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手機3——第六章：陪你成長

09-19 17:59

“對，成長。你以后會有自己獨立的心智，獨立的人格，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陸小千看到了梁武拔出了槍，大吃一驚。他雖然感覺到梁武身手不錯，但怎么也想不到他是帶著槍來的。他剛才對梁武進行施救時，把梁武全身上下幾乎摁了個遍，偏偏這把槍藏在了靴子里，躲了過去。

陸小千沒等梁武的槍舉起來，一個魚躍側滾翻從辦公桌上躍了過去。梁武那一槍穿透了電腦屏幕，擊穿了木頭桌子角，嵌入了墻壁中。

“傻妞！關門！叫特警。”陸小千邊朝外逃邊喊道。

傻妞充電的位置在一個防盜鐵皮櫥窗里，櫥窗門也是金屬的。陸小千平時下班都會鎖上櫥窗，以防萬一。聽到陸小千的指令，傻妞按了櫥窗按鈕，櫥窗門自動關上了。

梁武連開了幾槍。陸小千一通閃轉騰挪，借助各種障礙物躲掉了，逃出了工作室，關上了門。

梁武拉開門追了出去，剛跨出工作室，一只腳從側面飛來，踢在了他拿槍的腕子上。

陸小千當然不會那么放心地丟下傻妞獨自逃命，他逃出工作間還有一個目的——把梁武引出那個戰(zhàn)場，以免誤傷傻妞。陸小千逃出去之后并沒有跑，埋伏在了門外，梁武追出來，中了他的埋伏。

只可惜，陸小千這一腳沒能踢掉梁武的槍。

陸小千不等梁武把槍口轉過來，沖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撲倒了他。

梁武雖然身材并不高大，但仍舊比陸小千大了一圈，滾在地上摔跤，陸小千仍舊不占便宜，很快被梁武壓在了身下。陸小千一只手抓住了梁武握槍的手，另一只手卻被梁武壓住，脖子被梁武另一只手死死扼住了，動彈不得。

陸小千被梁武掐得眼冒金星，差點把魂兒掐出去，又掰不開他的手，如果不盡快扭轉局面，恐怕就真交代在這里了。情急之下，陸小千忽然來了個神操作，攢了口吐沫，吐了梁武一臉。趁梁武一閉眼睛的工夫，陸小千使盡全身力氣用肘猛擊梁武的肘窩。梁武手一松，陸小千奮力用額頭猛撞梁武面部。

梁武被撞得鼻孔竄血。陸小千抓住了梁武后仰的間隙，一個兔子蹬鷹把他踹了出去。在梁武舉槍射擊之前，一個翻滾逃進了工作室里，一腳踹上了門，從里邊反鎖上了。

梁武剛要踹門。電梯門打開了，幾名保安沖了出來。

傻妞不但報了警，還給保安處打了電話。

梁武抬手朝幾名保安方向開了兩槍。幾名保安大驚失色，轉身逃回了電梯里，匆忙按電梯關閉鍵。好在梁武開槍只是想逼退他們，沒動殺機。

梁武掐指一算，傻妞報了兩次警，第一次出警的應該是轄區(qū)派出所民警，第二次是特警。特警沒那么快。但派出所民警應該快到了。

梁武幾天前還上演了一場“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驚險戲碼，成功狙殺了那位東南亞政要，從上百名警備的圍捕中殺出了重圍。幾名派出所民警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只不過，暗殺陸小千的目的肯定實現(xiàn)不了了。

梁武決定放棄了，趁幾名保安退進電梯之際，梁武跑進了安全門，直接跳下了半層，接著半層半層往下跳，速度極快，比電梯差不了多少。等幾名民警持槍沖出電梯的時候，梁武已經到了地下車庫，上了三個馬仔的車，沖出了地下車庫，撞開了車道閘，逃出了AI產業(yè)園。

“太輕敵了。上來給他一槍就沒這么多麻煩了?！绷何渥载煹胤词×艘痪?。

“啥？”

梁武真誠的自責引來了三張驚詫的面孔，六粒忐忑不安的眼珠子，連正在開車的張呆呆都回過了頭，差點親上一輛保時捷的萌腚。

“二哥，您是要殺人啊？”王仁把膽兒拎在手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那個膽兒在手心驚惶地噗通噗通亂蹦，像一只嚇壞了的兔子。

“你們不知道？”

“大哥可沒跟姆們說要殺人。他只是說要毀掉那個機器人，再教訓一下陸小千?！奔毭艿暮怪榕繚M了王仁那橡皮一樣的鼻頭，像極了一只透明的癩蛤蟆。

“我說句不好聽的，二哥，您玩兒這么大，大哥知道嗎？”張呆呆也不安地問。

梁武支棱著耳朵聽半天，也沒覺得哪句不好聽。張呆呆有這句口頭禪，哪怕是說一句奉承的話，前面會加一句“我說句不好聽的?！?/p>

“二哥，您這有點……”金箍棒李茂煙也想表達一下不滿，“您別介意啊，我這人直。”

“說啊，直男?！绷何涠⒅蠲療煛?/p>

李茂煙囁嚅了半天，直的話沒敢直著出來，又咽進了瘦小的“金箍棒”里。

“信息嚴重不對稱。”梁武嘆息了一聲。

梁武逃出AI產業(yè)園半小時后，特警隊在朝陽門附近圍住了那輛轎車，可惜已經人去車空。警方調取了附近的監(jiān)控，沒有任何線索，也沒調取到任何指紋。警方聯(lián)系到了車主。車主感激萬分，這輛車是他三天以前丟的。

由于傻妞拍下了陸小千和梁武肉搏的視頻，警方很快通過人臉識別確定了梁武的身份。

“是這孫子呀？”周處長看到梁武的照片，認了出來，“梁武，跟小武差一個字。”

小武大名叫梁小武。因為曾是飛人團隊的后勤人員，和周處長也很熟。

周處長，姓周名旺，公安部“飛人特別處”處長，曾任陸小千家所在的陸家胡同派出所民警。因為和飛人的特殊關系，一路飛黃騰達，升任公安部“飛人特別處”處長。

這個處，就是為飛人成立的，相當于美國神盾局。

其實“飛人”已經淡出大眾視野很久了。即便是撲克牌大BOSS馬雷來2011年搗亂，戰(zhàn)斗也基本是在隱秘戰(zhàn)線上進行的。只有梁小武因為感染了XE病毒，一天到晚帶著各種小姐姐在天上飛來飛去，一天換一個女朋友，給飛人團隊留下了一段不光彩的歷史。

當然也為無數小姐姐帶來無盡的遐想。其實小姐姐們巴不得飛人個個都是花心大蘿卜，這樣大家都有機會。

后來小武也被拿下了，上半身留在了北歐的一個小國家的海灘上，下半身在從海島市的一個樓頂上掉了下去，險些摔成殘疾。從此大家就很少再有機會見到飛人了。

但飛人一直都在，飛人特別處也一直存在。盡管陸小千和游所為已經基本退出了飛人團隊，但團隊里還有兩位重量級隊員。只不過這兩位重量級隊員輕易不露面，不再像十年前那樣每天接警出警，只有遇到一些特殊案件，他們才會出手。出手也盡量不驚動公眾。

陸小千也不算完全退出飛人團隊，只要有需要，他隨時會回歸。

刺殺前飛人的案件，當然由周旺親自督辦。

周旺對梁武有些了解，公安部對他發(fā)布過A級通緝令，給他的定性是“十分兇殘”，身背六條人命。

周旺調出了梁武的檔案。

梁武者，西南人。母梁衛(wèi)紅，早逝。父不祥。有一兄，名曰梁文。

檔案顯示，梁文、梁武的母親梁衛(wèi)紅常年在深圳打工，是改革開放后第一批“外來妹”，沒有過結婚記錄，但有兩個孩子，扔在老家給老母親撫養(yǎng)。

兄弟倆跟隨姥姥長大，自小好勇斗狠。

兄弟倆感情極深，痛恨雞蛋。

當地傳說兄弟倆的母親是在深圳做“雞”的，給哥倆取了個外號叫“雞蛋”。梁文叫“大雞蛋”，梁武叫“小雞蛋”。這個外號促成了兩個雞蛋的反社會人格。哥倆從此恨上了雞蛋，誰提雞蛋，馬上就是一場不見血不收場的惡斗。

大雞蛋在當地有句名言：“欺負我可以，敢欺負我弟弟，我跟他拼命?！?/p>

小雞蛋也有句名言：“欺負我可以，敢動我哥，我殺他全家?！?/p>

沒想到，一語成讖。五年前，大雞蛋和另一位道上的大哥聚會，本來是好好的一起吃飯，結果那位大哥非要點一盤韭菜炒雞蛋，倆人就打起來了。那位大哥帶的人多，大雞蛋以一敵十，被打成了豬頭。

小雞蛋望著豬頭一樣的大雞蛋，抽了把刀殺上門去，把那位大哥一家老小全給捅了。

就為了盤韭菜炒雞蛋。

本來，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復仇，有一股武松為武大郎復仇的豪氣，可惜，小雞蛋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把自己徹底黑化了。

小雞蛋不但殺了仇家一家老小，還在那個血腥的場景里，混合著鮮血，強暴了仇人未滿十八歲的妹妹，事后，沒顧小妹妹的苦苦的哀求，一刀斷喉。

小雞蛋毀掉了自己的人生，也毀掉了口碑，這種行為，不管在哪兒，都翻不了身。

從此梁武就人間蒸發(fā)了。專案組追捕了他五年，據說常年隱匿在境外，參加了武裝組織，行蹤不定。

知道了梁武的這段經歷，陸小千又擦了擦嘴，腸子都悔青了。明明知道他是個賊，為什么不先制住他，再對他施救？

或許原本就不該救。

真正的原因是陸小千當時太自信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梁武身手居然在他之上，更想不到他還帶著槍。

陸小千和梁武的經歷完全是兩個極端。陸小千是插在帝都胡同里的小花朵，從小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心理健康，但有點膽小。梁武是大西南小縣城里的街頭小霸王，心理扭曲，仇恨社會。

陸小千從小身體羸弱，從不跟人打架。梁武野蠻生長，從小打到大，實戰(zhàn)經驗十分豐富，就算不經過特殊訓練，三五個人也近不了身。

“他干嘛殺我呢？”陸小千十分不解。

“因為你抓過他哥梁文?！敝芡终{出了梁文的檔案。

2006年，梁武的哥哥梁文因走私野生保護動物被陸小千抓獲，判刑五年。陸小千想半天也沒想出來這個梁文是誰，那兩年抓的人太多了，巔峰時期，每天抓的人能達兩位數。

“你是忘了人家，但人家這輩子也不會忘了你。”周旺說。

“來找我報仇？至于嗎？”

陸小千覺得不至于，就算哥倆感情再好，畢竟梁武是個通緝犯，這么明目張膽地在帝都游蕩，隨時都有可能結束自己的暗黑人生。

而且梁文已經出獄五六年了，梁武如果想找他報仇，為什么等了這么長時間？

“這后邊肯定還有別的事?！标懶∏缀蹩梢钥隙?。

周旺想調另外兩位重量級飛人保護陸小千，被陸小千謝絕了。梁武顯然不知道那兩位重量級飛人的存在，否則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來殺他。陸小千擔心過早暴露實力，就探不出對方的真實意圖了。

“不能再輕敵了?！敝芡軗模爱吘鼓悻F(xiàn)在沒有超能力?！?/p>

“看來我這自由搏擊得撿起來了。從今天開始，特警隊，每天兩個小時?！?/p>

特警隊一聽說陸小千要回來恢復訓練，歡呼雀躍，奔走相告。

盡管陸小千謝絕了周旺的好意，但周旺仍不敢掉以輕心，從特警隊挑了一組身手、槍法一流的特警，暗中保護陸小千和傻妞。直至梁武的行蹤在石家莊被發(fā)現(xiàn)。

梁武暗殺陸小千失利之后，和三個馬仔又偷了一輛車，連夜逃出了北京。但他的臉被石家莊一個十字路口的攝像頭捕捉到了。石家莊出動全市警力，開始圍捕梁武，可惜始終沒有再找到線索。

這么容易就放棄了？陸小千覺得有點高看梁武了。不過話說回來，身份暴露之后，他得有多大膽兒還敢留在北京？他可是身背六條人命的A級通緝令犯罪嫌疑人。

陸小千不是高看梁武了，而是太小看梁武了，這個對手遠比他想象得要強大得多。梁武在石家莊只待了兩個小時，把正面照留在了石家莊監(jiān)控系統(tǒng)，然后馬不停蹄地又回了北京。

外地進京路口設有很多檢查站，但對于真正想進京的人來說，這些檢查站形同虛設，繞過去就行了。

小千爸媽看到傻妞，百感交集。

老兩口這些年一直都知道兒子在干什么，但是不敢問。這也是陸小千要花錢在外邊租工作室的原因之一。設計傻妞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和所有的科研項目一樣，要經過數不清的失敗，要經過無數次的沮喪，才能成功一次。

失敗是成功之母，但是成功的這個媽有點多，還都是親生的。不知道成功的爸爸叫什么名字，一定是各類保健品的忠實客戶。

靠自己一個人把傻妞制造出來，沒有一股病態(tài)的勁兒是堅持不下來的。當然陸小千原本是可以雇人和他一起開發(fā)傻妞的。他在某年廣告公司工作了五年，從業(yè)務員干到海島分公司總經理，有幾百萬的積蓄。他在北京買下這套樓房的時候，還沒當總經理。雖然那時候房價便宜，也一百多萬呢。

陸小千完全雇得起人。但是他沒那么做。傻妞，他必須要獨自開發(fā)。

所以當傻妞出現(xiàn)在小千父母面前的時候，小千媽當即熱淚盈眶。小千爸老陸也有點繃不住，眼眶潮濕。這是小千六年的心血，是小千心心念念了六年的傻妞。

盡管傻妞還有些機械，還有些生硬，和2060款傻妞完全不能比，但也已經完全出乎了老兩口的預料。在他們的感覺里，傻妞現(xiàn)在最多還是一堆鋼架，一串數據。

陸小千原本不想這么快帶傻妞來“見父母”，他希望給父母一個更加完美的傻妞，但是從現(xiàn)在開始，他不能再把傻妞鎖在那個金屬櫥窗里，他必須要時時刻刻和傻妞在一起。因為傻妞也可能已經成為了梁武的目標。所以，到廠家給傻妞換了脖子之后，陸小千就帶傻妞回家了。

傻妞對陸小千的父母進行了面部識別，匹配了他們的資料，“陸大力，姚秀娟，你們好?！?/p>

“傻妞，你得叫叔叔阿姨?！标懶∏ι垫ふf。

小千媽抓著傻妞的手感慨了一整晚。老兩口曾經為小千的終身大事糾結了好幾年，如今終于想通了，決定尊重小千的選擇。

小千家是個三居室，小千為傻妞布置了一個粉色房間，十分溫馨。房間里有一張柔軟的單人床，一個卡通的枕頭，一床動漫風格的被褥。

幫傻妞卸了妝，陸小千帶著傻妞進了她自己房間，讓傻妞在床上躺了下來，給她蓋上了被子。

“傻妞不需要睡覺?！?/p>

“當然需要，總不休息你會死機的。”

陸小千在床前蹲了下來，忽然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只是從前蹲在床前的爸爸，而躺在床上的是小千。五六歲的時候，爸爸就經常這么哄他睡覺，那時候他的小腦瓜里有無數的問題。

“傻妞只需要關機五分鐘，就能休息得很好了，而且不用躺下。”

“傻妞，我希望你能像人一樣生活?！?/p>

“人的生活真的那么好嗎？”

傻妞發(fā)出了靈魂一問，陸小千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他本來是想給傻妞展現(xiàn)生活中美好的一面，經傻妞一問，那不好的一面忽然浮現(xiàn)了出來。

“人的生活，有快樂，也有悲傷，有幸福，也有痛苦，總之很復雜，你想過人的生活嗎？”

“傻妞是小千哥哥的手機，傻妞沒有選擇。小千哥哥讓傻妞做什么，傻妞就做什么。

“那你想有選擇嗎？”

“傻妞不會想。傻妞只會按照小千哥哥的意愿完成指令?！?/p>

“我會讓你學會思考的?，F(xiàn)在這個階段，你先跟著我熟悉一下這個世界，我陪著你一起成長。”

“陪我成長？”

“對，成長。你以后會有自己獨立的心智，獨立的人格，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現(xiàn)在你還處于童年，要學的東西有很多，先從學習睡覺開始?！?/p>

傻妞關機之后，陸小千久久地注視著她的臉龐。他想吻一下她的嘴唇，像吻心愛的人一樣，但最后選擇吻了她的額頭。

回到自己房間，陸小千睡不著了。他一直想給傻妞一個完整的人生，陪她一起成長，陪她共同體驗人世間的酸甜苦辣。但這個念頭再度使他產生那種恍惚的感覺，他覺得和傻妞之間關系有點錯亂。

他是因為對傻妞的愛，創(chuàng)造了現(xiàn)在這個傻妞。但當這個過程出現(xiàn)之后，他覺得自己的身份更像一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