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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就算皇上一個箭步?jīng)_過去，也接不到要栽到地上的楊九郎，還是旁邊青梅眼疾手快，連忙端住了他的胳膊，算是沒太失禮，也不至于栽倒，但剛剛灑在膝蓋上的藥粉算是被衣服蹭干凈了。

“傷著了？”

皇上兩步邁了過去，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慕氏來不及跟上，扶著楊九郎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顯然是并沒有想到他會跟著受傷，表面上竟也看不出來。

“良人膝蓋被碎瓷片子……”

“住口，”青梅嘴快，楊九郎未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覺得自己這點傷不算什么，也實在使不出矯揉造作的模樣，“無妨，就是硌到了而已，一時沒使上力氣，皇上不必在意?！?/p>

兩步開外，慕氏站定看著張云雷要緊楊九郎的樣子，心中倒也算不上難受，只是覺得楊九郎這個人很識好歹，哪怕皇上寵愛他到如今的地步，也從不曾忘了自己的身份，舉止言談十分得體，若不是出身低，還是個樂師晉封，恐怕皇上早已立他為后宮之主。

慕氏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使，兩人眼中對楊九郎的賞識愈加顯露，僅僅是一句話，便能讓慕氏明白，這是個足可以深交的人。

“免禮吧，賜座?！?/p>

皇上見他不愿意麻煩，悄悄的捏了捏他的手，心中明白他的心意，想定等此事處理完，私下里去一趟鳳凰臺，此時既然他不想在眾人面前多事，自己也不好因此讓旁人記恨楊九郎。

楊九郎賜座了，跟著的慕氏自然也坐下了，只有陶氏仍汗津津的跪在地上，想必她那膝蓋底下的青石板上，已經(jīng)水汪汪的了。

“回皇上，林長使和云長使已經(jīng)換好衣服了?！?/p>

周延福進來打了個千，張云雷點點頭，起身跨過跪在廊下的陶氏，進到屋里，慕氏與楊九郎隨即跟著一起進到屋內(nèi)，同時張云雷也示意將林氏、云氏兩個人帶到屋里賜座，而陶氏則僅僅是讓她進屋而已。

林氏的衣服都濕透了，擦過頭發(fā)以后，重新綰了個發(fā)髻，來不及精致的上妝，素素的倒也襯得她可憐孱弱，更讓皇上覺得陶氏刻薄，無緣無故懲處如此一個風(fēng)吹吹就倒了的人。

相比于林氏，云氏就更凄慘一些。她甚至來不及重新梳洗，只是擦干身子以后換了套衣服，發(fā)髻松垮垮的滴著水。身邊有兩個女使扶著她，這才能勉強走到屋里，怯懦的屈膝問安，被皇上攔下了，著人搬了椅子賜座，很明顯云氏坐下以后長舒一口氣，眾人也都發(fā)現(xiàn)，那剛換上的陳舊衣服，膝蓋處已經(jīng)隱隱滲出血跡來。

“太醫(yī)，云長使的傷如何？”

慕氏看了也是心驚，這膝蓋若是醫(yī)不好，怕是一輩子都會受罪，云氏才多大，若是腿廢了，以后得寵更是不容易了。于是慕氏開口詢問太醫(yī)，自己從宮外帶進來一些名貴草藥，可否給云氏先用上，好好調(diào)理。

“多謝娘娘。太醫(yī)剛剛看過了，雖說只是皮肉傷，但差點傷了骨頭，總要多養(yǎng)些日子的?！?/p>

云氏不方便起身，慕氏也不強求，點頭示意就好，倒是與云氏同住的葉榮華，端端正正的朝昭婕妤行了個禮，算是替她謝恩。

“嗯，既然葉榮華你與云長使同住，這些日子便多看顧些吧，”一個長使于皇上來說，做到如此已經(jīng)是極不錯的了，總不能指望皇上還要常去看看吧，“林氏，你說說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p>

楊九郎只是過來解救別人反把自己搭進去的，張云雷自然看得出來，于是挑了林氏來說。而站在中間的陶氏此時想要分辯，卻被昭婕妤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慕氏絕不像她看起來那般如柳枝一樣柔和，她一步一步按照皇上鋪好的路，靠近著皇后的寶座。

“回皇上，陶娙娥找臣妾與云長使說是閑聊，卻沒想到剛進宮門，陶娙娥便說我們逾制，讓內(nèi)官司和針線司私自做了主位宮妃樣式的東西。請皇上明鑒?！?/p>

林氏并不裝柔弱，說的也都是事實，這讓陶氏無從辯駁，也讓皇上覺得，楊九郎并不是白救。

“去查查，可否有陶娙娥所說的逾制品?！?/p>

搜宮的話皇上沒有明說，面上不說周延福心里也明白，于是兩座宮室同時搜查，甭管是主殿還是東西配殿，都被周延福手底下的小內(nèi)官翻了個遍，不只是林氏與云氏的屋子，葉氏和陶氏那里也被翻查了。

結(jié)果云氏和林氏屋里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葉氏屋里有一副頭面是上用內(nèi)造，翻了冊子才發(fā)現(xiàn)是從母家?guī)淼?，原先是葉氏生母的嫁妝，如今讓她帶進了宮，也就不算違制了。

而陶氏所說的逾制品卻在她自己屋里查到，藏在床圍靠墻的縫隙里，是一對步搖，用紫檀盒子裝著，做工卻算不上精巧，可這只步搖做的卻是點翠嵌珠鳳凰步搖。

步搖上鳳身用翠鳥羽毛做裝飾，其眼、喙用紅寶石、雪白米珠鑲嵌，兩面鑲 紅珊瑚珠。鳳身呈側(cè)翔式，尖巧的小嘴上銜著兩串十多厘米長的小珍珠，墜角是一顆顆翠做成的小葫蘆。

此步搖用料考究華貴，可做工卻并不講究細膩，上面鑲嵌的米珠略有脫落，看上去就像是時常佩戴一般。

鳳凰樣式的步搖只可皇后用，就像以鳳凰冠名的居室只可皇后入住一樣，陶氏雖然是娙娥，家中官品也高，卻仍舊沒有資格擁有、制作、佩戴這樣的首飾。

周延福將東西送到皇上面前，張云雷僅僅瞥了一眼便看出這是仿制的宮中庫房內(nèi)的一只鳳凰步搖，冷冷的眼神看了一眼陶氏，后者幾乎來不及爭辯便要昏倒，她從未想過一支青鸞步搖而已，竟然會要了自己的命。

“林氏，你搬去明光宮與云氏同住吧?！?/p>

皇上下旨，永寧宮林氏移居明光宮偏殿，永寧宮主位陶氏娙娥降為美人品階，移居永寧宮偏殿，即日起永寧宮閉宮六月，命陶氏日日抄寫宮規(guī)至解除禁足之日。

“皇上沒殺了她就是好的，還敢和皇上求情！”

葉氏領(lǐng)著林氏和云氏回了明光宮，半路上邊走邊說，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落鎖的永寧宮，真真應(yīng)了這個名字，還沒侍寢便禁足半年，等她放出來，該晉封的晉封，該有喜的有喜，哪兒還能輪得到她呢？要是單靠自己，怕是不行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和葉氏幾乎并排走在前面的林氏小聲詢問。

“幫她一把也未嘗不可，只是……”葉氏微微扭頭，看了一眼遠遠落在后面，被兩個女使攙扶，慢慢挪步的云氏，“看舍得還是舍不得了?！?/p>

另一邊慕氏在處理完陶氏的事情后就回自己宮了，楊九郎傷了膝蓋，走得并不快，慢慢悠悠的扶著青梅的手往鳳凰臺溜達，也不知道這次來自己是對是錯。昭婕妤得了暫時主理后宮的權(quán)利，林氏和云氏都住到明光宮日子也算是好過許多，陶氏降位禁足閉門思過算是撿回一命，而對于楊九郎來說，似乎只是收獲了膝蓋上的傷而已。

“皇上？問皇上……”

“又沒人不必多禮了?！?/p>

走到半截，皇上突然從拐彎冒了出來，楊九郎被驚了一驚，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朝著張云雷福了福身，不過沒等他蹲下去，張云雷就攔住了，拉著他到旁邊的花園子里，身邊的周延福將青梅、青竹遣到了園子門口守著。

“誒！皇…皇上？這是做什么……先回宮也、也來得及的……”

專欄頭圖來源微博

文中點翠嵌珠鳳凰步搖參考臺故宮博物院點翠嵌珠鳳凰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