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明從來沒見過像趙東海精力這樣旺盛的人。

她與他因為住在破廟，兩人是輪流守夜兩個小時的。當(dāng)趙東海從毛毯中給她搖醒時，居然見不到他半分困意。

她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像一只貓，問道：“早晨了？”

趙東?；貞?yīng)道：“該走了！”

衙門 信使襲擊案特別緝捕行動組（別動組）

別動組組長 京谷添：“追到了那個襲擊李嘯東的人嗎？”

軍師 韓霜降：“追蹤到寺廟，遇到了神仙顯靈。所以，追擊行動停止了?！?/p>

京谷添：“神仙顯靈？”

韓霜降：“廟里的鬼昨夜遠離鬼廟，定然是神仙顯靈。”

“這么巧……對了，襲擊李嘯東的犯人，可有些眉目？”

“目擊者稱是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大個子，外面只傳來一聲悶響，等他們出來看的時候，小李已經(jīng)倒在那兒了?！?/p>

“這就怪不得他只記得信被搶走，卻不記得襲擊他的人的事情了，原來是嫌太丟人了?！?/p>

趕路中的趙東海與何月明……

何月明：“這匹馬跑得好快啊！信使的馬都是這種好馬嗎？”

趙東海：“得夠上級別吧？”

為了趕路能更快一些，何月明一人在馬上縱馬飛奔，而趙東海在她身旁施展輕功。

何月明驚嘆道：“哎，老趙！你跑得這么快，還能說話！小心別嗆風(fēng)?。　?/p>

趙東海應(yīng)道：“不是你問我，我才和你說的嗎，奇怪的人?！?/p>

何月明：“誰問你了，我自言自語呢！”

別動組討論中……

韓霜降：“可是，京大人，您仔細想想，能空手一擊制伏李嘯東的大個子，江湖中能有幾個？”

這李嘯東是京師之中赫赫有名的武官，年輕有為，沉穩(wěn)肯干，劍術(shù)、弓術(shù)、長槍全是一流水準，除此之外，更練就了一身令人不寒而栗的廣寒功，便是親友也不愿與其近身。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冷酷無情，身邊沒什么朋友。但身為專職為皇家送信的信使來說，這又算不上什么缺點。

京谷添思索片刻，嘆息道：“若輪能打贏李嘯東的人，那綠林人士雖然不多，卻也不算少……但那種高大的身材，能從正面空手一擊擊敗他的……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了。若再早三年，或許三江小侯爺可以……可如今……”

“有沒有可能，就是三江候呢？”

“你的意思是三江候還活著？”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

“你覺得一個投身入煉獄的人，還可能活著？”

趕路中的兩人……

趙東海：“你的馬術(shù)倒是不錯，這種烈馬都能輕松駕馭……”

何月明：“這次可是你先找我說的話，嗆風(fēng)了可不怪我。”

“……你怎么總希望我嗆風(fēng)……”

“騎馬也是我前男友教我的。”

“你前男友倒是教了你不少東西……”

“是啊，識字，寫字，騎馬，劍術(shù)……都是他教給我的，就連我的命也是他救下來的?！?/p>

“看來你很喜歡他?！?/p>

“不，想起他，我只有恨！天下蒼生，有我重要嗎？你說呢！”

“當(dāng)然沒有！”

別動組討論中……

韓霜降：“對了，那個高個子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人?！?/p>

京谷添：“這個女人是誰？”

“一個躲避東北蝗災(zāi)的牧羊女，遇到那個大個子前，她一直是只身一人?！?/p>

“一個女人只身從東北來到這兒？”

“她為了自衛(wèi)，一路上至少殺了三人，其中一個是‘墨香閣’的‘遮天一筆’郭天星。”

“東北，牧羊女，有擊殺一流殺手的能力與膽識……難道是東北的何月明？”

“大概率是她，我記得她的另一個身份……是三江小侯爺?shù)奈椿槠?。?/p>

趕路中的兩人……

趙東海：“他離開你以后，你一個人吃了不少苦吧？”

何月明：“這倒是沒什么，人總是要自立的……不過，有件事我很討厭自己?！?/p>

“……什么？”

“我慢慢活成了他的樣子，也開始喜歡管各種各樣的閑事了。明明我一直覺得只要自己過得好就OK了……”

“也許愛人之間是會互相影響的，也許……你本就是個熱心腸的人?！?/p>

“不過，我做好事是收錢的。”

“我也收?。　?/p>

“你收錢怎么還這么窮？連碗面條都請不起？”

別動組討論中……

京谷添開始擦汗，說道：“無論是小候爺，還是何月明，都不像無理取鬧的人，他們?yōu)槭裁匆依顕[東的麻煩？”

韓霜降：“據(jù)巡訪組調(diào)查，李大人驅(qū)馬狂奔在鬧市時，差點踩死一個小女孩。而這個小女孩正是被那個大個子救下來的?！?/p>

“那個小女孩記得準確嗎？”

“準確，因為那個大個子還向女孩的母親勒索了三十六黎民幣作為答謝。女孩的母親說‘那個大個子武功看起來很高，就是不太會說話，跟在他身邊的女人也像有點毛病’。”

“怎么說？”

“那個大個子都窮成那個樣了，大姑娘長得又年輕又漂亮，不知道跟著他圖個啥?！?/p>

“就為了這點小事，他敢襲擊皇家信使？他有幾個腦袋？”

“如果這人就是三江候呢？”

趕路中的兩人……

何月明：“你不是賭博去了吧？賭博可不是好習(xí)慣哦！”

趙東海：“最有錢的一次，倒是有狐朋狗友忽悠我賭過幾次錢?！?/p>

“你去了？”

“你知道嘛，最開始為了勾引你能多投點錢進去，總會讓你贏兩場的。身邊也總會有一個美女嚷嚷著‘你手氣真好’。忽悠你繼續(xù)下注。”

“所以，你最后就把所有錢都輸給他們了？”

“不，我贏了幾筆就離開了?！?/p>

“他們讓你走？”

“誰能留得住我呢？”

“可是……萬一你控制不住自己，賭輸了呢？”

“你看我像愿賭服輸?shù)娜藛?？?/p>

“原來你賭品不好！”何月明說完這句話，兩人就一起哈哈哈大笑，趙東海放慢了腳步，何月明也讓馬減了速。

“沒嗆風(fēng)吧？”

“沒有，但是一想起那群設(shè)局騙我錢的男男女女就覺得可樂?！?/p>

別動組討論中……

又是長久的沉默，京谷添來回踱步半晌，終于說道：“……對了，你最開始時說，鬧鬼的廟有神仙顯靈？”

“對?！?/p>

“你是怎么想的？”

“有士兵說，聽見神仙告知‘降龍之事，上方自有決斷’，要我等‘莫再插手’?！?/p>

“你知道密信的內(nèi)容？”

“我不知道，是神仙和士兵這么說的。”

京谷添拿出地圖，拿手指指了指，“那個大個子與何月明搶了信之后，去得正好是鬧了水災(zāi)的深水潭方向。”

“大人明斷?！?/p>

“神仙的旨意，只有一個士兵聽到了？”

“一共有三個人聽到了。”

“很好，我會將這件事寫好奏折，一五一十上奏給圣上，相信圣上自有圣斷?！?/p>

趕路中的兩人……

何月明：“可是，你的錢呢？”

趙東海：“散了，給了那些活不下去了，但仍想活下去的人。”

“可你做好事，不是為了賺錢嗎？”

“不，我是為了斷了自己的和對方的念想。將救人幫忙這種行為，與金錢掛鉤，切斷與見義勇為的聯(lián)系?！?/p>

“……我也是，我不喜歡被人捧成圣人?！?/p>

“是的，到了那個時候，你想幫的和不想幫的人，都會帶著‘朝圣’的心態(tài)找你求助。只要你不幫他們，就會跌落神壇。而我，最受不了的，是自己幫過的人，在那之后，會說我‘另有所圖’。我是在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一個圣人，而的確是另有所圖的?！?/p>

“升米恩,斗米仇。你幫助的人，如果支付不起你的恩情，在冷靜的時候，自然會選擇疏遠，甚至恨你?！?/p>

“所以，你才會恨他?！?/p>

“是的?！?/p>

“我只想通了一件事，無論做什么事，都不能讓自己難受。所以，我如果像他一樣救你，條件就一定是要你以身相許?！?/p>

“哦？我給錢都不行？”

“你要是沒錢呢？”

“娶老婆可是要很多錢的，我喜歡在一大片草原上，放著羊群，抱著羊羔子……”

“這次去降了龍后，我們先去海邊吃魚，然后去西邊，買一片草原和一群羊，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p>

“東海哥……你覺得皇帝親下密信，征兵屠龍，會不會別有深意？”

“按照皇帝荒唐的性格，大概是另有主事太監(jiān)傳達的一道口諭，要生擒神龍，將之當(dāng)做祥瑞送到京城?！?/p>

“如是生擒神龍，期間造成的水患，又不知會害了多少人……”

“如果造成了重大事故，那就是信使對口諭的傳達有誤……擔(dān)責(zé)的也絕不是皇帝。”

“還好這封信不小心落到了你手里?！?/p>

“嗯，的確是‘不小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