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獸出擊同人文】第四十四章 無極潷著
等芳湫?醒來,從車窗外投過的光已經(jīng)帶著夏日特有的炙熱,她抬頭看向掛在車頂,如同吊燈,隨著車輛的移動而不停搖晃的冰晶,正是冰晶內(nèi)散發(fā)的寒氣,才讓她沒有任何顧慮,久違地睡上了一個完整的夜晚。
除了讓她渾身涼爽的環(huán)境,她周遭正陷入熟睡中的獸人也是能讓她毫無防備,安心睡去的原因。
“哦?你醒啦?怎么樣,這次沒有噩夢纏身吧?”
桑撲打著虛幻的藍色翅膀,在芳湫?身旁飛來飛去。
“這里的孩子,除了那個北境翼族的幼獸,他們的夢都非常有意思,有甜到讓人發(fā)膩的夢,也有平日里不常見的景色,這種吃到美味佳肴的感覺真是懷念啊。”
【既然甜到發(fā)膩,你也吃得下去?】
“我只是想講的通俗易懂而已,并不是你理解的味覺上的那種甜味啦。”
【是這樣哦?!?/p>
“你之后要道謝嗎?他們從出發(fā)到幾個小時前,都在與為你而來的極獸戰(zhàn)斗?!?/p>
黑色虛影一如往常從她的身邊出現(xiàn)。
【嗯,應(yīng)該對他們說謝謝。那些極獸呢?全部都消滅了嗎?】
“只靠他們自然是不行的,在與外界的聯(lián)絡(luò)幾乎都被封鎖的情況下,電聲轉(zhuǎn)換反倒為他們召集來一批熊族的援軍?!?/p>
【熀源流動的異常和天空上時而出現(xiàn)的黑色鳥兒我有注意到,但是......電聲轉(zhuǎn)換是什么?。俊?/p>
“就是將聲能和電能相互轉(zhuǎn)換,詳細解釋的話有些費時間,具體來講,和我曾告訴過你的電話是相同的作用?!?/p>
【電話?那不是另一個世界的......呃,科技?】
“嗯,只能說似是而非,甚至其內(nèi)部構(gòu)造大相徑庭,作為科技而言并不純粹,你看見那頭老熊旁邊的黑色盒子了么?”
芳湫?朝閉目養(yǎng)神的上泉鈺堅看去,這頭深藍色毛發(fā),上了年紀(jì)的熊獸人劍豪瞬間察覺到芳湫?的視線,并用善意的微笑來回應(yīng)她。
“那就是避開了封鎖的聯(lián)絡(luò)工具,定向鎖定了獸人自身獨有的血氣,或許里面還有精密的零件和繁雜的術(shù)式在運轉(zhuǎn),不拆開看,我也不知道其他的奧妙之處......”
【那個獸人睡著了啊......】
“小?,你指誰?”
芳湫?的注意力不在虛影在意的科技上,虛影也不生氣,關(guān)切地問道。
“肯定是有一雙倒映著星辰之海的雙眼的翼族幼獸啦,小?前天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就把厭惡很露骨地表達出來了,我還挺佩服那翼族幼獸的,被討厭了還能擺出一副‘我要拯救你’的糾結(jié)表情靠過來,小?倒是完全不領(lǐng)情,帶著厭惡對他微笑呢?!?/p>
“是他啊……那雙眼睛現(xiàn)在是看不透小?的,自然也看不見我們?!?/p>
【被他看著,總覺得自己的秘密正在被一點一點挖出來,我很討厭這樣?!?/p>
“他對你沒有惡意?!?/p>
【我知道,但我不信他是出于善意,一定,一定有什么理由使他來幫助我,他一定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討厭這樣?!?/p>
只有赤色的耳朵和尾巴,以及部分皮膚的獸化,這個女孩悄悄地靠近堪比落地窗的車窗,向外看去,有許多一同行駛,將她所乘坐的貨車團團圍住的武裝卡車,反射的黑色光芒讓她本能想起了過去的片段。
【無論在哪里,都是牢籠。我永遠都跑不出去了嗎?姐姐,巫女大人……】
“——是啊,熊族已經(jīng)選擇了他,那么,小?,你打算怎么辦?”
【這里都是很可愛的獸人,他們也關(guān)心我,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離開他們,去寶興城找那兩位救我出來的熊爺爺,就像上次一樣,讓桑帶著我進入夢境,我想和他們道謝。】
“你要去寶興城?路上肯定會與熊獸人進行接觸,極獸也會循著你的氣味來抓捕你,你才脫困一個月,還沒有積攢足夠的力量,也沒有敏捷的身手,你現(xiàn)在只是一個無法完全控制身體的七歲女孩,你要怎么逃?”
【……用幻術(shù)可以嗎?】
“幻術(shù)會被那頭老熊的直覺破開,也會被翼族幼獸不完整的權(quán)能發(fā)現(xiàn)。以現(xiàn)在的車速,你們會在傍晚到達寶興城?!?/p>
【我聽宮本道明和佐佐木寧緒說,今天就是熊神祭的最后一天了?】
“你還記住他們的名字了?或許吧,至少在我看來,小?,你現(xiàn)在既沒機會,也沒必要逃走,熊族族長和桑簽訂過契約,不會加害與你?!?/p>
【但這里是牢籠,他們不是想要保護我,他們只是想讓我哪里都別去,少惹麻煩?!?/p>
“小?……”
【除了爸爸媽媽,姐姐和巫女大人,誰都是這樣!臉上裝出一副笑容,背地里嫌棄我,討厭我!我到底是什么?我的長相就那么奇怪嗎?我的生命,我的意志就一點都不重要嗎?】
“不是,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獸人的意志你沒有必要去理會——”
“你沒事吧?”
棕紅色的小熊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佐佐木寧緒睜開眼便看見快要哭出來的芳湫?,爬到她身邊,輕輕說道。
“那個,我可以讓你抱抱哦,熊族的小孩都不用抱枕,睡覺的時候找個伙伴抱著,比什么都舒服……”
真是奇怪,佐佐木寧緒揉著自己通紅的臉,要是平常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嗯,只是看見可憐的女孩子要哭泣了,才這樣做的,他對自己說著。
“咕——好緊……好熱……”
上泉鈺堅睜開眼睛,車上忽然出現(xiàn)的血氣他自然感覺到了,而作為源頭的女孩,仍然在源源不斷地向外釋放著自身龐大的血氣,她的臉上蒼白下去,身體也搖搖欲墜。
【我又……我又……】
芳湫?放開抱著的小熊,佐佐木寧緒已經(jīng)被過于龐大的血氣給弄暈了過去。
“沒事的,沒事的,你現(xiàn)在不是在荒郊野外,有獸人能守護你,即使不可信,即便帶著目的,正因他們想從你身上獲取什么東西,他們才會不遺余力地保護你?!?/p>
“先別說這個了,那只麻煩的狐貍又找上門來了哦,上次是因為在熊族邊境,有熊獸人守衛(wèi)與他抗衡,小?才撿回一命,但也被迫留在了熊族,這次不知道能不能躲過去呢?!?/p>
桑輕輕地告訴芳湫?,她還未擺脫糾纏在身后的手掌。
“唔......有股危險的氣息......”
上泉鈺堅也察覺到了逐漸逼近的惡意,他沒時間去處理正瘋狂向外散發(fā)血氣的芳湫?,而是將手放在刀柄上,一躍而起,天窗上的術(shù)式感應(yīng)到這個老人的存在后,自動打開,上泉鈺堅便站在了正疾速行駛的車頂。
在常人無法站立,狂風(fēng)呼嘯而過的車頂,上泉鈺堅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后面乘著一只巨大昆蟲的赤色身影。
【......我要逃走。】
黑影明顯對芳湫?的決定感到失望,但他也明白,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是無法讓芳湫?擺脫過去的陰影,她會對自己不自信,以及無法相信其他獸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也好,九寞離多半有能從那熊族老人手里逃脫的辦法,與其被困在這里坐以待斃,不如先離開,將自己置于暗處,那么你該如何離開呢?”
【我,我該怎么辦?】
“——先用赤狐女巫的沉香,現(xiàn)在車廂內(nèi)的這些孩子只是睡著了而已,接下來你要做的事很容易驚動他們?!?/p>
【女巫大人的沉香......】
在芳湫?的指尖,乳白色的液體開始向下流淌,在凝聚成一小截蠟燭的形狀后,脫離了她的手指,一接觸到鋪在車板上的絨毯,便在瞬息間融化,而一股混在空氣中不易察覺的微香,給予了在車廂內(nèi)沉睡的幼獸們一個美夢。
【用這么少的量,他們應(yīng)該沒事吧?】
“狐神之尾,赤狐族繼承狐神意志的巫女,她的沉香能做到的事情遠超小?你的想象,這種程度的量只會讓幼獸們陷入一個不算長的睡眠而已,大概下午或是傍晚,沉香就會散盡。”
【那之后呢?我之后應(yīng)該怎么做?】
這時,從外面?zhèn)鱽硪宦暰揄?,周遭被上泉鈺堅和九寞離的戰(zhàn)斗波及到的兩輛貨車都以自身為材料,爆發(fā)出毀滅后的火光。
一陣搖晃過后,睡在車廂內(nèi)的幼獸們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這,怎么辦?萬一九寞離打過來,他們都逃不了了!都是我——】
“之后,你要向九寞離主動暴露自己的存在,不過這是在離開這輛貨車之后的事情了,他的目標(biāo)只有你,只要你能離開,他們就是安全的?!?/p>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
“解開鎖住車窗的術(shù)式,打開車窗,直接跳出去?!?/p>
芳湫?移動到窗戶旁,貼在車窗上,看著向后飛馳的景物,有些害怕。
“別怕別怕,有我在哦,這里有這么多的夢,我可以借他們的夢,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也足夠在你即將落地的時候,帶你穿梭一瞬間的歸夢境,再借由歸夢境對非純意識生命體的排斥,被狛納的意識流吞沒前回來,大概......幾秒鐘吧,真是一趟安全可靠,奇妙而又短暫的旅程呀?!?/p>
名為桑的藍色蝴蝶穿過車頂,飛了下來。
“桑,你剛才是跟著上泉鈺堅去了吧,戰(zhàn)況如何?!?/p>
“他們打的很激烈,不過上泉鈺堅憑借一把刀就追著九寞離打,真厲害啊,看樣子打不了多久,九寞離就會夾著尾巴逃跑咯?!?/p>
“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吧,小?,你準(zhǔn)備好了嗎?”
芳湫?點點頭,緊張地打開車窗,呼嘯而來的風(fēng)因為車廂外的御風(fēng)術(shù)式而沒有灌入其中,芳湫?拉來一把凳子,放在窗前,站在上面。
黑影看出了芳湫?的害怕,顫抖著的小小身影卻沒有絲毫躊躇。
“我準(zhǔn)備好了哦,跳吧,小?!”
桑在熟睡的幼獸們頭上飛來飛去,不一會兒,它身上就纏滿了從幼獸們的夢中吸收的藍色光點。
動用才得到不久的身體,有些笨拙,手腳也胡亂揮舞,不協(xié)調(diào)的性質(zhì)在芳湫?的指揮下從她的身體上顯露出來,平常她都會陷入沮喪,但現(xiàn)在,獸人的魔法覆蓋了物理法則,芳湫?將要做的,就像是在草地上輕跳一樣,而將會使她粉身碎骨的地面變成草地正是桑的工作
“——好的!接住啦!陰鑰的失控也強制停止了!”
在柔軟的狐耳和腦袋兩側(cè)的耳朵瘋狂嚎叫的風(fēng)僅出現(xiàn)了一瞬間,身體在下一刻就會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恐慌便被替換了。
“啊,不行不行,不能睜開眼睛哦,小?要是認(rèn)知到歸夢境的本質(zhì),可能就再也出不來啦?!?/p>
哇!我在漂?。亢帽呛锰?,什么東西……
“是我用車?yán)锏挠撰F們的夢的碎片做的搖籃,該說是幼獸的夢還是小熊的夢都是純真而甜蜜的嗎?但是太甜了肯定會感覺膩啦,再加點小豹子關(guān)于北境的夢,口感超棒的冰淇淋味夢之搖籃就做好啦!”
冰淇淋……?
“那是一種通過各種工藝使其膨脹或壓縮的冰凍食品,不過狛納的做法應(yīng)該不同吧?!?/p>
芳湫?閉著眼睛,細細品嘗著彌漫全身的涼絲絲的甜意。
有誰在對我說話?
有聲音,本來風(fēng)聲消失了之后,芳湫?的耳朵就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了,桑與黑影的話語一如往常直接在她心里浮現(xiàn)。但現(xiàn)在,有誰在對著她輕聲說話。
有,有人在對我說話!我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你們聽見了嗎?
芳湫?的獸耳與人耳一同聽見了竊竊私語的交談,只憑聽覺,她無法辨認(rèn)聲音的主人是誰,小孩的嬉笑、女人的尖叫、野獸的咆哮、集市的吵鬧,她捂住耳朵,發(fā)現(xiàn)每只耳朵聽見的聲音都不一樣。
它們卻有著共同點,那就是如同蛇一樣盤踞在耳邊,本是呢喃著的話語逐漸變得熱情,長訴不休。
“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呀,看來這種走后門進入歸夢境的方法得少用才行,你們就跟著這個搖籃去吧。小?,這次的旅行結(jié)束了哦?!?/p>
呀!
冰爽的甜味在這一瞬間消失,芳湫?一屁股坐在地上,結(jié)束了另一個世界的觀光。
冰淇淋……
芳湫?還想著她首次品嘗到的美味,來著屁股根部的赤色尾巴卻傳來一陣疼痛,讓讓她不得不警惕起來。
“嗯......還剩下一半的血氣,用著一半的血氣嘗試逃跑吧?!?/p>
抓起一把黃土,芳湫?站起來,在她的前面是一條向前延伸的道路,有幾輛車在其上留下了極速行駛的痕跡。她向后看去,著火的貨車殘骸正靜靜地燃燒著。
【用巫女大人教我的幻術(shù)……】
芳湫?忍痛扯下幾根尾巴毛,揉進抓起的土里。
“小?小?,往西面跑,那邊動物很多,或許有河流,說不定能像上次一樣逃走!”
“快跑吧,九寞離已經(jīng)感知到你的位置了,強制動用狐神之尾的聯(lián)系只能維持半小時,熬過這半小時,就是我們的勝利。”
【好!】
芳湫?的步子很小,她只是一個未超過七歲的女孩,挎著小包,穿著樸素的女孩。這樣的女孩往往會因為學(xué)堂嚴(yán)格的作息時間,或是為了玩伴而奔跑,但芳湫?知道,她已經(jīng)回不到那種生活了。
芳湫?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看見了森林,長呼了一口氣。
【嘶——!】
芳湫?猛地回頭,她尾巴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
“看來九寞離從那熊族老人手里逃了,他現(xiàn)在正在朝著你全速逼近?!?/p>
“這下可危險了!他的追蹤秘術(shù)還有十分鐘才失效呢!”
【已經(jīng)很好了!只剩下十分鐘了……他還有多久能找到我?】
“根據(jù)你尾巴上的術(shù)士來看,他的位置離你不近,不過他的坐騎還在的話,五分鐘就能到你現(xiàn)在的位置,而你五分鐘……唉,走不了多遠。”
“這附近也沒有夢能給我用啦,我現(xiàn)在完全沒用了啊,小?,你得靠你自己了。”
“別怕,你的幻術(shù)已經(jīng)到了大部分狐獸人都望塵莫及的高度,如果運用得當(dāng),短時間內(nèi)是能騙到九寞離的?!?/p>
【不是我的,是巫女大人的……】
“……是赤狐族巫女贈予你的,她把她的一切都交給了你,自然是你的——來了!”
一把長刀毫無征兆地貫穿了芳湫?的身體,是那般輕而易舉,卻沒有來者預(yù)料的那樣血肉橫飛,穿透而出的聲音也如同刺入大地般無力。
“可以??!魔女!能把我狐族的幻術(shù)運用到這個程度,真不愧是謀殺了我族巫女的異端?。”鞠胍坏蹲屇闶バ袆幽芰?,既然你要多受些折磨,那可就別怪我了!”
幾根斷裂的赤色掉到地上,芳湫?驚愕地站在離長刀不到一米的距離外,長刀再次劃動,她才面色蒼白地后退。
“真是愚蠢……唉,卻無可奈何?!?/p>
“小?的幻術(shù)比之前更精進啦!將自身的毛揉進泥土里,通過幻術(shù)來造成身位偏移,對于年幼的孩子來說值得夸獎!”
【你們別說這些了!我該怎么辦?他是忠于巫女大人的侍衛(wèi)之一,我打不過他也制服不了他??!】
“他不是問題,九寞離才是問題,不要纏斗,盡快逃走?!?/p>
“說的容易,小?身上的血氣只剩下三成了,用完之后小?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吧,我看看森林里在這時候睡著的動物的夢能不能用......”
偷襲不成的赤狐族獸人冷笑著將長刀收回鞘中,他那還算俊俏的臉正因某種讓芳湫?毛骨悚然的感情而扭曲著。
還有他身著的衣物,昂貴的赤色綢緞將他強壯的肉體隱藏在華貴之下,金色蠶絲編制的狐貍仿佛露出了穿著它的赤狐族獸人的笑容。
“啊,我忘了你是個啞巴,像你這樣破破爛爛的雜肉要是說著獸人的語言,那也太惡心了,你啊,就給我償巫女大人的命吧!”
芳湫?眼前的赤狐族獸人發(fā)出刺耳的尖叫,猛得撲向她。
“是假動作,他像你一樣將自己的身形往后偏移了一步,收刀也只是刻意使用的幻術(shù)?!?/p>
芳湫?僅看見迎面而來的利爪和赤狐族獸人瘋狂的面孔,慌忙后退。
【這樣的話,絕不能讓他靠近我!我沒看清他的刀有多長,剩下的血氣也不夠用多次的幻術(shù)了!】
芳湫?頃刻間便被赤狐獸人追上了,他們相隔兩米的時候,赤狐獸人便高舉雙手,朝芳湫?砍下。
“還是假動作,他的刀沒有那么長——”
【噫?!】
漂浮在芳湫?身旁的黑影抬頭看向忽然出現(xiàn)在赤狐獸人手中,眼看著就要將芳湫?劈成兩半的巨大長刀,嘆了口氣。
“狐族的獸人老是玩這套,真煩啊,那就還是老樣子,我來屏蔽掉小?的感知嗎?”
“嗯,桑,就這么做吧,他的幻術(shù)還影響不到精神,將小?的感知屏蔽,幻術(shù)自然就對她沒有用了,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脫離戰(zhàn)斗,九寞離快來了。”
芳湫?眼睜睜地看著巨大的長刀馬上就要砍斷她的身體,忽然她兩眼一黑,接著,視覺便被奇怪的點心和雪覆蓋了。
“正好我還留了點幼獸們的夢之碎片,這些是做搖籃剩下的,這次用完就沒啦。”
像熊掌一樣的點心在芳湫?的視野前迅速拼湊出了一個狐貍獸人的身影,而天上的落雪則在赤狐獸人的手中勾勒出一把長刀的形狀。
“正好?桑,你果然留了點啊?!?/p>
“好吃的東西自然是要慢慢吃,可惜以后吃不到了?!?/p>
眼前的點心獸人就這樣拿著一把刀在芳湫?面前揮舞,她在向后逃竄的同時,將手伸進包里的小刀。
“別動手,小?,讓他以為他的幻術(shù)生效了,這樣才能穩(wěn)住他,若是他發(fā)現(xiàn)幻術(shù)無用,直接和你正面戰(zhàn)斗,你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趁他現(xiàn)在大意,應(yīng)該可以偷襲?】
“你覺得,一把小刀,能劃破狐族神社內(nèi)有官職的狐獸人專用的祭祀袍么?再者說,他曾侍奉過狐族巫女,我想這也是他愿意作為追捕你的先鋒而窮追不舍的原因,那么,作為下一任卻不被狐族承認(rèn)的巫女,你能殺掉原本仰慕著自己的獸人嗎?”
【......仰慕?他們是想抓我回去,把我的生命留在赤狐島的神社!然后,然后再從那群該死的赤狐獸人里面重新選出巫女!巫女姐姐說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活下去,難道你不是這么想的嗎?】
“如果九幻離沒有從中作梗,他們本該仰慕你,而你會繼承赤狐巫女和你姐姐芳語的生命,在赤狐族過上幸福的生活......本該如此。”
【現(xiàn)在所有的狐獸人都以為是我殺了巫女姐姐!我怎么可能,嗚嗚,怎么可能......】
赤狐獸人抓住了芳湫?動作忽然遲鈍的機會,他卻在那張陷入悲傷的小臉上恍惚看見已經(jīng)死去的赤狐巫女的面貌。
“唔!”
腹部傳來的刺痛將芳湫?的思考攪得一團糟,不禁發(fā)出呻吟。
“.......魔女,你可以再試試幻化成我族巫女的模樣,我這次會一刀了結(jié)你,不會再管九幻離大人必須生擒的命令了。”
沾染芳湫?鮮血的刀從赤狐獸人的手中浮現(xiàn),他的氣息忽然變得極為暴躁,滿溢而出的血氣所產(chǎn)生的壓力讓芳湫?連連后退。
“哦?看起來他已經(jīng)氣昏頭了,那就沒必要繼續(xù)覆蓋小?的感知了,我也用剩下的殘渣做個幻術(shù)啥的吧。”
“嗯,失去冷靜雖然更危險,但小?的逃生機會也變大了。”
【好痛......嗚,好痛......】
芳湫?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腹部傷口讓她全身發(fā)麻,疼痛卻在血液中急速穿行。
【我......我可能跑不動了。】
“桑,屏蔽掉小?的痛覺,按照現(xiàn)在的失血量,大概在十分鐘后,小?會失去行動能力,在這段時間內(nèi)想辦法逃出去吧?!?/p>
“又是這種無聊的工作啊——”
【——不,不用,我能忍受?!?/p>
“你在說什么?現(xiàn)在應(yīng)該盡快逃離,你的痛覺會阻礙你的行動?!?/p>
【你又不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痛!你一直都不知道!】
芳湫?不再去聽黑影和桑的話,將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她面前這個赤狐獸人身上。
她知道這個赤狐獸人的名字,在那段如夢如幻的日子里,赤狐巫女是這么呼喚眼前這個懷有忠義之心的狐貍獸人的——
【高松,你明明是那么溫柔的大哥哥,現(xiàn)在卻一口一個魔女......】
逃下去?一直逃下去,什么都解決不了,還會不斷地失去本擁有的珍貴的感情。
【我想殺了你!但我知道,是九幻離給你注入的血氣,把它逼出來,就能讓你恢復(fù)正常......】
“小?,別犯傻!”
“你就隨她去吧,小孩子總得碰壁才能不怕風(fēng)雨啦?!?/p>
耳邊似乎傳來了聲音,那都無關(guān)緊要了,溫暖正緩緩從芳湫?的身體上離去,在那之前,她要試一試。
【一定要成功!不然,高松,你我今日必有一人死于此......】
“呼......明智的選擇,魔女,隨我回赤狐島,這次可沒有熊獸人來救你了?!?/p>
高松看見芳湫?搖搖欲墜的身體倒了下去,嘴上這么說,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該如何折磨她,讓她領(lǐng)會自己的憤怒與悲傷。
他收起刀,一甩衣袖,衣袍上的狐貍仿佛活了過來,從編織的尾巴處咻地飛出一條金色的蠶絲,捆住了芳湫?的雙手。
“在嘗盡痛苦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魔女。”
【痛苦什么的,早就......】
“唔!”
芳湫?被大力一扯,直接飛向高松,重重摔在地上,逃進森林的路就這樣被切斷了。
“手腕也出血了?流這點血不會死吧,別動!你敢動一下我就砍你一條手!”
高松撕下自己的袖口,華貴的赤色綢緞纏繞住芳湫?的肚子,顏色瞬間深了一層。
“有赤云服的術(shù)式保護,你這魔女雖然不會死,但傷口也不會愈合,這一路上,你就慢慢——”
“噗!”
赤云服有著能隨其主的意志而封鎖血氣的功能,將赤云服的部分包裹住芳湫?后,高松的戒心便少了一些,而在他說話的時候,芳湫?終于找到了機會,吐出了口中一直憋住的血。
“咳!你!——什么......?”
不出意料,高松雖然躲閃得快,還是咽下了一點芳湫?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芳湫?被忽然出現(xiàn)的風(fēng)壓吹走,而高松的赤云服竟在這時也從他身上撕裂,僅留下幾片再無任何作用的破布。
“咳咳咳,唔——”
高松體內(nèi)的碰撞直接把芳湫?吹到了一塊大石頭上才停下來,受到猛烈的撞擊,芳湫?又吐出一大口血,她的束縛卻也因此也解開了。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
尖叫逐漸轉(zhuǎn)變成野獸的咆哮,芳湫?艱難地抬起頭看去,高松已經(jīng)四足著地,知性不復(fù)存在,一雙猩紅的眼睛緊緊頂著瀕死的獵物,纏在高松身上的破布也被他不耐煩地甩開。
滴答,滴答,貪婪的口水一滴一滴從化為狐貍的高松嘴里流出來。
“嗷嗷嗷,嗷嗚——”
高松開始不停地在地上翻滾,用前爪捂住臉,痛苦地嘶吼著。
與此同時,高松身上的赤色毛發(fā)開始朝著白色轉(zhuǎn)變。
“嗷嗚......嗷嗚......嗚......?.......小??”
在地上爬行的芳湫?聽見這個聲音,猛地回頭,已成野獸的高松露出了人性的臉,遲疑地問道。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要是能說話就好了,要是能傳達到自己的感情就好了,芳湫?在心中祈禱著。
“小?......我問你,是你殺了巫女大人嗎?”
“唔唔唔!嗚.......嗚嗚......”
芳湫?拼命地搖頭,即使再痛她也未曾流淚,此刻卻是淚如雨下。
“不是你啊,也是,你怎么會傷害巫女大人呢,這樣的話,那一定就是九幻離......小?,對不起,我說了很多我不可能說的話,我對你做了這么多不可原諒的事......但我時間不多了,讓我追隨巫女而去吧?!?/p>
野性和一股外來的血氣仍在高松體內(nèi)碰撞,這短暫的清醒讓他對著芳湫?說出了殘酷的請求。
【不要!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吼——”
高松忽然低下頭,抬起后腿,對著芳湫?發(fā)出警告的低吼,這只已變?yōu)橐矮F的赤色狐貍眼中的人性正一點一點消失。
【怎么辦......怎么辦!】
芳湫?轉(zhuǎn)頭看向黑影與桑。
“怎么辦......九寞離已經(jīng)到了,小?,我會把這附近全部推入極界,但愿能保住你一命......嗯?”
“嗷......”
高松轉(zhuǎn)頭看向遠處逼近,站在一只巨大飛行昆蟲上的赤色狐影,野獸的本能使它立刻奔跑起來,隨風(fēng)搖擺的尾巴已經(jīng)有大半的毛發(fā)都轉(zhuǎn)為了灰色。
陣陣黑氣和紅色的煙霧從它的身上飄散而出,它方才那股餓到不行的感覺忽然消失了,面對生命危險,它決定暫且放過眼前馬上就要死去的獵物。
腦子里卻忽然涌現(xiàn)出奇怪的記憶,這只過去名為高松的野獸開始在芳湫?身邊踱步,它嗅了嗅芳湫?,舔了舔芳湫?流在地上的鮮血,尾巴的灰色再次向前延伸。
饑惡再次從生命的本源流出,奇怪的是,這種生命本能的欲望不再像之前那樣強烈。
“啊嗚”
高松是一只體型很大的成年狐貍,它叼起芳湫?的衣服,帶著芳湫?,靈敏地跳進森林。
‘轟——!’
后方傳來的爆炸吹動了森林,落葉‘唰唰’地飄落,高松仍靈巧地躲避著障礙物,跑向鼻子所嗅到的氣味。
“這是......那股血氣和小?的血液沖突,二者消耗完畢之后,高松的返祖化反而停下來了?”
【太好了......】
沒有出現(xiàn)預(yù)料中最壞的情況,芳湫?緊繃的神經(jīng)一放松,便頭一歪,暈了過去。
“是那股血氣中和了小?的血液,還是小?的血液消耗了那股血氣?竟然還有這種事,獸人的血氣能影響最古老的詛咒......”
“畢竟是那位啊,但小?的傷怎么辦?生命正在流失,真可憐。”
“我先護住小?的心脈,桑,你用剩下的夢之碎片讓她做個美夢吧,這樣多少能撐一些時間?!?/p>
‘咻’,高松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森林的環(huán)境,自由地竄來竄去,來到一處平地,它把芳湫?輕輕放在柔軟的草地上之后,伸出爪子,輕輕地爬上一棵樹。就算是野生動物,它的動作也太過靈敏了。
‘嗖’的一聲,高松躍下大樹,跳到芳湫?旁邊,它的前爪握著一只剛捕獲到的鳥兒,高松扔進嘴里吃了下去,才緩解了一點饑餓。
高松再次叼起芳湫?,跑向它認(rèn)為應(yīng)該能讓嘴里的獵物活過來的辦法。
‘轟轟轟——!’
森林外傳來的爆炸聲也越來越小,高松跑進逐漸密集的叢林,不時用頭去頂開攔截前方道路的樹枝,而其他的動物嗅到了外來的闖入者,它們大都持觀望態(tài)度,高松也避開大型動物的領(lǐng)地前進,這使這只壯碩的雄性狐貍即使叼著一只昏迷不醒的獵物,也沒有野獸敢與其搶奪。
高松忽然停下了四足,在它的前方,已經(jīng)沒有任何野獸的氣味了。
它開始在被一條棕色的細繩劃分出的邊界外徘徊,與其說前方?jīng)]有野獸的氣味,倒不如說前方任何氣味都沒有,這其中必然有什么危險,高松搖晃著大半都是灰色毛發(fā)的尾巴,它忽然抖了抖耳朵,之前路過的那些野獸的氣味靠近了。
沒有選擇,它叼著芳湫?,越過棕線,踏上了青石板。
奇怪的是,青石板鋪成的道路卻沒有任何危險,高松由跑轉(zhuǎn)為走,它有些喜歡這里,很安靜,只是缺少食物和水源。
嘩啦啦的聲音傳來,循著聲音就能找到河流。它想,或許可以帶些食物來這里圈出自己的領(lǐng)地。
高松看見高處有一座古樸而歷經(jīng)滄桑的建筑,便沿著青石板分出的岔路,跑了過去。
兌澤神社?木牌已經(jīng)被腐蝕地搖搖欲墜,高松還是認(rèn)出了建筑物旁邊的字,野獸卻無法理解這是什么意思。
它走進這間小屋,正面的墻壁上有一扇窗戶,可以看見后面開闊的平原和倒映著陽光,閃閃發(fā)光的河流。
以及,站在窗前,身上樸素的白色衣物已經(jīng)落了些灰的獸人。
“久候多時了?!?/p>
“嗷嗷……”
高松輕吼,將芳湫?放下,緩緩走進聲音蒼老的獸人。
那對羽翼,高松被獸人身后從衣袍的洞口處伸出來的羽翼吸引了。
那是野獸也能理解的美,比雪更白,比風(fēng)更輕,比光更為圣潔的羽毛,宛如天地承載生命般將一片片羽毛收起的翼,從手臂分離,寄居于背后收縮的天成之美。
獸人轉(zhuǎn)過身,笑著看向高松。
在那雙白色占據(jù)了全部的瞳孔,每只眼睛各有兩個細小的墨點不斷旋轉(zhuǎn)的眼睛里,高松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之后,如潮水般涌來的饑餓讓它紅著眼看向身后的芳湫?。
“原來如此……此番因果倒也奇妙,但這詛咒,我也不能驅(qū)散啊。”
高松爆發(fā)出最快的速度,將長嘴伸向芳湫?的喉嚨,米徳諾特比他更快,輕輕一抖,一片羽毛便從他背后的羽翼掉落,化為一道金光打中了跳到空中的高松,高松哀嚎一聲,摔落在地。
高松迅速爬起來,卻想不起剛才做了什么,而米徳諾特的羽毛則在高松的額頭上留下一個金印。
“我也只能壓制……現(xiàn)在要緊的倒不是這個。”
翼族當(dāng)代天師米徳諾特走向芳湫?,僅是看著。
“失血過多,骨骼大部分?jǐn)嗔?,血氣枯竭,?jīng)脈也不容樂觀……大部分都是你做的,你卻成為了她的生門,把她帶到了我這里來,我雖早已看過這番因果,還是頗感奇妙啊。”
米徳諾特再度回到窗戶,眺望遠方。
高松慢慢地走過去,有些怕眼前這個翼族獸人,但奇妙的親和感還是讓它前爪扒住窗口。
“嘰嘰,嘰嘰!”
“咕——咕咕咕!”
數(shù)不清的鳥兒忽然從窗戶涌進來,高松嚇了一大跳,縮在角落里。
一聲長嘯,更是把它嚇到米徳諾特身后,它探頭看見一條渾身都散發(fā)著刺眼紅光的大鳥飛過來,周圍的鳥兒都像瘋了一樣大叫不止。
“好了好了,別嚇到它,你們離去吧,遷移的路途是往西入海,入海三千里后一直往南,即可找棲息之地?!?/p>
有著安寧之氣的紅光大鳥竟用前爪向翼族天師做了一個拱手禮,之后便帶著漫天的鳥兒離去了。
“嗷……”
高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縮回角落里盤成一團,此時房間內(nèi)已經(jīng)堆滿了大量的草藥,而芳湫?也被鳥兒們咀嚼后吐出的藥材裹住了傷口。
啊啊,太好了……
高松笑了笑,他的人性就此消失了。
“呵,因果未了,即使靈魂消失,肉體若在,仍會誕生出新的靈魂……不,已經(jīng)誕生了 只是如同雛鳥……”
米徳諾特摸了摸一臉迷茫的狐貍,拾起幾株草藥,將其揉在一起,直至成為粉末后,灑向芳湫?。
“來吧?!?/p>
米徳諾特招招手,有著大半灰色尾巴的赤色狐貍便走向他,盤坐在芳湫?旁邊。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古典中記載的【返祖】,看樣子,你擁有在三百年前滅絕的金草狐的血脈?!?/p>
“嗚?”
米徳諾特抬起手,芳湫?周圍流出來的血慢慢漂浮起來,快速蒸發(fā),而一點一點金色的血液顯現(xiàn)出了它的真面目。
這些金色血液一出現(xiàn),米徳諾特提前布置在四周的羽毛立刻散發(fā)出純白的光輝,化為一條條肉眼可見的白色光束,鎖住了金色血液四散的氣息,同時也鎖住了雙眼血紅的狐貍。
“不知道夠不夠……”
那些金色血液在米徳諾特的控制下,緩緩飄向無法動彈的狐貍,一滴一滴滴落在狐貍額頭上的金色印記,被金色印記全部吸收。
狐貍的眼睛也越來越清明,等到金色印記完全轉(zhuǎn)變?yōu)榧t色后,狐貍輕輕一跳,白色光束便從他身邊穿了過去。
“呵呵,那便賜名于你吧,返祖本就是血脈邁向過去的道路,那么你存于世間的名號也不應(yīng)改變,高松,這是贈予你,還于你的名字?!?/p>
“唔……嗷嗚……”
高松,這只野獸被冠于已逝去之人的名字,它在此刻發(fā)生了變化,尾巴從大半灰色變?yōu)槿康淖丶t色毛發(fā),而身體的毛發(fā)反而變?yōu)橹懊讖灾Z特打它時的那片金色羽毛的顏色,褐色的皮毛從爪部到腿部,整體還大了一號,再也看不見一點之前的模樣了。
“你在害怕?”
“嗷嗚……”
高松將頭面向外面。
“那邊啊,你在害怕九寞離追過來?不用害怕,我在那邊給他留下了一些禮物,只可惜他命數(shù)未盡,今后也將成為你的難關(guān)啊?!?/p>
高松從米徳諾特的身上感到了平靜,它只記得一睜眼便看見一個渾身冒著煞氣的獸人,若能擺脫他再好不過了。
“嗚嗚嗚,嗷嗷嗷?!?/p>
高松輕吟,開始繞著芳湫?走。
“抱歉,現(xiàn)在沒有時間讓她休息了?!?/p>
米徳諾特一掌拍在芳湫?的胸口,芳湫?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里是……】
“小?,你終于醒啦!”
一只藍色蝴蝶在芳湫?面前飛舞。
【唔……好痛……他呢?高松呢?】
“高松?他已經(jīng)死啦,至于他嘛,你眼前這個翼族的老頭可是有著不得了的權(quán)能,他擔(dān)心有可能被發(fā)現(xiàn),就躲起來了?!?/p>
芳湫?眨眨眼,想坐起來,身體卻一動不動。
“小姑娘,你的身體正在愈合,在那之前你是動不了的,乖乖聽我說吧。”
【這眼睛……真討厭……】
且不說宛如黃金的喙閃到了她的眼睛,這翼族老人雖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那雙眼睛卻帶給芳湫?無所遁形的壓力。
【和他的一樣……不對,要更難受……】
“你所見的獸人是我唯一的徒兒,他年紀(jì)尚小,對天眼的掌控也不甚熟練,不過你與他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不知數(shù)年過后,你的心境又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呢?”
【對救命恩人確實不應(yīng)該是這個態(tài)度,對不起……】
“不不不,此話應(yīng)是我來說才對,時間緊迫,我們在路上邊走邊說吧?!?/p>
他能聽見我的心聲?芳湫?內(nèi)心有些躁動,望向桑。
“大概吧?畢竟是完整的神的權(quán)能,多半我的存在也被發(fā)現(xiàn)咯?!?/p>
米徳諾特張開了翅膀。
北境翼族的翅膀大多都與雙臂相連,而這位翼族天師背后的羽翼一張開,就侵占了小屋內(nèi)一半的空間。
他輕輕扇動羽翼,圣潔的光輝頓時招來一股狂風(fēng),面向河流的木墻應(yīng)聲破碎,芳湫?和高松都被卷上天空,而一片落下的羽毛瞬間擴大,落在河流上接住了芳湫?和高松。
兩人一獸就這樣順著河流向下游去。
“事后要不要通知熊族的兌澤神社呢……罷了,這處神社荒廢多年,我破了這結(jié)界,也算是給森林的野獸加了一條去路?!?/p>
米徳諾特手握一根長長的木根,站在羽毛船的船頭,用其做槳,緩慢劃動。
芳湫?靠在羽毛船的尾端,在她的身邊堆積了大量的草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而草藥內(nèi)蘊含的精華則是通過羽毛上的脈絡(luò)流進芳湫?的體內(nèi)。
芳湫?這時才看見她身旁金身棕紅尾的狐貍。
“他嗎?小?,他是高松哦?!?/p>
【高松?!】
隨著對草藥的吸收,芳湫?微微轉(zhuǎn)動身體,面向高松。
“不是你認(rèn)識的赤狐族獸人高松,那個高松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這個僅僅是有著高松之名的野獸,這就是你的力量。”
桑耐心地講解道。
【我,我又害死了一個獸人……】
“非也,此為果,因早已在你與他接觸時便種下了,此番緣分乃是注定之事,倒不如說,若不這樣做,你現(xiàn)在已在那九寞離手上了?!?/p>
芳湫?看向那個出聲安慰她的背影。
“翼族善預(yù)測之理,對身為翼族天師的我來說,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因果之間的聯(lián)系,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怎么樣?現(xiàn)在你能理解我為何知曉這么多事了嗎?”
【怎么可能理解??!】
這條河流并不急,米徳諾特不緊不慢地劃動手里的木棍,芳湫?從未感到如此平靜過。
“只是,就算是我,也有無法破解的陣法,前人的智慧還是不能小看,這也是我提前一天就在兌澤神社等待你的原因?!?/p>
【果然有求于我……我能做什么?】
“那道陣法僅是針對我而創(chuàng)立的,我的眼睛能直視萬物的因果,但我終究是獸人,緣分織成的紅線重重疊加,互相交錯,若是超出我的承受范圍,我也只有葬墟這一條路可走。”
【葬墟?】
“葬墟境,狛納的冥界,獸人死亡之后,靈魂所歸……”
‘轟隆——!’
忽然,萬里無云的晴天突然劈下一道雷電,打在羽毛船的身側(cè),米徳諾特撐住木棍,避免了小船沉沒。
“禁令的界限在這里啊……世間的一切在我眼中皆由緣分互相聯(lián)系,因果鑄造,你與我那徒兒,和那幾個孩子也有一段路要走,我希望你能接受他們的善意?!?/p>
“嗷嗷嗷唔……”
芳湫?抱著比成年老虎都要大的高松,一人一獸被突然出現(xiàn)的雷霆嚇得瑟瑟發(fā)抖。
‘嘩啦……’
米徳諾特用木棍撥開河流上的障礙,他漂浮到了芳湫?的視野里。
【……尸體?】
那是一只臉朝下的熊獸人,隨著小船的前進,熊獸人的尸體向后退去。
“那是五年前死在破元戰(zhàn)役的,熊族坤地衛(wèi)的一員,這樣一具殘骸就匯聚了狛納與極界,還有冥界,還有他的一生的因果和緣分,經(jīng)歷再多,獸人也不可能染上如此多的因果,更別說……”
尸體,一具一具臉全部埋進河流中的尸體開始逐漸出現(xiàn)在芳湫?的眼里。
“這條河是為數(shù)不多的生路,也是最快的一條路,若是沒有其他的視角,這條河便是我無法渡過的死路?!?/p>
熊獸人,狐獸人,獅虎族獸人……看著不斷后退的尸體,芳湫?仿佛看遍了狛納全部種族的獸人,其中甚至還有她見過和沒見過的極獸尸體。
“這其中有死于五年前的破元戰(zhàn)役的,有死于暗殺的,有死于實驗的,有死于地下黑市的,甚至還有死于空間亂流的……若是第一紀(jì)元的獸神,利用這些因果,恐怕都能創(chuàng)造一個小世界了吧?!?/p>
羽毛船上的毛絨忽然長了出來,掩蓋住芳湫?的眼睛和耳朵,包括高松,她們的視覺和聽覺被覆蓋了。
“別怕,不過是要打雷了而已?!?/p>
寒毛直豎,生物的本能讓芳湫?和高松甚至不愿去想象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之前的那道雷讓她們明白,一定是聲勢浩大的雷霆再次劈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后,毛絨褪去,芳湫?移動自己勉強能驅(qū)動的身體,向后看去。
河水清澈得像是倒映著天空一樣,這讓她不禁懷疑先前是否有雷霆出現(xiàn)。
“好可怕哦……嚇?biāo)牢伊?,我還以為我今天就消失在這里了?!?/p>
桑在芳湫?的手里委屈地說道。
“之后得靠你了?!?/p>
米徳諾特回身抱起高松,走到船頭,高松開始‘嗷嗷嗷’叫個不停。
“去吧,去迎接你的命運吧?!?/p>
米徳諾特將高松扔了下去,同時,一片羽毛從他身上飛出,黏在高松身上,在高松的四足接觸到水面后,一片光幕出現(xiàn)在它的腳下。
“嗷嗚……”
高松念念不忘地回頭,它的腦子里不斷出現(xiàn)著記憶,它不知道那些記憶是什么意思,這只狐貍十分煩躁,它在本是獵物的女孩和有著奇妙親和力的翼族獸人身邊找到了平靜,現(xiàn)在一離開船,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xiàn)在它的腦子里。
“野獸開啟靈智的過程堪稱奇跡,但記憶還未消失,赤狐族的族長或許能讓你早日開竅……”
高松焦急地在水面上奔跑,蕩不起一絲漣漪。
就在高松離開后,河流突然分流,出現(xiàn)了另一條河,米徳諾特扔掉木棍,小船便被水流簇擁到另一條河流上。
“好了,這下就只剩下我們兩了?!?/p>
米徳諾特在芳湫?旁邊坐下,他看著那條高松離開的河流越來越遠,才開口。
“你想知道什么事?機會難得,天師眼里的真相在這時候可以告訴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p>
河面上開始起霧了。
【真的嗎?!我姐姐芳語……還有,巫女姐姐!】
“她們都死了,她們的肉體和你的肉體融合,才出現(xiàn)了你現(xiàn)在的樣子……這是你也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再問一次?!?/p>
【……把我從赤狐島救出來的那兩位熊爺爺呢?】
“我看看……風(fēng)間拓和墨月貓玄么,風(fēng)間拓的命數(shù)在五年前就結(jié)束了,他用了禁術(shù),那種續(xù)命之法讓他撐到了現(xiàn)在,而代價便是死后不入輪回,成為沒有意志的精靈,風(fēng)間拓也死去了。墨月貓玄……熊族族長還健在?!?/p>
芳湫?低下了頭。
“這樣吧,你知道你為何不能說話嗎?那是陰陽失衡的果,而因便在于你體內(nèi)的陰鑰,你有時無法控制自身血氣流失也是這個原因?!?/p>
芳湫?已經(jīng)看不見周圍的景色了,天上隱約傳來雷聲。
“還不夠啊……至少已經(jīng)知道你不會成為天罰的目標(biāo),那就玩大點吧?!?/p>
米徳諾特笑了笑。
“——芳湫?,不,【?】啊,當(dāng)陰陽合二為一,本源與記憶歸位,你才會……”
芳湫?歪了歪頭,她本已經(jīng)陷入了悲傷中,但在米徳諾特開口的那瞬間,這世間的一切聲音和光源仿佛都被剝奪了,時間停止在了這一刻。
黑暗降臨,吞沒了芳湫?周遭的一切,但她不知為何,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還感到奇妙的懷念。
她眨了下眼睛,一切又回歸原位,水流繼續(xù)流動,鳥兒仍在鳴叫,米徳諾特站在她旁邊,眺望著遠方。
芳湫?看見平原上高掛的太陽,她這才發(fā)現(xiàn),迷霧消散了。
“……那就到此為止吧,這里的結(jié)界已經(jīng)破除了,這世界上不會成為天罰的目標(biāo)的,也就只有你和他了吧?!?/p>
米徳諾特一躍而起,降落在另一邊屬于森林的地界內(nèi)。
“此地離寶興城只有一個時辰的路程,你能在那里所獲得的 遠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至于天師的忠告……為時過早,你啊,就按著自己的步伐前進吧,有緣再會。”
【等一下!天師爺爺,我的未來!我的未來是什么樣的?】
芳湫?趴在羽毛的邊緣,著急地問道。
“這得問你自己啊,是追尋幸福的未來,還是踏上復(fù)仇之路的未來,這一切都取決于你的選擇。
水流逐漸湍急,芳湫?很快就看不見走進森林里的米徳諾特了,她在安穩(wěn)的羽毛船上抱成一團,她的思緒很亂。
“貨真價實的權(quán)能,還有滿含奧秘的天眼,狛納竟有這種獸人存在?我原以為袁笙昰的天眼夠夸張的了,他的師傅更夸張。”
黑影終于出現(xiàn),他與芳湫?同乘著羽毛,浮在面前。
【又有獸人因我而死了。】
芳湫?開口。
周圍一時間安靜下來,黑影和桑都不知如何開導(dǎo),他們只能任由芳湫?隨著河流向下。
【我好累啊……】
身體隱隱作痛,那是內(nèi)部的經(jīng)脈和骨骼正在愈合,血液的流動讓她渾身發(fā)熱。
芳湫?沒等到答案,疲勞關(guān)閉了她與世界的聯(lián)系,她帶著懊悔與強烈的仇恨入眠了。
當(dāng)獲得最低限度的休息之后,羽毛的停泊讓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恍惚間她認(rèn)出了那張臉。
“怎么這么多傷呀!一定很痛吧,吹吹——喂!小天師!大家!小?從河上漂過來啦!”
她自然認(rèn)得那張臉,年幼的雪豹獸人撫摸著她的傷口。
“吹吹——你別急!他們過來一定能治好你的!”
芳湫?從未想過,肉體的接觸竟是如此的溫暖。
【我想要的,就是這個……】
“這是我和桑都沒辦法給你的……小?,抱歉?!?/p>
雪豹族獸人峛鞏扶著芳湫?從羽毛上下來,沒有了峛鞏的阻擾,羽毛繼續(xù)它的旅程,正如芳湫?開始走向她曾祈禱過的未來。
寶興城,已近在眼前。
——————————————————
寶興城鬧市,一個黑頭發(fā)的小孩從人群中擠出來,臨近傍晚,再加上親密接觸了獸人們的毛發(fā),他全身都被汗打濕了。
“總算出來了……等一下,浩浩和阿遠呢?”
只穿著法被個六尺褌的風(fēng)間?回頭,一只淡藍色的熊崽頭正拼命擠出來。
“哎呀,浩浩!”
風(fēng)間?轉(zhuǎn)身回去抱住十泉浩的頭往外扯,在十泉浩的后面,棕色小熊見舟碩和毛色要深一點的棕色小熊伊川遠則在把十泉浩往外面推。
他們自然不知道人流是移動的,于是,恰巧出現(xiàn)了一個空隙,三只小熊一起撲了出來,將風(fēng)間?壓在了下面。
“好熱!好臭!”
“不臭!一點都不臭!?哥亂說!”
風(fēng)間?不禁抱怨道,見舟碩紅著臉大喊起來。
伊川遠也抬起自己的胳膊嗅了嗅,下一秒他就捂住了鼻子。
“真的呀阿碩,你身上好臭啊?!?/p>
“十泉浩!你自己聞聞你身上的味兒!”
“?嗅嗅——嘔?!?/p>
“快起來吧。”
伊川遠站起來,把他們一個個都拉了起來。
“沒辦法,獸人太多了,玩了一天就臟成這樣了,回去之后會不會被叔叔罵呀……”
十泉浩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嘆了口氣。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和遠哥來幫你倆抄書,你和?哥現(xiàn)在都在家里抄呢!”
“我都說了一百遍了阿碩,謝謝你!”
“再說一遍。”
“你有完沒完?。 ?/p>
十泉浩和見舟碩再次掐起架來。
“唔……算了,今天玩的好開心?!?/p>
“是吧?!熊神祭的最后一天真是名不虛傳啊,晚上還有更精彩的,我們買的東西晚上就會送到十泉家啦。”
“你今天就住在十泉家吧,我們明天再分!”
風(fēng)間?摸了把額頭上的汗,笑著說道。
“別別,別掐我的嘴了十泉浩,我?guī)闳€好地方。別掐我的嘴了!”
十泉浩松開手,壓在他身上的見舟碩也氣喘吁吁地離開了。
“我說,晚上要放的煙花,就放在城門口,我們?nèi)タ纯窗桑俊?/p>
“哇,煙花!走走走!”
十泉浩挽住見舟碩的手,就把他往城門口拖。
“等一下浩浩,現(xiàn)在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家吧?”
風(fēng)間?連忙攔住他。
“叔叔說今天晚飯在外面吃,這不是正好嘛!?哥哥遠哥哥,你們?nèi)ズ褪迨暹€有伊諾叔叔他們說一聲,我們在城門口野餐吧!”
“好主意,那我和阿遠去去就回,你們要等我們哦!”
“知道啦?。 ?/p>
十泉浩和見舟碩一口答應(yīng),便跑向被所有的戍長都禁止在熊神祭最后一天靠近的城門口,即使被瞞天過海的結(jié)界覆蓋著,城門外的真實也能瞬間擊破寶興城內(nèi)的繁華。
(第四十四章完)