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吧》個人短篇續(xù)寫

耳機里響起《Spicks and Specks》的聲音,我覺得有點吵,于是把音樂關(guān)掉,然后把手上的書丟在了一旁。
書中寫了什么我完全不記得了,好像是寫關(guān)于未來人類互相殘殺的吧,反正又是個無聊的故事。我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雨,一顆顆雨滴不斷沖擊著窗戶,然后接連慘死在堅硬的玻璃上,留下一條條不甘的淚痕。
我拿起丟在桌上的書,把書上因為某人無情的拋擲而產(chǎn)生的折痕撫平,然后把它塞進了書柜上最不起眼的角落。
書柜被書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盡管如此,我其實并不喜歡看書,仔細(xì)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書柜上到處都是灰塵。因為我年輕的時候經(jīng)常在圖書館里睡覺,而收集的這一整柜的書,其實不過是我的安眠藥。
等到這些事情做完,我又再次陷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一想到自己寶貴的假期正在被無情地浪費,我就不由得產(chǎn)生一種罪惡感,這種罪惡感簡直不亞于在夏天買了一大瓶酸奶帶回家,結(jié)果因為忘了放進冰箱最后變質(zhì)了。
一定是因為罪惡感吧,心里感覺很煩躁,好像負(fù)面的情緒不斷在發(fā)酵。
尤其是伴著音樂的雨天,情緒難免會溢出來。
嘩啦啦…嘩啦啦…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變得更大了。
不如出去走走吧,我這么想著。
我拿起桌上的鑰匙和mp3,隨便換了身衣服就走了出去。
世界變化的太快了,以至于已經(jīng)有人認(rèn)不出mp3是什么了,不過倒也是有不變的東西,比如人們依舊不喜歡大雨天出門閑逛。
在耳機響起《Please Mr. Lostman》時,我走到了公園,還沒來得及等歌曲播放完,我看見長椅上好像坐著一個人。
我把耳機放進口袋,向那個人走去。遠遠的,我看見那是個長頭發(fā)的女生,穿著校服,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直低著頭,雖然看不見她的眼神,但感覺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死魚眼一樣呆滯的吧。雨水順著她的頭發(fā)滴落,她整個人也仿佛完全融入了這場雨中。
今天是上學(xué)的日子嗎,我這么想著,走到了她的身邊。
我坐在她身邊已經(jīng)濕透了的長椅上,合上雨傘,對她說:“天氣真好啊。”
她沒有回應(yīng)我,于是我拿出口袋里的耳機,伸向她的耳邊,她好像被我的行為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向了我。我將手上拿著的耳機放進口袋,而她好像也意識到眼前的不過是一個行為古怪的中年女性,驚恐和期待的眼神重新回歸到黯淡,變成了我剛才想象的呆滯的眼神,然后又望向前方不知何處。
“雨天真好啊,”我看著前方說“平時熱鬧的公園現(xiàn)在成了我們二人獨享的樂園?!?/p>
她沒有說話,我轉(zhuǎn)頭看向她,她好像在微微地顫抖著,不過不像是因為寒冷。
她漸漸低下頭,自言自語般說“如果能再堅持多幾天……”
我坐在冰涼的長椅上,感受雨滴的拍打,下意識說“就算再延后幾年,結(jié)果也不會改變,最終總是要回到原點,這就是代價?!?/p>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說:“你…你也能‘消去’嗎”
她這句話像是給了我一記重拳,讓我不禁全身僵硬。我盡力擺出最自然的微笑,然后說“你把那個叫做‘消去’啊,我稱之為‘延后’呢,不過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
她一只手撐著長椅,一只手抓住我的衣袖,說:“過去?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怎么樣了,還是說,我其實身處在你改變的世界?”
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可能她對“延后”的理解和我的不一樣吧。“我早就不能‘延后’了,十幾年前我就失去了‘延后’的力量。”我如實告訴她,“至于現(xiàn)在,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什么也沒有改變?!?/p>
她說:“什么也沒有改變…那么這個力量存在的意義是什么,‘消去’、‘延后’,只是神的一個玩笑嗎?”
我說:“這個力量,從來就沒有什么意義,這個力量不過是寒冬里的燭火,夜空中的星光,湖面上的漣漪,只是美好的、短暫的、虛幻的夢。”
我注意到她顫抖地好像想說什么,于是停頓了一會,她嘴中勉強擠出幾個字,但是都被大雨淹沒,我并沒有聽清楚,然后她又陷入了沉默,于是我接著說:“不過多虧了這場夢,我才能在陰暗、深邃、狹窄又寒冷的地洞里不用勉強地微笑出來。這個小小的幸福魔咒,拯救了快要壞掉的我?!?/p>
她好像在想著什么,沒有說話,于是我對她說:“我想你也許在等著誰,為你的痛苦畫上休止符吧。不過我覺得,書還沒翻到最后一頁,就不能斷言書中的故事是悲劇還是喜劇。你也許并不相信我,但是我想告訴你的,不過是這樣的一個簡單的事情:即使在深不見底的地洞里,即使再也爬不出去,也是可以在地洞里不用勉強地微笑出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卻容易被忽視的事情?!?/p>
我從衣服的口袋里拿出mp3,然后放到她的手里,說:“送給你了?!?/p>
她好像還在思考著我剛才說的話,問我:“這是什么?”
我回答她:“這是我和他一起聽過的歌?!?/p>
她仿佛觸電一樣,激動地望向我,好像還有什么想和我說,但我已經(jīng)拿著倒在地上的雨傘站起了身,我看見她注視著我的眼睛,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于是我用手擦了擦眼旁的水滴,然后對她笑了笑,她沒有開口,而是看向了我給她的mp3。
她站起來,身體搖搖晃晃的,好像禁不住這場風(fēng)雨的吹打,她好像鼓起氣力,看著我說:“您的…請問您叫什么名字?!?/p>
我聽到她這句話,忍不住笑了出來,說:“我啊,我的名字是霧子,姓是湯上?!?/p>
她好像向我鞠了一躬,雖然看起來十分生硬。她說“謝謝您,湯上小姐?!彼f:“我要走了。如果未來有機會再次相遇,希望我有能回贈你的東西?!?/p>
我點了點頭,然后她奔跑著不斷遠去,而我則走向相反的方向。
雨雖然很大,但是還不需要撐起傘。
我心里,對著空無一人的長椅,對著煢煢孑立的影子,對著被雨水和淚水朦朧的眼中浮現(xiàn)出的那個身影,默默地說:
“我現(xiàn)在過得還好,就算有時候很孤獨,也過得還好?!?/p>
我好像聽見了他像那天一樣,說著——
“看來『那個』不是什么溫柔的謊言”
于是我也露出了和那天一樣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