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料鋁制外殼上的涼意鉆入手心，上條當麻仿佛正站在被告席上等待頭戴卷發(fā)套的法官斟酌審判，望著命運的岔路口揣揣不安。

“果然是這樣呢……”然而擔任法官角色的固法美偉卻含糊其辭，小口喝著牛奶，一副若有所思的沉穩(wěn)。

上條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么要問這個？”

“沒什么，隨便問問?！惫谭ǖ谋砬橄袷窃谡f“忘了它吧”。

“……”

或許是看到上條的表情難以釋懷，固法又繼續(xù)說道：“最近在書上看到了而已，似乎男性都會迎來不再相信愛情永恒的那一天，不過上條同學你的情況好像有點早啊?！?/p>

上條一剎那仿佛預見了未來，固法美偉接下來的提問應該是。

“既然不相信愛情會永遠存在，為什么要跟白井表白呢？”

盡管提前預感到，上條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并不是時間不夠，而是他絕對找不到答案。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兩個人愛情不會永遠存在那樣，他同樣解釋不了愛情誕生的原因。精神上的迷戀、喜歡外表、受到肉欲的誘惑，還是更加抽象的理由?；蛟S都不對，也可能忽視掉了正確答案……

正當上條心煩意亂，焦慮煩躁，后背中間的部分發(fā)癢。固法笑著溫柔道：“我知道的，一個人墜入愛河的時候，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時間?！?/p>

上條的眼睛閃爍起無法言喻的光亮，要不是手里拿著飲料罐，他一定以把手拍紅的氣勢給固法的發(fā)言歡呼。

“我也是現(xiàn)學現(xiàn)賣就是?！惫谭t腆的笑起來，紅彤彤的臉頰宛若向往戀愛的少女。

不對，或許……

“……固法同學相信嗎？”

“？”

“固法同學相信兩個人的愛情會永遠保持熱度嗎？”

上條壓下想阻止話語的口水，直視固法的眼眸問道，固法有些錯愕，不過沒有猶豫。

“相信啊，愛情當然會永遠存在下去?！?/p>

如果是少女漫畫，這一幕的背景一定繪滿了盛開的芬香花朵。

心上漾起的波瀾不是震驚，那份洶涌或許是向往，不，是崇拜。

相信童話故事真實存在的孩子才擁有純凈的快樂，追隨神明的信徒才會得到通往正確的指引。

“對女孩子來說，相信愛情會永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也就是說……

“白井肯定也相信和你的永遠。”

固法的眼神中帶著羨慕之情，上條卻無法接受她誕生說法。也許白井一直沒能給予回復的原因就是察覺到他對愛情的理解。

那么她思考到最后的結果一定是……

“……黑子她……”

沒人能保證將來代替愛情的紐帶會更加結實，但是從現(xiàn)在就看到必將結局的終末，是悲傷的事情。

“你說白井還沒有給你答復是嗎?！?/p>

“……哦?！?/p>

固法忽地打斷上條的深陷迷霧的思考，宛若想要確認什么事情。

“這次果然很反常呢……”

固法的喃喃低語，使得上條心臟咯噔一下，害怕?lián)牡氖虑槌烧妗?/p>

“難道是一直被御坂同學拒絕，這次害怕了？”

固法歪頭疑惑，上條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試探著小聲問：“果然她不想接受我的……”

“不會，那不可能！”

固法打斷上條，語氣十分堅定。

“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是嗎？那為什么……”

固法手撐著下巴，拖著長長的尾音，讓上條等她想一下。

上條正襟危坐，手里的飲料已變得溫熱，穿過樹葉間 摩挲作響的輕風都想方設法繞開他。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那么漫長，他不知道那個答案是否能說服自己相信固法的一面之詞，但是如果沒有固法的解釋，他恐怕現(xiàn)在就會找一個角落哭泣。

很難看，可是他控制不了。

思索著的固法甚至忘記喝她喜歡的牛奶，沒有緊緊皺起，又緩緩展開。

然后終于發(fā)出聲音，“說到底，愛情究竟是什么樣呢？”像是故意布下陷阱，等上條茫然地落入其中，固法才繼續(xù)說道：“有人說愛情其實是一種精神上的緊張狀態(tài)，看到特定按個人，就會心臟加速跳動，大腦無法思考，甜意的味道彌漫于唇齒之間。想要跟那個人說話，想要待在那個人身邊，想要將自己最好的部分展現(xiàn)給那個人，想要變得更好……那種狀態(tài)下，人們會感覺到‘幸?！??！?/p>

固法莞爾一笑，視線停留在與上條相同的高度，“所以我才說白井很喜歡你啊。那種被稱為‘愛情’的緊張狀態(tài)，一眼就能瞧出來。不過你大概處于同等的境地，察覺到的可能性或許不高。不過我們可是很清楚的能看見，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很緊張嗎？上條試圖回憶，可是想起都是他自己心情緊繃到胃痛的窘境。

“對那孩子來說，面對‘愛情’的存在要更加辛苦呢?！?/p>

固法先前也提過白井和上條在一起的時候會很辛苦。

“為什么？”

“白井是大小姐是吧，雖然我不是很懂，不過要在那個世界生活下去，維持端莊的儀表，遵守各種明條暗規(guī)，都是必要的，事實上那孩子也總是在找各種減肥的辦法，維持人際關系都要小心翼翼。再加上她有風紀委員的工作，面對各種麻煩事情，跑東跑西，還要對付不法分子，成天這么下去，她沒神經(jīng)衰弱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畢竟我只有其中一項就感覺很辛苦，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固法美偉抬起在穿過綠色樹葉的金色陽光中浸染的纖長睫毛，口吻帶著心疼，“大概就是這樣，她以前對御坂同學表達愛意的時候才會總是那么熱情吧。對她而言，在心愛的人面前展現(xiàn)自己全部的心意或許是面對最真實自己的一部分，會讓她感到輕松、愉快、難過、悲傷、希望與期待。”驀地，話鋒一轉(zhuǎn)，固法像是帶著責難，“可是對你不一樣，雖然我不清楚她究竟在擔心什么，但一定是因為同樣愛著你，不想失去你，她才會一個勁的壓抑自己內(nèi)心的欲望。”

“……黑子的欲望？”

固法站起身來，望著不遠處享受日光的黑貓，輕聲道：“你一定想為她做點什么吧。”

她果然很擅長和人溝通。

“摸摸她的頭，告訴她撒嬌也沒問題就行了?！?/p>

“唉？”

“相信我。”

固法又舉起大包裝牛奶豪爽地大口喝起來，面容上帶著更加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