只是面壁者戰(zhàn)略欺騙的一部分。

泰勒：是的，他們不能證明我制定和執(zhí)行的是這樣的計劃，所以我才能出現(xiàn)在這里，不受任何的指控。

羅輯：聽說你在庭上沒有為自己作任何的辯解。

泰勒：不但如此，我還認真地懇請了行星防御理事會依照國際法判我反人類罪。

羅輯：我能想象到他們的反應。

泰勒：所有的常任理事國代表都看著我，露出了對面壁者的微笑。

羅輯：我知道那種感覺……像看一個演員。

泰勒：拙劣的演技！我知道你理解那種痛苦。

羅輯：曾經(jīng)是，但……（看向莊顏）我現(xiàn)在很幸福。

泰勒：（抿了一口茶，看向莊顏）是啊，漂亮，泡的茶還很好喝。

莊顏：謝謝。

泰勒：（笑）至少我不用擔心今晚會拉肚子。

莊顏：您可以住這兒。

羅輯：你可以多住幾日。

???【莊顏在羅輯耳邊低語了幾句。

???【羅輯點點頭。

???【莊顏下。

泰勒：真甜蜜啊。

羅輯：你別誤會，（尷尬）我和她……可連手都沒碰過。

泰勒：這可不像我知道的羅教授。（揶揄）真的不妨礙你們？

羅輯：當然，你可以把這里當家……

泰勒：怎么聽著就這么違心呢？不過，還真想過過你這樣的面壁者生活。

羅輯：你可以申請啊，反正……

泰勒：我可以說是計劃的一部分。

羅輯：呃……是。

泰勒：可惜……我的計劃，全部落空了。

羅輯：計劃是死的。

泰勒：人不能獨活。（將茶水一飲而盡，笑）或者我可以躲進那只空匣子……

羅輯：薛定諤的？

泰勒：你們東方人把它稱作涅槃吧？

羅輯：不，涅槃不是生死疊加態(tài)，它是……不生不滅。

泰勒：聽上去很像行星防御理事會為我們準備的冬眠。

羅輯：聽說雷迪亞茲和希恩斯都申請了冬眠？

泰勒：是的，他們的技術需要等待。說實話，我對他們不抱任何期待。四百年后，我們之中，只有你，直接與他們的主對決。

羅輯：什么？

泰勒：他說，你是 the one…

羅輯：誰？

泰勒：伊文斯。我查閱了“古箏行動”所有的解密資料。

羅輯：這不科學。

泰勒：主可真會擲骰子。薩伊對你說過吧，選擇你是一次重大的冒險。

羅輯：是，他還要我自己去尋找原因。

泰勒：你找到了么？

羅輯：我……（尷尬）還沒想過這么深入的問題。

泰勒：你會找到的。

羅輯：為什么？

泰勒：這是你要去尋找的答案。

???【羅輯怔立當場。

???【時，莊顏端著水果點心等進來。

【泰勒起身，拍了拍羅輯的肩膀。

泰勒：TO BE THE ONE。

???【泰勒笑著在羅輯的耳邊，放低了聲音。

泰勒：至少，別讓她失望。（對莊顏、微笑）我得走了。

莊顏：我準備的點心，您還一口都沒嘗呢……

泰勒：那我……選這個。

???【泰勒從莊顏端著的盤子里取了一個茶葉蛋。

莊顏：就挑一個蛋？

泰勒：沒準是一個……薛定諤的蛋。

【泰勒敲碎了雞蛋。

【莊顏怔住。

【收光。

【燈光轉換到……

????????????

【竹林。

【竹葉被風吹動，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羅輯和莊顏走在竹林里，有三三兩兩的螢火蟲飛過他們身邊。

莊顏：羅老師，三體人能感知到美么？

羅輯：為什么這么問？

莊顏：因為我覺得對美敏銳的人，本質上應該是善良的。

羅輯：當涉及到種族生存時，善良與邪惡，（停頓）或許只是一種理性的選擇。

莊顏：種族生存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么？

羅輯：地球三體組織在接納新成員時，會給他們講阿茲特克文明的覆滅。阿茲特克人熱情地款待了登陸美洲的西班牙人，得到的回報卻是皇帝被俘、亡國滅族。

莊顏：后來，西班牙人在阿茲特克神廟的地基上建了一個天主教堂。

???【羅輯有些訝異地看向莊顏。

莊顏：我學建筑美術史時讀過這段歷史……

羅輯：美洲大陸上覆滅的不止阿茲特克文明，還有瑪雅文明、印第安文化，在這些文明覆滅后，卻誕生了一個最為強大的現(xiàn)代國家……

莊顏：美國？

羅輯：嗯。

莊顏：我好像有點理解泰勒先生的比喻了。

羅輯：薛定諤的蛋么？

莊顏：嗯。

羅輯：孵化還是敲碎，這是我們遇到外星蛋時必須面對的抉擇。

莊顏：您會怎么選？

羅輯：

（OS）孵化，得到的可能是《異形》的入侵；敲碎，失去的是可能是《第三類接觸》。

（對莊顏，嘆氣）我不知道。

莊顏：羅老師，您是一個善良的人。

羅輯：對面壁者來說，這可是個貶義詞。

莊顏：為什么？

羅輯：因為面壁者是有史以來最不可信的人，是最大的騙子。

???【靜場。

莊顏：羅老師，您是怎么看待泰勒先生的計劃？

羅輯：從熵的原理上來說，不可能。但從概率學的角度來看，量子部隊，有可能，只是……概率極低……

莊顏：如果我們在他們眼里真的只是蟲子，那我希望他們至少可以保留我們的文化遺產(chǎn)。

羅輯：你知道看重一個種族或文明的最高表現(xiàn)形式是什么？

莊顏：我……不知道。

羅輯：斬盡殺絕，是對一個文明最高的重視。

莊顏：那我們在活著的時候，努力去發(fā)光發(fā)亮。就像這些螢火蟲……

???【莊顏出神地看向面前的螢火蟲們，手不自覺地向前伸去。

羅輯：噓——

莊顏：怎么了？

羅輯：它們正在說話呢……

莊顏：說話？螢火蟲用光進行交流？

羅輯：是的。雌性螢火蟲可以以很精確的時間間隔，向雄性螢火蟲發(fā)出“亮、滅、亮、滅”的信號。

莊顏：這個怎么分辨？

羅輯：對人來說很難分辨，無法破譯，但它們來說，卻很簡單。

莊顏：我想到了你們……

羅輯：（不解）我們？

莊顏：面壁者們。

羅輯：螢火蟲和面壁者有什么關系？

莊顏：我是這樣想的——能不能找到一種交流方式，只有人類才能相互理解……

羅輯：（反應過來）而智子永遠理解不了……

莊顏：對，這樣人類就能夠擺脫智子的監(jiān)視了。

羅輯：那得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語言，還不能發(fā)出聲音……

莊顏：不能發(fā)出聲音？那不就只能擠眉弄眼了？

羅輯：（撓頭）表情或者眼神，好像是不太能被破解。

莊顏：人類的表情可是千變萬化呢！

羅輯：是啊，蒙娜麗莎的表情我們至今都沒能搞明白……

莊顏：那就對了，這不正好說明表情能夠傳達很復雜的信息嗎？

羅輯：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想想。

莊顏：我們……試試看？

羅輯：怎么試？

莊顏：嗯……每人先想一個信息，然后看對方能不能猜到讀懂……

羅輯：（想了想，搖了搖頭）好像……不太可行……

莊顏：好美。

羅輯：（出神）什么？

莊顏：這些螢火蟲，好美，就像是地上的星星……

???【螢火蟲圍繞著莊顏飛來飛去。

莊顏：它們的生命……很短暫吧。

羅輯：嗯。

莊顏：要是能像星星那樣一直存在就好了。

羅輯：星星也有期限……

莊顏：會變成流星么？

羅輯：不，它們會坍縮成黑洞。

莊顏：黑洞？

羅輯：嗯。

莊顏：黑洞會消失么？

羅輯：會，在一場華麗的大爆炸中。

莊顏：然后就沒有了么？

羅輯：不是的，黑洞爆炸所形成的塵埃，又可以轉化成新的恒星。

莊顏：周而復始么？

羅輯：或許。

莊顏：看來不光是人類的表情，宇宙也很難懂。

羅輯：是的。不過物理學家都相信，宇宙中的萬物，都可以用一個簡單優(yōu)美的公式來表達。就像……

???【舞臺后場投影出歐拉恒等式。

莊顏：歐拉公式？

羅輯：恩。對！

莊顏：教我抽象畫的老師說它是數(shù)學里最美的公式。

???【時，傳來了莊顏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莊顏尷尬地看向羅輯。

???【時，羅輯忍不住笑了。

莊顏：你笑什么？

羅輯：剛才你不是要玩猜表情游戲么？我猜你現(xiàn)在想的一定是“好餓??！”

莊顏：（嗔）才不是呢！我想說的是——“你的胡子太長了，該刮了！”

羅輯：（搖頭）人類真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莊顏：可這不正是面壁計劃的基礎么？

羅輯：呃……是啊。

莊顏：聽著好像超人。

羅輯：沒有人是超人，面壁者也只是普通人。

莊顏：如果……你們在末日之戰(zhàn)里打敗了他們，會徹底地趕走他們么？

羅輯：會把他們趕回到宇宙里去吧……

莊顏：咱們那能不能分他們一塊地方？我的意思是說：共同一起生活，不好么？

羅輯：你怎么會這么想？

莊顏：我……不希望他們孤零零地死在寂暗的宇宙里……

???【靜場。

莊顏：……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羅輯：不，我沉默是因為我忽然想到……剛才你的話不只有我一個人在聽。

莊顏：?。。聪蛭灮鹣x們）還有很多在飛的智子！我……這樣說是不是很傻？

羅輯：不……因為……這會兒在聽你說話的，也許就是三體文明的最高執(zhí)政官。

莊顏：??？

羅輯：（嘆）如果人類都像你這樣想，哪怕只有三分之一……或許……三體文明真會跟我們談判。小顏，或許……真正能拯救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是你。

莊顏：羅老師……（不自信）您笑話我……

羅輯：美麗的火焰。

莊顏：什么？

羅輯：人類歷史上第一位思考光和空氣的哲學家恩培多克勒認為“光是阿弗洛狄忒在眼睛里點燃的美麗火焰”，這句話早已經(jīng)被證偽，但是今天，我卻發(fā)現(xiàn)……它也有可能是對的。

莊顏：所以，我們看到的這些，都是一簇簇小小的火焰么？

【螢火蟲在莊顏的顧盼生姿里漸漸多了起來。

【竹林間流螢點點，仿如童話世界。

【羅輯和莊顏倆倆相望。

【燈光微微地暗淡了一些。

【時，舞臺一隅，浮現(xiàn)出子彈裝入左輪手槍彈巢的影像。

【一顆子彈被放入彈巢，彈巢關上，被一只手撥動旋轉（俄羅斯輪盤賭）。

【彈巢正旋轉著的左輪手槍的槍口對準了泰勒半張臉的影像。

【泰勒與章北海之前的對話聲音在舞臺上空響了起來。

???【泰勒：人類丟棄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生命的意義只剩下茍活！

???【章北海：生命的意義在于尊重別人的生命。

???【泰勒：那我寧可戰(zhàn)死，也要變成點燃黑夜的螢火蟲！

【章北海：泰勒先生，螢火蟲的光太弱，丈量不出死亡的深度。

???【泰勒：那您的建議是……

???【章北海：不要在那里踱步……

???【泰勒半張臉的影像，泰勒微笑著：再見。

【扳機被扣動。

【槍響。舞臺一隅的蔚藍湖水蕩漾開來。

【羅輯和莊顏齊齊驚望向槍聲來源的那一抹藍色的湖水。

???【一只螢火蟲從湖水里飛出。

???【小男孩（小泰勒）的聲音：媽媽，我將變成一只螢火蟲。

???【螢火蟲飛舞著落到了羅輯的面前。

???【羅輯向前伸出手去，螢火蟲在觸及羅輯指尖時幻化為點點的星光。

羅輯：（傷慟）泰勒先生……

???【泰勒的畫外音響了起來。

泰勒：（VO）人類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舞臺一隅的蔚藍湖水的光漸漸暗淡。

羅輯：為什么是我？為什么？

???【羅輯的發(fā)問變成了一連竄的回聲，緊接著，整個舞臺的后場都開始傳出一陣陣含糊不清的聲音，聲音越來越靠前，越來越靠前，劇場四周也開始回蕩起這種含糊不清的聲音，間或有一兩聲稍微響點的聲音，使我們依稀聽到這些話中有“面壁者”“什么面壁者”“冬眠”“逃避”“混蛋”“騙子”之類的話語。與此同時，一些質疑、控訴、憤怒、懷疑面壁者的影像、各式各樣的報紙畫面及文字投影并散落幻現(xiàn)于舞臺上甚至觀眾席間。

???【四面八方的影像與聲音漸漸重疊起來，音量越來越大、越來越混亂。

???【螢火蟲四散著逃逸飛走。

???【忽然地，從舞臺后部打出一道強光，這道強光在迅速掃過整個舞臺的同時也掃到了觀眾席間，之后迅速收回并完全地鎖定在了羅輯的身上，羅輯踉踉蹌蹌地抵擋著、后退著。

——此刻的他脆弱如葦草，隨時會跌倒。

???【莊顏上前扶住了羅輯。

莊顏：怎么了……羅老師？

羅輯：小顏，我想跟你說……我其實……根本不能……

???

【羅輯痛苦地想向莊顏道明真相，承認一切，卻被莊顏所阻止。

???【莊顏將手掌心抵在了羅輯的唇邊，封緘住了他下面想說的話語。

???【羅輯不敢相信地看著莊顏。

莊顏：我相信你。

???【莊顏主動地踮起腳跟，放下抵在唇上的手，第一次……親吻了羅輯。

???【定格。

???【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散落的螢火蟲飛升上天，化為了滿天劃落的流星雨。

???【切光。

?

（上半場·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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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在話劇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信奉一條金科玉律——“編劇為王”。我們會知道《雷雨》的編劇是曹禺、《茶館》的編劇是老舍、《地質師》的編劇是楊利民，《狗兒爺涅槃》的編劇是錦云，但很少有人會記得、或者去記這幾個話劇的導演是誰，每一次演繹這些話劇文本時，制作方會選擇的導演是變化的，僅有少數(shù)的優(yōu)秀導演會被觀眾記得，并去追隨他的下一部作品。這是編劇的榮耀，也是給予每一位挑戰(zhàn)在編劇劇本上進行二度創(chuàng)作的導演的考驗。

可惜的是，近幾年，話劇舞臺、甚至是戲曲的舞臺，都出現(xiàn)了重導演輕編劇的現(xiàn)象，不止體現(xiàn)在話語權上，也體現(xiàn)在待遇等方方面面?！皩а葜行闹啤睆碾娪敖?，逐步擴散到了電視界，如今，又蔓延到了舞臺。話語權的失去，意味著很多文本的表達不再屬于編劇個人的聲音，編劇必須學會先消化方方面面給到的意見和想法，再去尋求一個既能滿足A又能滿足B同時還能滿足C及DEF等的各種想法的脆弱的平衡，幾番折騰下來，一個看似滿足全部或大多數(shù)要求的劇本誕生了，但這樣的文本表達，可能離編劇最初想要的，已相去甚遠。影視創(chuàng)作由于其特殊性，編劇在很多時候，會更多地配合制作方、導演或是某些大主演想要的東西，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做盡可能平衡各方意見的改動——因為如果你不去動，未來也會有人加入替你去改動，而替你改動的人，往往因為不是自己親手一遍遍寫過的東西，會毫不心疼地動刀，甚至拆骨剔肉挖心棄腦。“編劇中心制”喊了幾年，卻眼見著編劇地位的淪落，從電影到電視再到話劇戲曲等領域，全面失守。很多時候，面對編劇嘔心瀝血創(chuàng)作出來的劇本，劇組里的每個人，都能參上幾句，踹上幾腳，最終將劇本打成了面目全非腳踢過的樣子，編劇可能是最了解筆下文本的那個人，但是，唯有他，沒有動用還我漂漂拳的權限，只能眼看著一張張集結了各方數(shù)據(jù)好看要素的“網(wǎng)紅臉”誕生。名氣大些的編劇，還能說上幾句，很多默默無聞的小編劇，為了生計，也只能將劇本當作嫁出去的女兒，任由人胡亂打扮。當然，也有不少的團隊重視編劇，或者有些也說不上重不重視，就是時間緊，有個本拿著就拍了，也不瞎比比，很多小而美的黑馬，往往由此，意外降臨。

影視編劇的創(chuàng)作，因為作品的特殊性，往往是遺憾的藝術，僅有少部分成功的作品會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翻拍，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劇本一旦制作成了影像，這個劇本的生命也就終結了，而且往往因為保密、排他協(xié)議等種種因素，幾乎不存在拍爛了但是因為劇本不錯再拍一個版本挽救一下的可能，至少，國內的影視劇行業(yè)里，從未見過聽說過。曾看過一個劇本，編劇花費了七年的時間打磨，最終的劇本角度新穎，故事扎實，如有好的團隊加持，絕對有爆紅的可能，也確實有多家影視公司相中了這個劇本，但最后，劇本經(jīng)紀人將這個劇本賣給了出價最高的人……一位不太知名的演員。這位演員是真心喜歡這個劇本，所以不惜一切代價買下了這個劇本，然，因為他能夠組的資金盤有限，而他自己還拉了朋友跟他一起演了這個劇本里的主角，最終……成片效果一言難盡。這個劇沒有濺起任何的水花，后來有看到它在某地方臺播出，印象中似乎也沒能夠排上星，一個編劇七年時光的努力，就這樣沒了。以后，可能他也不會再有心氣花七年時間去打磨劇本了吧。用行內的話來說，就是“一個戲有一個戲的命?！?/p>

《三體·黑暗森林》這個舞臺劇的改編版本，盡管沒能走到最后，看到它在舞臺上演繹呈現(xiàn)，但依然感謝制作人給我的寬容和自由，給予我長達一年的改編時光，讓我對三體有了很多新的認知，也成為我創(chuàng)作生涯中最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