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xí)
“傻子,你撈到東西沒有???”郝大叔調(diào)侃的聲音在岸邊響起。
宋翔抬頭望去,先是看見一只細(xì)細(xì)長長的煙桿,被一只磨盤大手抓著,而后是一片白花花的煙霧,等這陣煙氣升天,好大一張圓臉才顯露出來。
這臉圓的像滿月,兩頰的肉鼓鼓囊囊,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如同不斷充放氣的氣球。
看清楚人,宋翔臉上沒有好顏色。
“你特奶奶的才是傻子,小爺現(xiàn)在好了,再敢說這倆字,回頭我半夜炸你家茅房去!”
“哼?!焙麓笫謇浜吡艘宦?,臉上的假笑收斂了幾分,卻沒再糾纏,因為他知道這小子真敢半夜去炸茅房。
他將煙嘴靠在嘴邊,深深吸氣,直到兩腮上凹進(jìn)去一對棗核似的小坑,瞇著眼睛享受片刻,又是一片煙氣遮擋住他的圓盤子臉。
煙霧散去,他的嘴角像是被屠戶掛肉的鉤子鉤住一般,露出假模假樣的一副笑容。
“嗨呀?!彼仁沁珠_嘴,露出滿口黃牙,那神情似是遇到大好事一般,“知道你好了,還沒個生計,你大叔我不忍吶。天天看你在河邊摸魚,頂著風(fēng)吹日曬的,怎么像回事。所以我去求了王員外,給你某了個好差事。”
他想裝出一副長輩的慈祥樣子,但很明顯沒經(jīng)驗,便學(xué)著守祠堂的宋二爺,眼睛虛合著,彎成月牙。
可宋二爺是真慈祥,他學(xué)著卻成了偷窺女舍的流氓。
宋翔看的那叫一個惡心。
況且這廝也沒安好心,王員外那里用他去求?
現(xiàn)在王家的招人告示早就貼滿了鄴城的城墻根,方圓幾十里誰不知道?
不僅僅去了就給錢,就連介紹人去也會給一份介紹費。
這是天大的好事,可現(xiàn)在這好事卻人人都畏之如虎。
因為去的人多,沒的卻更多。
當(dāng)初這事一出,憑天地吃飯的莊稼漢哪個不心動,就算是去了王家倒馬桶,掙得錢也比地里出的多多了。
可烏泱泱一大批人去了,轉(zhuǎn)頭就沒了音信,跟消失了一般。
有的兄弟婦人孩童去鬧,轉(zhuǎn)眼就被身強力壯的家丁扯了進(jìn)去,同樣是石沉大海。
人。
人吶。
那可是百來號的人命!
可敢出頭的沒了,這挨家挨戶的,寧可在門前掛上白條偷偷躲家里哭,也是不敢再去府城鬧了。
現(xiàn)在坊間都流傳著。
王員外家啊,吃人。
“怎么著?”宋翔直起腰來盯著他,攥緊了手里的木叉,冷笑連連,“你是真當(dāng)我傻啊?!?/p>
他作勢要沖過去教訓(xùn)郝大叔,將手里豎立的木叉平著端起,在水里踏出一步,赤裸的腳掌陷進(jìn)淤泥,在平靜的湖面上蕩出一朵泥塵做的蓮花。
“郝大叔啊郝大叔,你不會真以為你叫這個名字就真成了人家大叔了吧?”
宋翔又踏出一步。
“成天在村里游手好閑,指手畫腳不成,現(xiàn)在還要吃人血饅頭了是吧?”
郝大叔繃不住臉上的假笑了,看著氣勢洶洶的宋翔,他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卻又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這體型面對宋翔就如同犀牛撞見小雞仔,有什么好怕的?
他拍了拍肚皮,聲音沉悶如鼓,像是給自己打氣般。
接著伸出粗蘿卜似的手指,對著宋翔一陣戳,好像宋翔辜負(fù)了他一片好心。
“我是真拿你當(dāng)晚輩啊,想著幫你找個飯碗,結(jié)果呢,你個沒良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