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合伙人|花無謝】雪落半庭殤(二十二)后續(xù)篇(八)
? ? ? ?潤玉再見到柏麟,已經(jīng)20天之后了。柏麟也終是沒能堅持到一個月,他一邊感嘆著情愛誤人,一邊解開閉關(guān)之所的結(jié)界,卻見潤玉正滿臉幽怨地等在外面。
? ? ? ? “舍得出來了?”潤玉陰陽怪氣,“我也是好心不想你一起受罰,你竟一下晾了我20天?!?/span>
? ? ? ?“誰叫你不分場合胡亂說話?我若不給你個教訓(xùn),你日后必然得寸進(jìn)尺,你若覺得20天不夠,那便再等20天?!卑伧肜淅湔f著,拂袖轉(zhuǎn)身就走。
? ? ? ?潤玉一把拉住他,“不行,再20天,你這是要我相思成疾?。 ?/span>
? ? ? ?柏麟本就是佯怒,聽到他這話,一個沒忍住偷偷笑了出來。
? ? ? ? “你這就是恃寵而驕?!睗櫽駨澠鹗种?,在柏麟額頭上輕輕叩了一記。
? ? ? ? “我便是恃寵而驕,你又能怎樣?”柏麟笑道。
? ? ? ? “還能怎樣,”潤玉無奈,“繼續(xù)寵著唄?!?/span>
? ? ? ? 兩人相視,眼神甜得能拉絲兒。
? ? ? ?“你我的婚事,我已秉明父帝母后,母后說由你做主便好?!睗櫽裾f道。
? ? ? ?說到婚事,柏麟面上一紅,“這怎么可以?婚事本應(yīng)由長輩做主。”
? ? ? ?“咱家兩位長輩一貫不拘小節(jié),他們說讓你做主,你聽命就是,”潤玉說道,“我已經(jīng)讓司命去選良辰吉日了,織女姑姑也讓咱們早點過去選喜服的料子和紋飾,婚宴酒席我也吩咐了廚神和酒神,回頭擬出菜單給你過目……”
? ? ? ? 兩人的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雖未正式昭告六界,但沒過多久便六界盡知。畢竟龍鳳兩族聯(lián)姻,事關(guān)重大,馬虎不得,事事需得精細(xì),于是光籌備就用了快一年。
? ? ? ?轉(zhuǎn)眼間距婚期已經(jīng)不足月余,柏麟佇立那鮫綃與云錦織造的大紅婚服前,一件是龍鱗水云紋,另一件是鳳羽繁花紋,華麗又不失雅致。柏麟的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自己與潤玉大婚的場面,隱隱地期待卻又有些緊張。
? ? ? ?他與潤玉相識已有800年,究竟是何時動了心思,他自己也說不清。他身份特殊,也因為性格使然,自幼便沒有所謂的朋友,連很多年長之人都對他恭敬有加,更勿論同齡人,皆是對他敬而遠(yuǎn)之。而潤玉,是他的第一個朋友。
? ? ? ?800年前那一個月夜,潤玉帶著魘獸上門討一杯茶,柏麟的余光剛好掃到他眼中那一抹計謀得逞的笑意,他不知潤玉這是何意,但也沒有細(xì)想,荼姚姑姑的兒子、天界的太子,聽聞脾性是頑劣了一些,但諒他也不敢欺負(fù)到自己頭上。
? ? ? ?那一日,潤玉當(dāng)真是喝了杯茶就走了,柏麟也沒想過他日后再來,只是有些舍不得那魘獸。十日后,魘獸又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潤玉。柏麟見到潤玉的那一刻,心情算不上美好,甚至有些局促,他短暫的1200年神生里,真的沒有什么交友經(jīng)驗,以前也曾試圖與同齡小仙聊聊天什么的,結(jié)果那些小仙都是一臉的誠惶誠恐,他也只好早些放他們離去。
? ? ? ?但潤玉對他并無敬畏之心,而且很是自來熟,這一次都不用他招待,自己拿出茶具便烹起茶來,說是報答上一次的一茶之恩??刹贿^一杯茶,這算什么恩,何須報答?不多時,他的庭院茶香四溢,甚至一時間仙氣渺渺,柏麟正疑惑,卻見潤玉眨眨眼,神秘說道:“這紫云仙茶,長在紫云峰最高處,百年才能生出一兩,我爹平日都舍不得喝,我偷出來一些,咱們嘗嘗?!?/span>
? ? ? ?偷?柏麟瞠目結(jié)舌,堂堂天界太子,竟然做出這等偷雞摸狗之事,可見這“頑劣不堪”一說,確實沒有摻假。想到日后天帝之位要交到他手上,柏麟不禁擔(dān)憂起六界的前途。
? ? ? ?潤玉笑意盈盈地遞了盞茶過來,“柏麟你是不是在想:身為天界太子,怎可有如此行徑?日后天帝之位交予我手,六界前程堪憂?”
? ? ? ?被人這么赤裸裸地看穿了心中所想,還說了出來,柏麟瞬間漲紅了臉,“不、不是,我、我沒有……”他否認(rèn)得結(jié)結(jié)巴巴。
? ? ? ?“你也不必這么窘迫,”潤玉笑道,“所有人都這么想,又不止你一個。”
? ? ? ? 柏麟定定神,待臉上紅潮退去,拈起茶盞抿了一口,果然齒頰留香,“那你就沒想要改變一下,讓大家不這樣看你?”他問道。
? ? ? ?潤玉灑脫一笑,“別人如何看,哪有那么重要?而且,不趁著年少任意妄為一下,難道等到變成糟老頭子再后悔?都像你這樣,整日循規(guī)蹈矩,豈不無趣?”
? ? ? ?潤玉這話,前半句是歪理,后半句……柏麟語氣微冷:“本君為人確實無趣得很,太子殿下日后……”
? ? ? ? 潤玉:“所以我得常來?!?/span>
? ? ? ? 柏麟:…… …… ??
? ? ? ?“日后我們起碼要共事數(shù)萬年,自然要早些相互了解、磨合、成為朋友,日后合作起來才事半功倍。”潤玉解釋道。
? ? ? ?潤玉這理由,倒的確讓人無從拒絕,尤其“成為朋友”這四個字,在柏麟心坎上輕輕敲了幾下,讓他微微有些心動。
? ? ? ?潤玉細(xì)細(xì)觀察著柏麟,笑得眉眼彎彎,“那以后我們常來常往,你有事或沒事都可以去璇璣宮找我,聊天喝茶飲酒我都奉陪,你說可好?”
? ? ? ?柏麟怔忪著,傻傻地點了點頭。
? ? ? ?“那便這么說定了,”潤玉理了理衣襟,站起身,“這天都快黑了,我得去布星臺當(dāng)值了,今日便先告辭了?!?/span>
? ? ? ?柏麟也起身相送,潤玉又說道:“不必送,朋友之間哪有這么多的客套。”他朝門外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柏麟你若無事,不如與我同去,我那布星臺星辰浩瀚,景色獨好,絕不會讓你失望?!?/span>
? ? ? ?柏麟正遲疑,潤玉竟不由分說拉了他的衣袖施然而去:“走吧走吧,左右看你也沒有旁的事?!?/span>
? ? ? ?就這么一來二去的,兩人逐漸熟絡(luò),關(guān)系日漸親密。這兩人一個性子清冷且處事淡然,一個雖恣意任性但待人溫和,于是幾百年里兩人幾乎沒有過齟齬,除了那一次——
? ? ? ?那一日潤玉布星歸來,本應(yīng)是深夜酣夢之時,卻見天庭內(nèi)四處皆有天兵戒備,一派肅殺。
? ? ? ?“什么情況?難道魔族攻上來了?”眼前這情形,就算是潤玉也不禁心里犯起嘀咕,剛巧天帝天后去參加西王母的蟠桃宴不在天庭,若真是魔族來襲,他要如何應(yīng)對?潤玉的腦子里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讀過的那些兵書,所有的計謀策略都記得,但該如何應(yīng)用,他一時還真沒個頭緒。
? ? ? ? “太子殿下,可找著您了~~~”此時司命一路小跑而來,停在他身前喘息幾下,說道,“那上古兇獸窮奇不知何故打破封印逃了出來,帝君此刻正帶人在南天門應(yīng)戰(zhàn),帝君讓您……”
? ? ? ? 司命話沒說完,潤玉便如颯沓流星一般向南天門奔去,只聽司命焦急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是讓您去那邊?。。?!”
? ? ? ?南天門外此刻戰(zhàn)況焦灼,柏麟以自身神力壓制著窮奇,同時分神結(jié)陣,四圣獸與窮奇纏斗為柏麟爭取時間。窮奇被柏麟壓制著,使不出全力,身上被刀劍割出數(shù)條傷口,綠色的毒血滴落,腐蝕了天門前的白玉地磚。但他皮糙肉厚,那些傷口不過是一些皮外傷而已。
? ? ? ? 柏麟陣法將成,四圣獸意欲抽身,窮奇也愈發(fā)狂躁,看著柏麟的眼神愈發(fā)嗜血。他猛然發(fā)出一聲嘶吼,身形瞬間暴漲數(shù)倍化為半獸半人的形態(tài),擺脫了柏麟的壓制。一股兇悍的力量爆發(fā),四神獸同時被掀翻在地,下一剎窮奇那血盆大口已距柏麟不足三尺,這個距離開陣,必然傷及柏麟自身,但此刻陣法已成,不容他遲疑……
? ? ? ?突然憑空橫叉進(jìn)來一道白色的身影,一只纖塵不染的白靴蹬上窮奇的側(cè)臉,直把他踹得飛出一丈遠(yuǎn)。窮奇翻滾幾下穩(wěn)住身形,潤玉已欺身而上,手中冰藍(lán)色琉璃長劍卷起的片片寒霜向他攻去。潤玉攻勢犀利且身法極快,翩若驚鴻、動如脫兔,雖無法重傷窮奇,卻與他糾纏得難舍難分。怕誤傷了潤玉,柏麟只得隱去掌中殺陣,重新結(jié)印。
? ? ? ? 隨著柏麟雙手翻飛,地上法陣金光閃現(xiàn),空中一張電光閃爍的金色大網(wǎng)漸漸凝出實體。柏麟瞬間釋出極強的神威,壓得窮奇猛然一滯,潤玉趁機化作一道白光抽身而去。
? ? ? ? “天羅地網(wǎng),縛!”柏麟一聲清叱,法陣金光暴漲,巨網(wǎng)撲天落下,收緊的同時其上的雷電之力擊穿了窮奇的身體,隨著一聲兇厲的慘叫,窮奇兩個眼球“砰砰”炸裂,在他臉上留下兩個綠色血窟窿。慘叫聲不斷,閃電如金蛇一般在他身上快速游走,直到他再無動靜。
? ? ? ? 柏麟輕吁一口氣,額頭上一層細(xì)汗,他即便是天生神格靈力強悍,但對上這已經(jīng)活了十幾萬年的兇獸,依然吃力?!皾櫽衲阍趺磥砹??”他轉(zhuǎn)向潤玉問道。
? ? ? ?潤玉微微喘息著,剛剛這一場打斗,他當(dāng)真是盡了全力,但除此之外,他此刻的心情更是驚懼交加?!拔胰舨粊?,你是不是打算血濺當(dāng)場了?”他怒道。
? ? ? ? “這……大概是會受一點輕傷?!卑伧氪鸬馈?/span>
? ? ? ? “輕傷?”潤玉簡直被他氣笑了,“你柏麟帝君全力設(shè)下的七殺陣,都可以重傷這十幾萬年的上古兇獸,同在陣中,你這只才活了1500年的鳳凰能只是輕傷?”
? ? ? ? “我又不是普通鳳凰,”潤玉這態(tài)度令柏麟不解,“我讓司命去傳令,要你與禁軍駐守中庭、設(shè)下結(jié)界,庇護(hù)眾仙,你為何會跑來南天門?司命沒找到你?”
? ? ? ? 潤玉沒好氣地說道:“找到了,他說話我沒聽,我……”
? ? ? ? “這種時候你居然不尊君令、不顧大局?”柏麟打斷他,語氣也有些嚴(yán)厲起來。
? ? ? ?天帝天后不在,中天帝君便是最高統(tǒng)帥,即便是潤玉也得聽令。窮奇的封印突然破解,若是有人故意為之,說不定會趁機作亂,抓捕窮奇的同時加強戒備也是必須之事。
? ? ? ? “你在怪我?”潤玉一臉不可置信。
? ? ? ?柏麟:“我說錯了嗎?你平日里肆意妄為也就算了,事關(guān)天庭和眾仙安危怎可也是如此?”
? ? ? ?潤玉瞪著柏麟,只覺得氣沖腦門,自己活了1700歲還真是從沒像此刻這么生氣,氣到話都說不出來,氣到只能拂袖而去。
? ? ? ?柏麟看著潤玉遠(yuǎn)去的背影,震驚,他說錯了嗎?潤玉身為天界太子,不該以大局為重嗎?居然……居然跟他甩臉子?!
? ? ? ?柏麟深深呼吸幾下,穩(wěn)下心思,眼下窮奇雖已被俘,但后續(xù)還有不少事情等他處理,沒空與潤玉置氣。
? ? ? ?一晃已是隔日,璇璣宮里傳來潤玉一陣慘叫:“嗷嗷嗷!鄺露你輕點兒,輕點兒!疼啊——!!”
? ? ? ?“殿下你別叫了,你越叫我越緊張,弄得越疼。”正幫他敷藥的鄺露無奈說道。
? ? ? ?當(dāng)日潤玉與窮奇纏斗之時不甚被窮奇的毒血灼傷了手臂,當(dāng)時只顧著生氣,等回到璇璣宮發(fā)現(xiàn)自己受傷,毒血已經(jīng)滲透了肌膚,是以手臂上現(xiàn)在一片焦灼,看著怪嚇人的。
? ? ? ?潤玉聞言,不敢再叫出聲,只捂著嘴不停地發(fā)出“嗚嗚嗚”的低吟。
? ? ? ?突然空中一個炸雷,兩人均被嚇得一個激靈,之后天邊繼續(xù)傳來沉悶的“隆隆”聲,潤玉能感受到極為強大的力量正在聚集。
? ? ? ?“鄺露,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睗櫽裾f道,莫非有人要渡劫?可這劫雷的殺氣也未免太重了一些。
? ? ? ? 鄺露應(yīng)聲而去,不多時一臉慌張地跑了回來,過門檻的時候差點摔倒。鄺露扶著門框穩(wěn)住身子,急急說道:“殿下你快去看看吧,帝君他開啟了弒神臺,要降下天罰誅殺窮奇!”
? ? ? ? 潤玉大驚,天界古籍記載,窮奇、饕餮等四大兇獸為祖神親手所創(chuàng),為天道中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除了幾位上古神尊,別人無權(quán)處置。然而上古神祇皆已身歸天地,于是十萬年來,天界對幾只兇獸只能封印。其中又以窮奇最為兇殘暴虐,實力也最是強悍,總是抓了逃、逃了抓,每次追捕都是死傷眾多,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如今柏麟竟想要誅殺窮奇,他是當(dāng)真不怕天罰反噬?
? ? ? ?“柏麟你是瘋了不成?!”潤玉一邊怒罵著,一邊沖出了璇璣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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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弒神臺,窮奇被數(shù)道鐵鏈縛于其上,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狠狠地看著白玉高階之上的柏麟。窮奇的恢復(fù)能力極強,不過兩日身上的傷口就盡數(shù)恢復(fù)如初,一雙眼睛雖未痊愈,但也已能視物。面對如此的兇物,柏麟也不禁心底發(fā)涼,此次窮奇逃出不過數(shù)個時辰,天界死傷近幾百人,且死者支離破碎、傷者也多是肢體殘缺。想到這些,柏麟心中怒意更甚,空中被他聚集的雷云也更加低沉陰暗。
? ? ? ?窮奇抬眼看看那壓頂?shù)暮谠?,嘴角咧出一個輕蔑又兇殘的笑容:“就憑你,也想殺我?我乃祖神所創(chuàng),天道都奈何不了,你有何資格治我的罪?!”
? ? ? ?柏麟冷然答道:“祖神造物,本不分善惡,是你十幾萬年不思向善,放縱心中惡念,涂炭生靈!天道運轉(zhuǎn),本就應(yīng)懲惡揚善,本君偏就不信奈何不了你!”
? ? ? ?柏麟字字句句擲地有聲,黑云在他身后翻滾,狂風(fēng)牽起他的衣袂和身后長發(fā)。窮奇看著眼前高高在上對他睥睨而視的白衣神君,那突然間席卷而來的神威讓他想起十幾萬年前,窮奇滅族那一日……
? ? ? ?“錦繡神尊?”他喃喃自語道,鐫刻于靈魂深處的恐懼相隔十六萬年再一次支配了他,令他徹體冰寒。“不……不會……,上古神祇早已隕落,你不是……不是!”他突然發(fā)狂地大叫著,拼力拉扯著鎖住他的鐵鏈妄圖掙脫。
? ? ? ?柏麟皺了皺眉,錦繡神尊?那是誰?這個名字讓柏麟疑惑了一瞬,但也僅是一瞬。窮奇腳下的弒神法陣帶著殺意泛起了陣陣紅光,空中黑云壓得更低,蘊含其中的天道神力仿若克制不住一般要沖破束縛。
? ? ? ?被隔絕在弒神臺結(jié)界外的眾人卻是急得不行,尤其司命,一邊跳腳一邊叫著:“帝君你快收了神通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您可千萬別沖動!”
? ? ? ? 然而結(jié)界外的聲音,里面是聽不到的。
? ? ? ? 潤玉飛身而下,手上蓄滿仙力想要破開結(jié)界,然而他一掌拍下去后自己卻被彈飛出去五、六丈,當(dāng)他再次欺身而上,卻聽柏麟一聲清喝:“天誅——!”
? ? ? ?所有人愣住,但見結(jié)界內(nèi)霎時間電閃雷鳴,弒神法陣殺意大盛,數(shù)百道天雷從天而降,擊打在窮奇身上。結(jié)界內(nèi)電光與煙霧相交錯,遮蔽眾人目光,只聽得窮奇的慘叫從人聲漸漸變?yōu)橐矮F的嘶吼,又漸漸沒了聲息。
? ? ? ?許久,電光消逝,雷云散去,柏麟設(shè)下的結(jié)界無聲無息地融于風(fēng)中,蔽目的煙霧也隨著風(fēng)散去,眾人對著神臺之上的柏麟齊齊跪拜。潤玉在一刻才真正地意識到,柏麟是神,是手握重權(quán)的中天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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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柏麟于神臺之上盤腿而坐,調(diào)息了幾個周天,空蕩蕩的丹田紫府之中又生出了幾縷靈力。他睜開眼,看著法陣內(nèi)的一片灰燼,以及灰燼之中一顆詭綠的靈珠。
? ? ? ? “終是無法完全除掉他……”柏麟嘆息道。
? ? ? ?立于他身側(cè)的潤玉神情微冷,“我想你料到這樣的結(jié)局了,為何還是執(zhí)意如此?你就真的不怕天道反噬?”
? ? ? ?柏麟抬頭,看著他坦然一笑:“福禍相依、善惡相伴,我知道這惡神除之不盡,但我也知道善惡終有報,天道不會真的善惡不分。”柏麟一邊說著,一邊隔空取過窮奇的骨灰與靈珠,分別封印于兩件法寶之中,“若不是窮奇積攢了十幾萬年的罪業(yè),這天罰的劫雷也劈不到他身上。如今他肉體成灰,元神雖不死不滅,但起碼萬年內(nèi)不能再作亂了?!?/span>
? ? ? ?潤玉無言,只是眉頭緊皺,輕輕嘆息。
? ? ? ?柏麟看著他說道:“你心中不快,可是因為前一日我錯怪了你?我已經(jīng)問過司命,并非你不尊軍令,而是他沒能把話說完。我想你也是因為關(guān)心戰(zhàn)事,但以后且不可如此莽撞,太危險了?!?/span>
? ? ? ? “你當(dāng)我只是關(guān)心戰(zhàn)事?我危險,你便不危險嗎?”潤玉只覺得自己此刻心情郁卒到不忍直視,“我關(guān)心的是你,是你,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天道欽定的中天帝君,守護(hù)六界安寧是你的職責(zé),但誰讓你拿命去拼了?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法子是誰教你的?清穆上神千年里就教了你這個?!”
? ? ? ? 潤玉越說越生氣,語速都不自覺地快了起來。
? ? ? ? 柏麟只覺得他怒氣來得莫名其妙,“這關(guān)我?guī)熥鹗裁词??再說我怎么會做那種蠢事,挺多……挺多自損兩百?!卑伧胧趾V定地說道,還一邊伸出兩根手指頭。
? ? ? ?潤玉在他認(rèn)真又懵懂的眼神的注視下,怒氣迅速地剝離,只剩下了無奈。他頹然在柏麟面前坐下,抬手揉著自己脹痛的額角,衣袖滑落,不經(jīng)意露出了手臂上被灼傷的皮膚。
? ? ? ? “你受傷了?”柏麟看得心里一驚。
? ? ? ? “小傷而已,不打緊。”潤玉想把傷處藏起來,卻先一步被柏麟拉過了手。
? ? ? ?柏麟仔細(xì)看了看不禁皺眉,“你當(dāng)時怎么不說?立刻把毒血沖洗干凈的話,不至于傷得這么深?!闭f來也奇怪,這樣的傷擱自己身上不足為道,可是在潤玉身上,怎么就覺得格外嚴(yán)重呢。
? ? ? ?潤玉歪頭打量著柏麟,心間靈光一閃,頓時升起了幾絲希望,“麟兒這是心疼了?那你是不是也能體諒一下我擔(dān)心你會受傷的心情呢?”
? ? ? ?潤玉說完,帶著一臉期翼,微笑地看著他。柏麟也笑得很是體貼:“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我關(guān)心你也是應(yīng)該的;不過你不必?fù)?dān)心我,我沒那么容易受傷的?!?/span>
? ? ? ?潤玉笑容逐漸消失,最后他挫敗地長嘆一聲,站起身,走了。
? ? ? ?柏麟看著他的背影,怔了好久,心里一陣茫然:這是又怎么了?恣意不羈也就算了,怎么還喜怒無常了呢?他看了看手中還未來得及送出的冰玉髓,也長嘆一聲,罷了,這冰玉髓治療火毒灼傷有奇效,回頭讓司命給潤玉送去便是。
? ? ? ?他直起身理了理衣衫,涼風(fēng)拂過,高臺之上,他突然有一種天地悠悠獨他一人的孤獨感。但這淡淡的憂傷也沒持續(xù)多久,窮奇逃得蹊蹺,經(jīng)查果然是魔域在搞鬼。不多久,魔族陳兵弱水河畔,柏麟帝君率軍迎戰(zhàn)。出征那一天,潤玉未曾相送,卻遣鄺露送來一塊玉牌,鄺露說是潤玉親手所制的防御法器,千叮萬囑讓柏麟一定好好戴在身上,不要辜負(fù)了潤玉一片心意。
? ? ? ? 此戰(zhàn)天界大獲全勝,那是柏麟繼任中天帝君后的第一次大戰(zhàn),此后柏麟帝君的威名響徹六界。但眾人卻不知此戰(zhàn)艱辛,幾千年來一直依附天界的滅靈族倒戈,以其精血所制的滅靈箭威力巨大,天軍不備,一時死傷無數(shù)。柏麟張開防御法陣,以一己之力替麾下將士擋下所有攻擊,卻被魔族少主羅喉計都偷襲,所幸危機關(guān)頭被潤玉所贈的法器護(hù)下。此時柏麟方知那玉牌里藏的竟是潤玉心口的逆鱗。逆鱗連著心脈,拔之劇痛難忍,潤玉那一日未曾相送,只怕是痛到起不了身。
? ? ? ? 柏麟心里異常地難過,看著眼前魔族更是掀起滔天怒火,最后全部發(fā)泄在羅喉計都身上。兩人之間的激戰(zhàn)可謂是驚天動地,神光破開魔息,掀起的巨浪狂嵐讓方圓十里寸草不生。打遍魔界無敵手、自命不凡的魔族少主,初上戰(zhàn)場便慘敗,從此對這個看似文弱的清冷神君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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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潤玉以逆鱗相贈,可是當(dāng)年,自己竟傻乎乎地將他一片深情只當(dāng)成朋友間的情誼,想必潤玉當(dāng)年也是極郁悶的。柏麟不禁好笑,指尖撫上那從不離身的玉牌,一絲神力輕輕注入其中。
? ? ? ?正專心看公文的潤玉,突覺胸口流過一陣輕輕柔柔的暖意,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間直達(dá)指尖。他按住胸口,靜靜地感受著那讓他愉悅舒適的感覺,露出會心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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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時中天殿一守衛(wèi)軍士突然來稟:“帝君,有緊急軍情,魔域有變……”
? ? ? ?柏麟神情一凜,衣袖一揮,與那軍士一起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