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人，覃妙的傷勢十分詭異，他的一切癥狀都太過邪氣，學生總覺得他的傷勢是沖著展護衛(wèi)來的?！被氐綍?，公孫策還是將他的懷疑告訴了包拯。

“哦？先生何出此言？”包拯皺眉，看著公孫策道：“剛剛先生不是說展護衛(wèi)無恙嗎？”

“目前為止，的確如此，但覃妙傷勢發(fā)作，白大俠曾與展護衛(wèi)一樣，想以內(nèi)力壓制覃妙的傷勢，但卻并未成功。若單論功力，白大俠與展護衛(wèi)相差無幾，為何偏偏只有展護衛(wèi)可以壓制覃妙的傷勢？”公孫策心中有說不出的不放心，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是他擔心卻又沒有察覺的。

“這點的確是很奇怪，難道對方是想借覃妙來消耗展護衛(wèi)的內(nèi)力？”包拯問道。

“學生擔心，可能不會如此單純?！惫珜O策眉心緊蹙道：“不知大人可有注意到，今日是展護衛(wèi)主動問學生是否覃妙已將他壓制傷勢的內(nèi)力消耗殆盡了?！?/p>

包拯虎目一凜道：“先生的意思是，展護衛(wèi)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但并未告訴我們？”

公孫策點了點頭，道：“正是！也許他也只是懷疑，并未證實，大人也知道，展護衛(wèi)的性子就是這樣，他不確定的事是不會說的，也正因為這樣，才讓人很是擔心他?！?/p>

“唉，展護衛(wèi)有時候真的很擰！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只有先生多費心了，一旦有所發(fā)現(xiàn)一定要及時制止，這孩子辦起案來，從不顧及自己?！卑p眉緊鎖，道：“希望一切都是我們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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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把藥喝了?！碧嬲拐寻淹昝}的公孫策，將一碗濃黑的湯藥擱到展昭面前，語氣不容置疑。

展昭劍眉微蹙，低眸看著那碗墨汁一樣的湯藥，抬眼剛想說話，公孫策的聲音再次響起：“展護衛(wèi)是忘了昨日答應了我什么，還是想做個出爾反爾的南俠?。俊?/p>

生生咽下了想賴掉這碗藥的借口，展昭默默將藥碗端起，一飲而盡。

“白大俠，今日展護衛(wèi)在替覃妙療傷時可有再冒進？”公孫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旁邊偷笑的白玉堂道。

“回先生的話，沒有！”被公孫策問到的白玉堂也不由得站直了回答道。

“那就好，以后每天都要仰仗白大俠好好監(jiān)督這只不太老實的貓。”公孫策收拾好藥箱藥碗對展昭說道：“沒事就多休息。”

“是。”展昭回答地無比乖順，“展昭，恭送先生，有勞先生為展昭掛心?！?/p>

意味深長地看了展昭一眼，公孫策輕嘆一聲，走出了展昭的房間。

“展昭，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咱倆能在一起相安無事了?！卑子裉面移ばδ樀販惤溃骸澳隳睦锸且恢回埌。愫臀乙粯?，都是“老鼠”，你家先生才是貓呢?！?/p>

展昭抬眼看了白玉堂一眼，懶懶道：“白兄，展某要休息了。”

多么直接的逐客令！白玉堂也不惱，笑嘻嘻地說：“好好好，我走，你別不好意思，我們五鼠很大氣的，我們不介意變成六鼠的?！?/p>

銀光一閃，白玉堂穩(wěn)穩(wěn)接住展昭的袖箭，道：“干什么！想要我的命??！”

“展大人！”張龍快步走進來，道：“城郊密林中發(fā)現(xiàn)兩具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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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覆在尸體上的白布，展昭一怔：是他們！白玉堂見展昭的神色有變，問道：“怎么？你認識？”

展昭點點頭，道：“他們是覃妙的兩個小跟班?！?/p>

展昭站起身，問仵作道：“可曾查清楚他們二人的死因？”

“回大人的話，此二人手腕皆被利器削斷，后應該是死于武功高強人之手?！?/p>

“哦？”展昭有些詫異，什么樣的高手會對這樣兩個幾乎毫無功夫的人下手？

“大人請看，”仵作解開小石頭和小柿子的衣服，道：“此二人的胸骨均已斷裂，斷骨穿心肺而過致死。”

白玉堂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好狠！”

展昭眼見小石頭和小柿子悲慘的死狀，終于明白，為何那天覃妙在重傷之下，拉著他痛哭失聲。

展昭雙眉緊鎖，心中暗想：一般的高手若想通過掌力殺人，通常都會直接震碎對方的胸骨，讓掌力重創(chuàng)對手臟腑，像這樣只震斷對手胸骨，以胸骨為利器再穿心肺而殺人的方式，簡直可謂陰狠。且這兇手對掌力的掌控可謂精準。俯身仔細檢查小石頭和小柿子的胸口，展昭不由得心下一驚：“赤獍掌！”

白玉堂見展昭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正想問他卻見馬漢匆匆而來：“展大人！快回驛館！賈瑄派兵圍了驛館，要讓包大人交出太平公主，說是要讓她到張弗靈前謝罪！”

“什么！”展昭雖然一直覺得賈瑄有些專橫跋扈，但也覺得他只是武將心性，太過不拘小節(jié)而已，而他如今這樣做就太過了，大人現(xiàn)在的身份是欽差大臣，春妮再怎樣也是公主，他這樣派兵一圍，還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就是在挑戰(zhàn)皇權(quán)，自掘墳墓。

顧不得再多想，展昭對仵作道：“將他們兩個運回義莊！”轉(zhuǎn)頭對馬漢說：“走！”

白玉堂跟在后面，心中暗嘆：這是捅了馬蜂窩了？事情一件接一件，還要不要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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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館門前，賈瑄騎在馬上，虎視著與他對峙的禁衛(wèi)軍和站在門口的包拯。

包拯抬眼，正視著賈瑄道：“賈大人，你可知道你此時正在做什么？”

“本使當然知道！”賈瑄朗聲回答。

“你這是在起兵謀反！”王朝緊緊護在包拯身前道。

賈瑄哈哈一笑，正色道：“我若是謀反，你們豈能還站在這里和我講話?！?/p>

“本府相信，賈大人不是想謀反之人。只是賈大人今日之舉實屬不智！須知，本府現(xiàn)在乃欽差，太平公主更是皇室，你派兵圍我驛館，逼太平公主到張弗靈前謝罪，先不說太平公主與張弗之死毫無關(guān)系，就憑你此舉，已有謀反之嫌！望賈大人三思，切勿釀成大錯！”包拯實在想不通，賈瑄到底為何要這么沖動。

“我賈瑄既然敢做就敢當，今日之事若觸怒龍顏，賈瑄甘愿領(lǐng)死！但我卻不能讓我的兄弟冤死！太平公主必須承認是她威脅張弗寫下那份誣陷我的奏折，還我和我張兄弟清白。我賈瑄可以死，但絕不背負叛國的污名！”說著就準備下令手下兵士，繳了禁衛(wèi)們的兵械。

“慢著！”春妮的聲音響起，隨即，春妮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賈大人可否容我一言？”

“公主，請講。”賈瑄沉聲道。

春妮緩緩走出驛館，欲穿過禁衛(wèi)軍的保護圈，卻聽得身后包拯關(guān)切的聲音道：“公主！”

春妮回頭對包大人安慰一笑，道：“包大人請放心，春妮相信賈大人不會對我怎么樣的?！?/p>

說完徑直走到賈瑄的馬前，抬頭直視賈瑄道：“賈大人，春妮只有一句話對您說，家父孟若虛，雖算不得武林泰斗，也算是一代宗師，春妮從小受家父嚴教，絕不會做以稚子為人質(zhì)威逼他人就范的齷蹉之事。若賈大人是因奏折上欽賜玉佩的印信而懷疑春妮的話，春妮可以告訴賈大人，玉佩曾在大名府遺失過。事實就是如此，信與不信全憑賈大人定奪?！?/p>

賈瑄原本以為這位公主必會躲著不敢見他，沒想到她竟敢就這樣單槍匹馬地走到他的面前，目光清澈地親陳事情原委，不禁有些動搖，道：“公主丟了玉佩？可有證據(jù)證明？”

“有！有一名人證，這名人證正是盜取欽賜玉佩之人！”包拯答道。

“哦？那就讓他出來作證?！?/p>

“只可惜，此人目前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恐不能作證?！?/p>

“什么？包大人是否認為賈瑄是三歲的孩童？可以輕易蒙騙？今日若公主和包大人能有人證，賈瑄甘愿下馬受縛，領(lǐng)觸犯天威之罪，如若不然，休怪賈瑄冒犯！”話音剛落，雙方兵士已劍拔弩張。

似一陣風動，青鋒一旋，賈瑄最前面的兵士們只覺手腕一麻，已出鞘的兵械紛紛回鞘。旋即一抹紅影輕輕落于陣前。隨后是一抹白影。白玉堂撇了一眼展昭，腹誹道：“這只貓的輕功什么時候又精進了？帶著傷都能這么快?！?/p>

“展大人！”眾人見到展昭都輕輕舒了一口氣。

展昭上前，向賈瑄抱劍一禮道：“展昭見過賈大人?！闭f話間將春妮掩于身后。

賈瑄以前只是聽說過展昭的身手，從未親眼見過，展昭剛剛的那一招，著實讓賈瑄心中一嘆：好俊的身手！再加上展昭的這一禮，賈瑄實在是很喜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由得語氣稍緩道：“展護衛(wèi)客氣?！?/p>

“不知賈大人是否認定太平公主就一定是張大人所說的蒙面人？賈大人是否今日非得帶走公主？”展昭抬眸眼中無限清明，清朗的聲音不高，但卻擲地有聲。

“這......”賈瑄面對展昭的朗朗眼神，竟然有些猶豫了。

“如果賈大人信得過展昭，就請賈大人寬限五日，五日之內(nèi)，展昭必定向賈大人證明公主的清白！不知賈大人意下如何？”展昭見賈瑄有所松動，為防止賈瑄再次沖動，讓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賭賈瑄直率的武將心性，開口向他要了五日的期限。

“好！既然展護衛(wèi)開口，我就給你五日！”賈瑄思忖片刻，應道。

說完下令眾兵士撤出驛館，臨走前賈瑄調(diào)轉(zhuǎn)馬頭，看著那襲挺拔的紅衣，朗聲道：“君子一言，”

展昭嘴角輕揚，同樣朗聲回應：“快馬一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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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驛館內(nèi)，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今日之事如果一旦鬧起來，必定不可收拾，賈瑄會怎樣先不說，到時候謠言四起，民心不穩(wěn)，勢必讓有不軌之心的人，漁翁得利。

四大校尉更是對展昭佩服的五體投地。

“咱們展大人就是厲害，你看那個賈瑄，展大人一到，三言兩語就讓他趕緊夾著尾巴跑了?！壁w虎很是驕傲地說，其它三人紛紛點頭贊成。

展昭無語地看了他們四個一眼，覺得很是頭疼。

“師兄，你真的有把握能在五日內(nèi)證明我的清白？”春妮欣喜地拉著展昭問道。

“沒有?！闭拐训幕卮鹣穸ㄉ矸ò?，牢牢把剛剛還很開心的五個人定在了原地。

包拯和公孫策對視一眼，心中不甚明了：果然！

白玉堂心想：我就知道。這只貓現(xiàn)在越來越像狐貍了。

“看來展護衛(wèi)的五日之期果然是緩兵之計?！惫珜O策直視著展昭道：“但為什么偏偏是五日？”

展昭被公孫策問得一愣，道：“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先生多慮了?！?/p>

“我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已，展護衛(wèi)以為我多慮了什么？”公孫策步步緊逼，展昭這兩天的一系列言行，越來越讓他懷疑展昭一定隱瞞了什么。

“師兄，你有什么事情瞞著大家嗎？”春妮見公孫先生對展昭步步緊逼，聯(lián)想到展昭以前辦起案來就不要命的種種行為，心中也涌起一絲不安。

春妮這一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展昭身上。直看得展昭如芒刺在背，連忙求饒道：“先生，你就饒了展昭吧，你今日不是替展昭號過脈了嗎？展昭就算有心隱瞞，又怎能逃過先生法眼？”

“展昭，你沒說實話?！卑子裉玫脑挭q如又一顆石子，投入到湖中。

“白兄？”展昭愣愣地看著白玉堂，一時接不上話。

“你今天在樹林驗尸之時神色突變，你究竟發(fā)現(xiàn)了什么？”白玉堂的目光掃遍了在場所有人驚訝的眼神，最終停留在展昭的身上，有些壞笑地看著展昭，他很享受這種當眾質(zhì)問展昭的感覺。

展昭深深地吸一口氣，看了白玉堂一眼，旋即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公孫策道：“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聽說過‘赤獍旗’？”

公孫策一驚，道：“展護衛(wèi)是說有‘西夏第一旗’之稱的‘赤獍旗’？”

展昭點點頭。

“西夏第一旗？”包拯雙眉微蹙，心中暗想：如果此案真牽連到西夏，那賈瑄就真的很難說清楚了。

“赤什么玩意兒旗？這是個什么東西？怎么又和西夏扯上關(guān)系了？”白玉堂聽得是一頭霧水。

展昭上前一步，向包拯稟道：“大人，屬下還在行走江湖之時就聽說，赤獍旗乃西夏第一旗，此組織內(nèi)聚集的都是西夏的好手，個個心狠手辣，特別是他們的歷任旗主更是以惡毒的“赤獍掌”，而為江湖人士所不齒?！?/p>

“哦？這“赤獍掌”究竟如何惡毒？”包拯聽聞展昭如此描述，問道。

展昭頓了頓，答道：“獍者，傳說形如虎豹，異常兇殘，出生以后即會以母獸為食。而中了赤獍掌的人，通常不會立刻死亡，他們會因其掌力中所含的大量炙熱內(nèi)力而體會烈火蝕心的痛苦，就像被分而食之的獍的母獸般，受盡折磨而亡。所以練此掌法者在江湖上幾乎是人人得而誅之。沒想到今日屬下卻發(fā)現(xiàn)小石頭和小柿子正是中了赤獍掌而亡。”

“師兄，你說什么？小柿子和小石頭死了？”春妮驚訝地看著展昭。

展昭垂眸，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春妮突然就覺得心中像壓了一塊巨石般堵得慌，那兩個小子死得太慘了。

“這小石頭和小柿子又是何人？”包拯望向展昭，問道。

“稟大人，他們是覃妙的跟班，也是參與過盜取欽賜玉佩之人?！闭拐鸦胤A道。

“對，當初展護衛(wèi)提到覃妙他們是三人?！卑c了點頭，突然又擔心的抬頭看了看展昭和春妮，道：“這樣一來，能證明太平公主清白的人，真的只剩下覃妙一人了?！?/p>

春妮聽包拯如此說，又看見大家都向他投來擔心的目光，低下頭由衷地說道：“對不起，都是春妮不好，以前從未想過自己這丟三落四的毛病竟然可以掀起如此風浪。請大家放心，如果五日之后，真的想不出辦法，春妮也絕不會讓此事影響到君臣之間的信任，讓別有用心之人得逞。”說話間目光炯炯，俠氣十足。

公孫策憂心忡忡地望向展昭，卻發(fā)現(xiàn)燭光將他睫毛的陰影，長長地投到他低垂的雙眸中，掩映了他的目光。

回到房中的展昭，閉上眼輕輕捏了捏眉心，當他發(fā)現(xiàn)小柿子和小石頭竟然是死于“赤獍掌”時，展昭心中的懷疑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五日的期限，他能不能順利將這個赤獍旗旗主引出來，關(guān)鍵在于覃妙，更在于他展昭，利用覃妙體內(nèi)的東西是一步險棋，覃妙不能有絲毫閃失，不然春妮和賈瑄都會是犧牲品。

還剩五天，隨著時間推移，會不會被先生發(fā)現(xiàn)，展昭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萬一被先生發(fā)現(xiàn)，他要怎樣說服先生又是一個大問題。

就算成功引出赤獍旗旗主，他的赤獍掌究竟練到了什么程度，到時候的自己和白玉堂是不是那個旗主的對手，是最關(guān)鍵的問題，一旦失手，后果真的是不堪設(shè)想。

展昭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他要用最小的代價，向賈瑄證明春妮的清白并揪出整個事件的幕后主使。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展昭感到今日被他匆匆逼出經(jīng)脈的寒氣，開始反噬，隨即靜坐調(diào)息，催動內(nèi)力，將寒氣重新逼出經(jīng)脈，再次隱于真氣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