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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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珉（字季宣）先生 ?（易婉雪）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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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宣吾夫，見字如晤。

自別后至今，先生與吾鴻雁鶼鰈，手書繾綣，諭書敬讀，如舊顏在前，不勝歡喜。

唯今此一書，竟至絕語，凄凄婉轉(zhuǎn)道別矣。生離死別，竟近在眼前。

先生一去三載，皆以此身牽系革命，奔走呼號。妻別無長技，唯心中時時牽掛。遙看湘、鄂、粵、川等省保路運動轟轟烈烈，武昌槍聲聲猶在畔。民主共和理念波瀾浩起，清廷退位。

先生，汝幸甚乎？汝發(fā)愿乎？

妻感先生之悲喜，念先生之雄心，盼大業(yè)早成之余，唯針針線線，為汝縫衣納鞋，愿先生不論置身何處，皆可不必因瑣事所拘，盡可以滔滔胸襟，赴悠悠國難，秉赤城民心，立萬事之業(yè)。

常以來，你我夫妻本是一念。先生之快慰，亦為妻之榮光。如此，累月而去，妻至貧至苦，亦甘之如飴，亦幸甚至哉。

此次入獄，妻已作訣別之心。先生多次諄諄而導(dǎo)，脈脈私語，使妻勇于犧牲而蹈死不顧，皆因吾身為先生之妻，絕絕不能令先生慷慨之身偶沾微瑕。妻以死報先生知遇點撥之情，全先生以萬民開太平之節(jié)，雖死亦可明志。

先生曾記否，湖邊葦野，三兩草房，小廳小筑，為你我新禧締約之所。每月升高起，枯竹疏梅，溪流淙淙，你我偶作賭書潑茶，戲閨閣耳語，祈家繁業(yè)盛兒女繞膝，愿天下寧定四海升平，人間不見疾苦不問悲聲。

每每念及，淚珠伴心酸并起。

今日之中國，是怎樣之中國。內(nèi)無鐵腕維新變法重塑筋骨，亦無教化民眾之根基，外無御敵抗狙之強軍，置身泥淖，又有誰能獨善其身。

先生嘗與我講頌三民主義，教授與我唯有革命才可救中國的道理?？次毅筱笾腥A，四萬萬人民，皆為俎上之肉，而周遭列強環(huán)伺，虎視眈眈久已。振其蠻力、醒神傲視，當(dāng)此千鈞一發(fā)之秋，怎可不自進(jìn)為革命之先驅(qū)，以應(yīng)勢之要求，革命救國。

先生，妻自赴死，無可悲處。妻謹(jǐn)記先生教誨，心之大愛，便是為國為民。

昔鑒湖女俠刑前高歌，中國婦女還未曾為革命流過血，當(dāng)從秋瑾始。余觀之閱之，慕其豪情而血脈奔涌。秋瑾可，妻和不可。今此今時，吾亦如當(dāng)日秋瑾，能為中國革命流血捐軀，能以一己之身全先生之志，妻死得其所。

妻摯愛先生，早已深入骨髓，所以先生之念，必是為妻之念，先生之盼，必是為妻之盼。所念所盼，使妻視死如歸。 ?

惟愿他生相逢，再不是此等亂世。深愿得見，彼時國泰民安，家家有業(yè)，戶戶有產(chǎn)，人人有愛，處處有光。你我之于此世，自是脈脈夫妻，先生教書育理、教化人心，妻亦裁紙磨墨，烹調(diào)灑掃。至月和景明，便泛舟湖上，逍遙自在。

先生，此為你心中偉業(yè)，亦是妻心中大業(yè)。

所以此番赴死，妻不懼部悲，先生亦不許悲啼。萬象初始，先生更要以天下人為念，為天下人謀永福。

妻已無法追尋先生身后，冬寒夏暑，節(jié)氣更迭，先生萬務(wù)珍重，為革命愛惜己身。若得先生一切安好，妻在泉下亦可安心矣。

婉雪去矣，先生勿悲。

妻必埋身祖國疆土，化骨成石，時刻跪祈，日月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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