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紫嵐的心事(上)
太陽已經(jīng)躲進了西邊的山峰,去做它的美夢去了,最后一絲晚霞的橙紅已然褪去,只留下,一片夜空。
夏天的夜晚總是來得遲,如果是在冬天,在兩個小時之前,漆黑就已經(jīng)吞噬了整片天空。
白天喧鬧的森林也停止了喧囂,只有不斷的蟲鳴和狼爪把樹枝踩斷的聲音,讓原本就沉睡的森林更加寂靜。
黑桑和紫嵐也踏上了回洞穴的歸途,還是紫嵐在前,黑桑在后。紫嵐每走幾步,回頭看看黑桑,生怕他跟丟了。在夜晚狼的視力很好,就算一時迷失方向也可以跟上。但紫嵐還是覺得,有黑桑陪在身邊更安心。
今夜的天空不是很黑,不再有如去年冬日那樣沉重的壓迫感一片夾帶著粉紅的藍紫色籠罩著大地,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即便是天沒有那么黑,但茂密的森林卻仍然黯淡無光。一簇有一簇灌木叢變成了一團團黑影,在夜色的籠罩下如同一塊塊圓圓的大石頭。白天萬紫千紅的花海也被隱沒,只能隱約看到他們的輪廓。不過,在這悄無聲息的夏夜,有幾只螢火蟲閃著柔和的黃光,在地面附近徘徊,它們?yōu)檫@個世界帶來了幾絲微弱的光亮,憑借短暫的生命,照亮了草叢邊隨風搖曳的小花,也照亮了黑桑和紫嵐回家的路。從那邊,傳來了如同銀鈴一般的流水聲,那是一股淺淺的小溪在流淌。
折騰了一天,紫嵐也累了,她放慢腳步,準備停下來休息一下。
黑桑見狀,便靠上前去。問道:“寶貝,累了嗎?!?/p>
“額…還好,我只是想要停一下而已?!弊蠉够卮?。
“再堅持一下吧,馬上就到家了?!?/p>
“哎呀,人家累了就讓人家休息一下嘛?!弊蠉挂姾谏2淮饝珠_始撒起嬌來。
“唉,夫人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黑桑搖了搖頭,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他的內(nèi)心可不是這么想的,會撒嬌的紫嵐真的很可愛,不是嗎?
穿過了只有星星點點螢火蟲發(fā)出的亮光的森林,沿著山坡往上,便是那片高地,沒錯,就是半年前他們一同看日落的地方。
紫嵐抬起頭,望向天空。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畫紙被人涂上了略帶粉紅的藍紫色顏料,而在這溫和而又有點深邃的背景上繁星點點,在萬物沉寂的夏夜,只有他們不睡覺,用自己閃亮的眼睛注視著天地間的萬物,書寫著屬于他們的不同歷史。在天空的另一端,一輪明月斜掛在那邊,在太陽入睡之時,就由它和一眾的繁星,給夜晚歸來的人們指路,直到那抹魚肚白再一次出現(xiàn)在地平線的東方。
曾經(jīng)深秋的壓迫感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意想不到的溫馨和平靜。
天空如同一層毛毯,把他們包裹其中,讓他們有一種安全感。真想在這樣的天空下永遠的睡去啊。
一天的勞累和溫馨的環(huán)境讓紫嵐昏昏欲睡,她閉上了眼睛,頭顱也漸漸低垂
突然,她感覺自己靠在了什么東西上。睜眼一看,原來她的身子一下子倒下去,還好黑桑用自己厚實肩膀接住了她。
“寶貝,你也累了吧?!焙谏?粗绨蛏系淖蠉梗p輕地問了句。
“額…是…”紫嵐迷迷糊糊地回答著。
“那你剛才還說要休息,現(xiàn)在起不來了吧?!焙谏PΦ?。
“起不來就起不來吧,反正這里很適合睡的…”紫嵐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便把身子向那里挪了挪,把黑桑的脖子當成了自己的枕頭。閉上了雙眼。
黑桑站在那里不動,一分鐘后,一下子移開了自己的身體,原本都快進入夢鄉(xiāng)的紫嵐被這突如其來的振動嚇得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呀,不好,自己的身體正在向地面倒去,現(xiàn)在想要站穩(wěn)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還好,黑桑在紫嵐將要倒地的一瞬間,用前爪接住了她。
驚魂未定的紫嵐望著地面喘了幾口氣,平復了內(nèi)心之后,用前爪打了下黑桑的肩膀:“哼,你這家伙真壞,今天整我?guī)状瘟?!?/p>
“還是別在這里睡覺好,這畢竟是家外還是危險的?!焙谏?粗行┗瓴皇厣岬臉幼樱讨袼?。
“確實…可是你也不要這樣嚇我嘛?!弊蠉褂寐詭е鰦傻恼Z氣回答。
“可是不嚇嚇你你怎么醒的過來啊,寶貝?!焙谏5幕卮鹇詭д{(diào)侃。
“哼”紫嵐假裝被整不高興的樣子:“你明明就是要整我,真壞,不理你了?!闭f完便把頭轉(zhuǎn)到一邊,不再搭理黑桑。
不過這一下,確實讓她清醒了很多。
紫嵐再一次抬起頭,平靜地仰望天空,天上的繁星依舊燦爛,沒有改變。
沒錯,他們一直在那里,平靜地俯視眾生,不管是幾百年還是幾萬年,他們都在那里,從未有過變化。
紫嵐靜下心來,那些曾經(jīng)已經(jīng)死去的記憶再一次蘇醒過來,如同潮水一般在腦海中流過。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她才可以獨自想一些自己的心事。
黑桑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再去打擾她,只是坐在那里靜靜的望著她,她也有自己的心事,給她些屬于自己的時間吧。
天空很美,是嗎,是的。但是面對這一出美景,紫嵐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相反,心中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樣。說不清到底是高興,憤怒還是悲傷。
在尕瑪爾草原的時候,她曾經(jīng)是匹優(yōu)秀的母狼,幾乎整個狼群中年輕的公狼都圍繞著她轉(zhuǎn)。她,也曾享受這種萬人膜拜,但過不了多久,她就厭倦了這樣的感覺,甩甩尾巴自己離去。只有在小時候從蟒蛇口中救下自己的黑桑才是真正也是唯一一個合她心意的人,在她的眼里,他生來就是王者,當洛嘎那個“空占著王位無能的蠢貨”用陰謀取得王位并三番五次害了狼群的時候,他也想推翻洛嘎,登上狼王寶座,只可惜,他沒能等到那一天,兩年準備一切都隨著鬼谷的野豬結(jié)束了。
臨終前,他把自己沒有完成的夢想托付給她,她也盡了自己的全力來實現(xiàn)它??勺罱K,即便是搭上了自己和三個孩子的命,還是未能如愿。但是現(xiàn)在,不知是命運之神被感動,還是宿命本身的輪回,他又回到了她的身邊,他不但沒有因為沒有實現(xiàn)的遺愿而去恨她,反而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她,還是如同曾經(jīng)一樣盡心盡力地對待她,一次次冒著生命危險走入嚴寒帶回食物,讓她可以安穩(wěn)的度過冬天?,F(xiàn)在在他的面前她可以隨意地撒嬌,可以隨意宣泄心中的不滿和痛苦,可以提出任何不需要回報的要求,可是,現(xiàn)在,她覺得,她卻沒有為他,做出一件有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