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網三/雙毒】意定監(jiān)護(中)
“師兄,今天有稍微覺得身子好些了嗎?”
羅澤剛從廚房出來,為曲珮端來了一鍋魚和雜糧飯,說是還燉著豬腳跟排骨,想要的話就能直接上菜;而曲珮則是坐在桌邊,給自己的兩只蛇寵喂食著處理好的肉塊跟一些小動物,見他來時微微一笑,還不忘表示慰問:“辛苦了,師弟?!?/p>
苗疆一帶鹽類資源匱乏,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獨特的“以酸代鹽”的飲食文化,人們口味喜食酸辣,主食多佐以湯菜,其中又加了不少開胃的食材,怎一個酸鮮了得。
“拘束什么?過來坐下。”見這人似乎忙活了很久,額頭上還掛有細汗,曲珮便用布帕替他擦去,“從前我也是有自己做過飯的,可是一直掌握不好擱調料的度,不是太麻就是太甜,師父被我逼急了,便再不讓下廚了……”他也不忙著動筷子,不知說著些什么有的沒的,“師父不常在我這里用飯,我單修毒經,功法上要是有所困惑也幫不太上你什么忙,不如你——”
似乎聽出了他言下之意,羅澤訕訕笑著,接過他遞來的碗捧?。骸斑@些事還是不要告訴我了!大祭司他、他平時很忙的,都沒怎么有時間,再說我的資質他也看不上啊……怎么可以去打攪他呢……”
“今天還是沒有準備酒嗎?”曲珮突然站起另尋話題,就要打開柜子,卻被羅澤攔下,眉眼間略顯不悅,“我酒量還是可以的,喝多了也不會撒酒瘋打人的……我回來那么久,身子已經好差不多了,真就一小杯都不可以嗎,阿澤?”
“不可以?!?br/>
真正的理由哪能告訴他??!羅澤面上尷尬神情卻是因此消去不少。
“……”
曲珮最后還是沒能喝上酒,飯后,他主動進了廚房系上圍裙準備涮洗碗筷,卻被羅澤以都是油污太臟了為由推了出來。
他似是不解,又有些覺得好笑:“什么都不讓我干,師父叫你來是給我做傭人的?”
羅澤一時不知如何回話是好,見他為難,曲珮也是泄了口氣,笑得淡雅:“那我先睡一會兒,你隨意吧。”
大抵是夏倦秋乏,這天又剛好是多云,宜人的風吹著他很快入了眠,這人俊秀的側臉被屋外樹影淺淺覆上,一副溫和而毫無防備的模樣。
跟從前給自己留下的印象不大一樣呢,是因為這些年在外游歷所產生的改變嗎?
羅澤從前在圣獸潭邊同這位圣子有過一面之緣,那時的曲珮給人的感覺是冷冷清清的,多數同齡人都避著他,多是敬畏;但是也有個別弟子私底下特別迷他的,興許是覺得他“酷”吧?
哪怕這個人看起來不好相處,也不影響那些個青春期萌動的心,有送幾籃子野果子跟菌子的,也有旁敲側擊著給曲珮的靈蛇帶零嘴的,但好像那些人的努力并沒有換來什么,一切都是無疾而終。
只因為他們五仙教的圣子大人,在任一刻便必須斷情絕欲,妄動聲色為大忌。
“剛睡下?”
清凈雅致的小樹屋里突然現身了一名玄青短衣的男子,手腕上還纏著一小條赤尾青——某人回回都是來得悄無聲息,還毫不見外地霸占了床邊的位置。
“大祭司,圣子近日有些嗜睡,但口味上沒有什么太大的改變——”當羅澤已經將這些小事習以為常地告諸與他,曲桐卻出言制止道:“別跟匯報工作一樣,本座若單是想知道這些,派幾只潛行蛛就好了,犯得上叫你陪著?”
見人神情微妙,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羅澤選擇默默低下了頭:“我、我不會再犯了。”
“若是不喜歡這里,也是可以回去的。”曲桐姿態(tài)閑適,狀若無意地撥弄著自己的銀色耳墜,語氣更是輕松,“前些日子我派人去跟教你上課的老師講過,說你在本座這兒表現還算不錯,叫他莫要擔心……回去后嘴嚴些,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羅澤心下一驚:“我……我不回去?!睂Ψ矫黠@是一種要挾的語氣,一瞬便叫羅澤預見到了最壞的結果,他大抵是怕的,可還是這樣說了,“大祭司您果真跟傳說中一樣呢……”
無情無義,不擇手段。
只因為他寵愛并維護這個自己一手扶持長大的“圣子”,想盡辦法使盡手段也要留住帶來的這一切地位跟名聲。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曲珮哪是什么圣子,分明是一個經過曲桐精心修飾的傀儡——只因為在他身上花了太多心思,所以即便是遭了損壞也不能輕易丟棄。
當日曲桐將【忘情蠱】種入曲珮體內,羅澤就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亦見到男人決絕而狠厲的目光:“不管如何,小珮再不得離開教中了……若是有人指名找他……當場殺了便是?!?/p>
“跟我說這些……不打緊么?”羅澤不由得一怔,眼神愈發(fā)不安,才覺那如鬼魅一般的陰冷綠眸正靜靜凝望著自己:“若你對自己的這張小嘴沒有信心,本座不介意……縫上它?!?/p>
正有一只小蛛應聲跳上他的指節(jié),這類特地經過煉化的毒物生命力頑強且認主,吐出的蛛絲極細,可韌度堪比針線,還帶有劇毒——本體又極其善于迷惑,這會兒正搖頭擺尾的,完全就是一副不善攻擊的樣子。
羅澤不由深吸一口氣:“請大祭司饒恕我胡言之罪?!?/p>
……
而就在羅澤說要為晚飯準備料理食材離開的空暇,原是熟睡的曲珮直起身子,輕輕對身邊的人喊了聲“師父”。
男人愣了愣,隨即笑著質問:“你還學會裝睡了?”
“本來是想找機會下在酒里的,可是師弟屢屢不準?!彼麪钏苹卮穑Z氣似乎有些落寞,“是個干凈通透的孩子,既乖巧又懂事,感覺會是您喜歡的類型……我自知犯了教中禁忌,這敗破之身左右不過一死,您將他留在我身邊圖什么呢?”
曲桐皺眉道:“我不會讓你死的,只要你還是我教圣子,我便——”
“曲大祭司,您還沒意識到嗎?”曲珮已然改口,存心氣他似的,“您的【忘情蠱】對我無用,心亂一日,靈蛇蠱的反噬便越是趨于激烈……不必再夜夜浪費內力為我調息了,我已經叫靈蛇在教內走動,相信不久后教眾們就都知道我回教中的消息……我此行就是回來請罪的,別瞞了?!?/p>
他寡淡的嘆息引得曲桐不悅至極:“你打小就不喜歡這個位置,如今想直接跳下來,摔得粉碎不夠還被零割碎剮?失去圣子對我教意義非比尋常,你居然只是為了解脫?”
“我只是……偶爾也想任性一次罷了?!?/p>
……
“師兄你這是……你跟大祭司吵架了?”羅澤拎著野兔野菜回來的時候就見曲珮跪在地上,就要去扶他起來,“太過分了,就算要罰也不能選在這時候啊!這樣久了對身子不好的,師兄你先起來——”
曲珮搖了搖頭:“阿澤,是我自己要這樣做的?!?br/>
自己走開的這會兒,那位大祭司到底跟他說了些什么!
羅澤怔怔然的,任由對方交纏上自己的手指,下意識地就回握住了,卻沒想到這人竟是將自己的佩笛送了過來:“師兄你到底……”
“是我愧對圣子之名?!?/p>
羅澤最后也沒搞清楚情況,醒來時已是次日凌晨,本就熱得難受,頭腦又是一陣鈍痛,只記得昨晚自己摸到的那人的腰柔軟得過分,是肉眼可見的又添了幾分圓潤。
“他這是去送死啊……不行的啊……”
自己怎么就沒看好人呢,長老們跟教眾都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羅澤心急如焚:昨天他在林中采集菌菇時就無意間聽到人們在私下討論圣子隱瞞回教定有貓膩一事,想也是曲珮教唆靈蛇走漏的消息。
他那混賬師兄,怎能這般不惜命!對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沒半點了解的嗎!
“大、大祭司,您怎么——”
羅澤正在思考,卻見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倏的一下沖進屋內,又疾聲呼道:“那小不死的呢!”
“大祭司恕罪,我……我沒看住他……”他本就慌得不行,這下渾身都在發(fā)顫,“昨天我一回來就看見圣子大人跪在地上,我想扶他起來卻反被砸暈了,今早醒來卻發(fā)現人已經不見了……”
曲桐咬了咬唇,一字一句道:“我還當他是去請罪,結果沒見到人,沒想到竟是叛逃了……之后的事跟你無關了,你走吧?!?/p>
“對了大祭司,這個是圣……曲師兄他留下的?!绷_澤紅著眼睛,將掉在地上的【離湮羽】遞了過去。
曲桐記得這支蟲笛,那是自己親手為那人制作的,上面的每一根翎羽都經過他的精心修飾裝扮,曾是一份心意滿滿的禮物……
“我會繼續(xù)讓天蛛尋找他的下落,盡量趕在長老們之前。”
……
“大祭司,您這是什么意思?”
這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臉上帶著不耐煩的慍色,擔心這人態(tài)度不明平添煩亂:“您今日來此可是要包庇曲珮,就因為他是你的弟子?”
曲桐則是整了整衣襟,將躲在背后的人拉到身前:“本座無意干擾長老們緝拿那小崽子,只是忙著管教新看上的小弟子,怕是幫不上什么忙了……阿澤,還不速速向幾位長老行禮?”
羅澤卻是有被真的嚇到:“什、什么!”卻被這人壓著彎下腰行了禮。
那老者依舊冷峻著一張臉,只能客套:“模樣倒是還算乖巧,就是不知大祭司打算讓他繼任哪一位圣使之職?”
另有一位長老時刻關注著曲桐臉色,隨口附和道:“是了,您是我五仙教大祭司,亦有守護之責,您該有這個權力。”言辭卻頗是陰陽怪氣。
“還沒想好。”曲桐笑得不辨顏色,眉目疏朗,“具體情況還是得讓他跟著我修行一段時間后才好做下定奪……本來抓回逆徒該是我這個做師父的該干的事,結果還是得麻煩諸位長老了?!?/p>
……
羅澤自打跟著曲桐從議事廳出來后整個人都變得尤為遲鈍,不住回想著剛才的那番話,可是胸中那些小小的歡喜更多的是被憂慮淹沒:“大祭司……我接下來需要做什么?”
他不是怕。
只是一瞬間心像片海,暗藏洶涌波瀾——哪怕只是逢場作戲,能被這人“利用”上,應該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曲桐望著被樹木遮蔽的天空,瞥了他一眼,面色沉斂,卻是幽幽嘆氣:“給我當徒弟委屈你了?怎么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是……”羅澤還在等這人接下來的指示,卻聽他說要自己去收拾行裝,愣了愣,“要出遠門?”
那人卻是不經意地勾起了嘴角:“是啊……要清理門戶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