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日歷上撕下一頁，然后把那張紙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希爾薇將咖啡放在診室的接待桌上：“一個月的時間真是很快呢，主人?！?br>“是這樣啊。”我嘆了口氣，跨過地上的手提箱走向柜臺，“辛苦你了，今天的咖啡也很好喝?！遍T外人們從假期歸來的嘈雜聲清晰可聞。節(jié)日的回聲即將消影無蹤，我和希爾薇將在今天踏上回家之路。
“為主人服務是快樂的事情?！毕栟滨谄鹉_尖吻了吻我的臉頰，“小希和小薇也沒什么問題吧？”
“放心吧，他們能照顧好自己的，再說了，不是還有奧蕾莉亞嗎？”我輕輕摸了摸希爾薇的頭，那兩只貓一直處于自由自在的狀態(tài)，想讓他們信任奧蕾莉亞本來應該是極其困難的事。但奧蕾莉亞只是看了那兩只貓一眼，就贏得了他們的好感，甚至連小希都肯待在她身邊，簡直就像是魔法。
希爾薇點了點頭，我核對著備忘錄：“沒漏下什么東西吧？”
“我已經核對過一遍了，主人?！毕栟睖厝岬恼f，“筷子的用法和禮儀什么的，我也還記得，應該都準備好了?！?br>可是你曾做過心理準備嗎？我咬了咬嘴唇，沒有將心中的擔憂說出口：“那么準備出發(fā)吧，要是錯過火車可就麻煩了?！蔽覀円呀浽趲滋烨案鎰e了奧蕾莉亞和涅芙依。今年歸家的心情遠比之前更為忐忑，因此磨蹭猶豫以及準備的時間也變多了。我在門上掛好歇業(yè)的小牌子，加固了一下以免被風吹走。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希爾薇盯著門上的小牌子，有點不確定的問。
“鎮(zhèn)上還有別的醫(yī)院呢，就這么幾天，應該不會有事?！蔽覍⑾栟笔挚椀膰泶骱?，幫她系上我織的那條圍巾，最后看了眼變得冷清而黑暗的屋內，鎖上了門?！叭绻娴挠芯o急情況的話，我也會回來的。”我從腳邊拎起手提箱，希爾薇緊緊的挽住我的另一只手?！白甙伞！?br>“嗯?！毕栟秉c了點頭，“和主人一起……很期待?！?br>在節(jié)日的余波退散之前，火車站便率先失去了先前那種擁擠的氣氛，盡管如此，我還是握著希爾薇的手，相互心照不宣地從這一點點肌膚之親中感受彼此的體溫。我們沿著有點年久失修的舊站臺往前走了一會兒，便看到即將搭乘的火車不緊不慢地開來，從遠遠的地方傳來蒸汽機特有的運作聲。紅黑相間的火車頭在我們身邊掠過，一面不斷減速，最后終于停穩(wěn)，于是伴隨著稀薄的霧氣與早晨的涼意，我們登上了返鄉(xiāng)的列車。
“這趟旅程會持續(xù)一天，大概要在日落后才會到站。”我摘下帽子輕輕掃掉上面的積雪，然后將它放在桌子上。車廂里其實還算溫暖，但我不愿摘下希爾薇織的圍巾，我注意到希爾薇做了和我一樣的選擇。
她正看著窗外，看著從眼前逐漸展開的白雪皚皚的畫卷，然后仿佛是突然回過神來似的一驚：“啊……抱歉，主人，我走神了一會兒。”
“第一次坐火車吧？沒關系的，不必在意我，不過看久了可能會頭暈哦?！蔽倚χf。
“會頭暈嗎？”希爾薇有點猶豫的垂下視線，“但這種感覺……好新奇啊?！?br>“不過……”她抬起頭來，“感覺主人最近變強壯了呢。”
“是嗎？錯覺吧?！蔽矣行┚o張的笑了，掩飾著著手上的水泡，估計再練久一點就會起繭了吧。不過我還是不打算告訴希爾薇。鑒于她那樣細膩敏感的性格，肯定會自責?！安恢滥赣H會對你怎么樣?！蔽业皖^看著桌面，有意無意的說。
希爾微沉默了一會兒“夫人是什么樣的性格呢？”
“不算糟糕，但是很嚴厲，好像祖上是沒落貴族，所以對名譽和傳統(tǒng)什么的很看重?！蔽乙Я艘ё齑?，那種緊張感復又涌上心頭?！八龑ξ也皇呛軡M意，因為我賺不了多少錢，還一直拖著沒結婚。”
“這樣啊。”希爾薇若有所思的說，“那主人的父親是什么樣的呢？”
“比較隨和吧，也很開明?！蔽覍Ω赣H的記憶有些模糊，“但很嚴肅?！?br>希爾薇慢慢的把頭靠在我肩上，看得出來她也心事重重：“主人為什么要當醫(yī)生呢？”
“為什么……”我正想要回答，卻一時語塞。答案就在嘴邊，卻回答不出來。最初的想法已經褪色，幾乎變成一片空白，好像曾失去過什么重要的東西，但是……
“我……我不知道，”我有些迷惑的回答，有一些不想忘記的東西，已經忘卻了，“之后想起來再說吧。”
我們聽著車廂里的喧囂，氣氛有些沉悶。思考很久之后，我還是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在考慮要不要把我們的關系告訴父母?！?br>希爾薇愣了一下，然后猜到了我心里的想法，有些凄涼的笑笑：“是啊，還是先準備好了再說吧，主人。”她輕輕的握住我的手：“主人很緊張呢。只要正常相處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吧，畢竟是主人的母親啊?！?br>“是啊，”我嘆了口氣，“真是的，明明說我要守護你的，怎么變成了你安撫我呢？”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在主人身邊的?！毕栟遍]上眼睛，我感到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要一直……在一起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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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然而這正是家鄉(xiāng)的新年最具魅力的時刻。人潮在街道上川流不息，能聞到淡淡的硫磺味，不時有煙火射上天空綻放出炫麗的花朵。希爾薇有些膽怯地走在我身邊，卻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不停地東張西望。

“這里就是主人的家鄉(xiāng)嗎……好漂亮……”我聽著她的喃喃自語，回頭看向她。湛藍的眼眸里倒映著空中的禮花，讓整個人都愈加生動起來?！澳鞘菬熁??！蔽胰嗔巳嗨哪X袋，指給她看?！敖诌厭熘募t色的是燈籠?！?/p>

希爾薇專注地盯著路邊的那些從未見過的東西，我忽然聽見熟悉的吆喝聲，心中一動。

“在這里等我一會兒哦，我馬上回來。”我讓希爾薇坐在路邊的長凳上。希爾薇點了點頭：“是，主人?！彼蝗恍α似饋恚骸案杏X我有點像小孩子呢？”

“在我這里想怎么撒嬌都可以哦。”我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轉身沒入人群。

我回來的時候希爾薇還乖乖地坐在那里，像是墜落凡間的天使般美好。我將一串糖葫蘆遞到她手中：“我回來啦，嘗嘗這個吧?！?/p>

“這是……吃的東西嗎？”希爾薇小心翼翼地接過，像是拿著一件藝術品般不知所措，“那么……我開動了，主人?！?/p>

“唔啊……酸酸甜甜的，好好吃?！毕栟甭冻鲆荒樚兆淼谋砬?，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伸手摟住她。時間還早，就在大街上多呆一會兒吧。

“主人要吃一口嘛？”希爾薇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她把糖葫蘆舉到我嘴邊?！安弧挥昧耍愠园?。”我咽了口口水，有些慌亂地說。

“吃一口嘛，好吃的東西，希爾薇想要和主人一起分享?！毕栟眻猿种?。

“好吧，那就吃一口?！蔽腋杏X自己的臉有些發(fā)燙，在大街上做這種事情，還是……我從糖葫蘆上咬下一顆，感覺比去年吃的要甜很多。

“是間接接吻哦，主人。”希爾薇湊到我耳邊說，呼出的氣息吹得我耳朵癢癢的。

“你就非要說出來嗎？”我感覺周圍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奧蕾莉亞都教了希爾薇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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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濃了，街上的喧囂也漸漸淡了下去。我牽著希爾薇轉過街角，看到闊別一年的故居。門口的臺階上，一點火光在閃爍。女人抬起頭，透過熟悉的鏡框，我依稀看見了她眼睛下的黑眼圈。還是那副沒什么精神，厭倦一切的樣子。女人從嘴邊拿開香煙，向著寒冷的夜空吐出一口氣。

“歡迎回來，弟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