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庸的道家思想

錢穆把儒家分為先秦儒、漢唐儒、宋元明儒、清儒四個時期。錢穆的分法大致不差。錢穆又說:漢唐儒功在傳經,清儒功在釋經,宋元明儒則重圣賢更勝于重經典,重義理更勝于考據、訓詁。先秦以來是儒道對抗,宋以下則是儒釋對抗。 如果把錢先生的說法深入分析頗有問題,因為中庸是西漢作品,中庸已經摻入大量的老子思想,儒學經過中庸以及漢武帝的獨尊儒術,尤其是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儒家思想已經面目全非了。錢穆可能忽略了中庸的道家原素,道家原素好像間諜早已潛伏在儒家,其影響一直到宋明又潛伏在理學之中生根發(fā)芽,對儒學影響深遠。

錢穆認為宋明以來是儒釋對抗不太精準。嚴格來說宋明是儒道兩家合力對付佛學,但是理學家本身已經受道釋影響而不自知也!而當時學者很少人認為中庸是偽書,中庸混有大量道家思想。中庸成書年代,一般說法禮記是曾子傳給孔子先生子的孫子子思,子思撰寫禮記。這個說法歴來受到質疑。宋歐陽修除了從義理的角度批評禮記非儒家思想之外,還提出,孔子弟子三千人,如果中庸出自孔子,為什么只有曾子知曉?為什么只傳給子思?另外中庸有大量孟子的章句,又有書同文車同軌之語,可見中庸應該是西漢作品。

清學者姚際恒(注:清學者)對中庸的考據與批判:姚際恒認為中庸與孟子很多文字雷同,中庸略加修改,中庸之文抄自孟子,理由是:如果孟子引孔子、子思之言,必不會將兩人之名刪去,且孟子文句從未與其它經書雷同者,此處必是中庸取孟子之文字增入己說。

姚氏認為:
中庸:「唯天下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性,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的「物」字為古人所不道。
中庸:「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古人從未有人說人能「前知」??鬃又桓艺f「雖十世可知也?!箤W識靠學習,靠資料。 「前知」絕非儒家思想。
姚氏又解釋「中」字,孔子曰:「知者過之,遇,愚者不及也」,中是過猶不及的意思。而中庸:「喜怒哀樂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姚氏說喜怒哀樂既然未發(fā),有什么「中」、「不中」的問題呢?既然未發(fā)怎么會知道是「發(fā)而皆中節(jié)」?
中庸又說:「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者也。」姚氏以為《孟子》「誠者,天之道」屬天而言:「思誠者,人之道」屬人而言,義理分明。今(中庸)加「不勉」數句以為圣人,則誠者亦屬人言矣。以人而已為天之道,義理舛,此作偽中庸語義,孟子從無此等語義。
其實「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根本是老子思想。是一種知識上的「不勞而獲的幻想」跟孔子:「學而時習之」、「入大廟每問事」的說法南轅北轍。
清學者姚際恒對中庸的批判:
姚際恒從考據、義理、比對多方面批評中庸,姚際恒曰:「孔子孟子之言皆平實切于日用,無高深廣遠之言。中庸獨深賾索隱,欲極微妙之致,與孔孟之諧不類」、「論語之文簡而明;孟子之文曲而盡?!?、「中庸之文獨繁而晦?!?/p>
崔述對于孔子對曾子說「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解釋「一」是「忠恕而已矣?!梗ㄕ撜Z里仁)宋儒朱子竟把「一」解釋成「萬理渾然」,結果「大抵儒者陳義患于過高,欲求加于忠恕之上,而不知反陷入于空虛無用之地」,對于「一」的解釋二千年后的朱子另辟新解而學者從之。崔述認為:「顧后人何其所好,不肯為之誤,必曲為彌縫,使之兩全,遂致大誤而不可挽」(洙四老信余錄卷之一)不肯追究到底,「必曲為彌縫」是中國讀書人的大毛病。研究老子者這種毛病最為嚴重。
其實中庸許多觀念來自老子如:「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見自明,不為而成。」
四十八章:「為學日益,為道日損,以至無為?」
以上的觀念在,理學家的論述中隨處可見,只是用不同的文字表述。
對于中庸,姚季恒的批評最為犀利:「偽中庸一味裝大冒頭,說大話?偽中庸之言,彌六合,遍宇宙,細按之,則枵然無有也,非言遠指近而何?」
這種批評完全適合用來批評中庸的思想源頭之一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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