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全縣流行養(yǎng)荷蘭豬,多少個家庭夢想的一夜致富卻成了一貧如洗

86年的那個春季,驚蟄的大地夢想著發(fā)芽。我所在縣城,人們頭腦里發(fā)家致富的種子,也開始萌動。就是那年,縣城開始流行了養(yǎng)荷蘭豬,由城及鄉(xiāng),由鄉(xiāng)及村及戶,不到一年功夫,全縣就有成千上萬的家庭,投入了這支養(yǎng)荷蘭豬的大軍隊伍。
僅僅不到兩年的功夫,這股大軍隊伍的洪流斷流了。在這股風靡一時的荷蘭豬風中,不知多少個家庭夢想的一夜致富,最終變成了一貧如洗。
那年,從外地來了兩個年輕人,好像是兩口子,用大車拉來了上百對荷蘭豬,租下了縣外貿局的兩間房子做場地,開始推廣他們的荷蘭豬。一時,縣廣播站的喇叭里,街頭的電線桿子上,小巷的墻上,播的貼的都是荷蘭豬的廣告。說養(yǎng)荷蘭豬一本萬利,一對荷蘭豬一百元,產仔多少回收多少,回收一只幼崽荷蘭豬五十元。
那個時候,人們聽到什么就是什么,聽到什么就信什么。那個時候,我們那里沒有謊言,不知道欺騙詐騙這個詞。那個時候,我們那里時不時的聽到發(fā)家致富,一不小心就成了萬元戶的消息。那個時候,人們的夜晚做夢都是發(fā)財夢。
這個時候,就像大旱逢甘霖一樣,荷蘭豬及時地走進了全縣人民的心里。
荷蘭豬產仔和兔子一樣,一窩下個六七個稀松平常的事,下個十幾個也不是沒有。那年,我的工資是51元。即使工齡長,資歷深的人工資也不不過百八十元。一百元買一對和兔子差不多大的荷蘭豬其實并不便宜。但裹不住利益的誘惑呀,是個人都覺得這筆賬算得來。一對荷蘭豬,一年產兩窩算,一窩六七個,一年就是十三四個,除了本錢飼料錢,一年凈賺十個仔不成問題,十個仔豬就是一年的工資錢。養(yǎng)兩對呢?就是兩年的工資!十隊呢?就是十年的工資呀!
我的個奶奶!天上真的開始掉餡餅了!
那時候,腦子活泛的,搞家庭副業(yè)的,也就是在家養(yǎng)個長毛兔,一年到頭賣個兔子毛,也不過就個百兒八十的。

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養(yǎng)荷蘭豬,和養(yǎng)長毛兔差不多的流程,利錢可是沒得比。
有利錢,自然就會有人去起早貪黑了。最先加入養(yǎng)荷蘭豬的群體,是外貿局的職工們。因為,他們最先得到的這個信息,最先接觸的賣家,還有他們了解底細:賣家長租了房子,賣家有安營扎寨的譜氣,賣家做的是一生十,十生百,百生千,千生萬的買賣,賣家的賣家是出口商。還有,外貿局的職工,有特殊政策,就是只要憑工資條證明身份,可以先賒養(yǎng)回收仔豬時憑合同再結清賬款。
外貿職工都加入了養(yǎng)荷蘭豬的行列,一百只荷蘭豬就是五十對,一哄而搶。賣完了荷蘭豬,賣荷蘭豬的人,也沒撤。他們住在那里,等著回收仔豬呢。
荷蘭豬的產仔周期跟兔子差不多,也就三四個月的周期。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開始回收仔豬了。產仔最多的一窩11只,少的也四五只。按合同回收,一分不少,一厘不欠。產八九只的一次就賣了五百多。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看到了回頭錢,最先跟風的還是外貿局的職工,當然還有他們的親戚朋友。第一批回收來的仔豬,對外出售還是100元一對。這回,和第一批觀望猶豫不同,是真爭得爭,搶的搶了。一有回收來的仔豬,馬上有人搶了。有人主動先交款,簽了包養(yǎng)合同,排隊等候。
其實,第一批養(yǎng)的人,看到前景很好,已經惜售仔豬了。仔豬的惜售更加劇了緊張的市場氣氛。惜售風也越演越烈。有的養(yǎng)殖戶,私下里把仔豬賣給親戚朋友。
賣荷蘭豬的人,在收了若干份定金簽了若干份合同后,為了履行承諾合約,不得不又從外地調來了一千只荷蘭豬。不過,雖然售價一對漲到了120元,但還是一哄而搶。因為,回收仔豬的價格也水漲船高了。
定金還在爭先恐后地交,合同還在爭先恐后地簽。據對市場消息靈通的外貿局的人說,外地荷蘭豬的仔豬都漲到150一對了。賣荷蘭豬的商人,也已經開始惜售了,因為他很難回收到仔豬了。
全縣的荷蘭豬產的仔豬,已經私下交易,很少按合同價格回收到了。賣荷蘭豬的商人,在已簽合同,已交定金人的強烈要求下,在外貿局領導的壓力下,終于又從外地調來了幾卡車荷蘭豬仔。
但這次荷蘭豬仔的售價和合同回收仔豬價,都漲到了150元一對。
賣荷蘭豬的人公開說,不接受提前預訂。但強龍不壓地頭蛇!賣荷蘭豬的人,在外貿局的地盤上,外貿局的人不敢得罪吧?公開是不預訂了,通過外貿局的人私底下還是可以預訂的。
一個小縣城,誰還沒有個認識外貿局的人,人托人轉個彎怎么也會攀上熟人呀?于是,托關系預訂交定金簽合同回收的人,一時趨之若鶩。但這次,人家合同上注明了,說合同不能兌現(xiàn)時不算違約,會全價退款,不能追責合同人。
私下托人找關系預訂到了的人,更是堅信預訂到了就是賺到了。有了補充注明,預訂還在繼續(xù),定金繼續(xù)收,合同繼續(xù)簽。
突然,傳來了爆炸性的消息。賣荷蘭豬的人跑了。
其實,消息傳出來時,早幾天就有人預訂不上了,因為商家關了門。剛開始,還都認為是去外地調仔豬了,一等沒來,二等沒來,五天十天過去了還沒來,才開始有人懷疑跑路了。賣荷蘭豬回收荷蘭豬的人,打那再也沒回我們的縣城。
全縣養(yǎng)荷蘭豬的,誰也沒弄清有多少家。全縣到底養(yǎng)了多少荷蘭豬,更沒人弄清楚。全縣有多少人預訂了多少荷蘭仔豬,更會沒人搞得清。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這只是八十年代,市場經濟的萌芽初期,全民發(fā)財夢的一個小小的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