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和裕茶館，常有客人來此吃茶，些是為了聽書，些是為了看戲。

今日也有云先生的戲，戲臺還未搭好，觀眾便早已在一旁落了座，小販們爭相販賣著瓜子果脯，連戲還沒能開唱，地上便有了杯盤狼藉的模樣。

只等片刻喧囂，忽有一人高呼。

“云先生來咯！上戲咯！”

大幕突然收起，臺下觀眾一時成了冬日孤鶩，再不發(fā)一下音響，生怕擾了他人，壞了清閑，更破壞了云先生演時的氣魄。

又是一陣沉寂。

忽只聽的梆子一響，鑼與鼓緊接著梆子聲，一齊喧鬧起來，觀眾們的眼也一時睜大。

只見那大幕拉開，云先生飛身上臺。

那塵世歸離錄所著之事，由此上演開來。

? ? ? ? ? ? ? ? ?? ? ? ? ? ? ??第一幕

? ? ? ? ? ? ? ? ? ? 皎璃云夢，塵巖鎖玉

這是很久很久前的故事，甚至連這片土地都顯得年輕，這是這片土地還未曾被稱作“璃月”的故事。

自天星墜地，金玉之石生，那些最初始的璃月先民們，將這一塊塊奇異的金石撿來，切削磨礪，再最終塑造成適合使用的模樣時，耕種與采伐似乎再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先民們在大地上邁開腳步，而又一次次定居下來，繁衍生息，第一次體會到了“安詳”的感覺。

是時，璃月的陸地并未如此遼闊，而是大片地域都被海水不時沖刷著，那海水的大潮隨著日升月落，一次次灌滿了地表，只留下了些許海產，卻沖走了許多禽獸，莊稼，甚至采收的人，先民深受其害，直到巖之魔神出手鎮(zhèn)壓，那片遼闊的地域才終于脫離了海洋的覆蓋，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呼吸著空氣，由日光灑滿其上的稻禾，那金的穗與白的米，正如黃金美玉。

但這并非是只有巖之魔神可以做到的事，在幾千年前，甚至“魔神戰(zhàn)爭”還未打響的時間，任何在那處扎下根來的魔神，都大抵采用著自己的方式，統(tǒng)率著一個個渺小如螻蟻，心智如孩童一樣的人們，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些有一日，巖神深感群山環(huán)繞，海潮屢起，乃立天衡，鎮(zhèn)汐流，鑿巖以通達，聚石以為砦，自天衡立起，先民遂可向北行，然步伐不遠，便看到了另一幅人間圖景。

那是另一種模樣，即使人與人間雖百般相似，但總也像是脫了幾分巖石的韌性，倒是隨和許多，溫順一場，宛如紛飛的塵一般。

那一片片的滄海桑田，亦是如魔法一般，倘若遠觀，則田上宛如有一層云霧，怎也看不清楚，只有走近細看，才能發(fā)覺其中奧妙。

那水田是連成片的，一束束稻間雖空格不小，卻任由鯉魚在其中遨游，稻田旁又連著荷花池，池間又有鴨鵝水禽，只要太陽高升，水霧升騰，此處便有如仙氣繚繞，走入其中的人們，只覺恍如隔世，以不能形容眼前之美。

“請問..您是？”

那身著寬大衣袖衣服的少女，向著也還未成熟的另一側的領路青年問著。

她的聲音些有顫抖，卻也不像是恐懼，宛如期待，宛如期愿，又帶著些許的怕生，向著不知從何處來的近鄰發(fā)問著。

“我名..摩拉克斯?！?/p>

而那青年，也少有的放下了戒備，看著她的眼神中有幾分好奇，有幾分緊張，又夾帶著幾分的怕生。

兩位魔神，就那樣在那里面對面的站立著，各自身后的那些小小的人們，也都帶著自己的眼光打量著，對方，好奇而懵懂，羞澀而緊張。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沒有一個人開口，人們的目光躲躲閃閃，不知該看向何方。

“那么...”

那少女伸出了手，對他微笑。

“能夠認識你，很高興，巖之魔神?！?/p>

“我也是，很高興能認識你?！?/p>

那是一片祥和，安寧，有如磐巖一般穩(wěn)重，卻又不失人間那紛飛煙火氣的時代。

自天衡的路被開辟，這片平原的南北，自然也有了一條短而窄的通路，由巖之魔神統(tǒng)領的民眾，也就由這條小小的路向北方那由塵之魔神帶領的人們交流著。

那時，平原的北方仍盛產野生的琉璃百合，南方亦有無數(shù)山輝巖可供開采，每至夜間，輝光便從地表，如一個個小小的螢火蟲一般放射著，像是為人們提供安眠的平和，亦像是那一個個努力生存著的人活著的證明。

“我說啊..你既然也被你的民眾稱為契約之神，那我就要送你些什么東西，就當做契約的一部分吧?！?/p>

“契約還是要刻在巖石上，最好以金玉為妙，百年不腐不爛，亦不會被輕易磨為塵埃..如果你真想要和我定下契約，不如..”

“那種事，我不要做的?！?/p>

“這為什么...？”

“我不是商人，不是主人，也不是什么什么奇怪的人....”

她坐在天衡山上，看著腳下的片片燈光，看著那荷花池里倒映著的月，看著那一塊塊交相輝映的金石，慢慢微笑著。

“我說啊...雖然你有能力炊金鑄玉，但是那種，最簡單的沙子，會隨風一起紛飛的沙子，你也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創(chuàng)造出來的吧...”

“那是自然..”

“但是啊..我也曾經，將沙子放在一起，用火烤過好久好久?！?/p>

她又看向了那片黑漆漆，卻又有著星星和月亮點綴著的夜空，笑聲有如銀鈴。

“雖然都是雜質...但那種透明的樣子，是琉璃呢，只有琉璃，才能透過固體，再看到眼前本應該看到的東西?！?/p>

她舉起了那塊小小的淺黃色琉璃，將它用手握著，放到自己眼前，看著正坐在自己前方的摩拉克斯。

那琉璃，只是微微的透明，雖然透出的模樣仍是二人，卻總也加上了一抹沙子所獨有的土黃色，但從那琉璃外看向琉璃內的人，卻不知怎的，惹人微笑，如同看向的是互相那溫柔，稚嫩，真誠的心。

“那么，你看好?！?/p>

那青年也將自己的手指放在那飽含雜質的琉璃上，那琉璃，像是在被輕輕攪動著一般，其中的物質悄然變換。

但那琉璃，并未像是塵之魔神預想的那樣變?yōu)榧兇獾耐该?，反而是將那塵土的顏色重新分配，整片琉璃的土黃被重新分配，宛如那青年的瞳孔一般顏色。

“你的力量，真的很厲害呢?！?/p>

“用這樣的琉璃去看月亮的話，或許會更美吧?！?/p>

“你說，琉璃中的月亮，水中的月亮，天上的月亮，究竟哪個是真的呢？”

“琉璃中的吧?！?/p>

“這為什么？”

“因為里面的月亮，或許不止是在天上?！?/p>

他看著那皎白如玉的女子，輕輕的道出了這句話。

“那你的眼睛，可就是用琉璃做的了?！?/p>

“怎么，那樣不美嗎？”

“不，那樣的話，我就是月亮?！?/p>

“那樣，也很美?！?/p>

他們仍在那里笑著，任由月亮劃過夜空，任由星星在天上劃過蹤跡，野鶴也向著皎月鳴叫，美竹搖曳，野桂花在一旁盛開，這樣清香迷人，安然如夢的夜晚，對于兩位初遇不久的魔神來講，似乎也像是生來的第一次。

“那么，這里的城市..就把它叫做璃月城，怎么樣呢？”

“這樣很好?！?/p>

“這片地方，若用起你我的名字，便也一起叫做歸離原..如何呢？”

“非要用你和我來組合嗎？”

摩拉克斯不禁對她笑，那如玉一般溫潤的女郎，低下頭來輕輕笑，些許的清風拂過她的發(fā)梢，吹動她的衣袖，宛如催促那少女快些回答，連這周圍的一切，都想要來聽這答復。

“是哦，因為我覺得很美，像是夢一樣。”

“如果用今夜的景色取名的話，便叫它...”

“皎月云間之夢，怎么樣呢？”

那少女在說完后的一瞬間，便又轉頭看向了那青年，像是又一次的詢問著青年，這樣的名字，是否合他心意，是否取的合適，是否如琉璃與皎月一般的美。

“那，我就要這樣叫了，畢竟連我們帶領的民眾，如今也像是一家人一樣。”

“今后很多事，或許也要你多加擔待?！?/p>

那少女，似乎突然認真了許多，從不知何處，掏出一個形狀奇特的鎖，一把便將其遞給了摩拉克斯。

“就把它作為盟約的信物吧。”

“我對你的挑戰(zhàn)，和我的一切智慧，也都藏在這把石鎖之中?！?/p>

少女仍笑著，但那笑容，好像寄托著許多，宛如這幾句簡單的話語中，含著的不止是民，智慧，挑戰(zhàn)，似乎還有許多想要說而說不出的話，全都凝結在了那眼神，與一封從未如此不正式的契約之上，青澀而優(yōu)雅，緊張，卻又故作著莊嚴。

那是一個桂花盛開著的夜晚。

并沒有一份像樣的契約被簽署，兩位偶然遇見的魔神，私自定下了一份并不完備的約。

新的一日，他站在臺前，向著兩處的民眾一同高呼。

“從此，此處便名為歸離原，我等聚居之地，便稱作璃月城?！?/p>

“契約既成，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p>

他的話語收到了萬民的歡呼雀躍，璃月城的歷史，便也由此開始。

只有一位少女，一位塵的魔神，一位名叫歸終的少女，在聽完這一切后，卻顯得是那么安詳，對他綻放出了微笑，正宛如一朵綻放在晨間的琉璃百合。

那是一個，如同皎月云間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