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聊齋志異(七)

24,好快刀(快刀)

尚殺原非弭盜法,劇憐駢戮赴西曹。
更無忍死須臾意,但為頭顱覓快刀。
明末,濟南府屬地多強盜。每縣各自備置兵丁,捕到強盜就殺。章丘縣強盜特別多。有一個兵卒的佩刀非常鋒利,他又總能按骨縫下刀,殺得非常利落。有一天捕得十多名強盜,押赴市中道口。里邊一個強盜認識那個兵,對他說:“聽說你的刀最快,砍腦袋從不下第二刀。求你殺我!”那兵說:“行。希望你注意離我近些,不要遠離。”強盜跟到行刑的地方,兵拔出刀來對他一揮,頭就毫無阻礙地落到地上。幾步之外,頭顱仍在翻滾。并大聲贊嘆:“好快的刀!”
25,江中鬼(江中)

長江天塹渡無梁,南北中分此戰(zhàn)場。
無限青燐明復(fù)滅,一盃我欲吊蒼茫。
【青燐:指磷火。俗稱鬼火。盃:指酒杯。蒼茫:蒼生。此指鬼魂】
王圣俞南游,一天晚上船停在江心。睡下后,見江中月色如白練,他睡不著,便讓童仆為他按摩。忽聽船頂上蘆席發(fā)出聲響,像小孩走路,從船尾過來,漸漸接近船艙門口。王圣俞懷疑是盜賊,急忙起來詢問童仆,童仆也聽見有動靜。二人對話間,見一個人趴在船頂上,垂下腦袋往艙里窺視。王圣俞很驚愕,拔劍呼叫仆人們,一船人都醒了。王圣俞講了剛才看見的情形,有人懷疑他看花了眼。一會兒,腳步聲又響了起來,眾人四下尋視,渺無人影,只有江波孤月。眾人正坐在船上,忽見一朵燈籠狀青色火苗冒出水面,隨波飄游。漸漸靠近船時,火一下子熄滅,卻有一個黑人影驟然冒出,屹立在江面,用手攀著船走。眾人鼓噪?yún)群埃骸耙欢ㄊ沁@個東西!”打算用箭射它。剛要開弓,黑人影忽然又鉆進水中,看不見了。眾人詢問船家,船家說:“這里是古戰(zhàn)場,鬼時常出沒,沒什么奇怪的?!?/p>
26,戲術(shù)
(一)

脫然桶底見神通,白粲量來竟不窮。
倘使貧家傳此法,無須更嘆飯籮空。
有一種用桶耍的把戲,桶的大小可放進一個升,沒有底,中間是空的,跟通常耍把戲用的桶一樣。耍把戲的人把兩張席子鋪在街上,把一個空的升放進桶里。一會兒取出來,就有滿滿一升米,再把米倒在席子上。如此不斷地用升取米、倒下,頃刻間,兩張席上都滿了。然后再用升把席上的米一一量進桶里,完了后一舉桶,仍然是空的。這個把戲奇就奇在米取得多。
(二)

魁星樓隔路迢迢,巨甕安能自出窯。
便使陶人費傭值,一宵搬運亦無聊。
利津縣李見田,在顏鎮(zhèn)一處陶瓷場里閑逛,想買一個大甕,跟賣陶人講了會價錢,買賣沒成便走了。到了夜晚,賣陶人窯中本來還有沒出窯的六十多個甕,可等打開窯一看,甕全都不見了。賣陶人大驚,懷疑是李見田干的事,便到他門上哀懇,李見田推辭說不知。主人再三哀求,李見田才說:“是我替你出了窯,一個甕也沒損壞??菢窍碌哪切┎皇菃??”主人依言去看了看,果然甕都在??菢窃陬佹?zhèn)的南山,離陶場有三里多路。賣陶人雇了人把這些甕運回去,連運了三天才運完。
27,蟄龍

不游海國困書城,豈是蛟龍蟄未驚?
一旦出為天下望,終教霖雨慰蒼生。
於陵曲銀臺【長山縣的通政使曲迂喬】在樓上讀書。一天正當(dāng)陰雨天氣,看見一個小東西,身上發(fā)著像螢火蟲一樣的光,慢慢地爬動。它經(jīng)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黑黑的痕跡,漸漸盤在他的書上,書也焦了。曲公想可能是條龍,就雙手捧著書送到外面去。
到了門外,曲公端著書等了很長時間,可小東西盤在書上一動不動。曲公說:“難道你認為我不恭敬嗎?”于是端著書又回到屋里,仍舊放在書桌上,整了整衣帽,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再端起書來送出去。剛剛到屋檐下,就見那小東西昂首伸尾,離開書飛去,帶著一縷白光;幾步遠以后回過頭來朝著曲公,這時已經(jīng)頭大如甕,身子數(shù)十圍。接著又一翻身,霹靂一聲,騰云駕霧飛上天空。曲公回到屋里查看它爬出的地方,原來曲曲彎彎從書箱里爬出來的。
28,小髻

慿城穴社計求安,首鼠相遭竟脫冠。
幾許頭顱空自掙,令人笑作沐猴觀。
長山縣有個人在家閑居的時候常有個矮個子的人過來與他長時間閑聊,他一直不知道這個人是哪里人,干什么的。
一天,那客人說:“過兩三天我就搬來住,咱們就成鄰居了?!边^了四五天,又說:“現(xiàn)在咱們已經(jīng)同莊住了,早晚都可以來討教?!敝魅藛査骸斑w住在什么地方?”那人也不細說,只是用手向北指了指。從此,每天總來一次,時常向周圍鄰居借器具用。有的人吝嗇不借給他,器具就不翼而飛。眾人都懷疑他是狐。
村北有一個古墓,非常深,看不見底,眾人懷疑他可能住在里邊。大家拿著兵器、木棒去圍剿他。有人趴在墓口聽了聽,一直沒有動靜。一更天將盡的時候,聽到墓穴中好像有幾百人對著耳朵小聲說話。大家都一動不動地等著。一會兒,許多一尺多長的小人爬了出來,絡(luò)繹不絕,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大伙一聲喊叫,共同出擊,每打到他們,杖杖都打出火花來。轉(zhuǎn)眼間小人四散奔逃。只留下一個小髻,像核桃那樣大,上面還扎著紗,鑲著金線。用鼻子嗅一嗅,騷臭不可聞。
29,金永年

幻夢幾終妄想來,誰知老蚌竟含胎。
蕭條暮景慿誰慰?玉樹還從心地培。
利津縣金永年八十二歲了還沒有兒子,老妻也已七十八歲,自以為絕望了。忽然夢見神人告訴他說:“本來應(yīng)該斷絕你的子嗣,念你做買賣公平,賜給你一個兒子。”金永年醒了就把自己做的夢告訴了老妻。老妻說:“這真是妄想。兩人都快要進棺材了,怎么能再生兒子?”不久,金妻真的懷孕了。十個月后竟然生下了一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