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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瞘村的陰霾》——克蘇魯式故事

2023-05-03 18:56 作者:寫小說的羊毛狐貍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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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請在這里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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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模樣俊秀的男子在確認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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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先生,您的儲蓄業(yè)務已經(jīng)辦理完畢。請收好您的憑證,請為我的服務做下評分,您的右手邊有按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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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柜臺服務員遞過憑證,內心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絲絲好奇:眼前這位稚氣未盡的男青年,瞧啊,他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臉上灰蒙蒙的;他的手上隱約還有些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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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會……存這么大筆現(xiàn)金呢?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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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想什么呢!服務員收起內心的疑惑,向李明投去職業(yè)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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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按了下“非常滿意”后,就離開了。走出銀行,強烈的疲勞瞬間從身體中炸了出來,他需要休息,這幾天的經(jīng)歷讓他感覺非常不真實,恐懼與興奮交織在一起,讓他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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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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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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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剛找到一份餐館的工作,他去年那會兒便滿了18歲,這是他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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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錯,下周后就上工了。他微信里還有50塊錢,是他舅舅早上出門前給他吃飯用的。他沒花掉這些錢,現(xiàn)在他肚子餓得咕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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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邊有賣烤鴨的,他猶豫了會兒,買了一整只烤鴨,又在隔壁的小賣部里買了瓶二鍋頭后,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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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舅,找到工作了,咱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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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推開房門,老舅坐在沙發(fā)上抽煙,而他的側邊的沙發(fā)上坐了另外一個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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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眉宇間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一瞬間,李明就知道了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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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一言不發(fā),直接坐在了舅舅身旁,從茶幾下方拿出杯子倒上了二鍋頭,放在舅舅眼前,隨后,自己點上支煙,把烤鴨推在舅舅跟前,說:“舅,下周三我就上班了,給你買的,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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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來點兒?”舅舅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問了下旁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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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只鴨,三個男人咋夠吃?!”李明插話道,他猛吐了口煙,往沙發(fā)上一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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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著臉,連忙說自己吃過了,他曖昧地看著李明,視線像黏在了他身上,手不停地撓著頭,好像頭上長了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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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明則躲避著他的目光,只聽著舅舅和他在談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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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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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這男人目光對視的時候,李明感覺自己快吐了,他心里直罵臟話,這男人為什么來?他自說自話地來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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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來有重要的事情!”舅舅轉頭和李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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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事嘛!我還要上班!剛找到工作!忙得很!”李明站起身準備要離開家的姿態(tài),“他來找我干嘛?法院怎么不把他判個無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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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舅舅向李明爸爸點了下頭,然后把李明拉到一旁說:“你老家的叔公去世了,根據(jù)老家村里頭的規(guī)矩,年滿18歲的家族男丁都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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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習俗?李明剛想接話,舅舅悄悄地湊到他耳朵旁邊說:“你舅媽不是一直要開刀把瘤子割了嘛,你爸說,叔公沒有后人,遺產(chǎn)就留給你爸了,說叔公的房子賣了值50多萬,會給我們15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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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剩下了嘞?”李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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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還說了,他虧欠你老多了,剩下的錢,他都存定期,以后留給你娶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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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謊呢!你還信了!無憑無據(jù)你都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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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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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手指著茶幾上的一個板磚厚的信封,對李明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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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撓著頭,沖著李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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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頓了頓,便說:“那我……我下周三之前能回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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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出發(fā),三兩天功夫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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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那行!你待會兒把烤鴨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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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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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在哪兒,李明生來就沒有任何記憶,不過這對他來說并不重要。現(xiàn)在他和自己的爸爸回家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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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們絕大部分時間,都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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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沒有興趣親自問父親,他為什么會蹲大牢??傊梢钥闯?,他父親剛出來,頭上的“板寸”還挺整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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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只聽說母親懷孕后,其精神狀態(tài)始終不太穩(wěn)定,打電話回娘家時,也總是胡言亂語,說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什么東西盯上了,那些個東西要找替身”之類的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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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等娘家人來探望自己母親的時候,懷孕8個月的她已經(jīng)徹底瘋了。接人回去的那天,舅舅說,他就見母親被一條鏈子鎖在了臥室里,她的褲襠是濕的,看到有人進來就把床底下的夜壺拿出來,然后抓起夜壺里的糞便就朝著靠近她的人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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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上有很多抓痕,舅舅找父親家理論,他們說這是她自殘導致的,和婆家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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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家有神經(jīng)病的遺傳!你們騙我們!”父親家的人叫道,“這是要把我們害慘了,生下的孩子精神也會不正常,你讓我們家老的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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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掀了桌子,與父親家的人大吵一架后,就隨娘家人一起帶著李明的母親,來到了自己打工的大城市水戶市看病。不過,當時李明爸爸到也一起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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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據(jù)舅舅講,李明爸爸進城一個月后,在打工的廠里認識了結實了相好,有流言說,他們還生了個娃。沒過多久,他因為偷了廠里的錢——據(jù)說是為了幫那女的還賭債,吃了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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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明的母親在生下孩子的一瞬間,突然恢復了神志。據(jù)說,她得知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村里,孩子也健康誕下,便帶著安心的神情離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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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不要再回去了?!边@是李明母親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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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娘家人一直懷疑,甚至非常肯定,李明的母親肯定是受到了歧視甚至家暴,才會遭此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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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明坐在回鄉(xiāng)的巴士上,又想起了舅舅給他講過的這些事兒,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也沒有給自己父親好臉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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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女朋友了不?”長途巴士開了許久,李明爸爸忍不住關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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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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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的工作待遇還可以嗎?”李明爸爸遞過來一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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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做出了拒絕的樣子揮了揮手,說:“你別忘了,老頭子死了的錢得給我!我還得孝敬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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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兒子,做爸爸的,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留給你的。”李明爸爸撓著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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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的思路頓了下,于是他打了個哈欠,故意發(fā)出很大的聲響,然后不耐煩地說:“你知道就好!”隨后轉頭便打起了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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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顛了多久,歪著頭打瞌睡的李明的脖子難受得很,他睜開眼,窗外的景色變了樣,映入眼簾的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地,偶有一些磚瓦破屋點綴著一絲絲人文的氣息。此時,車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乘客了……只聽司機偶爾自言自語,應該是詫異竟然還有人會去這等偏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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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哧一下,車終于停了,李明隨著父親下了車,他們在原地等著,身邊矗立著一塊銹跡斑斑的公交站牌,站牌上隱約寫著:喀瞘村臨時候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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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里等一下子。”李明爸爸給李明遞過去一只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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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久?”李明抽起煙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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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就說快了。大概等了20分鐘。之后,搖搖晃晃地開來了一輛小面包,“唰”的一下,車里一個五十上下的老頭催促著他們上車,李明弓著身子往里擠,看見車上還有一位20來歲的男青年和另外一位年齡和他父親相仿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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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好久不見??!來來來!坐這兒?!避嚿系哪凶訜崆榈卣泻舾赣H坐在他身旁,應該是老相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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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父親叫“李有德”,李明不屑地笑了笑。他窩在面包車的椅子里,看著外面的景色變得更加原始和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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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兩個小時,車窗外出現(xiàn)了一排排灰色的矮屋,有的屋外的地上殘留著衣物燃燒后留下的灰燼,李明開口問道:“今天是不是清明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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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清明,所以大家都要回來看看?!崩蠲鞲赣H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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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村莊的內部后,又開了一刻鐘,面包車停下了。李明他們先下了車。突然,他看到二十米處有人在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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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來!說好的我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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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了!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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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插隊!你插隊!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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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看上去至少70歲的老頭在屋門外扭打在了一起,他們互相扭抱的姿勢非?;袷翘玖拥慕徽x舞。他們打著打著便摔倒在了地上,揚起一片灰黃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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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的門后傳來模糊的哭喊,很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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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想上前勸一下,李有德便攔住了他,說不要多管閑事,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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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不大,中間是客廳,左右各有一間房——沒有關門,看見里面放著床,就知道是臥室了。李明環(huán)顧四周,斑駁的墻面上裸露著一些紅色的磚石,天花板的角落里織著一張張大小不一的蛛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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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應該很久沒人來住了,李明問:“以前我媽住哪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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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楞了一下,說:“你右手邊的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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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只見李明進了屋,重重地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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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晚上吃飯,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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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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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從下午2點半睡到了傍晚6點,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睡覺的時候哭濕了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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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剛進屋,他就注意到了床頭的木質格柵上,有幾道很深的劃痕,就像電影里,上吊自殺的人脖子上總要留下勒痕。李明早就聽舅舅說過好多回,自己的母親懷著他時,被當成神經(jīng)病鎖在了屋里,任由她瘋癲發(fā)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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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床頭的“勒痕”,李明內心的憂傷、憤怒像兩股繩子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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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上積了很多灰塵,讓李明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他默默打開手機,翻閱著幾張為數(shù)不多的媽媽的照片,雖然李明對母親的印象只是從舅舅嘴里聽聞而來。可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大大方方地喊一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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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子家伙不是人!”李明又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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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吃飯了!”此時,外面?zhèn)鱽砝钣械碌慕新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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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自己舅媽的病……現(xiàn)在自己是成年人了,要堅強!舅媽把他當親兒子養(yǎng)大,這幾年瘤子的病情加重了,得趕快把事兒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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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客廳,只見桌上有葷有素,三菜一湯,還有幾個大饅頭堆成了一座小山;李有德正在打開一瓶老白干,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他對過的位置上的空杯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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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來吃飯!”李有德熱情地招呼李明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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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比之前進屋時敞亮,天花板上的蜘蛛網(wǎng)不見了,破開的墻面也用一張較大的掛歷給遮住了——這幅掛歷皺巴巴的,看起來有些年歲了,不過卻很漂亮,是一幅西洋油畫,風格抽象,上頭畫著一輪巨大的黑星點綴著血紅的雙日,惶悚的光芒映照著衣衫襤褸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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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屋子里像春天來臨,萬物復蘇,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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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剛坐下,就蒙頭吃起了飯,但他很不自在,因為對面的李有德的目光總是在他身上掃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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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你頭發(fā)長了,都遮眼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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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明覺得煩,隨意地應付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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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沒去考大學?這么早就出來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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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煩不煩?”李明皺了皺眉頭,喝了口酒說:“不喜歡讀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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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不讀就不讀,早點賺錢早點獨立,蠻好蠻好?!崩钣械滦ξ卣f:“你媽媽的東西,我們都沒動,自從她生病以后,可惜啊……這個家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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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八道個什么!”李明突然跳了起來,李有德的話像點燃了他的引線:“我媽就是被你們害的!你們害得我從小沒了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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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意識到自己有些沖動,又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喝了口酒說:“還有你!為了外頭的女人,蹲了大牢,還回來裝著一副爹樣教育我!我頭發(fā)長關你個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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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一言不發(fā)地低著腦袋,一直撓著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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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吃飯的時候撓頭!都是頭皮屑!這飯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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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有德也抬起頭,他重新調整了坐姿,瞇了一小口酒,說:“我一緊張就會撓頭,這個習慣了,看到你我就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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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看著眼前的男人,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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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從新做人?!崩钣械抡J真地看著李明說:“從頭再來,從新開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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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李有德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拿了一些新的被褥,然后到李明的房間給他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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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重新做你的人,我過我的日子,這次辦完事,我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崩蠲鞔罂诘厮⒘藥卓诓?,留下這句話,又走進屋里,見李有德已經(jīng)換好了被褥床單,就把他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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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明天早上早點起,要去祭拜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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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話音剛落,又是“砰”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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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臥室門外安靜得很,沒過多久就傳來整理碗筷的聲音。李明心里一陣擰巴,自己剛才是不是話說得太重了?他想著剛才李有德臉上羞愧難當?shù)谋砬?,和擠出的那一道道充滿內疚的皺紋。這蒼老的中年人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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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該!”李明憤恨道,他拿出手機,準備玩游戲打發(fā)時間。可是,手機根本沒有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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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窮鄉(xiāng)僻壤!李明把手機甩在床的一旁,只能通過睡覺來度過這漫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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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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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下午睡得太多,李明晚上睡得很淺,門外的一些聲音吵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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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聽見好幾個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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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打開手機看了看,現(xiàn)在是00:3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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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晚了搞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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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偷偷起身,由于自己睡覺的臥室門縫比較大,所以貼著漏風的地方,部分的對話內容能聽個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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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長輩,我就這兩個娃,實在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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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似乎帶著些哭腔在和一群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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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村里的老規(guī)矩了,你爸的那回,你就壞過一次規(guī)矩。現(xiàn)在,你還要不要你叔父的遺產(ch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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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個聲音帶著一些指責的語氣說,聽起來挺年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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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叔公要,把我要的去,行不行?”李有德說:“要不是我走投無路,我這輩子也不想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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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行還得問問他老人家的意思,你真是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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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大伙兒,明兒早入葬的時候,再說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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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似乎在商量著什么,李明有些聽不清楚,也有些云里霧里,于是想貼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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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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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對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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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明一個機靈,他落落大方地打開門,看見自己父親臥室的房門同時也被打開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探出頭,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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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愣了愣,隨即皺了皺眉頭,淡定地說:“大半夜還開會,讓不讓人睡覺?”于是,他穿過客廳來到一個小屋子里撒起了尿。在他方便的時候,他聽見這些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家。等他回來,只見李有德呆坐在床頭發(fā)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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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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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半,清明時節(jié),細雨綿綿。輕輕地涼風劃過肌膚,卻讓李明感覺怪異的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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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聽見父親說“兩個娃”,這明顯坐實了他父親出軌別人的行為,并且留下了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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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頭子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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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看著走在前面引路的李有德,內心對他的輕蔑更為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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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明正好路過昨日打架的兩個老頭的家門口,只見一個健壯的男性青年從屋里走出,他的身前推著一輛兩個輪子的木板車,車上隱約看見一個人形的東西被厚實的棉被覆蓋著,然后周圍還有一些老人穿的舊衣物被打包成一團一團的包裹堆疊在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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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男青年和李明他們朝著一個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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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好奇地往屋子的窗戶那兒瞅了瞅,只見在窗口的另一端坐著那天打架的另外一個老頭,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有一道挺長的傷疤……看起來傷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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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打架,有必要打成這樣么……李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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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窗后的老人,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外頭陸陸續(xù)續(xù)走上街的村民,死灰般的雙眼充滿著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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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漸漸地,李明覺得有些擁擠,他頓時察覺,周圍人開始多了起來,有一些看似沒有人居住的破矮屋里,竟然拖家?guī)Э诘刈叱隽艘粚侠仙偕?,其中有一些家庭的男性成員的手里也推著板車,并裝著厚重的衣物與李明他們往同一個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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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村莊看似毫無朝氣,可竟然有這么多年紀輕輕的人生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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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感到非常好奇,平時刷新聞,看到一些關于偏遠小村莊的報道,多半也都是年輕人不斷向城市移居,小村莊逐漸變成了無人之地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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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隨著人群隊伍逐漸龐大,李明卻愈加感到不適和不安,他并沒有感受到人丁興旺的村莊應該散發(fā)出的勃勃生機,反而,這些蠕動的人群只是一具具疲備的行尸,麻木地按照既定的路線干著一些……或許他們自個兒都不知道為什么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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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多久,李明走到道路的交叉口,正前方有兩條路,李有德在左邊的一條路上招呼他過去。這時,李明看到,所有推著板車的年輕人都往右邊那條路上走去,而那條路的盡頭,隱隱能瞧見的,是一座并不怎么高、卻層層連綿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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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老人們,則走向左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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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都是男的……”李明忍不住問李有德,因為一路上,他就沒看到任何女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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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lián)蠐项^說:“自古村里就有規(guī)定,女人是不能參加今天的祭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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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聽著就覺得惡心,自己的母親當年怎么就嫁到了這種封建落后的村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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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破玩意兒。艸!”越想越氣,李明氣憤地罵道,這也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那些同行的老頭用一種特別異樣也非常詭譎的眼神盯著他。此時,李明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瓦片,分散了大家的注意,也緩解了自己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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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眾人就來到了間祠堂,小幾百人止步在堂前的大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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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早已受不了這里的壓抑的氛圍,于是就自來熟地上前打起了招呼:“嘿,朋友!還記得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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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面包車上的!你好你好。”年輕人看到李明,禮貌又親切地回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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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這兒村里的人嗎?”李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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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啦,我是一名UP主,就是自媒體你知道吧?”年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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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明白了~那你來這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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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拍這里的民俗活動的,做一個紀錄片。”年輕人說:“現(xiàn)在搞自媒體太內卷了,不花點心思很難吸引粉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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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行都不容易,我叫李明,怎么稱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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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趙亮就行?!蹦贻p人說:“你是村里的人吧,你看那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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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指了指祠堂正前方說:“這里的民俗活動保存得很完整,看看!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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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隨著趙亮架起的攝影機望過去,大概三十米開外,祠堂的大殿敞開著的正門對面,有一尊神像特別引人注目——那尊神像穿著黃色的袍子,頭上罩著像一個人剛出浴時用來擦頭的那種大浴巾,“大浴巾”形成了一件披風裹著身軀,所以看不見臉;神像應該是坐姿,兩臂微微抬起,像是要擁抱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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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神像約有6米高,胸口處有一個橄欖形的橢圓,呈現(xiàn)了旋渦狀態(tài)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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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仙兒?”李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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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你知道黃大仙啊、媽祖啊、水尾圣娘啊……反正某些地方的什么神的什么仙的,你聽說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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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點點頭,說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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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說,他昨天在村里進行了初步調研,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這尊神像,當?shù)厝私小耙_精”,是這里一種獨有的、本土的神明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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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再怎么特殊啊,這些本土崇拜和信仰,都是和黃大仙之類的……大差不多吧。”趙亮又說,“不過這里確實很有特色,等會兒,我們或許可以看到更加有趣的祭拜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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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明看到廣場上的老頭們都低下了頭,李有德看了看李明,在確認了他的位置后,才透著一臉安心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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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廣場上人差不多都齊了,從祠堂右邊走出一名年輕的男性,他身穿黃色大袍,向廣場上的人發(fā)了一些打印著文字的小冊子。年輕人走到李明身邊,也給他一本冊子,冊子封面上印著“耶羅操死生,虛實本不分?!崩蠲鹘舆^來便塞給了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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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那些人嘴里念起了不明所以的經(jīng)文。只聽一部分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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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日升,避災禍。保平安,續(xù)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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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瞘山,有活神。黑星起,可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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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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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些文字他們大概念了有10來分鐘,只見祠堂上又出現(xiàn)4個人,同樣也都是穿著黃色大袍子的年輕男性,他們共同推出了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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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棺材沒有什么特殊之處,只是在棺材的正面鑲著一顆鉚釘,上面掛著一串項鏈,鏈子上有一個漩渦形狀的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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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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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上刻著一個名字,這應該是李明的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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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發(fā)小冊子的黃袍男站在棺材旁,向眾人說道:“李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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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有德從人群中走出來,他撇了一眼李明后,站在了祠堂中間的位置,低著腦袋撓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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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叔父,委托我們村里的族長們,要主持公道!他沒有子嗣,遺產(chǎn)要過給你,但你務必要執(zhí)行家規(gu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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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李有德按照指示,向著棺材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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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不守規(guī)矩,特地讓我們監(jiān)督!”黃袍男子說(他用了一種華中地區(qū)的方言):“你……不是第一次了,你爸爸那會兒,你就壞了規(guī)矩了!但你爸爸念在父子一場,還是把他那間房子留給了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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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看見李有德小心翼翼的滑稽樣,不禁發(fā)出了笑聲。此時他才知道,原來這兩天住的房子,是爺爺留給李有德的,而叔公的遺產(chǎn)則在村里的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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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有德如果死了,意思是,我還能繼承他手上那套房子?李明心里不禁盤算了起來,但他馬上又搖了搖頭,心虛地點了支煙,內心笑話著自己怎會產(chǎn)生這等低俗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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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這是你叔父房子賣掉的錢。”只見黃袍男子給了李有德一個大麻布袋,與此同時,李有德則緊緊地抱住了袋子,他一言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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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長輩們都是好講話的,是講信用的,你看,你這事兒干好了,我們這事兒也做得干凈利落,這里面的錢,一分不少?!秉S袍男子說,“等事兒都辦完了,我們把祭品獻給保佑我們香火的神明,就好咯。當然了,你這房子的錢,有一部分要上交給村子的,這規(guī)矩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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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貼著他耳朵說:“這里的宗族文化很奇怪,按照道理,宗族文化中,不應該有這種來路不明的‘神明崇拜’,不過我前幾天查了一些當?shù)氐馁Y料,聽說呢,這村在民國時期,由部分外國流亡的人參與了這里的建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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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你意思是,我是外國流民的后代?”李明瞪大眼,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懟著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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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笑著說:“不不不,并非你想的那樣,只是說,當年那些流亡過來的外國人,雖然生活在此地,但即便有一些混血,也是少部分啦。不過呢,他們帶來了一些文化,比如基督教、伊斯蘭教、拜火教之類的,確實有可能在這些地區(qū)流傳,并且和本土的文化進行了融合,形成了非常奇怪的民俗崇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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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雖然沒有學歷,但平時也不少刷些奇聞異事,他或多或少也能理解趙亮的解釋,聽著有滋有味,頻頻點頭,不禁對趙亮產(chǎn)生了些許親切感,也佩服眼前這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竟然有如此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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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趙亮和李明還在交談的時候,一聲嚴厲的斥責之聲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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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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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你還沒給你家娃說這事兒?”黃袍男子大聲呵斥李有德,并把目光投向了李明這兒,又瞧瞧地說,“你不做好準備工作,不把孩子哄住,等他們知道這事兒跑了,警察來了就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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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他們干嘛呢?李明和趙亮都有點兒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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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只見李有德抱著那一大包裝著錢的麻袋擋在了趙亮和李明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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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們喲!我!我舍不得,舍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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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哭喪著臉,一直往后退,周圍的人群開始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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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這是壞規(guī)矩!”人群里有人大聲指責起了李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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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羅符印不能交給他!”一個老頭跳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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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和趙亮一時半會兒有些摸不著頭腦,怎么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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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黃袍男子一聲大吼:“李有德,再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清楚,耶羅符印是不能給你了。明天太陽正好是黃經(jīng)15度,是最后一天了,過了清明這個檔,事兒就辦不成了。明天,你要么把錢還回來……要么,把人給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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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李有德帶著李明匆匆離開了,而趙亮也收拾了下拍攝用的攝影機,跟著他們一起離開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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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剛才的岔口處,李明問:“老頭,到底什么事情!咋了這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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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了,我們先回家去。”李有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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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里面是錢吧?你可以去存銀行?!壁w亮插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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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沒有銀行,要去附近的鎮(zhèn)上,但沒有車,現(xiàn)在去不了,回去吧?!崩钣械抡f:“小伙子,你要不要一起來家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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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三個人又按原路返回了家里,一路上,李明總是覺得,身后傳來一陣沉重的視線壓在后腦勺上,仿佛那尊6米高的神像轉過了身,用黑洞一樣的臉凝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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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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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趙亮一起吃了中飯,李明發(fā)現(xiàn)自己和趙亮很投緣,而且性格脾氣各方面也有近似之處,兩人談天說地,聊得很開心。這也讓李明感到些許寬慰,這幾天和自己陌生的父親在一起,把他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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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也是18歲,但比李明小個大半年,現(xiàn)在讀大學一年級,趁著學校放假,便出來做自媒體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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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歲,好像還是高三吧。”李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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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趙亮早些年學習成績優(yōu)異,跳過級。說到這,李明總覺得自己矮了對方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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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羨慕你,現(xiàn)在能出來賺錢!”趙亮和李明說,表情很真誠,沒有絲毫調侃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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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別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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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李明是單親家庭,趙亮也頗為感慨,因為他說他也是單親,自己和母親生活在水戶市,自己的老爸不知去了哪兒,只是聽說會偶爾寄一些錢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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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得知趙亮也生活在水戶市后,李明又感到親切不少,并相約回去后經(jīng)常地走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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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見兩個人聊得挺好,便把自己關在了臥室里一直不出來。他說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晚上讓他們自己隨便燒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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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那小冊子上的經(jīng)文,是啥子意思?”李明問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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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趙亮準備的資料,他推測說,“耶羅精”極有可能是外來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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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口的洋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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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娓娓道來,首先,像江浙戶一帶的方言,就有很多外來語,比如“門檻精”(形容一個人很精明,會精打細算)就是“MONKEY”直譯過來的用法;還有包括比如“骯三”(形容一個人做事做人比較差勁)就是“on sale(打折)”的直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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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耶羅精,應該也是直譯的意思?!壁w亮拿起小冊子說:“根據(jù)我查過的資料,嗯……我簡單說,就是英語的一個詞組,李兄,給你出個謎題,你看到那尊神像的黃袍子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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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想了想,說:“黃袍子,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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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李明想到了什么,驚訝地叫出聲:“Ye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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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根據(jù)資料所示呢,國外有一個秘密社團,就是這個‘黃衣之王’,但實際上,祂的標準叫法應該是‘The King In Yellow’,但……怎么解釋呢,就是“洋涇浜”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趙亮打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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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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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中式英語,就是一些英語中的語法,會跟著本地人的說話習慣改變,所以,‘黃衣之王’,在一些地方就變成了【Yellow king】,然后逐漸成為了【耶羅精】,你看!”趙亮拉著李明的胳膊指向了客廳中的掛歷,“看!這種西洋掛歷的藝術風格肯定不是本地的,但卻出現(xiàn)在這里,上面所繪畫的衣衫襤褸的國王的形象,和那座祠堂里的洋菩薩一模一樣,這不正好應對了我的猜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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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啥子會有‘黃色的王’?”李明看著掛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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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了吧,藍色代表猶豫,黃色代表欲望,所以,黃色的王,就是欲望的王?!壁w亮解釋道,“一個象征欲望的神,總感覺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仙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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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說法真是很有趣,李明像是聽說書般聽得連連點頭,而趙亮又和他說,岔口處的右邊道路盡頭的那座小山,應該對應的是小冊子里的【喀瞘山】。李明則說,早上看到一群年輕人推著小板車載著一堆舊衣物去那山上,應該是集中做一些清明節(jié)焚燒衣物的祭祖活動,當然也有可能是做衣冠冢之類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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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越聊越起勁,不知不覺便到了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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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明才想起來,李有德很久沒有從臥室出來了,是不是要喊他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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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昨天住哪兒?”李明問趙亮,“你吃飯怎么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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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苦笑了一下,他說昨天借宿在面包車司機家,并攤開自己的雙肩包,說他除了今天中午李明慷慨的一頓飯外,一直吃的是自己隨身攜帶的面包和壓縮餅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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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敲了幾次門,沒聽到臥室里的反應,想起來李有德說不用喊他吃飯,于是李明也不再叫他出來,便讓趙亮等在廳堂里,他自己則去把中午的剩菜剩飯熱一下,并且思考著是不是要再加兩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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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在小院子里的灶頭間洗弄時,他從圍欄的縫隙處發(fā)覺家門口陸陸續(xù)續(xù)聚集起了一些人。是村里的年輕人,有一些人的臉孔在早上看到過,他們鼠頭鼠腦,時不時地透過籬笆的縫隙朝屋子里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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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覺得很不自在,但也沒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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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李明便端著一些熱騰騰的菜就和趙亮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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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說有笑,李明一高興,還勸了酒,趙亮不好推辭,抿了一小口老白干,臉就通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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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學學啥專業(yè)?”李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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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文學類的吧,和文物保護有關。”趙亮盡可能用李明聽得懂的話說:“最近,我也在寫一篇論文,就是關于《關于外來宗教下沉式傳播的趨勢與非法組織活動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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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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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農(nóng)村包圍城市」,我和你說哈,現(xiàn)在這些農(nóng)村缺乏監(jiān)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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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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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大門口傳來陣陣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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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更像是撞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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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崩蠲鞣畔峦肟?,沖到門外,趙亮則瞪大眼睛,身體瞬間緊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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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沉,撞門的聲音此時顯得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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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走到門口,想打開門,突然從木柵欄的縫隙里,看見門口好幾個年輕人把屋子包圍了起來。他們一部分人手里還拿著木棒、鏟子、甚至還有耕地用的釘耙。李明本能地意識到了危險,他像觸電般把要將要打開門的手縮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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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干嘛?李有德睡覺了!”李明向邊說邊向屋內退去。他不清楚這幫人到底是沖著誰來的,總之不能放他們進來。并且,他還需要把客廳的門也關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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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開門!”門口大聲嚷嚷:“有人說,看見李有德跑了,你們這是想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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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的趙亮被搞得稀里糊涂,他剛想接話,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剎那間,只見李明回身便把客廳的門也給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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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李明猛力敲打李有德臥室的門,大吼道:“李有德,你快出來,你仇家找上門來了!李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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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門的一頭沒有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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乓!隨著一記撞擊聲,李明意識到院里的“第一道防線”被突破了,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如潮水一樣撲在了客廳大門這“第二道防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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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心里很清楚,客廳的這扇年久失修的木門不像城里的防盜門那般堅固,很難長時間抵御這群人的突襲。他的腦門上瞬間溢出了冷汗!情急之下,李明讓趙亮幫忙共同踹起了李有德臥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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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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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一聲巨響,在幾次連續(xù)的猛踹后,李有德臥室的門被破開了,李明看到房里的一瞬間后,便破口大罵了起來——原來,臥室里還有一個半人高的小洞,這李有德早就順著此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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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客廳的大門被扇的乒鈴乓啷直響!趙亮緩過神來,他立即把飯桌、凳子、椅子堆在了客廳的木門前做了加固,然后又跑進了李明的臥室,整理了包裹,同時把李明臥室的門順便鎖上后,便直呼李明趕快沿著李有德逃跑的小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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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著小洞走,然后拿塊東西遮上!他們肯定以為我們會躲在另一個臥室里!這樣我們就有時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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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東西可以遮一下?”突然,李明瞧了瞧客廳那面墻上的掛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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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李明趕忙把這幅掛歷摘了下來,他心里不斷勸自己保持冷靜……可這掛歷!怎么掛在那個洞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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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頓時手忙腳亂,客廳的門被“轟轟轟”的沖擊著,那些冰雹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像催命咒語般讓他的思維打了好幾個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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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釘!釘!釘子!”李明指了指墻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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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迅速從原來的墻上拔下了釘子,而他手指的關節(jié)上,也因為用力過猛而滲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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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敲敲!敲!”好像還缺了什么,李明嘴里不斷叨念著,他左右環(huán)伺……這時,只見李明一個大步!邁向客廳里的飯桌,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老白干,翻了下瓶身,看了看瓶底,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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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乒乓乓……”李明像個趕工的工匠把掛歷釘在了洞外。然后囑咐趙亮先鉆進去,之后,李明終于恢復了些許冷靜,他利索地把酒瓶放在原來的桌子上,檢查了下洞口,把李有德臥室的門虛掩了下,也鉆進了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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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洞好像一個U形,從墻面潛入,再碗到地下后上浮??傊蠲骱挖w亮擠過了狹窄的通道,15分鐘后便出來了。在此之間,他們也聽到了,身后屋子里,門被撞開的沖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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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從洞中出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就在距家100米遠的一個荒廢的小菜園子里。趙亮先探頭出來,望了望李明家,隱約見到有幾個年輕人正在把守大門,估計那屋里,其他人還在沖擊“第三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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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小心!”趙亮拉了把李明,然后說:“到底怎么回事?我們有必要這樣逃嗎?或許他們沒有惡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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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可不是那些傻X的恐怖電影里降智蠢死的主角……總之我覺得他們不太正常,話說正常人會這樣拿著鐵剎棍棒上門么?三十六計走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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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他們朝著反方向離開。沒走多久,又來到了早上李明參加祭拜時路過的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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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整個村里的壯丁都去他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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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兩旁的屋子的窗戶后,只有一雙雙蒼老的雙眼,用極為貪婪的目光齊刷刷地朝向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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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岔口處閃出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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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發(fā)現(xiàn)那是之前“打架”打輸?shù)睦项^,他的精神似乎不怎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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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這個老頭露出了貪婪的笑容,他雙手抬起,好像喪尸般渴望著眼前新鮮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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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我了!輪到我了!”老頭邊叨念著邊加快了腳步,這讓李明和趙亮一下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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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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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旁的矮屋中,窗戶打開了,屋子的門也打開了。看??!一些老人發(fā)瘋似地沖了出來!有個嘴里掉光牙齒的老人,用黑洞般的嘴吼道:“你沒有耶羅符??!要了也沒用,我有!他們是我的!也該輪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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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我明年就可以有耶羅符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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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xiàn)在沒有,我可以養(yǎng)著他們!養(yǎng)到我有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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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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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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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老人前赴后繼地襲向李明趙亮。他們年老體衰,面目猙獰,歇斯底里,踉踉蹌蹌。有的人倒在了地上,被其他人踩踏而過,然后滿頭是血又站了起來,絲毫不顧及身上的疼痛;而有的人像是大賣場搶便宜貨的大爺大媽,生怕晚了打折品東西沒了,你快我一頭,我便擠你一下,漸漸地扭打在一起……頃刻間,這些洶涌的人潮像活生生地喪尸大軍,仿佛要吞噬沿路所有的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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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和趙亮被這幅詭異的場景給嚇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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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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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岔口的右邊,有人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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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和趙亮回頭一看,是李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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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他們回過神來,撒開腿!朝著【喀瞘山】的方向狂奔,很快擺脫了身后追擊他們的老人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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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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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你去哪兒了!這些人都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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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進入了喀瞘山,李明責問起了李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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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錢藏這里的出口了,我是回來救你們的……”李有德?lián)蠐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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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這么好心!你不直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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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一邊帶路,一邊說:“我是沒這么好心,但我不能再拋棄自己的娃。”此時,他的目光看了看李明這兒,眼里流露出一絲溫柔,這讓李明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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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樹林越來越濃密,隨行的趙亮發(fā)現(xiàn),有一些地方挖了很多坑,他匆匆地瞅了一眼,那些洞非常深,黑得不見底,趙亮打開手機上的照明燈,也無法照清洞中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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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洞傳來讓人作嘔的腐敗臭味,有些洞口依稀還有一兩件舊衣物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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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時候,看見好幾個年輕人,推著板車,裝著衣物上山……”趙亮問李有德:“車上是不是……還有其他東西?比方去世的人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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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只管帶路,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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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村后,我要去找有關部門來這里調查,看起來這個村不簡單,那個教也非常奇怪,怕不是有什么邪教搞事。”趙亮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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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點點頭,說:“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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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了20分鐘左右,來到了一處斷崖,李有德向他左手方向使了個眼色,只見有一個圓形的石蓋子,像個倒扣著的圓碗。然后,李有德走了過去,打開蓋子上的暗門,說:“走!往這兒!這個通道連到山下,可以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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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陸續(xù)鉆了進去,里面竟意外的寬敞,李有德隨即轉過身,將一把石頭做的大鎖扣在石門的一處凹槽上,然后拿起地上的早已放在此地的大袋子,得意地說:“這下,錢也有了,人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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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李明便朝他不屑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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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和李明同時打開了手機的照明,他們開始沿著前方階梯往下走,這時他們發(fā)現(xiàn),兩邊的墻上,都鑲嵌著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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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這上面是……”趙亮邊走邊看,每一口棺材上都放置著一串金屬項鏈,項鏈上掛著螺旋形的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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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耶羅秘符?”趙亮問起了李有德:“到底那些人口中說的,耶羅秘符是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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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說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用來鎮(zhèn)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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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石階以一種螺旋形的姿勢向下延伸,周圍的棺材越來越多,李明下意識地朝著洞上方看了看,這整座山的內崖石壁上,都鑲嵌著無數(shù)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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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三人越走越深,周遭愈發(fā)寧靜。三個人已能聽見彼此的喘氣聲,但這種呼吸聲又讓人汗毛倒豎,好像一呼一吸間,夾雜著更多的,來自周圍的喘氣的聲音,那些呼吸聲好似從石壁上那些棺材里慢慢地溢出,漸漸地裹挾住了他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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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們來到了洞底,前方有個單人寬的小口透著穿堂風吹入,李有德說,出去便是山腳下了,之后只要沿著一條小溪流行半天路,就可以看到最近的鎮(zhèn)子。趙亮此時注意到周圍的石墻上有一些英文,便拿出筆記本一邊記錄一邊粗糙地翻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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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之王,賜汝……不朽的意識?獻上被欲望……浸濕……肉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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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努力猜測這些文字的意思,如何理解呢?這里Carcosa的直譯是……卡爾克薩?喀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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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早已死去,失落在卡爾克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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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感知死去,飄蕩在卡爾克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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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等侯死去,徘徊在卡爾克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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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擁有死去,沉默在卡爾克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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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朽的并非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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亙古中連死亡也會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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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李長生!”李明突然指著一口棺材說:“這是,叔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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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德走上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然后,他隨手拿下了棺材上項鏈,扔給了趙亮,說:“小伙子,你戴好它,以后問問專家,這些個是什么邪魔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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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接過項鏈,戴在脖子上,生怕丟了,然后回了李有德一個天真且自信微笑:“大叔~包我身上……誒,你流血了?受傷了?”趙亮看到項鏈的圖標上沾染著絲絲血跡。李有德則笑笑說到,自己剛才不小心扶著階梯下來時,被尖石劃傷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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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咕咚咕咚!”猛然間,李長生的棺材劇烈地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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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況?”李明問道:“詐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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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一下,棺材蓋整個被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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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腐臭開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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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棺材里,探出一具,腐壞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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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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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厲的嘶吼響徹洞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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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尸體滑出棺材,倒在地上,然后,又見這尸身竟然在地上扭曲蠕動……然后他猛地一抬頭!無數(shù)條蛆蟲從黑黝黝的眼窩里滴落了下來。很快,他像是跳起了機械舞般,用極為不自然的姿勢從地上一躍而起——呼啦一下,肚子里青綠色的腸子像打開堆滿衣服的櫥柜一樣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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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尸體怪叫著超趙亮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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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一個眼疾手快,沖向了這具尸體,抓住了他的肩膀,一瞬間,李明感覺自己的手指摳進了腐肉里,摸到了骨頭,仿佛有啃噬肉屑的尸蟲正爬在李明的皮膚上。但他沒有退縮,緊緊地拽住活尸,阻止他襲擊趙亮!可沒想到,這具尸體居然孔武有力,他做出了個奇怪的抖動,竟瞬間把李明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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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牙齒打顫,不自覺地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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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具活尸要撲到趙亮時,李有德從側面撞飛了活尸,然后他手上握著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大石頭,不停地砸向活尸的頭,只見那活尸頭骨碎裂,骨屑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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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具尸體似乎還沒有停止活動,他黏連著肉屑的四肢在無序地抽打著李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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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的一下,李有德也被活尸狠狠地推開!但李有德一個剎那,在地上順勢轉身,然后折回身子,立即抱住了活尸,嘴里吼道:“兒子,你帶著錢,走!快走!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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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愣住了,他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一直瞧不起的父親,可現(xiàn)在他確實正在豁出性命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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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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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李明的手被拽住了,趙亮往他懷里塞進了那袋錢,然后拉住他直往出口的小通道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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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望著和活尸搏斗的父親的身影,整個人像丟了魂,趙亮拉著李明穿過通道,跑了10分鐘來到了外面,然后趙亮發(fā)現(xiàn)通道口有一個石柄,直覺告訴他,這估計是一個開關!于是,他猛地向上一拉,洞口上邊便塌了方,落下的石塊將通道給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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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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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李明和趙亮在夜色中走了好久,直到太陽再次升起后,他們總算來到了一個熱鬧的鎮(zhèn)上,兩個年輕人終于放下了心中的擔子,實在要餓昏了,他們便找了一家飯館先填飽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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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該怎么辦?李明尋思著,得趕快報警,但他一時半會兒沒有想好該如何交待之前遇到的怪奇經(jīng)歷——別人會不會把我們當瘋子?我們也是無憑無據(j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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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兄弟,你先把這些錢存銀行了,畢竟是你爸留給你的……我相信大叔肯定沒事!你帶著這么大一袋錢走在路上總不是辦法?!壁w亮說,“我們先檢查一下各自的包里證件什么有沒有丟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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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趙亮把自己的雙肩背包的東西拿了出來,“嘿,你看,這是你銀行卡,還有身份證!”趙亮把李明的身份證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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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時候?”李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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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遇襲時,在你家臥室里拿東西的時候看到的。”趙亮驕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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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明瞥了下桌上趙亮的身份證,驚呼:“喲!你這兩天生日了?終于18周歲咯!誒!你怎么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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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笑笑說:“我媽姓趙,我一直讓別人喊我趙亮,我今年要去改身份證上的姓氏了,我才不想姓李呢,??!別誤會,因為那個拋棄我們母子的男人也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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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不會和我是兄弟吧?”李明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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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啦,李姓是大姓,馬路上隨便抓個人,可能就姓李?!壁w亮說,“而且,如果……之前救我們的大叔,就是你爸,也是我爸的話,他為什么不和我相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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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崩蠲髡f,“那……你是怎么知道這個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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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位網(wǎng)上的粉絲私信我,給了我些喀瞘村的材料。我發(fā)現(xiàn)這很有趣,就來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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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們整理好了相關物件,趙亮讓李明先去存錢,然后便前往旁邊的一家旅館睡一覺,李明想想也是,實在太累,腦子也亂糟糟的,現(xiàn)在,他們需要休息,并且整理思緒,之后再去找相關的部門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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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很快辦好了事,回到趙亮說的旅館后,他已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半夢半醒著。這時,李明也一下感到疲勞壓身,他倒在了另一張單人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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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李明問,“那些襲擊我們的年輕人,是不是返老還童的老頭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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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沒有證據(jù)啊……”趙亮說,“總之,就算這幫老頭有返老還童還是什么轉生……切!這些都不重要,你看他們,一個個封閉在那鳥不拉屎的村里,守著那尊西洋神像啥都不干……閉塞、愚昧、腐朽……就算能有什么長生不老術,和死著,又有什么兩樣……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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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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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耶羅精,也不是免費給你續(xù)命的吧……睡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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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若有所思,漸漸地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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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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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起床,一看,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現(xiàn)在是第二天早上6點多,他看見趙亮正在照鏡子,身上早已穿戴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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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話,只是面帶微笑地欣賞著鏡中的自己,好像嘴里叨著:“從頭再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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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舅舅?。堪。烤藡尲敝_刀!哦!我、我已經(jīng)辦完事兒了!哎呀,說來話長,我先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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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完電話,趙亮撓了撓頭,溫柔地看著李明,說:“有什么事兒,你先去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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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睡眼惺忪,起來隨便地刷了牙,洗了把臉,便和趙亮走到旅館門口,說:“講好一起去報警或者找啥組織幫忙的,我陪你辦完事兒再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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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拍了拍李明的肩膀說:“你舅媽著急呢,你成年了懂事了!快回去吧!這里不還有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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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趙亮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撓了撓頭,推著李明進去,便和司機說:“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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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發(fā)動,趙亮撓著頭說:“快去吧,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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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望著趙亮遠去的身影,一時間有種無可言語的怪異感,他探出車窗大喊:“我還沒問你要手機號呢!咋聯(lián)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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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趙亮回眸一笑,那神情似曾相識,這讓李明忽然想起了李有德,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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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明再次想喊趙亮時,他的人影早已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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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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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瞘村的陰霾》——克蘇魯式故事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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