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太感謝兄弟你了，真是仗義??！”

“舉手之勞?！?/span>

“我可不能白吃你的東西，這張卡你收著吧，密碼是******，你想取多少盡管取?！?/span>

“你覺得現(xiàn)在這錢還有用嗎？”

“怎么可能會沒用呢？”

“那你可以試試看，從別人手里買食物，看他們肯不肯。”

“額……我真不是要用錢羞辱你，我雖然是個生意人，但也知道錢貨兩清。我吃了你的東西，不給錢說不過去呀?！?/span>

“不用了，我不需要，也用不上?！?/span>

這是實話，現(xiàn)在食物和水都是頂頂重要的東西，而那不能當飯吃的票子甚至還不如一張廁紙有用。楊羽歡沒有點破，那人也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已經(jīng)過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時代，現(xiàn)在是誰掌握著命脈就能大聲說話。頓時嘴里的兔子肉也沒了味道，如同嚼蠟一般。他做不到像楊羽歡那樣平靜，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來?？苫钕聛碛衷趺礃幽?，過去的一切成為了浮云，他也不得不為自己的生計而委曲求全。

楊羽歡吃完就自顧自地睡下了，還是背對著他，無疑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F(xiàn)在再想拉攏楊羽歡，也只會碰一鼻子灰。罷了，等到混熟了之后，看楊羽歡還有什么理由一再婉拒。這胖子心里是這么想的，還以為楊羽歡什么都不知道。卻不知自己的小九九楊羽歡都知道了，只是懶得戳穿而已。現(xiàn)在的人多多少少有自己的私心并不稀奇，只要不像阿邦那種人一樣背后捅刀子，他還是勉強能接受帶個拖油瓶的。

翌日一大早，楊羽歡早早起來便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那胖子卻睡得跟死豬一樣，還流哈喇子，看上去實在有些辣眼睛。他沒有要喊醒對方的樣子，既然他要繼續(xù)睡，那就讓他睡好了。誰知他剛抬右腿要走，下一秒自己的左腿便被人抱住了。他扭頭一看，果然是那個胖子嬉皮笑臉地抱住了。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停下了動作，他倒要看看這家伙能搞出什么名堂。莫非連剛才也是在裝睡，就是為了找準時機賴上自己？

“小兄弟你別扔下我一個人啊，帶我一起走啊。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讓我干什么都行啊，只求你賞我一口吃的?！?/span>

“我自己都吃不飽，哪還有多余的給你?！?/span>

“瞧你說的，太自謙啦。”那胖子倒是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反倒是越挫越勇，“到現(xiàn)在還不曉得兄弟你的名字，實在不好稱呼。”

“楊羽歡?！?/span>

“哈哈楊兄弟，鄙人金福順，是個珠寶商人。沒什么本事，就這雙眼睛看人特別準。楊兄弟你可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咱們一道上路，萬一有個什么，你也好有個商量的人。不是咱夸口，人際關(guān)系這一塊，咱可是這一片數(shù)一數(shù)二的?！?/span>

“可你落難了，有誰拉你一把了嗎？”

“嗨，這不是都走散了嘛。他們自己都顧不上了，哪里還會管我呢？楊兄弟你說是吧，現(xiàn)在都是保命為上。保住了命，才能考慮幫別人?！?/span>

“……我只保證有吃的會給你留一份，其他的你自便吧?！?/span>

“太好了，我就說你最仗義了?！?/span>

金福順笑得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他就知道楊羽歡不是那種狠心的人，從昨天他的舉動來看就知道了。他其實沒什么好收拾的，逃難的時候幾乎是空著身子跑的，一路上可是吃盡了苦頭。他當大老板這么多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靠錢都擺不平的事。本以為憑借著自己這三寸不爛之舌，混個人樣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誰曉得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完全不講道義，好幾次死里逃生，若運氣差一點，怕是早就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以前或許不是那么看重。可經(jīng)歷了種種，金福順也不得不當作自己的至理名言。他才多想這么一小會兒，楊羽歡已經(jīng)走出一段路了，再不跟上就要被落下了。金福順忙不迭地追上去，哪怕是搖晃著身子氣喘吁吁，也好過于自己一個人留在這深山老林里。他也不想到這種地方來，可是那些喪尸追得太緊了，他慌不擇路來到了這里，卻不想峰回路轉(zhuǎn)別有一番機緣?？梢娎咸鞝斶€是眷顧著自己的，不枉自己平日燒香拜佛供著那些神仙們。

金福順太過自來熟了，倒是讓楊羽歡很不自在。他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不說，對于金福順伸過來的胖豬蹄也是躲得遠遠的。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擾，楊羽歡推說自己有潔癖，且不喜歡與陌生人有過多接觸。金福順心里嫌棄，但面上諂媚的笑容就沒斷過，直言不要緊。畢竟在這亂世中能賴上個免費的廚子，至少吃食不會太糟糕。他有些后悔平日里吃得太挑剔，以致于現(xiàn)在只有餓到眼冒金星，才會吃那些狗都不吃的食物。雖然他百般鄙夷，可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孰輕孰重他還是拎得清的。

楊羽歡還算是說話算數(shù)的人，一路上不管做了什么食物，都會分他一些。大部分是素食，可總比沒有強。金福順也不敢抱怨，埋頭就吃。吃過這些再讓他去吃泥土草根充饑，他是死都不肯的。至于他們要去什么地方，楊羽歡也說不清楚。金福順可不想被一個毛頭小子牽著鼻子走，所以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打探口風。卻不料這小子口風緊得很，問得多了干脆閉口不言，他也不能真把楊羽歡怎么樣。他的命運可由不得別人掌握，等到合適的機會，他便會開口告辭。

然而老話是這么說的，斗米恩升米仇。當初楊羽歡好心給了金福順一口吃的，還帶上了這個拖油瓶上路?？蓪Ψ降母卸髦膮s只持續(xù)了一小段時間，很快便被現(xiàn)實的殘酷消磨得絲毫不剩。明知道不可能每一餐都吃得那么好，楊羽歡已經(jīng)盡了力，可金福順卻偏執(zhí)地認為，楊羽歡是故意這樣做，為的就是逼自己識趣地離開。天天都是素得不能再素的事物，甚至有的時候只能吃上野菜，這對于金福順來說，是很丟臉的事情，可楊羽歡卻能當作沒事人一樣吃得津津有味。

他也曾提議楊羽歡去抓些野味打打牙祭，可卻被楊羽歡給婉拒了。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shù)多了金福順心里的恨意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他太渴望能吃上肉的滋味了，每每都忍不住口水直流。直到有那么一天，他去打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樹下躺了一個人，原本以為人已經(jīng)死了，可當他準備搜刮對方身上的財物時，卻突然醒了過來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金福順驚慌失措下?lián)炱鹨慌缘氖^對著那人一頓砸，硬生生將還有一口氣的人砸到氣息全無，顱骨破裂。

面對這樣的慘狀，正常人應(yīng)該是被嚇得直接摔倒在地上。而金福順卻一反往日唯唯諾諾的模樣，壯著膽子走上前，彎下腰來舔舐不斷涌出的鮮血，似乎是在暢飲一種美味的飲料。這還不止，為了榨干這人最后的一點利用價值，金福順便大快朵頤起來。如果有人此時路過，一定會被金福順這癲狂的舉動嚇壞了。但這里畢竟偏僻得很，連動物都沒瞧見幾只，更別說人了。當金福順飽餐一頓后，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很近，說不定楊羽歡已經(jīng)起疑了。

最后為了不引起楊羽歡的注意，金福順故意弄得渾身都是泥巴，這樣他就可以謊稱是從山坡下滾下來，延誤了回去的時間，縱使楊羽歡不高興，也不好出言責備。情況果然如同自己所料，楊羽歡不但沒有追問，反而讓他好好休息，接下來幾天會放緩行程，并且由他出去覓食。這正對金福順的下懷，他本來就是客氣一下意思意思，誰知道楊羽歡居然同意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尋找食材，可遭罪了?，F(xiàn)在好了，成為了傷員理所當然地享受他人的服務(wù)了。

殊不知他心里想的那些念頭都被楊羽歡提前偵知了，他沒有刻意戳穿就是想知道，這天底下當真沒有一個有良心的人了嗎？肉肉勸誡他早做打算，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千萬別跟他走得太近，更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蔽。楊羽歡寬慰肉肉放心，他都吃過那么多次虧了，要是還不長記性，不如死了算了。這樣的人如果不讓他自食惡果的話，他是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惡報兩個字。他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至于什么時候行動，就得看那家伙有多心急。

然而楊羽歡還是高估了對方的下限，金福順在享受著每日三餐飽食的待遇外，眼神中還時不時透出那種想要吃人的冷光。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哪怕他一再忽視，可被人當作食物盯著的感覺卻不好受。看來自己再不動手，對方就要按捺不住了。于是他也就定下了請君入甕之計，就等著金福順上鉤了。而金福順實在是沉不住氣，開了葷再日日茹素，那簡直比當和尚還慘。每當自己賣慘想讓楊羽歡尋些野味來吃的時候，楊羽歡都會找借口推辭掉，讓他有氣也無處可撒。

其實他有很多機會下手，之前他從那個死掉的人身上找到了一把水果刀，雖然刀口不是那么鋒利了，但要捅死個人卻不是難事。可據(jù)他觀察，楊羽歡是個很會掩飾的人，至少從來沒在他面前顯露過本事。若只是個普通人，怎可能遇事處變不驚、胸有成竹。他料定楊羽歡必然是藏了一手，所以雖然有機會，他卻一直隱忍不發(fā)?？梢归L夢多，一旦被對方察覺，自己再想動手便失了先機。故而他決定盡快動手，也該好好慰藉一下自己的五臟廟了。

這天天還沒亮呢，楊羽歡就不見了蹤影。金福順擔心他意識到危機迫近趁機逃跑了，后悔沒有在前一晚動手?？刹欢鄷核吐牭搅穗u叫聲，而且越來越近。莫非是有野雞子嗎？他貪婪了舔了舔嘴唇，拔出了水果刀準備宰了這種野雞，卻不妨差點撞上一臉高興的楊羽歡。金福順忙把刀子收起來，換上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對著楊羽歡一頓夸贊，倒是讓對方有些不好意思。眼見此事蒙混過去了，金福順松了口氣。楊羽歡讓他好好休息，自己去處理，等會熬好了湯喊他一起喝。

一提到吃的，金福順眼睛都發(fā)光了。心中想要除掉楊羽歡的念頭暫時擱置到一邊，畢竟殺死了楊羽歡，可就沒人燒這么好吃的東西了。再不濟也得混過這一頓再說，光是在腦海中想一想，他就忍不住流哈喇子?？伤耘f是放心不下楊羽歡，擔心他在湯里做手腳，便起身跟了過去。水潭邊楊羽歡已經(jīng)清理完畢野雞的內(nèi)臟，正用清水洗干凈滿手的血污。他的身邊還擺了一片蘑菇，顏色黯淡不似有毒。金福順畢竟是多疑的人，生怕楊羽歡會毒死自己。

“你怎么跟了過來，腿腳還沒好全呢？”

“我這不是擔心你忙不過來嘛，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span>

“不用了，我這里都差不多忙完了。你要真想幫忙，就回去趕緊生火，這樣湯才好得快呢?！?/span>

“好，我馬上去。哎，這些是……蘑菇，會不會……？”

“哦這樣呀，都是我剛才順手摘的。你放心好了，這些都沒毒。我小時候跟鄉(xiāng)親們進山的時候都進過，不信的話我吃個給你看?！?/span>

說完楊羽歡還真的順手撈了個切好的蘑菇塞進嘴里，嘎吱嘎吱地吃了起來，吃完還向金福順示意自己沒事。看來確實是自己多心了，楊羽歡雖然看上去高冷不易親近，但性子卻單純得很，所以自己私底下的小動作才會這么輕易地騙過去。罷了，就讓彼此好好吃上這一頓吧，說不定這就是最后的一頓了。就算是死，做個飽死鬼總比做個餓死鬼強。殊不知，這是他的最后一頓，而不是楊羽歡的最后一頓。害人者終將作繭自縛，怨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