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火：同生異夢（07）

羅德島制藥公司，藥物研發(fā)大樓——

“不想說話？還是覺得多年不見突然出現讓你火大？”藍寶石坐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白皙的腿上穿著白色的絲襪，她還是和過去一樣，慘白的膚色讓人看了會覺得是瓷器做的人偶。凱爾希抿著紅茶。

“你一直都是這樣，一聲不吭的做完所有你要做的事情，一聲不響的離開...然后又像是這樣，莫名其妙的闖進別人的生活。”

“你火氣很大啊?！?/p>

“不，我只是實話實說?！?/p>

“你變了，凱...爾希?！?/p>

“你倒是還是老樣子，藍寶石，或者你更希望我叫你，博士？”凱爾希抬眼看著藍寶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么的可怕。

“別那么咄咄逼人，我不想剛剛重逢就不歡而散。”

“距離產生美，藍寶石，如果你現在老老實實的做你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對你有是什么不滿?！?/p>

“我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凱，我記得。我不是來找火彩的，至少今晚不是?！?/p>

“最好永遠都不要是，你們不適合見面?！?/p>

“我沒有惡意，我是來找希波克拉底之樹的，那東西和我們性命相連，放在別人的手里我不安心?！?/p>

凱爾希避開了藍寶石的眼睛，她已經訓練過自己無數次了，現在就算是火彩也無法直接通過表情知道自己的想法。

“放心，它現在長得很好，至少比在巴別塔的地下堡壘里要茁壯的多，你不會死，至少今晚不會?！?/p>

她笑了，和過去一樣，妖艷而嫵媚的笑，只是不知道是合適，那個笑容收起了曾經的傲慢，變得無比的疲憊。

“我不在乎我的生死，至少你該把他的心臟還給他?！?/p>

“我給了他一顆心，一顆更適合他的，在我結束他漫長的噩夢的時候。”

“那不是他自己的東西，總有一天，會腐敗，會畸形?！?/p>

凱爾希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厭惡的感覺，她收起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

“你憑什么這么要求我？讓那顆心腐敗畸形的人是你才對?！?/p>

藍寶石僵住了，她放下了一直搭在一條腿上的另一條腿，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我不指望你會理解我過去的做法，但是，我還是要為自己辯解，我沒想過要害他，那時候巴別塔也好其他人也好，所有的人想的都是利用他的力量。我們是被你們強行從過去的那個時代拖出來的，除了我掌握的知識，我什么都沒有，我只是想教他怎么保護自己。他從來也沒有傷害過對他沒有惡意的人不是嗎？”

“惡意?”凱爾希的憤怒已經到了臨界點“你對惡意的定義是什么，當時哪怕是對他僅僅抱有好奇心的人，都被你強加在他身上的自我保全意識殺死了?！?/p>

“我說了我不會辯解?！?/p>

“那就不要指望我會理解，我不可能像過去一樣去猜你的心思了?！?/p>

沉默——

藍寶石站在摩天大廈的頂樓，落地窗可以看清楚整個龍門。

這里曾經是巴別塔的某個站點，只是她從來沒有在那個時候去過地下隔離措施以外的任何地方。現在看來，這個角度之下興許她曾經那么痛恨的地方，也沒有那么糟糕。

天空是黑色的，明明沒有任何的一片云彩，星空卻因為腳下燈火通明的城市而無法顯現。并不明朗的月光讓那個掛在天上的東西反而像是一個在黑色幕布上燙出的空洞，與記憶中皎潔的藍色不同，與烏薩斯經久不息的寒風不一樣?，F在的月光溫暖得讓她作嘔，她的手放在胸口，覺得自己和被燙穿的夜空一樣，那種虛無感激起了過去埋藏在她心中的全部痛苦。她知道，也許就像是艷陽不理解皓月的寒冷和孤寂?，F在，她曾經真心愛過的女人也不會了解她。

但是她放棄了繼續(xù)辯解，是的，既然我們要走的路不一樣，那么沒什么好說的。

“我最后問你一次，凱，希波克拉底之樹在哪里？”她跑掉了過去她那么可以的保持以至于最后假戲真做的柔情。“我不想對你用......”

“用你那些手段？用你那些毀掉自己還不足夠還有用來毀掉那個孩子的該死的手段？！”同樣，積壓了多年的復雜情感裝在名為心的罐子了，一但灑出，覆水難收。

藍寶石閉上了眼睛，她接受了凱爾希噴薄的怒火。

“（嘆氣）不，或許以我現在的立場......不要逼我求你，凱。我從不在任何人面前服軟，你也不會吃我這一套，所以，我不想向你乞求。我沒有榮耀，不像你，但是我至少還有尊嚴。我在被喚醒的時候就立下誓言，無論走到什么地步，我不會請求任何人，不會借用任何人的力量。所以，這是我的底線。”

凱爾?？粗?，她按捺著心中的憐憫，她知道，她必須用憤怒蓋過一切的情緒，她才不會心軟，她把軟弱的自己埋葬了，死者不會復生，無論是死去的人或是信念。

所以她看著，用她積攢下來的那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般的憤怒，表達她的立場。

“你不用恨我，走到今天......你們早在把我和那個孩子一并從培養(yǎng)倉里取出的時候就應該做好了心理準備?！?/p>

“無論你現在還想做什么，他會阻止你的，用比起你給他的東西更加傲人的力量?！?/p>

藍寶石再一次苦笑，是記憶出了差錯？

凱爾希記得她從來不會那樣笑，她再一次低頭喝著她的紅茶。

疼——

藍寶石捂住自己的左胸，她說不上是豐滿，所以她能感受到，那空無一物的胸腔里肋骨向內向外壓迫的痛楚。

凱爾?？粗o縮的眉頭：

“放心，那個孩子現在不會再和你分擔傷害，我說過，他有了自己的心。我給了他更好的?！?/p>

“哈哈哈哈哈哈?！彼{寶石笑了，但是眼淚卻先笑容一步滴落“你當真是奪走了我的一切啊?！?/p>

凱爾希再一次別過視線，她告訴自己她看到的皆是假象，是虛妄的謊言，是她用來博得同情的手法，可是酸楚卻讓她不得不咬住茶杯的杯沿才能忍受住。

“你知道同生異夢嗎？是指手足分離，我和火彩留著相似的血，我甚至在漫長的時間里與他分享夢境，至少過去，他躺在冰冷石棺里時，我還能幫他分擔痛苦。我們長著同一顆心，你卻要把我們撕成兩份?！?/p>

藍寶石感受著胸腔可怕的痛楚，過去她和她的血親分享這份痛苦，可是當兩人份的痛苦襲來，她才發(fā)現她是多么的可悲。

“你的世界里沒有夢?！弊詈螅€是說出了否定自己的話，藍寶石本來熱切燃燒的希望被湮滅。

“我不會傷害你，凱，我立下死誓，或許對你來說我的誓言都是謊言，但是我會證明不是?！?/p>

“你為誰而流淚？”

“我是在吊唁?！?/p>

“那么，你又在祭奠什么？”

“我的一切。”

“......”

沒人聽的懂那段對話，也更沒人知道，這段對話之后又隱藏著什么。

“凱，我必須要謝謝你保護和幫助了我的弟弟那么長時間，看得出來你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謝謝，無論我們的方法有什么不同，我真的只是想保護他，不過你記住，保護這種東西，要接受保護的人認可才行，否則那只是另外一種殘酷的傷害，別像我一樣自以為是?！?/p>

藍寶石說完，從胸口的包里拿出了一直藍色的玫瑰花。

“你留下了自己的記號，卻不殺我？”凱爾希像是有些不可思議般說道。

“你不會死，至少不會死在這樣的良夜里，你生在光明中，不能死在黑暗中?！?/p>

忽然藍寶石抱住了凱爾希，紅茶杯摔在地上，摔成了粉碎。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凱爾希沒能拒絕那個擁抱。

“我想見見阿米婭?！?/p>

“別毀了你在他心中僅存的那點美好，她是唯一還愛著你的人了?！?/p>

“可我還愛著你?！?/p>

“我不相信，就像你曾經不相信我那樣?！?/p>

“我從沒有不相信過你?！?/p>

吻，那個割裂了四年時光，終于還是重逢的雙唇。她讓凱爾希心驚，也許是淚水，藍寶石的口腔里的甜味消失了，變成了咸澀的苦味。

她可以抱著藍寶石痛哭一場，事實上兩個人都想這么做，但是她們都以為對方在恨自己，所以她們沒有。沒有纏綿，沒有心跳，沒有曾經的溫柔，那只是一個吻。

“我愛你，但是，對不起。”藍寶石這么說道，她將自己從凱爾希那想要擁抱而僵住的手中抽離：“雖然這么說可能晚了，我沒有背叛你的感情，我和殿下當時......那只是我該死的手段。照顧好阿米婭，還有我唯一的親人?！?/p>

藍寶石離開了，什么都沒有得到，什么都沒拿走。

凱爾希去摸忽然輕松了不少的腰間，她備用的手槍不知道去了哪里，轉而變成一束藍色的玫瑰。她忽然站起了身，不顧一切的想要追上去，想要找到她如此懷念的那副身軀。忽然她的雙腿卻失去了力量，她坐到在走廊的盡頭，捂住自己的嘴。

為了不讓人聽見，哭泣變成了痛苦的呻吟：

“嗯————嗯————”

......

藍寶石坐在車里，摩挲著從凱爾希那里拿來的手槍：

“你想用它殺我嗎？我的愛人，你會如愿的，只是......不在今夜。我也不想死在黑暗中，我生命中的黑暗，太漫長了?！?/p>

“藍寶石博士，我們現在去哪里？”“夜火”的指揮官詢問著。

“去東國，他就在那里，凱爾希覺得自己掩飾的很好，但是......我可是穿透人心的怪物啊?！?/p>

她看著窗外，天要亮了。

凱爾希，你喚來一個神，卻攥著她的心不肯放手，又不肯將那顆心給另一位神。藍寶石這么想著。

她的目標不會變，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拯救這個世界，無論這種拯救是否正確。既然所有人都要讓她和她最愛的人做不一樣的夢，那么她只能讓世上的人都和她做一樣的夢了。

?

【巴別塔古人類遺跡挖掘記錄故事：輪回之間

培養(yǎng)倉里盛著粉紅色的羊水，他們躺在人造的Zi Gong里，那個母親用來養(yǎng)育嬰孩的房間的肉壁被撐得半透明。

他們是生下來就會被放棄的兩個畸形而幼小的肉體，但是那美麗到讓人窒息的血色，和琥珀般剔透的皮膚下晶藍色的血管。似乎頑強的展現著生命力。

小的那個完全還是胎兒，而更年長的姐姐，像是捧住了全世界一樣把弟弟抱在懷中。

在她們的懷中，那些畸形的血管從兩人的胸腔中探出，一同鏈接在一個火藍色的心臟上，而那顆體外的心臟正有力的搏動，將血液泵進二人的心臟。他們，她們。不僅僅是姐弟，她們交換著相同的鮮血，從那時起就緊緊相連。

弟弟似乎是做著美好的夢，幼小的臉上浮現笑容。姐姐立馬感覺到了，她也笑了，仿佛能親手觸碰弟弟心中漂浮的云彩。

那顆火藍的心還在搏動，聯系著兩個相似的生命。

一段話被鐫刻在遺跡的石碑上，用血紅的漆色描了：

群星隕落的時代送給未來的禮物，神的心會將其中一人引向未來。

選擇一位，從這同生同夢的兩個生命中。

一個代表著至高的理性，她將帶領你們走向輝煌，她會帶給你們永恒。她會帶走你們的色彩，她是母性的制高點，是生命本能。

一個代表著偉大的勇氣，他將描繪燦爛的畫卷，他會帶給你們思想。他會為枯萎帶來生命，

他是父性的至高點，是無限可能。

未來的人們，你們在做著什么樣的夢？

在我們的時代，我們歌頌勇氣，但是我們失敗了，但是勇氣的贊歌是人類的贊歌。不過，我們給了你們不一樣的選擇。

輝煌屬于你們，我們是塵土，我們是塵土。

我們愛你們，我們穿越時空的未來。

——Dr.藍寶石】

我躺在床上，身上掛著水珠，我不流汗，所以水珠是煌留在我身上的。她就像是甘霖，給了我絕處逢生的希望。當然我不會去舔食，我將它們涂抹下來，讓它們在我的手指上搖搖欲墜和遠處的朝陽重合在一起。

“干嘛！你要是說嫌棄我的汗的話，我就錘死你然后自殺啊！”煌揪住我的鼻子。

“不會嫌棄的啦！”我?guī)е鴾喓竦谋且暨@么說到。

煌把我扯了過去，我靠在她身上最柔軟的地方，緊貼著火熱的肌膚，我覺得自己可能會對此上癮。

“太陽出來了，起來吧？”

我問她。

“放一天假吧，我累了?！彼啻曛业亩洌菢雍馨W，我抖動了一下，她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笑。

是啊，一夜未眠，我也想好好的睡一覺。

“在想什么？”她問我道。

“我想到碎骨，想到了米婭，想到了霜星，想到了愛國者。還有你，煌姐姐?！?/p>

“差勁，躺在我懷里，想到最后才是我?！?/p>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能再做的多一些，也許，也許，我就能拯救更多人?！?/p>

“你可以更加坦率一些呢，我可愛的弟弟喲?！?/p>

“我不想你離開我，煌姐姐?！?/p>

我常會做夢夢見，煌變成霜星死時的樣子，也常會夢見源石從她的身體里生長出來刺破她的臉。

我閉上眼睛，手不自覺的去觸摸她腿上的結晶，還好，沒有變大......

“火彩，很癢啊。”她報復是的把手指戳到我的耳朵里，騷動里面的絨毛，我立馬渾身一個激靈。“所以，你才很少派遣感染者干員上場。也很少讓我們使用源石技藝？”

“我...想為感染者們做點什么，但是我發(fā)現自己的力量很弱，可能要從很小的事情開始做起。我希望想浮士德那樣的人可以少一點，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像是灰喉那樣理解感染者們的痛苦，可是我能想到的只有...只有......”

“只有戰(zhàn)斗，只有給感染者們提供廉價藥物，只有守在我的身邊默默地拼命卻不敢告訴我原因？哎~你完全還是個孩子嘛?！被蛧@了口氣。

“哈哈哈......是嗎......”

“不管站在整合運動身后的那個TA是誰，你都和TA不同。至少我決不能說你不憐惜感染者們的性命。但是火彩，你還記得你的制服上寫的那句話嗎？”

“記得，如果我將羅德島的成員的性命當成通向勝利的門票，也請善用他們?！?/p>

這句話讓我不是很舒服，失憶前我是那種會操縱人的生死去得到勝利的人嗎？

“那句話不是寫給火彩你的，那句話是醫(yī)生的一個提醒，提醒她本來想要提醒的...另一個‘你’。之前的‘你’。”

煌強調了另一個和之前的兩個詞，這讓我立刻察覺她說的這個人根本不是我，而是我以外的另外的某人。

“那么......”我剛想說些什么，煌捂住了我的嘴：

“就像醫(yī)神說的，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火彩，我們?yōu)楝F在的你感到驕傲?！?/p>

我?guī)缀鯖]法忍住自己的笑意，凱爾希醫(yī)生以前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但是忽然有一天，我從我最想要的那個人那里得到了認可，這個感覺讓我的心臟狂跳。

“我有一個夢想，我想創(chuàng)造一個就算源石病最終也不會得到治愈，但是人們可以互相理解的世界，我覺得阿米婭的這個設想還很遙遠，但是如果那樣的世界真的到來了，我相信感染者們的處境會更好，畢竟這只是一種疾病，不是把人劃分成兩部分的界限。”

“火彩啊~”

我仰頭去看她，發(fā)現她笑得很開心。

“姐姐我啊~果然最喜歡你了?。?！”她把我抱在懷里，興奮的像個孩子。

太陽最終升起——

我們終將奔向不同的夢想，一個是夜，一個是晝。

注釋七：希波克拉底；醫(yī)神希波克拉底，傳說中醫(yī)神行醫(yī)一生，救人萬世。為了眾生，從天神手中求來神樹，神樹需要一對神性的雙胞胎的心臟喂養(yǎng)，神樹的花朵可以讓人忘記痛苦，而神樹的心臟枯萎時結出的果實，能夠治愈世間的一切疾病。我們贊美神樹。我們贊美希波克拉底。

今天發(fā)生了很多事情，耽誤了。

（我怎么會告訴你們我因為用錯了姐姐的染發(fā)膏把自己變成了藍精靈呢（眼神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